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拍賣驚魂滬市的梅雨季像塊浸透的絨布,裹著潮濕的霉味壓得人喘不過氣。
蘇晚站在嘉德拍賣行旋轉門前,雨珠順著傘骨匯成溪流,在大理石地面蜿蜒成細小的河。
她深吸一口氣,將珍珠耳釘又轉了轉,這件從典當行贖回的旗袍下擺還沾著線頭,
墨綠色暗紋在昏黃路燈下泛著陳舊的光。拍賣廳穹頂垂下的水晶吊燈如同倒懸的銀河,
蘇晚攥著邀請函的指尖已經發白,絲綢質地的號碼牌被冷汗浸得發軟。
展柜里的宋代官窯冰裂紋盞泛著冷光,釉面的冰裂紋路如冬夜驟裂的湖面,
讓她想起祖父茶室里那只被父親帶走的茶盞 —— 同樣的器型,
同樣在日光下會流轉出幽藍的光暈。“各位來賓,宋代官窯冰裂紋盞,起拍價八十萬!
” 拍賣師的槌聲重重落下,驚得蘇晚睫毛一顫。三年前蘇氏茶行破產清算時,
父親帶著傳家寶人間蒸發,監控錄像里他最后抱著的樟木箱,分明就裝著類似的茶盞。
祖父臨終前咳著血攥住她的手:“盞中有信... 云棲...”“一百萬!
” 角落里突然響起的男聲像把利刃劈開凝滯的空氣。蘇晚循聲望去,
陰影里的男人倚著真皮座椅,黑色定制西裝將肩線勾勒得鋒利如刃,
腕表表盤折射的冷光掃過她的臉。他指尖夾著的雪茄明明滅滅,側臉在煙霧中若隱若現,
下頜線緊繃得像是隨時會割破空氣。“一百二十萬!” 蘇晚舉起號牌的手在發抖,
珍珠耳墜跟著輕晃。前排貴婦們交頭接耳的嗤笑刺進耳膜,
有人認出了這個曾經的茶行千金 —— 現在不過是靠打零工給母親湊透析費的落魄孤女。
祖父的遺言在耳畔回響,那封藏在茶盞夾層的信,或許能揭開父親失蹤的真相。
男人輕笑一聲,骨節分明的手指漫不經心地抬起:“兩百萬。
” 全場倒抽冷氣的聲音此起彼伏。蘇晚盯著他西裝翻領上的青玉袖扣,
突然想起父親失蹤前最后一通電話里的嘶吼:“顧氏要吞了云棲山!
他們盯上了改良茶種...”落槌聲震得蘇晚跌坐在天鵝絨座椅上,脊椎撞得生疼。
男人起身時,黑色羊絨大衣下擺掃過她的膝蓋,混著雪松與煙草的氣息將她籠罩。
“蘇小姐對茶道很有研究?” 他俯身時,蘇晚看見他眼尾有道淡粉色疤痕,
像道未愈的傷口,“還是另有隱情?”“與顧總無關。” 蘇晚別開臉,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手機在包里瘋狂震動,
母親發來的催款短信像毒蛇噬咬心臟 —— 下周三的透析費還差兩萬八。
她瞥見男人腕間的百達翡麗,表盤上的月相顯示精準得可怕,
而自己的廉價腕表秒針早已停擺。顧沉舟直起身子,
修長手指摩挲著茶盞冰裂紋:“明日上午十點,顧氏集團頂樓茶室。” 他突然湊近,
溫熱的呼吸掃過她泛紅的耳垂,“蘇小姐若能泡出讓我滿意的茶,這茶盞,或許能物歸原主。
” 轉身時,青玉袖扣在燈光下閃過冷芒,與展柜里的茶盞遙相呼應。
蘇晚攥著裙擺的手松開又握緊,旗袍下擺的暗紋被揉出褶皺。
玻璃展柜里的茶盞倒映著她蒼白的臉,冰裂紋仿佛正在蔓延,爬上她的脖頸,勒住她的咽喉。
手機再次震動,彈出的新聞推送刺得她眼眶發燙 ——“顧氏集團成功并購云棲山茶業,
市值暴漲 20%”。2 茶室迷局滬市的晨霧還未散盡,
顧氏大廈的玻璃幕墻折射出冷冽的光。蘇晚站在電梯里,鏡面映出她蒼白的臉,
素色旗袍上細密的暗紋隨著呼吸起伏,像極了祖父茶室里那幅水墨畫中氤氳的山嵐。
盤發間的銀簪微微晃動,簪頭的珍珠墜子撞在耳際,發出細碎的聲響,
像是她此刻慌亂的心跳。電梯數字跳到頂層的瞬間,冷氣突然變得粘稠。
雕花木門上的銅環泛著幽光,蘇晚伸手時,
指尖觸到的涼意讓她想起昨夜夢里父親燒焦的背影。推開茶室的剎那,
檀香混著明前龍井的清香撲面而來,陽光透過竹簾在榻榻米上切割出明暗交錯的格子,
顧沉舟倚在落地窗旁,黑色大衣隨意搭在紅木椅背上,手中的青瓷茶盞折射出細碎的光斑。
“蘇小姐守時得很。” 他轉身時,晨光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幾乎要將茶席整個籠罩。
蘇晚注意到他今日換了枚墨玉袖扣,在光影中流轉著神秘的色澤。她跪坐在蒲團上,
膝下的榻榻米散發著淡淡的艾草味,與茶香交織,卻無法安撫她緊繃的神經。
蘇晚從竹編茶盒中取出茶葉,指腹觸到干枯的葉片時,突然想起小時候在云棲山采茶的清晨。
祖父總說,最好的茶葉要在晨露未散時采摘,那樣的茶,泡出來才有山林的靈氣。
“冰裂紋是宋代官窯‘缺陷美’的極致。” 她的聲音平穩得連自己都感到驚訝,
“開片紋路獨一無二,每一道裂紋都是窯火淬煉的印記。” 注水時,
銀壺嘴的水流在盞中激起細小的漩渦,“但這只茶盞...” 她的手腕突然一抖,
熱水濺在虎口,“盞底應該有暗刻。”顧沉舟挑眉,骨節分明的手指將茶盞倒扣。
釉面下 “云棲” 二字在陽光下若隱若現,像是從時光深處浮起的幽靈。
蘇晚感覺心臟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那座被大火焚毀的茶山,
那些父親失蹤前欲言又止的眼神,此刻都化作這兩個字,壓得她喘不過氣。
“顧總若是想聽故事,不如另請高明。” 她將泡好的茶推過去,碧色茶湯在盞中輕輕晃動,
泛起細小的漣漪,如同她表面平靜卻翻涌的心湖。顧沉舟端起茶盞,喉結滾動時,
蘇晚瞥見他脖頸處那道淡粉色的疤痕,像是條蟄伏的蜈蚣,在蒼白的皮膚下微微凸起。
“十年前,云棲山大火。” 他的聲音突然變得低沉,像是從地底深處傳來,“那場火,
燒了整整三天三夜。” 茶盞重重砸在桌上,發出清脆的聲響,驚得蘇晚睫毛一顫,
“蘇家茶室毀于一旦,你的父親帶著茶種消失,而我的母親...” 他的瞳孔驟然收縮,
“永遠留在了那片火海。”蘇晚手中的茶筅 “啪嗒” 掉在地上,
竹制的器具在榻榻米上彈跳兩下,最終靜止。記憶如潮水般涌來,那個噩夢般的夜晚,
沖天的火光染紅了半邊天,父親抱著樟木箱沖進火海的背影,母親撕心裂肺的哭喊。原來,
這一切都與顧家有關。“所以顧總要我來,是想羞辱蘇家后人?” 她猛地站起身,
旗袍下擺掃過茶席,打翻了一旁的茶罐,茶葉如黑蝶般紛飛。“對不起,
我沒興趣參與你們的復仇游戲。”話音未落,顧沉舟已經扣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讓她生疼。
他身上的松木香混著雪茄的氣息將她籠罩,溫熱的呼吸拂過耳畔:“蘇晚,
當年你父親帶走的不僅是茶種,還有我母親研究半生的基因改良資料。
” 他的聲音里帶著壓抑的憤怒,“沒有那份資料,云棲山茶林根本無法抵御蟲害。
” 他突然將她拉近,鼻尖幾乎相觸,“現在,該你回答我,你父親到底在哪?
”蘇晚掙扎著想要抽回手,卻被他攥得更緊。旗袍的盤扣在拉扯中崩開兩顆,
露出白皙的鎖骨。“我不知道!” 她的聲音帶著哭腔,“父親失蹤前只說要保護云棲山,
其他什么都沒告訴我!” 淚水模糊了視線,她看見顧沉舟眼底翻涌的風暴,
卻也捕捉到那一閃而過的痛楚。茶室陷入死寂,唯有墻上的老座鐘發出 “滴答” 聲響。
顧沉舟突然松開手,蘇晚踉蹌著后退兩步,撞翻了身后的花架。青瓷花瓶墜地的脆響中,
他彎腰撿起一片茶葉,放在鼻尖輕嗅:“這龍井,炒青時火候過了三分。
” 他的聲音恢復了平靜,卻比方才的憤怒更讓人覺得冰冷,“就像我們之間的恩怨,
早就焦了。”蘇晚蹲下身收拾碎片,指尖被瓷片劃破,鮮血滴在榻榻米上,洇出小小的紅梅。
她想起祖父教她泡茶時說的話:茶如人生,急不得,躁不得。可此刻,
她的人生早已亂了火候,就像這泡苦澀的龍井,再也品不出往日的清韻。“顧總若沒別的事,
我就先走了。” 她起身時,銀簪上的珍珠墜子輕輕搖晃,像是未落盡的淚珠。
顧沉舟沒有回應,只是凝視著手中的茶盞,冰裂紋在他眼底流轉,
仿佛映出了十年前那場熊熊大火。3 雨夜驚情暴雨如注,
豆大的雨點砸在顧沉舟那輛黑色邁巴赫的車窗上,發出密集而急促的聲響,
仿佛千萬顆石子在瘋狂敲擊。雨刮器奮力擺動,卻依舊難以驅散眼前濃稠如墨的雨幕,
車燈在雨霧中暈染出朦朧的光圈,宛如置身于一場虛幻的夢境。蘇晚蜷縮在后座,
濕透的長發緊貼著蒼白的臉頰,素色旗袍早已被雨水浸透,布料緊緊貼在身上,
勾勒出她纖弱的身形,寒意順著濕透的衣料不斷滲入骨髓,她忍不住瑟瑟發抖。
顧沉舟從后視鏡里瞥見她狼狽的模樣,眉頭微蹙,毫不猶豫地脫下身上的西裝外套,
轉身披在她身上。帶著體溫的外套裹挾著薄荷混著雪松的氣息,瞬間將她籠罩,
仿佛在冰冷的世界里筑起了一道溫暖的屏障。“先將就一下。” 他的聲音低沉而沙啞,
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關切,隨后又將目光轉回前方,專注地盯著蜿蜒濕滑的山路,
緊握著方向盤的指節因用力而泛白,青筋在皮膚下若隱若現。半小時前,
在云棲山祖宅的廢墟中,蘇晚在坍塌的茶灶下發現了父親的日記本。
那本破舊的筆記本早已被歲月侵蝕,泛黃的紙頁上布滿了霉斑。然而,
就在她小心翼翼翻開的瞬間,幾道黑影如鬼魅般從斷壁殘垣中竄出,
寒光閃爍的匕首在昏暗的光線下格外刺眼。她拼命奔跑,碎石劃破了腳底,
鮮血混著泥水在身后留下一串凌亂的腳印。混亂中,日記本的邊角被扯破,幾頁紙隨風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