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集(2)第一卷《古宅書精》程默推開老宅吱呀作響的木門時,夕陽正好穿過天井,
將斑駁的光影投在青石板上。這棟位于城郊的百年老宅租金低得不可思議,
房東只提了一個古怪要求:"夜里聽到什么動靜,別太在意。"作為一名懸疑小說作家,
程默覺得這反而增添了創作氛圍。他安頓好行李,在書房整理手稿到深夜。
窗外老梅樹的影子在月光下搖曳,像在紙上跳舞。第三天夜里,怪事開始發生。
程默清楚地記得自己把鋼筆放在硯臺旁,轉身倒茶的功夫就不見了。他在書桌上下翻找,
最后竟在從沒用過的筆筒里發現了它。"我什么時候..."程默皺眉,
把這事歸咎于寫作太投入。但接下來的事情無法用常理解釋。他通宵改稿后趴在桌上睡著,
醒來發現散落的稿紙被整齊裝訂,
錯別字都被朱砂筆圈出;熬夜時總有一杯冒著熱氣的龍井出現在案頭;某天深夜,
他分明聽見書房傳來翻頁聲,推門卻只看見油燈搖曳,
一本《洗冤錄》攤開在他正需要參考的那一頁。程默決定一探究竟。
他在書房裝了微型攝像機,當晚故意把稿紙撒得滿地都是。凌晨查看錄像時,
畫面讓他寒毛直豎——月光下,一個穿淡青襦裙的女子身影正在整理他的書稿,
半透明的手指拂過紙頁,朱砂筆在空中懸停批注。"誰在那里?"程默猛地推開書房門。
油燈驟亮。女子轉過身來,面容如古畫中走出的仕女,眉間一點朱砂痣。她的裙擺無風自動,
身體在月光下泛著微光。"君能見妾身?"她聲音像風鈴輕響。程默的筆記本啪嗒掉在地上。
女子自稱阿縈,是依附在這座宅子三百年的書卷精,因見他日夜筆耕不輟,忍不住現身相助。
"前清時最后一位能看見我的,是位落第秀才。"阿縈的衣袖掃過程默的稿紙,
"他在這個位置寫了十年話本,后來......"她突然住口,
指尖在"十年"二字上輕輕一顫。程默發現阿縈能瞬間找到他需要的任何資料。
她手指劃過書架,古籍便自動翻到關鍵頁;提到某個典故,對應的詩文集就會從書堆里滑出。
作為回報,程默給她講汽車飛機,教她用平板電腦查資料。阿縈學得極快,
唯獨對自拍功能又驚又怕:"這方盒子竟能攝人魂魄?"梅雨季節,程默連發三天高燒。
昏沉中,有人用冰涼的手為他換額上帕子,喂他喝苦澀湯藥。半夢半醒間,
他看見阿縈坐在床邊,月光穿透她的身體,在地板上投下淡青色光暈。"這宅子要拆了。
"康復那天,房產中介突然登門,"開發商已經買下地皮。"程默轉頭時,
看見阿縈的身影在窗邊劇烈晃動,像風中殘燭。她手中茶盞跌落,穿過手掌摔得粉碎。
"書精離不開依附之物。"阿縈的聲音突然蒼老了許多,"若宅院不存,
我便會......"她的指尖開始變得透明。當夜,程默在書房發現一冊發黃的房契,
上面記載著這座宅院曾是乾隆年間的藏書樓。更驚人的是夾層里的地契——老宅所在位置,
根本不在開發商購買范圍內。拆遷隊來的那日清晨,程默把地契復印件貼在院門上。
工頭罵罵咧咧地打電話確認時,忽然刮起一陣怪風,將開發商偽造的批文卷到半空,
紙頁在空中燃燒成灰。"鬧鬼了!"工人們丟下工具就跑。程默轉身,
看見阿縈站在老梅樹下,滿樹白梅無風自落,像一場遲來的春雪。她的身影比往日凝實許多,
眉間朱砂痣鮮艷欲滴。"其實我騙了你。"阿縈伸手接住飄落的花瓣,"我非書精,
而是這座宅子的守護靈。乾隆三十七年,我為護藏書樓免于火災,
以身引開官兵......"她的身影開始消散,花瓣從掌心穿過:"如今契約既破,
我也該......""等等!"程默沖過去想抓住她的手,卻只握住一縷帶著墨香的清風。
最后一瓣梅花落地時,書房里所有古籍同時翻動,嘩啦聲如泣如訴。三個月后,
程默的新書《古宅書精》登上暢銷榜。簽售會上,有位穿淡青旗袍的讀者,眉間一點朱砂痣。
她留下的簽名箋上墨跡未干:"三百年春秋,不及與君共剪燭。
"第二卷《山魈》晨霧像流動的乳汁,在蒼嵐山的林間流淌。孟青山踩著露水浸濕的山路,
背后的藥簍隨步伐輕輕晃動。他是村里最好的采藥人,能憑草葉的顫動找到最隱蔽的藥材。
"今天得往深山里走了。"孟青山望著云霧繚繞的主峰。近處的草藥早被采盡,
要想找到值錢的藥材,必須進入老獵戶們口中"不干凈"的地界。山風嗚咽,
他忽然停住腳步——前方崖壁上,一株七葉靈芝泛著紫金色光澤。
這品相在藥鋪能換半年糧錢。正當他伸手時,右側灌木叢傳來窸窣聲。晃動的灌木后,
一對黃綠色的眼睛忽隱忽現。"山豬?還是..."他想起老人說的山魈,
那是一種形似猿猴卻長著人臉的怪物。孟青山悄悄摸向柴刀,卻踩斷一根樹枝。
灌木叢的動靜戛然而止,整片山林陷入死寂。他轉向靈芝,背后突然炸開刺耳的嘶吼。
轉身只見三米外立著個怪物——棕紅毛發覆蓋著猿猴般的軀體,皺巴巴的人臉上,
咧到耳根的嘴露出參差尖牙。"山...山魈!"柴刀當啷落地。怪物沒有進攻,
只是焦躁地抓撓地面。孟青山發現它右前爪不自然地彎曲,毛發沾著血跡。"你受傷了?
"話一出口他就后悔了。山魈卻歪著頭,慢慢抬起傷爪,發出嗚咽聲。
孟青山注意到靈芝周圍的泥土上布滿爪印。僵持片刻,
他取出止血藥粉撒在地上:"對你有用。"山魈警惕地攫取藥粉舔舐,整張臉皺成一團,
卻很快將傷爪按在藥粉上,發出舒服的呼嚕聲。突然,山魈鉆進灌木叢,又探出頭朝他招手。
穿過密林,一個隱蔽山洞出現在眼前。
洞壁凹槽里整齊擺放著何首烏、黃精、石斛...甚至有幾株更珍貴的靈芝。
山魈蹦跳著指向藥材,又指自己傷爪,
最后對孟青山咧開大嘴——那是個可怕卻透著善意的笑容。孟青山恍然大悟:"用這些換藥?
"山魈興奮地原地轉圈,捧給他一株靈芝。下山時,
他回頭望見樹梢上有個模糊的身影在揮手。"青山!你瘋了嗎?敢去鬼見愁采藥!
"藥鋪掌柜檢查藥材時手在發抖,"這些夠開三家藥鋪了!
"孟青山只是笑笑:"山里來了個新朋友。"他給山魈起名"老山"。從此他定期上山,
帶些鹽巴蜂蜜或傷藥。老山總會備好等價的藥材。有次孟青山染了風寒,老山竟連夜下山,
把一捆奇異草藥放在他家門口。秋收時節,
獵戶趙鐵柱扛著被撕爛的野兔闖進祠堂:"山里有精怪!紅毛人臉,專掏牲畜內臟!
"村民們炸開了鍋。孟青山知道老山只吃野果昆蟲,那野兔八成是猞猁所為。
但獵人們已磨刀霍霍要組織圍獵。當夜,孟青山摸黑上山。老山正在洞口整理藥材,
見他來了高興地手舞足蹈。得知獵人要來的消息,那雙黃綠色眼睛瞬間黯淡。
它從洞底取出十幾顆龍眼大的松露,塞進孟青山手里。遠處傳來犬吠。
孟青山抓起老山的前臂:"跟我走!"他們鉆進一條隱秘小徑,老山突然拽住他拐向岔路。
月光下,石壁上刻著古怪符號,老山用傷爪按在上面,山體竟裂開一道縫隙。
洞窟里熒光菌類照亮了四壁巖畫:古人祭祀、山魈治病...最深處躺著具身披銅甲的遺骸,
胸前掛著的銅牌與老山頸間的骨牌紋路一致。孟青山突然明白,
老山可能是古代守護山林的巫祝后裔。"原來你不是怪物..."話音未落,
洞口傳來趙鐵柱的吼叫。老山將孟青山推向暗河,自己轉身沖向洞口。激烈的打斗聲中,
孟青山摸到遺骸腰間冰冷的青銅鈴鐺。他拼命搖響鈴鐺,整座山洞突然震顫。
趙鐵柱的獵犬哀嚎著逃竄,獵人們連滾帶爬地撤退。暗河盡頭,
滿身傷痕的老山將孟青山推上岸邊,自己卻因傷勢過重沉入水中。三天后,
孟青山在下游發現了老山的遺體。他將其安葬在秘境洞口,用青銅鈴鐺鎮守。
從此蒼嵐山再無人見過山魈,但每逢月圓之夜,采藥人都會在最高處的山崖上,
看見一個對著月亮祭拜的模糊身影。孟青山終身未娶,
晚年收養的孤兒們都知道:師父房里掛著幅畫,畫中是個人面猿身的怪物,
捧著一株發光的靈芝,笑得像個慈祥的老人。畫旁題著"山君"二字,
底下壓著塊刻滿符文的骨牌。第三卷《定風珠》暴雨將至的黃昏,
老藥農孫三爺蹲在青石崖下,數著竹簍里剛挖到的蜈蚣。七十二條紅頭蜈蚣在簍底糾纏蠕動,
像一鍋煮沸的朱砂。"還差一條..."老人溝壑縱橫的臉皺得更深了。
他翻開最后一塊青苔覆蓋的石頭,突然瞳孔驟縮——石下盤著條通體金黃的蜈蚣,
足有嬰兒手臂粗細,百足游走時竟發出金玉相擊的脆響。"金甲地龍!
"孫三爺枯瘦的手指微微發顫。傳說這種蜈蚣百年難遇,入藥能定驚風、鎮魂魄。
他剛要下鉗,山道盡頭突然傳來凄厲的哭喊聲。五個壯漢抬著竹轎狂奔而來,
轎上躺著個面色青紫的孩童。為首漢子"撲通"跪倒:"孫神醫!
我家小少爺吃了山莓突然抽風,請您救命!"孫三爺瞥了眼金蜈蚣,它已鉆入石縫大半。
老人一跺腳,抓起藥簍奔向竹轎。孩子牙關緊咬,四肢痙攣如風中枯枝。他急掐人中,
從腰間取下個烏木小盒。盒開剎那,奇香漫溢。七十二粒赤紅丹丸排成八卦狀,
每粒中央都嵌著道金線。"定風丹"是孫家秘傳,需取端午正午所捕蜈蚣,
在冬至子時以無根水煎熬。最后一粒藥丸送入孩子口中時,雷聲炸裂。暴雨傾盆而下,
孫三爺突然想起什么,踉蹌奔回青石崖——哪還有金蜈蚣的蹤影?
石縫里只余幾片金鱗似的蛻皮。當夜,孫三爺在油燈下碾藥,忽聞窗欞"嗒嗒"作響。
開窗只見那條金蜈蚣懸在蛛絲上,百足抱著一顆明珠,光華流轉間映得滿室生輝。
蜈蚣將珠子往窗臺一放,轉身游入夜色。明珠入手冰涼,內里似有云霧流轉。
孫三爺想起《本草拾遺》記載:"金蜈蚣感德,贈定風珠,能鎮八方惡風"。
他試著將珠子放在哮喘發作的老伴枕邊,不過三息,痰鳴立止。消息不脛而走。
這日孫三爺正在曬藥,官轎堵住了茅屋柴門。知府公子搖著折扇冷笑:"老東西,獻上寶珠,
免你私采禁山之罪!"差役掀翻藥架時,后院傳來"轟隆"巨響。眾人沖進后院,
只見藥爐炸裂,那條金蜈蚣盤在廢墟中央,百足間纏著顆裂開的珠子。知府公子剛要伸手,
蜈蚣突然人立而起,噴出股金霧。公子頓時倒地抽搐,癥狀竟與當日獲救孩童一模一樣。
"快取定風丹!"孫三爺剛摸出藥盒,差役已揮刀劈來。金蜈蚣箭般竄起,
刀鋒在它甲殼上擦出串火星。混亂間藥盒跌落,七十二粒藥丸滾入泥土。暴雨驟降。
金蜈蚣盤在孫三爺腳邊,突然蛻皮似的從尾部裂開,數百顆金色卵粒隨雨水滲入大地。
知府公子突然停止抽搐,癡傻地抓起把混著金卵的泥土塞進嘴里。三個月后,
整座藥山飄起奇異香氣。樵夫們發現,每塊石頭下都藏著金線蜈蚣,
它們抱著的露珠竟都有定風之效。知府派兵封山那日,孫三爺站在崖頂輕笑,懷中木盒里,
七十二粒新煉的定風丹正泛著微光。第四卷《黃仙拜月》立秋后的第一輪滿月剛爬上柳梢頭,
守瓜田的程老四就看見了那個黃影子。月光下,
一只通體金黃的黃鼠狼像人似的立在后山墳頭,前爪合十對著月亮不停作揖。每拜一下,
頭頂就冒出縷白煙,在月光里凝成顆珍珠大小的白丸。"黃大仙煉內丹!
"程老四忙把腦袋縮回瓜棚。他聽老人說過,畜生拜月煉丹時會攝人魂魄,
被盯上的活人不過三日就會瘋癲而死。草葉忽然沙沙作響。程老四偷瞄出去,
嚇得差點咬到舌頭——那只黃鼠狼不知何時已蹲在瓜棚外,月光把它的影子拉得細長,
竟顯出幾分人形輪廓。"程家老四。"黃鼠狼的胡須一抖一抖,"借你三分人氣煉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