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雨夜鏡緣雨水像斷了線的珠子，噼里啪啦地砸在陳默的傘面上。他縮了縮脖子，
把單薄的夾克領子豎起來，卻擋不住無孔不入的寒意。十月的雨夜，
這座城市總是濕冷得讓人心頭發顫。陳默低頭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23:47。
再過一個多小時，就是他三十歲生日了。他自嘲地笑了笑，誰能想到，
三十歲的自己會淪落到這種地步：失業三個月，存款見底，連房租都拖欠了兩個星期。
房東太太今早在他門前貼了最后通牒，
紅筆寫的"三天內不交租就滾蛋"幾個大字刺得他眼睛生疼。"操！
"陳默一腳踢飛了擋在面前的一個易拉罐，金屬撞擊地面的聲音在空蕩的巷子里格外刺耳。
易拉罐滾了幾圈，停在一家店鋪門前。陳默這才注意到，
自己不知何時走進了一條從未見過的窄巷。巷子兩側是清一色的老式磚房，
大多數店鋪已經關門，只有零星幾盞昏黃的路燈在雨中搖曳。而那家門前躺著易拉罐的店鋪，
竟然還亮著燈。"鏡緣齋..."陳默瞇起眼睛，讀出那塊古舊的木質招牌上的字。
招牌下方掛著一盞青銅燈籠，在風中輕輕搖晃，投下斑駁的光影。這是一家古董店？
陳默皺了皺眉。他在這座城市生活了十年，
卻從不知道市中心還有這樣一條藏著古董店的小巷。
出于職業習慣——雖然他已經被迫"離職"三個月了——陳默的好奇心被勾了起來。
店門是那種老式的雕花木門，玻璃上貼著已經泛黃的剪紙。透過模糊的玻璃，
能看到里面隱約有燈光和人影。陳默猶豫了一下，伸手推開了門。
門鈴發出清脆的"叮當"聲，一股混合著檀香、舊書和某種草藥的氣味撲面而來。
店內比外面看起來要寬敞得多，四壁都是古色古香的木架，
上面擺滿了各式各樣的鏡子——銅鏡、銀鏡、雕花鏡、手持鏡...大的足有半人高，
小的可以握在掌心。每一面鏡子都散發著歲月沉淀的光澤，仿佛在無聲地訴說著各自的故事。
"歡迎光臨。"一個蒼老卻有力的聲音從店內深處傳來。陳默循聲望去，
只見一位身著深藍色長衫的老者從里間緩步走出。老者約莫七十歲上下，
銀白的頭發一絲不茍地梳在腦后，臉上的皺紋如同古樹的年輪，
卻掩不住那雙炯炯有神的眼睛。"外面雨大，年輕人不妨進來坐坐。"老者做了個請的手勢，
聲音溫和卻不容拒絕。陳默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褲腳和鞋子已經全濕透了，
在深色的木地板上留下一串水漬。"抱歉，我...""無妨。"老者擺擺手，
"這地板經歷過比雨水更糟的東西。我是秦守墨，這家店的主人。""陳默。
"他簡短地自我介紹，突然覺得在這樣的環境中說出自己是個"失業記者"顯得格外可笑。
秦老先生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微微一笑："陳先生深夜造訪，想必是緣分使然。
我這兒有些新到的茶，不如一起品一品？"陳默本想婉拒，但外面的雨越下越大，
而店內溫暖干燥，再加上那股若有若無的茶香，讓他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
秦老先生領著他穿過幾排鏡架，來到店鋪后方的一個小茶室。茶室中央擺著一張紅木矮桌，
兩側是同樣材質的矮凳。墻上掛著幾幅古畫，其中一幅畫的是一面浮在云端的鏡子，
鏡中映出的卻不是周圍的景色，而是一座金碧輝煌的宮殿。"請坐。
"秦老先生熟練地開始沏茶，動作行云流水。"陳先生看起來有心事。
"陳默苦笑："這么明顯嗎？""老夫經營這店五十余載，見過的人多了，
自然能看出些端倪。"秦老先生將一杯琥珀色的茶湯推到陳默面前，"嘗嘗這茶，能安神。
"陳默端起茶杯，茶香沁人心脾。他抿了一口，溫熱的液體滑過喉嚨，
竟真的讓他緊繃的神經放松了些許。"好茶。"他由衷贊嘆。秦老先生笑而不語，
只是又為他斟了一杯。兩人沉默地喝了一會兒茶，外面的雨聲成了最好的背景音。
"秦老先生，"陳默終于忍不住開口，"您店里為什么有這么多鏡子？
""每一面鏡子都有自己的故事，也都在等待有緣人。
"秦老先生的目光掃過店內林立的鏡架，"有些鏡子能照人外貌，有些則能照見人心。
"陳默挑了挑眉："您這話說得...有點玄。""玄或不玄，試過便知。
"秦老先生忽然起身，"陳先生稍等，我有一面鏡子，或許你會感興趣。"不等陳默回應，
老人已轉身走向店鋪最深處的一個角落。陳默聽到輕微的機關聲，然后是抽屜被拉開的聲音。
幾分鐘后，秦老先生捧著一個紅木盒子回來了。盒子長約一尺，寬半尺，
表面雕刻著繁復的云紋和某種陳默不認識的符文。秦老先生將盒子放在桌上，
從懷中取出一把小小的銅鑰匙，打開了盒子上的鎖。盒蓋掀開的瞬間，
陳默感到一股莫名的寒意從脊背竄上來。盒中鋪著深紅色的絲綢，上面躺著一面銅鏡。
鏡子不大，直徑約二十厘米，邊緣雕刻著精細的龍鳳紋飾，背面鑲嵌著七顆顏色各異的寶石，
排列成北斗七星的形狀。"這是..."陳默不由自主地伸手，
卻在即將觸碰到鏡面時停住了。"照心鏡。"秦老先生的聲音突然變得低沉，
"傳說是唐代一位道士所制，能照見人心最深處的欲望，也能...改變命運。
"陳默忍不住笑出聲："秦老先生，您該不會是要告訴我，這是面魔鏡吧？
像童話故事里那樣？"秦老先生并不惱怒，只是平靜地說："何不自己看看？
"陳默猶豫了一下，還是拿起了銅鏡。鏡面出奇地清晰，完全不像是歷經千年的古董。
他看見鏡中的自己——憔悴的面容，凌亂的頭發，眼下明顯的黑眼圈。
這三個月來的頹廢生活全寫在了臉上。但緊接著，奇怪的事情發生了。
鏡中的影像開始扭曲、變化，陳默看見自己穿著筆挺的西裝，站在一個豪華的辦公室里，
窗外是城市全景。他手里拿著一份文件，上面赫然印著"總編輯"的字樣。
周圍的人都向他投來敬畏的目光..."這...這是怎么回事？"陳默猛地放下鏡子，
心跳如鼓。秦老先生緩緩道："照心鏡能照見一個人內心最渴望的東西。陳先生，你看到的，
可是你想要的未來？"陳默沒有立即回答。那景象太真實了，真實得讓他害怕。三個月前，
他還是《晨光日報》最有潛力的調查記者，
因為一篇揭露某上市公司財務造假的報道而聲名鵲起。就在他準備乘勝追擊，
揭露更多內幕時，一夜之間，所有證據不翼而飛，他被指控捏造事實，不僅丟了工作，
還在行業內被徹底封殺。"它能...實現鏡中的景象？"陳默聽見自己的聲音在顫抖。
秦老先生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世間萬物皆有代價。照心鏡能助人達成心愿，
但需要付出相應的交換。""什么代價？"陳默警惕地問。"因人而異。
"秦老先生將鏡子放回盒中，"通常是一段記憶，或者某種情感。無關緊要的東西，
換一個嶄新的未來，很公平，不是嗎？"陳默盯著那面鏡子，內心天人交戰。
理智告訴他這太荒謬了，但鏡中看到的景象卻像種子一樣在他心里生根發芽。
他想起房東的通牒，想起空空如也的銀行賬戶，
想起那些在他落魄后避之不及的"朋友"..."我可以...借走這面鏡子嗎？
"話一出口，陳默自己都吃了一驚。秦老先生似乎早有所料，緩緩點頭："可以。三天時間，
足夠你考慮清楚了。三天后，你可以選擇歸還鏡子，或者...完成交易。""就這么簡單？
""就這么簡單。"秦老先生合上盒子，推到陳默面前，"記住，
鏡子只能在午夜至凌晨三點之間使用。其他時間，它只是一面普通的古董。"陳默接過盒子，
感覺手中的重量遠超預期。"多少錢？我是說，租金。
"秦老先生搖搖頭："緣分不可用金錢衡量。若你最終選擇歸還，再談不遲；若選擇留下，
這就是你的了。"離開"鏡緣齋"時，雨已經停了。陳默抱著木盒，走在回家的路上，
心中充滿不真實感。這一切發生得太快，他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回到租住的狹小公寓，陳默將木盒放在床頭柜上，盯著它看了許久。最終，
疲憊戰勝了好奇心，他決定先睡一覺，明天再研究這面神秘的鏡子。然而，那天晚上，
陳默做了一個奇怪的夢。他夢見自己站在一面巨大的鏡子前，鏡中的自己穿著華服，
周圍堆滿金銀財寶。但當他伸手去觸碰鏡面時，鏡中的"他"突然露出猙獰的笑容，
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要將他拖入鏡中...陳默猛地驚醒，發現窗外已是陽光明媚。
他擦了擦額頭的冷汗，目光不自覺地飄向床頭柜上的紅木盒子。"荒謬。"他自言自語，
"一面破鏡子而已。"起床后，陳默決定暫時忘掉那面鏡子，先解決迫在眉睫的生計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