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夏生白了他媳婦兒一眼，
“我幫你？我自己都被打了，你說，我媽怎么會打我呢？我不是她最愛的兒子嗎？
再說了，分家？你分哪兒去，就咱倆的工分，夠你和金根造嗎？你不知道時不時有城里的給媽寄好東西啊，”
陳夏生指著對面桌子上的東西，“分了家，麥乳精，水果罐頭啥的你去哪兒吃？”
楊麗娟一巴掌拍掉他的手，
“別說的好像全是我吃的一樣，你是缺嘴？你沒吃？”
楊麗娟盤腿坐好，將金根抱懷里，
“再說了，分了家這些東西肯定也得分啊，后面寄過來的也得分，我是這個家的一份子，就算不給我吃，難道還不給她的大金孫吃嗎？”
“欸，你說在城里給你媽寄東西的是什么人啊，應該是她娘家吧，為啥不回去啊，回去不就是城里人了？”楊麗娟又開始問，她希望婆婆回城里，帶著他們都變成人上人。
陳夏生裹著被子翻了個身，
“又問這個，不是都說了不能問了，每次一問媽就生氣，今天再問，恐怕得打死算求。趕緊睡覺了。”
自討沒趣，氣得楊麗娟一巴掌拍在他背上。
不過楊麗娟也知道利害關系，不提分家的事兒了。
“媽，我要喝麥乳精。”金根沒吃飯糖雞蛋，要從別的地方找補。
“行，等著，媽這就去給你泡。“麥乳精這房里就有一罐，楊麗娟倒是不吝嗇。
金根喝著甜滋滋的麥乳精突然問道，
“媽，糖雞屎是甜的嗎？比麥乳精還甜嗎？”
“甜個屁，一股臭屎味兒。”
“那奶為啥說怕我嘗到甜味兒？”
楊麗娟被問的沒了脾氣，
“那是挖苦你的，聽不懂好賴話你這孩子，趕緊喝了睡覺啊，我們金根早睡早起長身體，將來長個大高個兒。”
春生和巧云房里。
巧云抱著在指尖翻花繩的女兒，聲音有些哽咽，
“孩兒她爹，你說咱媽這是咋了，怎么突然就，就對我這么好呢？她打了那么多人，就沒打咱倆。我好怕這是我吃紅薯吃多了做的夢。”
春生拍了拍妻子的肩膀，
“那是因為啊，咱媽被你感動了，你這么孝順，誰會不對你好？”想起妻子嫁給自己這么些年，也沒過過幾天好日子，有些愧疚，
“巧云吶，這幾年辛苦你了，都怪我，嘴巴不會說話，不討爸媽喜歡，連帶著也不待見你，我對不住你啊。”可是老二那些昧良心的話，他又實在說不出口。
“這有啥，不苦，你看我臉上，都長不少肉了呢，再說了，咱們是老大，人家長兄如父，多做點也沒啥。”
春生抱緊妻子，感謝妻子的體貼。
他和夏生是雙胞胎。媽說他出生時比夏生大的多，夏生營養不良一小個，是他搶了夏生的營養，就該多干活，讓著夏生。
久而久之，就是他在努力的干活，媽也看不見。
夏生稍微干一點，媽就夸夏生。
“媽，你說糖雞屎什么味兒呀？真的是甜的嗎？”金花停止了手上翻花繩的動作，一臉好奇的問。
“噗嗤，”巧云被閨女逗笑了，“媽的傻閨女喲，那玩意兒可吃不得，是你奶逗金根的嘞，吃了恐怕嘴要臭十天。”
說著又看了春生一眼，“要是你爸吃了那東西呀，就十天不讓他進這屋睡。”
半小時后。
“你手瞎動什么，孩子還在呢！”
“金花睡著了，只要你不出聲就行。”
“剛才誰說不讓我進這屋？嗯？還說不說了？我讓你不讓我進屋！”
……
桂如英把雞蛋拿回屋里，隨便收拾收拾也躺下了，一翻身就看見里面躺著的陳維棠，只覺得胸悶氣短。
一股腦兒又坐起來，披上外衣，她想她的閨女了。
“你干啥去，大晚上的，有這功夫還不如多繡點手帕。”
桂如英懶得搭理陳維棠，自顧自的出了屋子。
來到秀蘭和小草的房間門口，木房子不隔音，只聽到里面小草和秀蘭嘀嘀咕咕的，
“小姑姑，你說糖雞屎真的是甜的嗎？我們家有3只雞嘞，”
秀蘭已經10歲，顯然有了一定的常識，
“才不是嘞，你傻呀，那是媽騙金根的，你可不能去嘗，臭死了。”
“哦，”小草有些失望，又嘴硬道，“我才沒想過去吃，我又不傻。”
“欸，小姑姑，你說奶奶今天為啥給我們吃玉米飯呀，玉米飯真好吃，我這會兒肚子還飽飽的嘞。”
小草拍了拍自己鼓起的肚皮，人太瘦了，四根柴火棍上插個腦袋，今天肚子脹得太大，顯得有些不協調。
里面沒了聲音，桂如英屏氣凝神，想聽聽閨女會怎么說。
大概過了幾秒，傳來秀蘭的聲音，似有若無，
“大概，因為媽還是愛我們的吧。”
桂如英鼻子一酸，原來閨女一直都知道，知道她是不被愛的。
整理好情緒，桂如英輕輕敲了敲門，
“秀蘭，開開門，媽想和你們說會兒話。”
“媽，你怎么來了，”秀蘭第一反應是害怕，下一秒又高興的爬起來開門，
“噓，”桂如英比了個手勢，
“小聲些，大家都睡覺了。”
桂如英一進門就感覺腿踢到了東西，借著手電筒不太明亮的光，打量著這個屋子。
亂七八糟的東西堆滿了這個房間，只留下一個墻角，搭了張床給這兩個丫頭睡。
床也不是正經的床，兩個長板凳，上面再放幾塊木板子，鋪點稻草，再一張破破爛爛的床單一鋪，就是床。
“媽你來干嘛呀，要來找東西嗎？我和小草幫你找。”
“這大晚上的，找啥東西啊，媽睡不著，聽見你們倆還沒睡，就進來看看。”
“媽，你為啥，”秀蘭有些欲言又止，終究是10歲的孩子，心里藏不住事兒，
“今天對我們這么好呀，還幫我揪金根耳朵，還給我們吃玉米飯。”
“傻孩子，我是你媽，不對你好對誰好。”桂如英被自己的話說得虧心，上輩子，她就沒對自己的孩子好。
“睡吧，媽就過來看看你們，怕你們踢被子。”
秀蘭和小草不知道桂如英這是咋了，不過她倆聽話，讓睡覺就睡覺。
倒是小草，懵懵懂懂的把那句，我是你媽不對你好對誰好，真真的記在心里去了。
那她媽也會對她好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