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時分，明章路派出所。輔警陳崇困得眼皮子好像灌了鉛水，想睡又不敢睡，
往嘴里塞了一顆檳榔，又點燃一根香煙。所長韓長樂帶著幾個人出去聚餐，留下陳崇值班。
最近全市正在進行警風警紀專項治理活動，陳崇可不敢出岔子，否則以韓長樂的德性，
肯定把責任推到陳崇的頭上。院子里突然傳來一陣哭罵的聲音，陳崇趕緊推門走了出去。
一個四十多歲的女人，撕扯著一個差不多年齡的男人，男人的臉上好幾道血痕，
這對夫妻陳崇認識，男的叫杜科舉，女的叫謝小鳳，在派出所不遠處開了一家熱干面店。
該店味道一般般，但量大實惠，八塊錢就能吃飽，這對于陳崇來說極具誘惑力。唉，
估計又是家庭糾紛，陳崇一個單身漢，連女朋友都沒有，最煩的就是調解家庭矛盾！“住手，
這什么地方，吵吵鬧鬧的像什么樣子。跟我進屋，你們不跟我說清楚，咋解決問題。
”來到值班室，謝小鳳抹著眼淚哭訴了原因。原來天殺的杜科舉沉溺在短視頻平臺看美女，
看就算了，結婚這么多年，謝小鳳很清楚杜科舉有賊心沒賊膽，加上飯店生意一般般，
又要贍養老人、撫養孩子，杜科舉連風流的基礎都沒有。
誰知道謝小鳳今天上午查了一下賬戶，發現卡里的十幾萬存款不翼而飛，
杜科舉被逼得沒辦法，只好承認自己刷給女主播了。說著說著，謝小鳳再次爆發，
抹了一把鼻涕和眼淚：“挨千刀的，老子跟你拼了。”杜科舉沉默，捂著腦袋縮成一團。
“謝小鳳，住手，你再這樣，警方不管了啊。你給我安靜坐好，讓你丈夫跟我說清楚，
有可能把這筆錢追回來。”話是這樣說，陳崇心里很清楚，這種打賞出去的錢，很難追回來。
想要追回來，只有兩種情況，其一，未成人打賞，依法可以追回，其二，
女主播用線下色情交易為條件，引誘觀眾打賞。在詢問和做筆錄的時候，
陳崇好幾次暗示杜科舉往這兩條上面扯，特別是第一條，
只要一口咬定是孩子瞞著父母打賞女主播，這十幾萬塊錢就有可能要回來，
還不用承擔任何法律責任。結果杜科舉對陳崇的暗示毫無反應，還一再強調自己是鬼迷心竅，
主動打賞給網名叫做鳳凰姐弟的直播號。陳崇猶豫了一下，沒敢直接挑明，
這兩口子不像是嘴巴很嚴的那種人，自己如果挑明，幫著他們作偽證，就涉嫌妨礙司法公正，
丟工作是小事，真要是按著規章制度追究，弄不好得蹲班房。“杜科舉，謝小鳳，
事情經過我已經了解登記了，回頭我跟領導匯報一下，派出所會盡快調查，
盡量幫你們將這筆錢要回來。不過咱們實話實話，這錢派出所不大好要，
我建議你們請個律師，仔細將事情梳理一遍，然后去法院起訴。這份筆錄我先不存檔，
明白嗎？”實在不忍心，陳崇最后又留了個口子。他們兩口子請律師，
律師自然明白口供沒有存檔是什么意思，私底下可以讓杜科舉重新報案，
就說是孩子上網刷的禮物。陳崇剛說完，謝小鳳又哭了起來。下午快下班的時候，
韓長樂等人開著警車回到派出所，陳崇將杜科舉刷禮物的案子匯報了一遍，
并且建議請縣局出面查一下。韓長樂聽后板著臉訓斥道：“陳崇，你在教我做事嗎？
這叫什么案子，看美女刷禮物，我們管得著嗎！閑著沒事干就去內勤幫忙。
”從韓長樂辦公室里出來，老警員歐陽超把陳崇拉進值班室：“小陳，我給你捎了一只燒雞，
一個黃瓜涼拌花生米，還有大半瓶珍藏級劍南春，你也打打牙祭。挨訓了？正常，
社會就是這樣子，咱們沒有選擇領導的權力，習慣了就好，慢慢適應吧。”“謝謝超哥。
韓所長的批評我早就習慣了，只是這個杜科舉這事讓我心里堵得慌。
”歐陽超翻了一下口供記錄，苦笑道：“小陳，杜科舉夫婦這錢要不回來的，你呀，
還是高估了人性。這案子數額不算太大，相應律師費也不會太高，
新入行律師看不透其中的訣竅，資深律師不愿意為了這點律師費冒險。至于咱們這些片警，
唉，同情別人也是需要實力的。”是啊，同情也是需要實力的。晚上不是陳崇值班，下班后，
陳崇將酒菜掛在摩托車上，去了幾里地之外的一個山包上。山包上有個破落的道觀，
名字很大氣，陽臺宮，但香火比道觀還要落寞。觀主叫嚴益道長，去年道觀的山羊被盜，
陳崇幫他找了回來，一來二去關系混得比較熟悉。陳崇沒在市里買房子，為了省錢，
不值班的時候就借宿在道觀，嚴道長也非常歡迎，畢竟陳崇穿著警服進進出出，
可以有效震懾那些小賊。嚴道長不忌葷腥和煙酒，甚至連牛肉都照吃不誤，
陳崇調侃他的時候，嚴益還振振有辭地狡辯說：“以前不吃牛肉，
是因為耕牛曾經是重要的生產資料，現在有了拖拉機，為啥不能嘗嘗五香牛肉呢？
修道之人應該隨遇而安，有什么就吃什么，能填飽肚子就行。總之一句話，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不要認為地給自己增添枷鎖。”“老嚴，你如果去參加辯論賽，
估計能拿個好名次。”“那當然！”嚴益喝了一口珍藏級劍南春，
瞇著眼睛回憶道：‘想當年，我師父帶著我和對面的香山寺論道，
我一個人說得他們幾百人啞口無言。’“結果呢？你這陽臺宮靠養殖業維持，
人家香山寺的一個停車場每年上繳稅款幾十萬。”這是嚴益的軟肋，每次陳崇說不過他，
只要一提香火問題，嚴益瞬間落敗。吃飽喝足，碗筷扔進洗碗池明天再刷，
陳崇想起杜科舉夫婦的表情，翻來覆去的睡不著，拿出手機，搜索鳳凰姐弟視頻號，
剛好正在直播，陳崇便點了進去。—直播的雙胞胎姐弟，二人皆穿古裝，
一人撫琴吟唱詞牌曲，另一個人在古琴和吟唱聲中翩翩起舞。兩個人幾乎一模一樣，
陳崇看了好久，才從彈幕的發言里搞清楚，彈琴的是姐姐司群芳，起舞的是弟弟司庭瑞。
姐姐群芳英姿颯爽。弟弟庭瑞則婉轉靦腆，舉手投足間有一種說不出的韻味，
好像直接從仕女圖里走出來的人物。沒有擦邊，沒有煽情，
詞牌里的風花雪月挽住觀眾滑動的手指，徜徉在古典美的意境之中。
陳崇瞄了一眼在線觀看人數，不足一萬人，但滿屏幕的禮物刷個不停，乖乖，這得多少錢啊！
播了一段時間，二人興許是累了，輪流休息，其中一人隨手拿起一本古文選集，唇紅齒白，
輕聲朗讀，文字之美展現得淋漓盡致。禮物特效開始霸屏！陳崇注意到姐弟二人的眼睛，
好像村里的池塘，安靜無波，承載和傳遞著童年時的春花與秋月。讓人欣賞，惹人憐惜，
不由自主生出親近和保護的欲望！后來突然下播，這讓陳崇有些莫名其妙，
沒有違規不可能被抬，流量處于急速上升期，咋下播了呢？進入主頁視頻，
看到網友的討論才明白，原來鳳凰姐弟的直播觀看人數一旦超過一萬，就會主動下播。當然，
明天晚上七點會準時開播。懂得細水長流，不像別的網紅猛吃一波流量，然后銷聲匿跡，
鳳凰姐弟別看年紀不大，倒是懂得花不可盛放的道理。永遠微微綻放，才能四季花香！
退出短視頻，陳崇看到手機短信，發現自己平時連個燈牌都不舍得點亮的人，
今晚竟然也刷一百多塊錢的禮物。什么時候刷的呢？完全沒有印象。
這大概就是網紅的魅力吧，陳崇在武警服役了五年，
又做了一年多輔警都把持不住刷禮物的沖動，也難怪杜科舉會刷十幾萬進去。
此后的幾個晚上，陳崇連續在所里值班（有幾個夜班是韓長樂的，韓所長為了鍛煉輔警，
就把熬夜的工作都給了陳崇。）每天晚上都準時收看鳳凰姐弟的直播，刷禮物，
陳崇還加了粉絲群，在里面討論鳳凰姐弟傳遞的古典美和各自觀看的感受。
這種氛圍陳崇非常喜歡，但越來越癟的錢包讓陳崇有些難過，幾天時間刷了一個月工作工資。
白天心里空落落的，干什么都提不起興趣，唯獨晚上看鳳凰姐弟的直播，
尤其是刷禮物的時候，才能找到存在的感覺。周一，
韓長樂得知市警風警紀督察組要來高新區，于是決定親自值夜班。值班室的床鋪被占，
陳崇下班后之后跑去道觀借宿。看著陳崇德黑眼圈，嚴益笑道：“陳崇，
年輕人那什么要節制，一個人的把戲無法調和陰陽，
過于頻繁會損傷身體……”陳崇不大能聽懂，但能理解大概意思，
急忙解釋道：“這周天天晚上值夜班，沒事的時候偶爾刷刷視頻，
你以為我們派出所是你家道觀，天天閑得冒泡。”“刷視頻？”“對啊，
老古董不了解新事物吧，過會兒開播我帶你見見世面。”嚴益越看臉色越凝重，
順手搭住了陳崇德脈門：“小陳，你雖然是臨時工，但是沉溺于直播也不太好吧。唉，
如今咋啥牛鬼蛇神都敢跑出來直播撈錢了呢！”“唉，老嚴，這個世界上修道者少之又少，
大都是凡夫俗子，凡夫俗子喜歡俗一點的娛樂，很正常嘛。退一步說，
社會發展會增加社會分工，這是趨勢。”“分工啊趨勢啊什么的暫且不提，
這玩意上癮了終歸不好，我教你一套道家的清心訣吧，壓一下心中的躁動，
有利于你的工作和生活。心若冰清，天塌不驚……”嚴益纏著陳崇教完咒訣以后，
緩步走出了廂房，在院子里緩緩踱步，沉思。通過直播，嚴益看出鳳凰姐弟不是人類，
但沒有什么害人之心和攻擊性，應該只是想要通過直播撈錢。
自古以來修煉就是一個極其燒錢的活動，它們合法撈錢，只要不影響社會穩定，
不危害人類安全，嚴道長并沒有強行阻止的權力。至于說到誘惑，唉，
誘惑人類的東西多了去了，只要能產生利潤，資本肯定會玩命培植，
政府很多時候都無能為力，何況一個破落道士呢？第二天陳崇繼續回到所里上班，
晚上偶爾還看一眼鳳凰姐弟的直播，卻沒有了刷禮物當榜一大哥的沖動，陳崇想了一下，
這也許是膩了吧。友誼、愛情、婚姻……都會因時間的延長而腐爛變質，何況直播？
日子宛若寬闊的大河，表面上波瀾不驚，下面卻泥沙俱下。過了大約半個月的一天下午，
突然接到110 指揮中心的電話：“明章路派出所嗎？剛接到群眾報警，
你們轄區的紅星小區發生墜樓命案，市局刑偵大隊正在趕過去的途中，在市局抵達之前，
你們所組織警力保護現場。”“收到，明白。”放下電話，陳崇急忙跑去找所長，
結果韓長樂中午喝大了，躺在值班室的床上睡覺，一時間叫不醒。無奈之下，
老警員歐陽超留下一個內勤值班，領著陳崇幾個人匆匆趕到紅星小區。警車剛停穩，
物業經理就匆匆迎了上來：“你們可來了，墜樓的好像是賣熱干面的杜科舉，應該是自殺，
我讓幾個保安守著現場呢。”分開人群走到跟前，慘烈的現場，
一個內勤扭頭對著綠化帶就狂吐起來。杜科舉頭部先著地，腦袋摔成了不規則的形狀，
紅的是血液，白的是腦漿，濺得到處都是。陳崇強忍著胃部的不舒服，
問物業經理：“他老婆呢？”物業經理搖搖頭。不好！“他家在幾樓？”“二單元七零一。
”陳崇拉著歐陽超跑上七樓。門虛掩著，推開門一看，歐陽超嚇得連連后退，
陳崇也被眼前的場景嚇了一跳。客廳里吊著一個女人，應該就是杜科舉的妻子謝小鳳。
披頭散發，舌頭伸出匪夷所思的長度，隨著身體的晃動一起輕輕晃動。
陳崇和歐陽超套上鞋套，互相壯著膽子走近仔細察看，
裸露在外的手臂、小腿和脖頸等部位已經出現了尸斑，對比樓下杜科舉還沒有凝固的血跡，
謝小鳳的死亡時間應該早了許多。市局刑偵大隊抵達過接手了相關工作，
經過法醫尸檢、走訪調查，很快查明了案情，原來上次在派出所報案后，
杜科舉沒有積極討回打賞款，反而越陷越深，后來竟然發展到擼網貸打賞鳳凰姐弟。
多年的存款沒了，還倒欠了一屁股賬，謝小鳳萬念俱灰，選擇了上吊自殺，
杜科舉回家看到妻子的死狀，愧疚又絕望，于是從七樓跳了下來。結果公布之后，
掀起一陣熱議。鄰居們惋惜謝小鳳，譴責杜科舉不務正業，但很快煙消云散，
仿佛杜科舉夫婦從來沒有來過，熱干面店改成奶茶店以后，一點存在過的痕跡都沒有了。
——陳崇的心里卻從此壓上了一塊石頭。
一閉眼腦海里就浮現出杜科舉跳樓和謝小鳳上吊的場景，如果自己及時全力阻止，
也許就能改變這起災難。陳崇向韓長樂提出，雖然是自殺，
但兩條人命死在明章路派出所的轄區，建議請市局網絡安全監察中隊查一下鳳凰姐弟。
結果被韓長樂訓了一頓：“人家直播沒有違規，聽網監中隊的人說，連擦邊都沒有，
杜科舉的打賞也是自愿的，這說明杜科舉又色又蠢，這種人死就死了唄，幸虧是自殺，
省了我們很多麻煩！”“所長，人命關天，我們應該……”沒等陳崇說完，
韓長樂不耐煩道：“忙你自己事去，對了，我告訴你啊，別給我添亂，
否則我直接讓你脫衣服滾蛋。”陳崇有些不服氣，又想說些什么，被老民警歐陽超給拉走了，
來到院子偏僻處：“小陳，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但我告訴你，這事與你無關，懂嗎？
”“超哥，您認識網監大隊的人嗎，我想私下里請他們幫忙查一下。”歐陽超回頭看了一眼，
低聲道：“小陳，你這樣挑戰韓長樂的威嚴，給他找事，以后還想不想在明章路派出所混了？
我跟你說啊，別看韓長樂就是個所長，人家能量大著呢，
這廝離婚后在市區買了套大房子給前妻和兩個孩子，月月給一筆生活費，
卻迅速娶了一個區醫院年輕風騷的護士，想給誰送禮，就把現在的妻子送到對方床上去，
韓長樂守在外面把門。人妻在床，丈夫守門，情緒價值拉滿，韓長樂就用這招，當上了所長。
無恥吧，但現在實力大得嚇人，小陳，社會很復雜，很殘酷，咱們做好自己就行了，別惹事。
”陳崇默默點頭，卻并不甘心。無法請網監中隊幫忙，那就求助自媒體，只要曝光率上來了，
還怕沒有人深度調查嗎？ 向很多大v發私信，留言，都沒有反應，
就在陳崇幾乎絕望的時候，一個名叫楚雨的姑娘找到了陳崇。楚雨大約二十五六歲，
金發碧眼，說一口流利的英語，偶爾聳一下民主而又自由的肩膀，比米國人還像米國人，
可是看她的長相和皮膚，明明是黃種人啊！陳崇的英語水平僅限于考試能及格，
口語一塌糊涂，結果聊了一會才明白過來，敢情這女的就是龍國人，
只是高中時考不上國內的好大學，家里花錢送去米國當留學生。“陳崇，看你的警銜，
還是個輔警吧，你好好幫我，深挖這起自殺案，爭取形成全國范圍的輿論效果。
到時候等我拿到普利策新聞獎，我一句話就能讓你轉正！”轉正？呵呵，
金發碧眼的蛤蟆口氣挺大，她懂警察的各項制度嗎！陳崇不關心什么普利策，
也知道轉正絕對不靠譜，甚至不奢求調查能夠有什么效果，唉，大概就是圖個心安吧。
此后的幾天里，陳崇坐著楚雨的豪車一起深入調查杜科舉夫婦自殺的詳情。楚雨年紀不大，
看著像個沒進化成功的黃種人，沒想到人脈挺廣，不但拿到了杜科舉夫婦的詳細資料，
連鳳凰姐弟直播的IP地址都通過網監中隊搞到了手。這天早上，夜班下班，
陳崇正準備和楚雨一起去一趟杜科舉的老家，被韓長樂叫住了：“陳崇，這幾天忙什么呢？
”“所長，沒忙啥啊，晚上值班，白天在陽臺宮睡覺休息。”“放屁，跟老子不說實話是吧，
麻的，竟然背著老子偷偷調查杜科舉夫婦自殺，還托人找網監中隊求助？你他么的知不知道，
穩定壓倒一切的重要性……”韓長樂嘴里不干不凈地訓斥起來。泥人尚且有三分火氣，
何況陳崇不是泥人，尤其是面對韓長樂的臟話，陳崇實在忍不下去了：“韓所長，
你嘴巴干凈點，想罵人，回家隨便罵！”“好小子，還敢頂嘴，
老子……”韓長樂抬手想動粗，被陳崇擒住手腕推了出去：“韓長樂，你再罵我一句試試，
我拼著這工作不干了，甚至拘留，也要揍你狗囸的，你個帶著老婆拉皮條的男人，
憑什么跟我吆五喝六的！”陳崇也爆出了粗口，同時放松身體，眼睛盯著韓長樂的一舉一動。
放松身體是為了更好的發力！陳崇不會先動手，但更不會任由韓長樂辱罵毆打，
韓長樂只要先動手，陳崇就可以自衛反擊，起碼到了法院可以判得輕一些！
幾個內勤的女內勤躲在遠處，嘴里敷衍地勸道：“哎呀，小陳，有啥話好說，可不敢動手啊。
那什么，韓所長，您也冷靜啊！”韓長樂氣得眼睛幾乎噴火，但看著眼前敢于反擊的陳崇，
卻猶豫起來，打肯定打不過，弄不好要被捶進醫院，就算以后找人將陳崇給判刑，
自己也疼過啊。不想打，但幾個內勤又不上來把兩個人拉開，堂堂所長沒臺階，咋辦呢？
“陳崇，有人找！”這時，歐陽超帶著楚雨從外面走了進來，看到對峙場面，
急忙走了過來：“陳崇，你干啥呢，快跟所長道歉。”一邊說，一邊眨著眼睛，
示意陳崇惹不起人家堂堂所長。陳崇沒有道歉，但考慮到打傷人要賠錢和拘留，
眼神中的煞氣緩緩散去。韓長樂見狀再次支棱起來：“陳崇，所里臨時決定，
今天晚上你值夜班！”楚雨插話道：“你是這里的負責人？陳崇要跟著我去一趟外市，
大概需要兩三天時間。”“你誰呀，要帶著陳崇去哪里，還有，
你憑什么干涉我們所里的工作安排！”韓長樂的眼睛在楚雨的胸脯上掃來掃去。
楚雨挺了挺胸脯，沒有回答韓長樂的問題，而是拿出手機撥了一個號碼，
將事情簡單說了一下，然后遞給韓長樂：“你們高新區公安局領導的電話！
”韓長樂將信將疑地接了過來：“喂，我是韓長樂，你是……您好，領導，明白，是，
我一定辦好！”對方掛斷以后，韓長樂雙手將手機遞給楚雨，一臉的諂媚：“楚小姐，
要不要所里給你們派輛車呢？”“不用了，你們那個破車自己留著開吧。”離開派出所，
在如何調查自殺案上面，陳崇和楚雨發生了分歧。陳崇認為沒必要跑去杜科舉老家傷口撒鹽，
應該重點調查鳳凰姐弟。楚雨卻不這么認為，楚雨耐心地告訴陳崇，要想獲得普利策獎，
必須拿到第一手資料，特別是這種龍國的傷疤式事件，配好文案發到油管上面，
影響力上去之后，可以出口轉內銷，拉爆國內輿論，這樣一來，評獎委員會就會注意到楚雨。
陳崇聽完后堅決反對，沒有完美的人，更沒有完美的國家，短視頻平臺出現以后，
固然出現了很多弊端，但也有好事啊。前段時間的兩國網友大對賬，
外國網紅進入龍國直播……，都有效打破了濾鏡，清洗了歐美國家幾十年來對龍國的污名化，
楚雨的這種行為，不是反思，不是有良知的自我批評，
而是赤裸裸拿同胞的苦難獲取某種利益。見陳崇倔強異常，楚雨換了一套說辭：“陳警官，
我答應你，先放棄普利策新聞獎，這事不發油管。但我們還是想要去杜科舉夫婦的老家采訪，
你想想看，鳳凰姐弟的直播每晚能掙多少錢，她們會輕易妥協嗎？
我們只有擁有壓倒性的輿論道德優勢，才能達到目的，才能有效避免類似的悲劇。
”“說話算數？”“愛信不信，實在不行，我退出，反正我也不認識這對自殺的夫妻。
”話說到這里，陳崇迫于無奈只好妥協，先去杜科舉夫婦的老家進行調查。
兩天后從外市回來，楚雨就沒了下文，打電話也不接。
直到幾天后網上突然冒出洶涌的關于杜科舉夫婦自殺的輿論，矛頭直指鳳凰姐弟，
但直播間卻更加火爆了。陳崇這才明白，自己被楚雨給耍了，這個向往金發碧眼的娘們，
壓根就沒有良知的概念！鳳凰姐弟爆火，開播沒一會人數就能達到十萬加，為了維護流量，
拉情懷，上情緒價值，姐弟倆開始邀請一些名人推廣國學，
給一些滯銷的農產品提供銷售平臺，如果沒有杜科舉夫婦自殺的事情，
鳳凰姐弟的這些行為值得贊頌，對于了解內情的人來說卻無法贊頌，只會不寒而栗，
感到深深的擔憂和恐懼。陳崇決定查下去！沒有資源，只能采取最笨的辦法，盯梢。
根據楚雨以前分享的情報，陳崇一旦有時間就會來到鳳凰姐弟居住的帝景小區，
后來為了更好的監視跟蹤，陳崇買了一架二手高檔單反相機，還在附近租了房子。
主要精力放在監視上，工作難免受到影響，每次一上班韓長樂橫挑鼻子豎挑眼，
仿佛陳崇做什么都是錯的。帝景小區位于市公安局不遠處，陳崇監視跟蹤鳳凰姐弟，
非常依賴身上輔警的衣服，面對韓長樂的打壓，只好認慫。有天晚上下班后一起吃燒烤。
歐陽超私下里看不過去，關心道：“小陳，你最近咋回事，注意力明顯不夠集中，唉，
韓長樂本來就看你不順眼，再這樣下去，不到合同到期你就會被開掉。對了，
那天找你的假洋鬼子可是個官二代，你沒成功入贅嗎？”“超哥，你說金發碧眼嗎，唉，
我被她利用了。”陳崇將事情說了一遍，然后好奇道：“超哥，您認識楚雨？
她是誰家的孩子，典型的意林圣母。她才不會管別人的死活，超哥，您能不能想想辦法，
幫我暫時保住這份工作。”“唉，沒想到你真的還在追查，這樣吧，你明天買兩條軟中，
給韓長樂送去，說點好聽的，我再操作一下，讓他顧不上打壓你。”“這么簡單？
”陳崇有些不可思議。順手給歐陽超的酒杯斟滿！歐陽超一飲而盡，打開了話匣子：“小陳，
你剛才問我怎么認識楚雨，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從我參加工作以后，
就有搜集各種亂七八糟情報的習慣，特別是各級領導的人際關系和興趣愛好。
楚雨是咱們汾城市長沈平的女兒，跟她前妻的姓，很多人都不知道。
我再告訴你一個更勁爆的秘密，知道咱們市局老大的人際關系嗎？
他大哥就是全省最大的地產商老板王伯元。”陳崇附和道：“親友中以血緣或者婚姻為紐帶，
有人當官，有人經商，互相借勢，構成一個利益共同體，這個我聽說過。
”“你知道他二哥是誰嗎？”“是誰？”“香山寺的釋應成大師！”“啊，不會吧？
”“有啥不會的，釋應成大師俗名王仲元。老大王伯元，老二王仲元，老三王叔元，
看名字就能斷定是親兄弟。”“人生選擇不同，這也正常，不說這些了，超哥，
你還沒有告訴我咋幫我保住工作呢？
”歐陽超擺出一副高深的樣子：咱們高新區明年有個副局長和看守所長年齡到線，
全區不知道多少人盯著這兩個位子，其中就包括韓長樂，而且是有力競爭者。
他老婆四處睡覺，現在到了變相的時候。你送兩條煙，表達一下服軟的意思，我呢，
會搜集所有競爭者的問題，寫成舉報信寄往區紀委、市紀委和省紀委！
哪怕是捕風捉影的問題，紀檢部門肯定會有所反應，你猜韓長樂這些人會怎么想？
他們會互相猜忌，互相提防，亂得像搶奶吃的小土狗，誰也不敢輕易犯錯。因此，
在明天任命副局長和看守所長之前，韓長樂不會輕易開除你，
他怕明章路派出所內部出現問題，被其他人拿住把柄。陳崇聽得連連點頭，
由衷地恭維道：“超哥，看你憨厚老實，沒想到還挺壞。
”歐陽超伸腿踢了陳崇一腳：“有你小子這么夸人的嗎？唉，我也是沒法子，家里沒關系，
提拔不太現實，我只想安安穩穩混到退休。想安穩退休，平時不受欺負，沒點手段能行嗎？
小陳，你了卻這個心結以后，跟著我好好學，低調做人，踏實做事，將城府藏起來，
別四處惹事，混一個溫飽退休沒有問題！”“行，超哥，不，歐陽師父，來來來，
我敬您一杯。”陳崇心里的擔憂一掃而空，燒烤攤上的氣氛熱烈起來。
——經過一段時間的監視，陳崇發現，司群芳和司庭瑞姐弟時不時會停播一晚上。
這么高的流量，每天晚上大幾十萬的收入，有時候甚至在百萬以上，姐弟倆咋會停播呢？
還有一個更加重要的問題，沒有見到司群芳和司庭瑞出門，房間里也沒有燈光亮起，
人去哪里了呢？總不會停播窩在家里睡大覺吧。又過了一段時間，陳崇又發現一個規律，
每次停播之前，都會有一個中年男子開著一輛漢蘭達前來探望司群芳姐弟，
臨走時提著一個不大的旅行箱，第二天清晨拎著旅行箱回到帝景小區。
難不成司群芳姐弟藏在箱子里出去啦？陳崇被自己突如其來的想法逗笑了，那么大的箱子，
戴紅領巾的小學生都裝不下。陳崇決定跟上去看看這輛車去了哪里，騎著摩托車跟了上去，
路上車如流水馬如龍，跟了幾個紅綠燈之后，那輛漢蘭達消失在視野之中。沮喪之余，
陳崇決定潛入司群芳姐弟家里看看，確認人到底在不在。新型密碼指紋鎖陳崇搞不定，
好在以前在部隊練習過反恐攀登，順著管道攀登到司群芳姐弟的陽臺外面，
蜷縮身子聽了一陣，屋里沒有任何動靜，陳崇撬開窗戶潛了進去。司群芳姐弟確實不在，
人呢？陳崇百思不得其解，回到所里后，找到歐陽超，希望可以調取沿途的交通監控攝像頭，
看看那輛漢蘭達到底去了哪里，司群芳姐弟在不在車上。歐陽超苦笑道：“小陳，
交警支隊的攝像頭咱們沒有權力察看，別說咱們韓所長也沒有察看的資格。對了，
你說的漢蘭達車牌號有嗎？還有那個中年男子的長相。”陳崇把手機相機遞了過去。
歐陽超一眼就認出了那輛漢蘭達：“小陳，這輛車是市局的高檔黑車。”所謂市局的黑車，
是指市局警員為了執行蹲點、跟蹤、監控等任務時，使用的懸掛地方牌照的車輛。“超哥，
這種車使用權限比普通警車要高很多，您能認出這個中年男子是誰嗎？”陳崇追問道。
歐陽超搖搖頭，又仔細查看了一會兒，突然對陳崇說道：“小陳，
這個中年男子的容貌每次都不一樣，不像是同一個人。
你看鼻子、嘴巴、特別是兩只眼睛的間距、顴骨的寬度……”“超哥，
我仔細觀察過他走路的姿勢和各種習慣性動作，確認是一個人，面貌不一樣，可能是化妝了。
”歐陽超道：“我學過犯罪分子畫像 ，化妝不可能改變眼睛間距和顴骨寬度，
就算是手術整容，都很難改變骨頭的原始形狀。”“這是一個技術爆炸的時代，
可能有什么黑科技吧。超哥，您先忙，我去買一套跟蹤定位器，
必須搞清楚司庭芳姐弟停播去了哪里。”——天蒙蒙亮。帝景小區。漢蘭達停進車位，
中年男子拎著旅行箱走進了單元門。旅行箱打開后，兩只白狐映入眼簾，其中一只化作人形，
正是司群芳，她抱著疲憊沉睡的另一只白狐放到臥室，又輕輕走了出來。這時，
中年男子開口道：“今晚表現不錯，鳳凰雙飛，人間至樂！沈市長非常滿意，
你們姐弟早點休息吧。”“王局長，釋應成大師答應給給我們的靈丹和解藥呢？
”被稱為王局長的中年男子，正是市公安局長王叔元。
王叔元笑著從兜里拿出一個葫蘆放在茶幾上：“放心吧，大師既然答應你們姐弟，
怎么會食言呢。好好表現，聽從大師和我的安排，等到你們姐弟渡劫的時候，
我會安排你們躲在市局我的辦公室里，還會盡可能安排警員加班，大師也會提前布陣，
消弭或者對抗天雷的威壓！哦，對了，還有一件事情，你弟弟進來對抗情緒越來越重，
這可不是什么好現象，我警告你們姐弟倆，沒有大師和我，你們姐弟倆連身份證都辦不下來。
敢玩什么心眼，影響大師和我的計劃，就把你們關進404基地，永受道家五獄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