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收到那條短信時,正在給多肉澆水。
「您尾號0913的銀行卡于05:20轉入5,200,000.00元,
當前余額5,201,387.60元【XX銀行】」手指懸在撥號鍵上方,
我突然想起今天是我們離婚冷靜期的最后一天。傅沉硯這個瘋子,
在民政局門口說"你會回來求我"時,我當他在放屁。現在這串數字像記耳光甩在臉上。
"叮——"第二條短信緊跟著跳出來:「轉錯賬了,明天來公司處理。」我對著手機笑出聲。
當年他白手起家時,連打印合同都要蹭樓下文印店,現在倒學會拿錢砸人了。
玻璃窗映出我咧開的嘴角,比哭還難看。落地鐘敲響七下,我抓起鑰匙沖出門。
晚高峰的出租車里,
電臺主持人正用甜膩的嗓音念著:"有位傅先生點播《體面》送給前妻...""師傅,
麻煩改道去金融中心。"我把轉賬截圖群發給所有共同好友,"空調能開大點嗎?手抖。
"傅氏大廈的電梯依然錄著我的指紋。三十八層總裁辦亮著燈,
磨砂玻璃后的人影熟悉得刺眼。我踹開門的瞬間,傅沉硯正把鋼筆往西裝口袋別,
這個動作他做了七年——從我送他第一支萬寶龍開始。"解釋。"我把手機拍在他面前。
他慢條斯理地松領帶,喉結在陰影里滾動:"財務部新人操作失誤。""行啊。
"我掏出他送我的黑卡掰成兩截,"那麻煩傅總現在寫張支票,
把當年我陪你睡地下室的房租結清。"空氣突然凝固。他眼底閃過我熟悉的暗芒,
那是獵豹看見羚羊時的眼神。二十二歲那年,我就是被這樣的目光釘在人才市場的立柱前,
聽他問"要不要跟我一起改變世界"。現在他的金絲眼鏡映著我扭曲的倒影:"宋晚棠,
你非要算這么清?""不然呢?"我摸出離婚證拍在桌上,"傅總不會以為,
轉個賬就能讓我忘記你帶著女秘書參加家宴的事吧?"他猛地抓住我手腕。
體溫透過袖扣傳來時,我聞到了他換掉的古龍水味道。以前我總笑他噴香水像灑花露水,
現在這個味道讓我胃部抽搐——是林薇妮代言的品牌。"那天是臨時...""傅沉硯。
"我打斷他,"你知道最可笑的是什么嗎?"我指向他身后書架,"我們的結婚照,
你換了相框。"他的手指突然卸了力。那個純銀相框是我熬夜搶的限量款,
現在取而代之的是某奢侈品牌當季新品。就像他腕上突然出現的手表,
就像主臥里消失的碎花床單,就像...我再也沒資格過問的這些細節。
我轉身時聽見鋼筆落地的聲音。電梯門閉合前,他沙啞的聲音擠進來:"錢不用還了。
""當然要還。"我對著反光壁整理頭發,"明天十點,帶上你的財務總監。"走出大廈時,
暴雨兜頭澆下。我沒躲,任憑雨水沖花妝容。手機在包里瘋狂震動,
閨蜜蘇蘇連發十幾條語音:"傅沉硯在朋友圈發神經!"他的私人賬號向來只發行業資訊,
最新動態卻是張模糊的雨景照,配文:「她以前最討厭下雨天」。我笑出眼淚。多諷刺啊,
現在他記得的,全是離婚后的事。暴雨持續到凌晨三點。我躺在沙發上翻來覆去,
手機屏幕亮起又熄滅——傅沉硯的未接來電已經堆到第七個。最后一次,我干脆關機,
把臉埋進抱枕里。枕頭上有淡淡的洗衣液香氣,是超市打折時隨手拿的。
以前家里用的都是傅沉硯從法國訂的專用款,他說那味道像普羅旺斯的薰衣草田。現在想想,
他可能根本沒去過普羅旺斯,就像他可能從來沒愛過我一樣。天蒙蒙亮時,
我頂著黑眼圈爬起來,翻出壓箱底的職業裝。鏡子里的女人瘦了一圈,鎖骨凸出得能放硬幣。
我涂上最艷的口紅,踩著高跟鞋出門,像戰士披甲上陣。傅氏集團的財務部在二十二樓。
電梯門一開,我就看見林薇妮抱著一疊文件站在走廊盡頭。她今天穿了件米色高領毛衣,
襯得脖頸修長,像只優雅的天鵝。我低頭看了看自己——黑色西裝裙,紅唇,高跟鞋,
像個來討債的。"宋小姐。"她微笑著迎上來,"傅總在會議室等您。"我點點頭,沒接話。
她的香水味飄過來,和傅沉硯身上的一模一樣。會議室里,傅沉硯正低頭簽文件,
西裝外套搭在椅背上,襯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那塊我從未見過的新手表。
財務總監坐在旁邊,表情尷尬得像被強行拉來參加前妻討債大會的倒霉蛋。"錢呢?
"我開門見山。傅沉硯抬頭,目光在我臉上停留兩秒,然后推過來一張支票:"五百萬,
現金支票,隨時可以兌現。"我伸手去拿,他卻突然按住支票一角:"你瘦了。
""傅總現在連前妻的體重都要管?"我用力一抽,支票順利到手,"謝謝配合,再見。
"轉身時,我聽見財務總監小聲嘀咕:"傅總,
這賬怎么平啊..."傅沉硯的聲音冷得像冰:"從我私人賬戶劃。"我頭也不回地走了。
走出大樓,陽光刺得眼睛發酸。我捏著支票,突然不知道該去哪兒。這五百萬像燙手的山芋,
提醒著我曾經有多蠢——當年他創業失敗,我偷偷賣掉外婆留給我的金鐲子給他當啟動資金,
他抱著我說:"棠棠,等我賺到第一個一百萬,一定給你買更好的。"現在他給我五百萬,
像是某種諷刺的補償。手機震動,蘇蘇發來消息:「傅沉硯瘋了!
他剛剛把林薇妮調去分公司了!」我盯著屏幕看了幾秒,冷笑一聲,回復:「關我屁事。」
可手指卻不自覺地點開了他的朋友圈。最新動態是一張空蕩蕩的辦公室照片,
配文:「有些位置,不是誰都能坐。」我猛地鎖屏,把手機扔進包里。他到底想干什么?
離婚是他提的,現在裝什么深情?晚上,我約了蘇蘇喝酒。酒吧燈光昏暗,
我灌下第三杯龍舌蘭時,蘇蘇突然捅了捅我:"臥槽,你看門口。"我抬頭,
傅沉硯就站在那兒,西裝筆挺,目光直直地落在我身上。
蘇蘇小聲尖叫:"他怎么會來這種地方?!"我仰頭喝完最后一口酒,
酒精燒得喉嚨發痛:"誰知道呢,可能來視察民情吧。"傅沉硯走過來,
拉開我旁邊的椅子坐下。他身上帶著夜風的涼意,混合著淡淡的酒氣。"聊聊。"他說。
"聊什么?聊你怎么帶著林薇妮出席家宴?聊你怎么在離婚協議上簽得那么痛快?
"我笑著搖頭,"傅沉硯,戲演過頭就假了。"他沉默了一會兒,突然說:"那天家宴,
是我爸安排的。"我愣住。"他心臟不好,醫生說可能撐不過今年。"傅沉硯的聲音很低,
"林薇妮是他戰友的女兒,他非要撮合..."我打斷他:"所以你就順水推舟?傅沉硯,
你什么時候這么聽話了?"他抬眼,黑沉沉的目光里帶著我從未見過的疲憊:"宋晚棠,
我累了。"我心臟猛地一縮。曾幾何時,這句話是我常說的。在他熬夜加班時,
在他忘記紀念日時,在我一個人守著空蕩蕩的別墅時。現在輪到他說了,
我卻不知道該怎么回答。酒保適時地送來兩杯威士忌。
傅沉硯推過來一杯:"你以前最愛喝的。"我看著杯子里琥珀色的液體,
突然笑了:"你記錯了,我從來不愛喝酒。""是你總應酬到半夜,我不得不學著喝一點,
好等你回家時還能清醒地給你煮醒酒湯。"傅沉硯的手僵在半空。看,他連這個都不知道。
威士忌在杯子里晃出細碎的光,像我們婚姻里那些被忽略的碎片。傅沉硯的手指慢慢收回去,
骨節泛白。他低頭看著酒杯,突然笑了:"原來我連這個都記錯了。
"那笑容看得我心臟一抽。
我認識的傅沉硯從來不會露出這種表情——像是某個堅固的盔甲突然裂開一道縫,
讓人窺見里面血淋淋的真相。蘇蘇在桌子底下瘋狂踢我,
用口型說"你倆別在這兒演苦情劇",然后抓起包溜了。酒吧的音響突然切歌,
熟悉的旋律飄過來——是我們婚禮上跳的第一支舞。我猛地站起來,
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聲音。"我先走了。"傅沉硯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再坐五分鐘。
""憑什么?""就憑..."他的拇指在我脈搏上輕輕摩挲,"你心跳得很快。
"我像被燙到一樣甩開他的手。這個動作太熟悉了,以前每次吵架,他都是用這種方式求和。
那時候我總會心軟,但現在我只覺得諷刺。"傅總,離婚是你提的。"我抓起外套,
"現在這樣,很難看。"走出酒吧時,夜風刮得臉生疼。我沒打車,
沿著人行道漫無目的地走。身后傳來腳步聲,不緊不慢地跟著。我知道是他,但我不想回頭。
路過24小時便利店時,我拐進去買了包煙。收銀臺前的電視正在播財經新聞,
傅氏集團的logo在屏幕上閃閃發光。
年輕漂亮的女記者激動地說著"商業奇才""最年輕富豪",
畫面切到傅沉硯在發布會上的樣子,西裝革履,眉眼冷峻。"要火機嗎?"收銀員問。
我搖搖頭,把煙塞進包里。出門就看見傅沉硯站在路燈下,影子被拉得很長。
他手里拿著個打火機——是我以前送他的那個,鍍銀外殼上刻著"To my hero"。
"戒了吧。"他說,"你咳嗽剛好。"我盯著那個打火機,突然覺得特別累:"傅沉硯,
你到底想干什么?"他沉默了一會兒,說:"不知道。"這個回答太誠實了,
誠實得讓我鼻子發酸。曾經的傅沉硯永遠運籌帷幄,永遠知道下一步該怎么走。
現在他說不知道,像個迷路的孩子。"那就別跟著我了。"我轉身要走,
卻聽見"啪嗒"一聲——他點燃了打火機,火苗在風里搖晃。"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
"他的聲音混著夜風飄過來,"你在人才市場跟HR吵架,說月薪八千是侮辱你的專業。
"我僵在原地。那是我畢業后的第一場面試,傅沉硯的公司剛起步,連正經辦公室都沒有。
"你當時說..."他輕輕笑了,"'給我一個機會,我能讓這家公司三年內上市'。
"記憶像潮水一樣涌來。那時候我們擠在十平米的出租屋里吃泡面,他熬夜寫代碼,
我趴在餐桌上做報表。夏天沒有空調,我們就把涼席鋪在地上,對著小風扇分半個西瓜。
"你做到了。"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發抖,"傅氏不僅上市了,市值還翻了二十倍。
"火苗熄滅了。傅沉硯的聲音很輕:"可我把你弄丟了。"這句話像把鈍刀,
緩慢地扎進心臟。我抬頭看著夜空,星星模糊成一片。"回去吧。"我說,"明天還要上班。
"他沒再跟上來。我走到拐角處才敢回頭,看見他還站在原地,低頭擺弄那個打火機,
影子孤單得像座雕像。回到家,我翻出抽屜深處的相冊。第一頁貼著我們的結婚照,
傅沉硯穿著不合身的西裝,我頭上的婚紗還是租的。照片角落里,他偷偷比了個V,
那是我見過他最孩子氣的一面。手機突然震動,
是條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相框我換回來了。」我沖到窗前,發現樓下停著輛黑色轎車,
車燈亮了一下又熄滅。等再望去時,那里已經空無一物。
茶幾上的煙盒不知什么時候掉在地上,散落出幾支煙。我蹲下去撿,
突然發現地毯上有個亮晶晶的東西——是傅沉硯的袖扣,估計是昨天拉扯時掉落的。
我把袖扣攥在手心里,金屬棱角硌得掌心生疼。這大概就是我們之間最后的聯系了,
像顆無處安放的星星,明明發著光,卻找不到歸屬的夜空。窗外開始下雨,雨滴敲打著玻璃,
像誰壓抑的哭聲。我把那枚袖扣扔進了魚缸。藍尾孔雀魚好奇地湊過來,
啄了啄這個突然出現的金屬異物,又無趣地游走了。水面蕩開的波紋里,
我看見自己通紅的眼眶。手機在茶幾上瘋狂震動,
蘇蘇的名字跳出來:"你猜我剛在機場看見誰了?林薇妮!拖著行李箱往國際出發口走,
眼睛腫得像核桃!"我打開免提,繼續收拾衣柜:"所以呢?""所以傅沉硯是玩真的啊!
"蘇蘇激動得聲音都劈叉了,"他該不會是為了你...""停。
"我把傅沉硯的舊襯衫塞進捐贈袋,"他調走林薇妮跟我有什么關系?我們離婚了,記得嗎?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你在哭?""放屁。"我抹了把臉,"過敏性鼻炎犯了。
"掛掉電話,我盯著那袋衣服發呆。這些襯衫每件都送洗過,領口內側還留著干洗店的標簽,
像某種可笑的儀式感——傅沉硯討厭別人碰他私人物品,結婚七年,
連我都不能隨便動他的衣柜。現在這些帶著昂貴木質香氣的布料,
即將被送到某個陌生人手里。門鈴突然響了。透過貓眼,
我看見物業小哥抱著個紙箱:"宋小姐,您的快遞。""我沒買東西。""寄件人姓傅。
"小哥壓低聲音,"傅先生說必須當面簽收。"紙箱輕得出奇,
拆開后我愣在原地——是那套碎花床單,主臥消失的那套。布料洗得發白,
邊角處還有我當年縫補的痕跡。箱底壓著張便簽紙,字跡力透紙背:「你縫的向日葵,
掉了一粒籽。」我猛地合上箱子。這套床單是我們剛搬進別墅時買的,打折區的瑕疵品。
傅沉硯當時嫌圖案幼稚,直到有天他發燒,我換上新床單逗他開心,
他裹著被子說"像躺在陽光里",后來就再不肯換別的。手機屏幕亮起,
傅沉硯的微信頭像突然跳出朋友圈更新提示。這個從不發私人動態的工作狂,
今天po了張辦公桌照片:亂七八糟的文件堆里,
赫然擺著個幼稚的向日葵馬克杯——是我送他的第一個生日禮物。
配文只有兩個字:「找東西。」我摔了手機。他到底想干什么?這些零零碎碎的舊物,
這些欲言又止的暗示,像鈍刀子割肉。離婚是他提的,
現在又擺出這副念念不忘的姿態給誰看?魚缸里的袖扣在陽光下閃閃發亮。我撈出來擦干,
突然發現內側刻著極小的一行字:TY?SC 2015。這是我們名字的縮寫和結婚年份。
記憶突然閃回某個深夜,傅沉硯把我圈在書房沙發里,指尖繞著我的發梢:"訂了對袖扣,
內側刻了東西。"我問他刻了什么,他咬著我耳朵說:"等金婚那天告訴你。
"現在這對袖扣缺了一只,就像我們的婚姻缺了后半生。我鬼使神差地撥通了他的電話。
響了三聲就被接起來,背景音很靜,靜得能聽見他的呼吸。"袖扣..."我嗓子發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