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正在公司開季度總結會,手機在口袋里不停震動。
屏幕上"媽媽"兩個字讓我心頭一緊——她從不在工作時間打擾我。"夏夏,
你爸...你爸突然暈倒了,現在在醫院..."電話那頭的聲音支離破碎,
背景音是刺耳的救護車鳴笛。我沖出會議室時撞翻了同事的咖啡,但已經顧不上道歉。
出租車上的二十分鐘像是一個世紀,我不斷刷新醫院導航,
看著那個代表車程的紅色數字一點點變小。市立醫院急診室的自動門向兩側滑開,
消毒水味撲面而來。媽媽坐在藍色塑料椅上,手里攥著已經變形的紙巾。"媽!爸怎么樣了?
"媽媽抬起頭,眼睛里布滿血絲:"腦溢血,
醫生說...說需要馬上手術..."她的指甲在"手術同意書"上留下深深的月牙形痕跡。
主治醫生摘下口罩說:"情況危急,需要立即開顱清除血腫。手術費用三十萬左右,
請盡快準備。"三十萬。這個數字在我腦中炸開。父親是小學教師,母親是社區護士,
家里積蓄不足十萬。我才工作三年,存款剛過五萬。"醫生,能不能先手術?
我們一定湊齊錢..."我的聲音在發抖。醫生搖頭:"規定如此。拖得越久,預后越差。
"他看了眼CT片,"血腫正在壓迫運動神經區。"媽媽突然抓住我的手:"夏夏,
你奶奶那里的'家庭基金'..."我心頭一亮。我記得當年奶奶說,
讓每個子女每月交兩千給她保管,以備不時之需。家里除了我爸,還有兩個小叔和兩個姑姑。
這些錢由奶奶一手掌管。但,雖然她有這么多子女,最疼愛的還是兩個姑姑。"我這就去。
"我抹了把臉,手機顯示下午四點二十,"先找姑姑,她說話比我們管用。
"2.姑姑家住在"金域華庭",這個全市最貴的學區房樓盤,
是父親當年托已經畢業學生的關系拿的內部價。我站在8棟2802室門口,
猶豫片刻后敲響了房門。。門開時,姑姑正敷著海藻面膜,真絲睡袍下露出白皙的小腿。
"余夏?"她皺眉時面膜出現裂痕,"這個點來干什么?""姑姑,
我爸腦溢血住院了..."我的聲音哽在喉嚨里,"需要馬上手術,
三十萬...""進來說。"她轉身時睡袍腰帶掃過我的手臂,帶著昂貴的香水味。客廳里,
姑父正在陽臺上用專用飼料喂他的紫藍金剛鸚鵡,那鳥兒價值堪比一輛轎車。
表弟坐在德國進口的學習桌前,新款游戲機的光映在他稚嫩的臉上。"說吧。
"姑姑翹腿坐在真皮沙發上,絲綢睡袍滑開一道縫隙,露出膝蓋上未消退的微整形針眼。
我撲通跪在大理石地面上,膝蓋骨撞出悶響:"姑姑,求您跟奶奶說說,
借我們三十萬...""哎喲!"姑姑突然尖叫,"我的面膜!"精華液滴在她睡袍上,
立刻暈開一片深色痕跡。姑父聞聲進來,鸚鵡在他肩上發出刺耳叫聲。"這是演哪出?
"他戲謔地問,手指撫摸著鸚鵡價值上萬的羽毛。
我額頭抵在冰冷的地磚上:"求您了...醫生說再拖就...""余夏啊,
"姑姑揭下面膜,露出剛打完玻尿酸的光滑額頭,"那筆錢已經給小杰買學區房了。
你知道實驗一小多難進嗎?"表弟突然跑過來,游戲機還亮著屏幕:"媽媽,
表姐為什么跪著?"姑姑把他摟進懷里:"寶貝記住,下跪是最沒出息的行為。"她轉向我,
"你爸的病沒那么嚴重,醫院就是想騙錢。"我的指甲陷進掌心:"姑姑,
我爸當年...""打住!"姑姑猛地拍桌,茶幾上的英式茶具叮當作響,
"你爸自愿對我好,關我什么事?"她掏出手機,"上個月才給小杰報的奧數班,
一學期就八萬!"姑父已經打開門,樓道里的穿堂風刮在我淚濕的臉上。"真要借錢,
"他譏笑道,"找你媽那些窮親戚去。"我顫抖著站起來,雙腿因久跪而失去知覺。
姑姑的聲音追出來:"對了,你爸要是真不行了,喪葬費我們可以出點,畢竟要體面。
"電梯門關閉的瞬間,我看到表弟舉著游戲機沖我做鬼臉。金屬壁映出我扭曲的倒影,
像幅拙劣的諷刺畫。3.奶奶住在城東老棉紡廠家屬院,樓梯間的墻皮剝落成地圖狀。
我聞到五樓飄下的紅燒肉香——是奶奶的拿手菜,父親最愛吃。敲門聲驚動了里面的談笑。
開門瞬間,我看到小姑一家圍坐在折疊圓桌旁,表妹正把肥肉挑到奶奶碗里。
餐桌上突然安靜,六雙眼睛齊刷刷刺向我。"奶奶,我爸..."我的聲音啞得不像自己。
"知道了。"奶奶頭也不抬,給表妹夾了塊排骨,"醫院就想騙錢,你爸命硬,死不了。
"我愣在原地。"媽!"小姑突然尖叫,"余夏把地板踩臟了!"她指著我沾泥的鞋印,
好像那是什么致命病毒。奶奶這才抬頭,渾濁的眼睛里沒有溫度:"沒錢,都給你姑姑了。
""那是救命錢啊!"我的聲音在顫抖,"我爸是您親兒子!
"姑父冷笑:"親兒子更該孝順,哪有伸手要錢的?"表妹突然嚷嚷:"我要吃冰淇淋!
"小姑立刻起身去拿哈根達斯,仿佛剛才的對話不如孩子一時口腹之欲重要。
我轉向奶奶:"求您了..."話音未落就跪了下來,膝蓋砸在油膩的地磚上,
"我可以寫借條,付利息..."奶奶皺著眉,不耐煩地說:“起來,別在這撒潑,
我能有什么辦法,錢都花出去了。”小姑也在一旁幫腔:“就是,你別為難我們了,
你自己想辦法去。”這時,一直在旁邊沒說話的姑父陰陽怪氣地開口:“喲,
你不是在公司上班嗎,找你們老板借借唄,說不定人家看你可憐就借你了。
”一家人哄笑起來。我感覺自己的心被無數根針扎著,淚水不受控制地流下來。
就在我絕望到極點時,手機突然響了,是醫院打來的。我慌亂地接起電話,
醫生焦急的聲音傳來:“你父親的情況惡化了,必須馬上手術,你們到底能不能湊到錢?
”我的手顫抖著回答:“好,我知道了。”"晦氣!"奶奶把碗重重一放,"要死死外邊去!
"小姑拿著冰淇淋回來,塑料勺指著我的鼻子:"聽見沒?別在這兒觸霉頭!
小月明天還要期中考試呢!"我被推出門時,聽見表妹天真地問:"奶奶,
表姐的爸爸真的要死了嗎?"然后是奶奶帶著笑意的回答:"死了干凈,省得煩心。
"這一刻,我對他們徹底死心。4.凌晨兩點的醫院走廊,母親蜷縮在長椅上睡著了,
手里還攥著半塊冷掉的饅頭。我在護士站要了毯子給她蓋上,
手機顯示十七條未讀消息——都是同事問要不要捐款的。"夏夏..."媽媽突然驚醒,
眼底布滿血絲,"怎么樣?"我搖搖頭,她眼里的光熄滅了。
我們沉默地看著ICU的玻璃窗,爸爸身上插滿管子,監護儀的曲線微弱地跳動。天亮時,
主治醫生帶來最后通牒。媽媽顫抖著掏出存折——她全部的嫁妝和私房錢,十二萬八千。
我們又從各種借貸平臺湊了八萬,還差十萬。"房子..."媽媽摸著鑰匙扣上褪色的合照,
"掛出去吧。"中介說最**天能找到買家,但爸爸可能撐不到那時。就在我們絕望之際,
爸爸的老同學陳叔叔沖進醫院,西裝革履上沾著雨水:"老余的事怎么不早說!
"他當場刷了十萬。手術燈亮起時,媽媽暈倒在等候區。護士給她打了葡萄糖,
我們在長椅上度過了人生最漫長的九個小時。5.父親出院的第三個周末,
我推開家門時看見他坐在陽臺上,手里捏著一張泛黃的照片。
春日的陽光透過紗窗灑在他花白的鬢角上,那些新生出的白發像是一夜間冒出來的。"爸,
看什么呢?"我把藥放在茶幾上。他像是從很遠的回憶里被拽回來,
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照片邊緣:"收拾抽屜找到的...你姑姑小學畢業照。"我湊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