"蘇見星,你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誰的?"顧臨淵把孕檢報告摔在茶幾上,
玻璃杯被震得哐當響。我低頭看著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四個月的孕肚已經藏不住了。
"你什么意思?"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發抖。"我結扎三年了。"他扯松領帶,喉結滾動,
"上周體檢報告出來我才知道。"落地窗外是CBD璀璨的夜景,
我們結婚時買的270度觀景公寓,此刻像座冰窖。我盯著他腕表折射的冷光,
突然想起三年前他求婚時,也是這塊百達翡麗硌疼了我的腰。"所以你覺得我出軌?
""難道要我夸你圣母瑪利亞?"顧臨淵扯出個冷笑。他今天穿著我送的那件藏藍襯衫,
袖口還沾著我早上蹭到的口紅印。我轉身往臥室走,被他一把拽住手腕。
孕期的韌帶特別脆弱,我聽見自己關節發出不堪重負的聲響。"現在去醫院。
"他聲音像淬了冰,"做親子鑒定。"電梯下到地下車庫時,我甩開他的手:"不用查了,
確實不是你的。"顧臨淵的表情像被雷劈了。他可能設想過我會哭鬧、會狡辯,
但沒料到我會承認得這么干脆。黑色邁巴赫的車鑰匙從他指間滑落,
在水泥地上砸出清脆的響。"誰的孩子?""重要嗎?"我摸著肚子笑了笑,
"反正你從來就不想要。"這話戳中他死穴。兩年前我宮外孕大出血,他在歐洲談并購案。
病危通知書是秘書代簽的,事后他送了我一條卡地亞項鏈,說下次一定注意。
車庫里排風扇嗡嗡響,他眼眶漸漸紅了:"蘇見星,我們結婚五年......""離婚吧。
"我從包里掏出早就擬好的協議,"財產分割很公平,你簽個字就行。
"他盯著協議上墨跡的干涸程度,突然笑了:"你早就準備好了?"孕吐反應來得突然。
我扶著立柱干嘔時,聽見他打電話叫司機:"送太太去......"頓了下,改口道,
"送蘇小姐去醫院。"那晚我住在閨蜜林小滿家。
她抱著我哭濕了三包紙巾:"顧臨淵這個王八蛋!
當初追你的時候......"我往嘴里塞酸梅,打斷她的憶往昔:"是我提的離婚。
""你瘋啦?他可是顧臨淵!顧氏集團的......""小滿,"我摸著她新染的粉頭發,
"記得我去年消失的那兩個月嗎?"閨蜜突然噤聲。去年春天我借口去北歐散心,
實際上去做了試管嬰兒。精子來自國家精子庫,編號0479,職業欄寫著"小提琴手"。
"你圖什么啊?"小滿把驗孕棒捏得咯吱響。落地鏡映出我浮腫的臉。可能因為孕期激素,
我突然想起第一次見顧臨淵的場景。大學辯論賽他當評委,
我作為反方四辯被他連懟八個問題。賽后他在走廊堵住我,白襯衫袖口沾著鋼筆水,
說:"蘇同學,你吵架的樣子真帶勁。"后來他在我宿舍樓下擺滿玫瑰,
在圖書館用投影儀放求婚視頻,在民政局門口緊張到簽錯三次名字。再后來,
他漸漸把"見星"叫成"太太",把約會紀念日記成季度財報日期。手機在茶幾上震動。
顧臨淵的第七個未接來電,附帶短信:【我在小滿家樓下】林小滿扒開窗簾倒吸冷氣:"靠!
他開的那輛是不是全球限量三臺的......""幫我個忙。"我把驗孕棒扔進垃圾桶,
"去告訴他,我明天搬去云水灣。"那是城郊的孕婦療養中心,貴得要命,
但能絕對保密客戶隱私。小滿瞪大眼睛:"你真要當單親媽媽?"胎動就在這時突然降臨。
像蝴蝶輕扇翅膀,又像小魚吐了個泡泡。我捂住肚子,眼淚突然砸在手背上。
"他結扎是騙你的。"小滿臨走前突然說,"顧臨淵助理剛給我發消息,
說他三年前凍過精子。"我數著胎動沒抬頭:"所以呢?
""所以他明明可以......""可以施舍給我一個孩子?"我笑著搖頭,"小滿,
我要的是他凌晨三點幫我揉抽筋的小腿,是產檢本上每一頁都有簽名,
是孩子第一聲爸爸不會叫給空氣聽。"窗外傳來跑車急剎的聲音。顧臨淵在樓下喊我名字,
驚飛一樹麻雀。我拉上窗簾,給中介發消息:【云水灣的定金已付】凌晨三點,
我拖著行李箱從林小滿家的后門溜出去。顧臨淵的車還停在樓下,車窗半開,
煙灰缸里堆滿了煙頭。他靠在駕駛座上睡著了,領帶歪歪扭扭地掛在脖子上,
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陰影。我輕手輕腳地繞過他的車,鉆進提前叫好的網約車。
"云水灣療養中心?"司機確認地址,"那邊環境不錯,就是偏了點。"我"嗯"了一聲,
低頭看手機。顧臨淵的未讀消息已經堆到了二十多條,最新一條是十分鐘前發的:【見星,
我們談談】。我直接關機。車窗外的霓虹燈漸漸變成郊區的路燈,最后連路燈也沒了,
只剩下黑漆漆的樹影。司機從后視鏡里瞄我:"姑娘,你一個人去療養中心?""嗯。
""家里人知道嗎?"我摸了摸肚子,沒回答。云水灣的接待員是個圓臉小姑娘,
看到我的預約信息后眼睛一亮:"蘇小姐?您訂的是VIP套房,我帶您過去。
"房間比我想象的還要好,落地窗外是一片人工湖,晨霧繚繞,像幅水墨畫。我癱在沙發上,
終于松了口氣。可這口氣還沒松完,手機剛開機,顧臨淵的電話就打了進來。"蘇見星。
"他的聲音沙啞得不像話,"你在哪兒?""和你沒關系。""孩子的事,我們得說清楚。
""已經說清楚了。"我盯著天花板,"離婚協議你簽了嗎?"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
然后他說:"沒簽。""那明天我讓律師聯系你。""蘇見星!"他突然抬高聲音,
"你到底在鬧什么?"我笑了:"顧臨淵,你覺得我是在鬧?""如果不是鬧,
為什么突然提離婚?為什么瞞著我做試管?"他的呼吸聲很重,
"你知不知道我……""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我打斷他,"比如我去年宮外孕后,
醫生說我自然受孕的概率只有10%。比如我打了三個月的促排針,每天自己往肚子上扎。
比如我取卵的時候疼得暈過去,醒來第一件事是看受精報告。"電話那頭徹底安靜了。
過了很久,他才低聲說:"……為什么不告訴我?""告訴你有什么用?"我輕聲問,
"你會放下并購案陪我打針?會推掉應酬陪我做檢查?還是會像現在這樣,
等到孩子不是你的了,才想起來問我一句?"他沒說話。我掛斷了電話。第二天早上,
我被門鈴聲吵醒。開門的一瞬間,我愣住了。顧臨淵站在門口,西裝皺巴巴的,
眼下掛著兩片青黑。他手里拎著保溫桶,熱氣從縫隙里冒出來,
飄出一股熟悉的香味——是我最愛喝的那家粥鋪的皮蛋瘦肉粥。"你……怎么找到這兒的?
""林小滿說的。"他聲音很低,"她罵了我半小時。"我擋在門口沒讓他進:"東西放下,
你可以走了。"他沒動,目光落在我肚子上,喉結滾了滾:"……孩子幾個月了?
""四個月零七天。""預產期呢?""明年三月。"他點點頭,突然從口袋里掏出一張紙。
我以為是支票或者離婚協議,結果接過來一看,愣住了——是一張精子庫的捐贈記錄,
編號0479。"我查了一晚上。"他聲音發緊,"這個捐贈者……是我大學同學。
"我猛地抬頭:"什么?""周予安,小提琴手,大學樂團首席。"他苦笑,
"去年他喝酒的時候跟我炫耀,說捐精賺了零花錢。"我腦子嗡嗡響,手指不自覺地攥緊。
顧臨淵深吸一口氣,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所以蘇見星……這孩子,可能真的是我的。
"我盯著那張捐贈記錄,手指微微發抖。"不可能。"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發顫,
"精子庫有嚴格的保密程序,不可能這么巧......"顧臨淵把保溫桶放在玄關柜上,
抬手揉了揉眉心:"周予安去年喝多了,說他在仁和精子庫捐過三次,編號0479。
"他頓了頓,"我今早調了醫院的記錄,你去年做試管的時間,剛好對得上他的捐贈周期。
"我后退兩步,后背抵在墻上,小腹突然一陣抽緊。"你還好嗎?"他下意識伸手想扶我,
又在半空中停住,"......要不要先喝點粥?"我搖頭,慢慢滑坐在沙發上,
腦子亂成一團。如果這孩子真的是他的......那算什么?命運開的玩笑?
顧臨淵站在客廳中央,像個誤入別人家的陌生人。陽光從落地窗照進來,把他影子拉得很長,
一直延伸到我的腳邊。"見星,"他聲音很低,"至少讓我陪你去醫院做個檢查。""不用。
"我抬頭看他,"就算孩子是你的,我們之間的問題也不會變。""什么問題?
""你永遠把工作排在第一。"我扯了扯嘴角,"就像現在,你本該在紐約談那個光伏項目,
而不是在這兒跟我討論精子編號。"他臉色變了變:"我推掉了。""然后呢?
等孩子出生后,你再推掉董事會陪他去親子活動?再推掉上市路演參加家長會?"我搖搖頭,
"顧臨淵,你做不到的。"他沉默了很久,突然單膝跪在我面前,手輕輕覆在我肚子上。
"我可以學。"他的掌心很暖,隔著一層衣料傳來溫度。四個月的胎動還很輕微,
但他手指突然顫了一下,像是感覺到了什么。"他動了?"他眼睛亮起來。我鼻子一酸,
別過臉去:"可能是你的錯覺。""見星,"他聲音啞得厲害,"給我三個月。""什么?
""如果三個月后,你還是決定離婚,我簽字。"他抬頭看我,"但這三個月,
讓我試試......怎么當個爸爸。"窗外有鳥撲棱棱飛過,湖面泛起漣漪。
我盯著他襯衫領口歪掉的扣子——那是我上個月新給他縫的——突然想起結婚第一年,
他連夜飛回來給我過生日,西裝都沒換就沖進蛋糕店,結果被奶油糊了滿臉。那時候的他,
眼里全是我。"一個月。"我說,"我只給你一個月。"他眼睛一下子紅了,
低頭時一滴淚砸在我手背上,燙得驚人。"夠了。"他說。當天下午,
顧臨淵搬進了云水灣隔壁的套房。療養中心的護士來例行檢查時,看到他在記胎心數據,
驚訝得差點摔了記錄板:"顧、顧總?""心率128,正常嗎?"他盯著監護儀皺眉。
護士結結巴巴:"正、正常范圍是110到160......"我靠在床頭吃葡萄,
看他認真記筆記的樣子有點想笑。結婚五年,
我都沒見過他這么專注地做一件事——包括簽上億的合同。晚上他突然拎著大包小包闖進來,
我嚇了一跳:"你干嘛?""孕婦枕,防輻射服,
還有......"他翻出一本《海蒂懷孕大百科》,封面上還貼著書店的價簽,
"護士說你晚上腿抽筋?"我愣愣地點頭。下一秒,他直接掀開被子握住我的腳踝。
我下意識要躲,卻被他輕輕按住:"別動。"他手掌溫熱,從腳踝一點點按到小腿肚,
力道不輕不重,剛剛好緩解了肌肉的酸脹。我怔怔地看著他發頂——那里有個旋,
我以前總愛用手指繞著他那里玩,他說癢,但從不躲開。"疼就說。"他低著頭,
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陰影。我喉嚨發緊,突然問:"你明天不是有季度財報會議?
""改線上了。"他手指頓了頓,"這一個月,我哪兒都不去。"夜里我翻來覆去睡不著,
起來倒水時,發現客廳亮著燈。顧臨淵蜷在沙發上睡著了,筆記本還開著,
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孕期營養食譜。茶幾上攤著幾張紙,我拿起來一看,
是云水灣的長期租約——他直接包下了未來兩年的套房。月光從窗外灑進來,
照在他皺著的眉頭上。我鬼使神差地伸手想撫平,
卻聽見他迷迷糊糊喊了聲:"......見星。"我嚇得縮回手,他卻只是翻了個身,
把懷里的孕婦抱枕摟得更緊了。那是個小海豚造型的,和我床上的一模一樣。清晨六點,
我被一陣焦糊味嗆醒。廚房里傳來鍋鏟碰撞的聲音,間或夾雜著顧臨淵低低的咒罵。
我扶著肚子走過去,
看見他系著卡通圍裙——上面印著“超級奶爸”四個大字——正手忙腳亂地翻煎蛋。
“你在……炸廚房嗎?”我靠在門框上問。他猛地回頭,額頭上沾著面粉,
右手還舉著燒焦的木鏟:“營養食譜說孕婦早餐要補充蛋白質。
”灶臺上擺著三盤失敗品:發黑的煎蛋、干癟的香腸,還有一碗可疑的綠色糊狀物。
“那是什么?”我指著碗。“牛油果奶昔。”他耳朵尖紅了,“可能……氧化了。
”我忍不住笑出聲,伸手想拿盤子,卻被他攔住:“別碰,油煙對你不好。
”他轉身打開蒸鍋,“還有備份。”蒸格里躺著兩個完美的水波蛋,旁邊是嫩黃色的南瓜粥。
我怔了怔:“什么時候做的?”“凌晨四點。”他擦了擦手,“前幾鍋練手用的。
”陽光透過紗簾照進來,在他睫毛上投下細碎的金影。我突然發現他左手虎口處多了個水泡,
亮晶晶地腫著。“手怎么了?”他迅速把手背到身后:“沒事。”我拽過他手腕,
從醫藥箱里翻出燙傷膏。棉簽碰到傷口時,他肌肉明顯繃緊了,卻還嘴硬:“真不疼。
”“顧臨淵。”我低頭給他涂藥,“你不用這樣。”“哪樣?”“裝成家庭煮夫。
”我指了指他價格不菲的襯衫袖口,那里被油漬染黃了一小塊,“你明明最討厭油煙味。
”他沉默了一會兒,突然說:“去年你生日,是不是給我做過蛋糕?”我動作一頓。
那天他臨時出差,我烤了八寸的巧克力戚風,結果等到凌晨也沒等到他。
后來蛋糕進了垃圾桶,而我假裝自己根本沒準備過。“烤箱報警器響的時候,
你是不是燙到了?”他聲音越來越低,“我當時……連問都沒問。”藥膏在指尖融化,
我輕輕抹過他的傷口:“都過去了。”他忽然反握住我的手,掌心滾燙:“過不去。
”上午的產檢,顧臨淵如臨大敵。他提前兩小時就到了醫院,把B超室門口的座椅擦了五遍。
護士抽血時,他死死盯著針頭,臉色比我這個孕婦還白。“家屬放松點。”醫生忍不住笑,
“只是常規檢查。”彩超探頭滑過肚皮時,顧臨淵突然屏住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