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陳維棠臉上笑容不變，拿著筷子的手卻緊了又緊，

“爸，你說這話，我當(dāng)然會幫襯我哥，再說了，我兒孫滿堂不就是您兒孫滿堂哪。”

聽見這話，陳母立刻驚恐的看了眼陳父，當(dāng)起和事佬，

“好了，有什么事吃了飯?jiān)僬f，不然豈不是白瞎桌上這么幾個大菜了。你們兄弟齊心，其利斷金，只要兩兄弟團(tuán)結(jié)，相互攙扶，就沒有什么坎兒過不去。”說著又給陳建平和陳維棠各夾了一筷子魚肉。

陳父意味深長的笑了聲。

桂如英好歹活過一世，敏銳的察覺到，這三人之間好像有著不可告人的秘密，好像，陳父陳母偏心陳建平，不只是因?yàn)樗饶_瘸的關(guān)系。

還沒等桂如英想清楚，就聽見有人在上眼藥。

“奶奶，你覺得我今天的菜煮的怎么樣啊，好吃嗎？”楊麗娟歪著頭，和以往潑辣的形象大有不同。

陳母撇了撇嘴，這個孫媳婦，一天好吃懶做，心眼也多，干了點(diǎn)活就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

“我當(dāng)是飯店里哪個大廚做的呢，原來是麗娟做的啊，夏生娶到你啊，是有福了。”

“哪有啊奶奶，您盡拿我取笑，我還怕招待不周呢，本來還想吵一個雞蛋的，但雞蛋被媽拿到屋子里關(guān)著了，我也不敢去拿，這才少了一個菜。”

楊麗娟一邊觀察一邊看陳母的臉色，越發(fā)的來勁，

“雖然媽把雞蛋放她屋里，我一個兒媳婦自然是沒話說的，但是您和爺爺還有大哥，好久不來一次，我想著要是能多準(zhǔn)備個菜就好了。”

桂如英毫不掩飾的翻了個白眼，

“老二媳婦，你是在和媽暗示我扣，故意把雞蛋藏起來，不給二老吃嗎？”

楊麗娟愣住了，她沒想到婆婆不是否認(rèn)證明自己，而是直接將這話說了出來，不按套路出牌。

“不是不是，媽，你想哪兒去了，我就是覺得，你昨晚上剛把雞蛋放你自己屋里，今天下午就不上工，特意去把爺爺奶奶叫來，我就是好奇而已。”

陳父陳母立刻露出不贊同的眼色，當(dāng)時他們問桂如英，桂如英只回答了另一個問題，沒想到是沒去上工。

他們六十好幾的一把老骨頭了，也一天都沒有歇過。

桂如英冷笑，原來在這兒等著她呢，說她不上工。

“是啊，我把雞蛋放我屋里是為了不讓人吃，不過不是爸媽，是為了防著你。家里有什么好東西，你都全拿來給你們那一房幾個人偷著吃，好像其他人都是木頭，只吃泥巴石頭一樣。”

楊麗娟撇嘴，“媽說這么多，不就是不想把雞蛋給爺爺奶奶吃嗎，剛把雞蛋藏起來就去叫爺爺奶奶吃飯，哪兒有這么巧的事。”

“呵，我看你真是狗掀門簾子，全憑一張嘴。這雞蛋我早就撿了些給爸媽送過去了。”

楊麗娟聞言頓時傻眼，看了眼爺爺奶奶，又看了眼婆婆，她說了這么久的雞蛋，爺爺奶奶也不說一聲，顯得她好像跳梁小丑一樣。

切，兩個老不死的，帶著個瘸腿的，還來這兒囂張了，她還做魚，做個屁的魚，喂狗差不多！

楊麗娟心里恨恨的想了很多，又見夏生只知道吃飯，也不知道幫忙，狠狠的踩了夏生一腳。

“啊！嘶～誰他媽踩我”，陳夏生腳一痛反射性的向上抬，膝蓋又撞到桌子上。

“金根他媽吧。”桂如英不咸不淡的說了句。

此句一出，老大老三都忍不住笑。

“奶，你叫我干啥？”金根捧著個碗過來。

楊麗娟夾一筷子菜給他，“沒你的事，一邊吃去。”

“如英啊，那你怎么只上半天工呢？”陳母忍不住問道，楊麗娟立刻一副，看你怎么說的模樣。

陳維棠雖然啥也沒說，但微微向上，顯得幸災(zāi)樂禍的嘴角，暴露了他的真實(shí)想法。

“爸，媽，是這樣的，我想以后都只上半天工，剩下半天拿來繡花，我之前都在慢慢兒的繡，一條手帕能賣5毛，我想著學(xué)些時興的樣式，看能不能賣到1塊，比出工劃算。”

陳母立刻反對，“這哪兒行，咱農(nóng)村人，還是在地里踏實(shí)，哪兒能去整這些。咱種地只要踏實(shí)勤快，一樣能富。”

陳父卻放下碗筷，拿出他的煙桿，先咂吧一口，忙碌了一輩子的大家長不怒而威，

“我倒是覺得有道理，我說老太婆，你種一輩子地了，種地能不能富你不知道？要是勤快能致富啊，那最有錢的應(yīng)該是咱們農(nóng)民。”

又吧嗒了長長的一口煙，看了眼陳維棠，

“咳，賀而退，”一口青黃相交的濃痰吐在地上，泥巴地，坑坑洼洼的，剛好吐在坑里，滋潤了周圍的一圈泥土。

“日子是你們自己的，怎么能把日子過好，就怎么過，只要別忘了你們大哥就行。”

“行了，我們也吃得差不多了，天也黑了，我們就先回去了。”

陳維棠立刻站起來，

“這么晚了，爸媽，大哥，要不你們就在這兒住一晚吧，大晚上的，大哥走路也不方便。”

陳父跨出去的腳又收回來，

“你就不怕，我們住著就不走了？”

陳維棠面色凝固了一瞬，轉(zhuǎn)眼又鮮活起來，

“這是哪兒的話，爸媽要是想來住，我隨時歡迎。”

“你大哥也來呢？”陳父繼續(xù)追問。

“那，那自然也歡迎。”陳維棠臉色有些難看了。

“行了，走了，老二，別忘了我們說話的話。”

兩個六十多歲的老人，和一個一瘸一拐的身影，逐漸消失在夜色中。

等身影徹底看不見后，陳維棠將院門關(guān)上，

“桂如英，你突然把我爸媽叫過來干什么？”

桂如英一臉無所謂，“我今天下午沒事，尋思著你好久沒見爸媽了，特地去請過來，你們一家四口吃個飯，你怎么還生氣了呢，怎么，你不愿意見到爸媽？”

陳維棠當(dāng)然不能說他不想，或者說，他確實(shí)是想見到的，但每次一見面，就是敲打他要幫襯幫扶大哥，說他是為大哥而生的。

他不懂，不是說手心手背都是肉嗎？他爸媽怎么就能這么偏心呢？

他之前已經(jīng)為他們做的夠多了，現(xiàn)在看透了，他生來就是六親緣淺，也不想再付出了，反正付出不付出也沒什么兩樣。

“我不是說不想見我爸媽，我是說，你太突然了，以后這種事，你記得先跟我商量，像今天做了條魚，”陳維棠一頓，

“對了，魚他們是不是沒拿走？”

“沒吧，大家都忘了。”桂如英擺擺手。

陳維棠立刻跑進(jìn)廚房，提著兩條咸魚就追出去了。

剩下楊麗娟望著那越來越遠(yuǎn)的兩條大肥魚心痛，這么大方干嘛，兩個老東西不幫她說話還吃她的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