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納蘭這樣問,再看看納蘭淚流滿面的樣子,常歌心底一緊,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
這姑娘,平日里像匹桀驁的狼崽子,罵人時眼里冒火,打架時一往無前,誰能想到她心底竟藏著這樣的脆弱?
常歌很想走上去,拍拍她的肩,告訴她:“沒什么大不了的,誰都不是天生受寵。”可話到嘴邊,卻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知道,像納蘭這樣倔強的女孩,最不需要的就是可憐。
想想這個空有公主頭銜的女孩,并沒有得到過家庭的愛,甚至連子民的尊重都沒有。
她該是如何長大的?
常歌比納蘭大五歲,此時有了兄長甚至父親的感覺,很想上去抱一抱哭泣的納蘭。
他還沒有來的及回答,便聽到一陣馬蹄聲到了面前。
阿桑帶著侍女其其格和幾個衛兵騎馬找到了納蘭。
“公主,你在這里呀,急死我了。” 其其格一見納蘭,慌忙奔了過去。
阿桑松了一口氣:“公主,總算找到你了。”
納蘭抹了一下眼睛,撅著嘴問:“找我干什么?”
阿桑:“白天儀式結束后,大汗不放心,讓老奴晚上來看看公主。果然,公主不在營帳。”
納蘭:“大汗擔心我做什么?他馬上要娶側王妃了,管我死活。”
阿桑:“公主,話不能這樣說,大汗日理萬機,心里仍然記掛著公主,公主應該感恩呀!”
“大汗既然記掛著我,何必讓我自己開帳?”
“公主,草原規矩,女孩滿了十四歲,必須要自己開帳。就像漢人的成人禮一樣。咱們草原女孩長得快,十四歲成年了。再說,公主總不能在拓洛營待一輩子呀!”
“讓我開帳也行,那請大汗晚上把馬鞭子插到納蘭的帳門上。”
“越說越不像話了!” 阿桑不高興了。
他轉頭看看常歌,發怒道:“你這個野小子是什么人?膽敢三更半夜的勾引公主?”
常歌刁著眼看著阿桑,怒道:“你個狗奴才,少血口噴人!”
阿桑吼道:“來人,把這個野小子綁了。”
衛兵們上前要動手,常歌毫不畏懼地站了起來,抽出馬鞭子,準備應戰。
納蘭猛地起身,喊道:“住手,他是本公主的客人,你們綁他,眼里還有本公主嗎?”
衛兵們停住了手,都看著阿桑。
阿桑看到納蘭眼眶發紅,心里有些難過,語氣柔和了許多:“公主,您這個樣子讓大汗知道了,心里會難過啊。”
納蘭倔強地扭過頭:“他才不會在意呢。”
阿桑長嘆一聲,知道很難勸動這個固執的姑娘,轉頭對常歌使了個眼色:“你也不看看這是什么地方,隨意出入可不成。”
常歌一挑眉,笑道:“哪兒不能去?這草原上的月亮,又不是你家的。”
阿桑一愣,哼了一聲:“真是個無法無天的野小子!” 轉向納蘭,“公主,別鬧了,趕緊跟阿桑回去吧!”
納蘭看了一眼常歌,不情愿地在其其格的陪同下走了。
上馬臨行前,納蘭大聲喊了一句:“常哥哥,等著我,下次再去賽馬!”
一行人揚長而去。
常歌站在黑夜里,看著揚起的塵土,搖曳的草叢,還有滿天的星斗。
原來人與人之間的緣分是這樣不可言喻的,納蘭的背影牽動著常歌的每根神經。
常歌心里泛起一絲酸楚。他知道自己只是個外人,甚至連替她擦去眼淚的資格都沒有。
可看著那孤單的背影,他卻忍不住暗暗發誓:哪怕整個草原都將她視作不祥,他也絕不會躲開。
這一夜,注定了他此生和這個刁蠻公主結下了不解之緣。
納蘭雖然住進了營帳,卻是更加孤單。
儀式那天的意外,讓她再度成為了草原上的話題。原本就是不祥之身,這一來更是不祥加不祥了。
王庭人人都躲著納蘭,生怕沾染了晦氣。
就算納蘭主動和人打招呼,對方要么裝作沒有聽見,要么敷衍地點點頭,無人和她多說一句話。
大概整個王庭,就只剩下博爾濟還待她如同當初。
可是開帳之后,不再住在拓洛營,不像以前天天可以看見博爾濟。納蘭也不能經常往拓洛營跑,一旦開帳就是成年人了,怎么好意思總是煩擾博爾濟。
別的女孩子開營帳,門前熱鬧非凡,格魯們搶著被選上插馬鞭進帳。就算插了一支馬鞭子,外面好多格魯還在盯著呢。
而納蘭門前,冷清的白天一個格魯都沒有。以前敖包大會上為爭奪她比賽的格魯們,個個都銷聲匿跡了,好像她真的是一座瘟神。
納蘭作為公主,不僅不能和王孫貴族們結親,居然連個格魯都沒有來,真是丟人丟到家了。
這讓納蘭傷心到了極點。
白天,她在王庭覺得人人都眼光異樣,拿著馬鞭子想抽人。誰見了她都跑的遠遠的,這鞭子還抽不出去。
晚上,營帳里只有她自己,其其格睡在侍女住的營帳里面,那份寂寞快要把她淹沒了。
沒多久,納蘭自己都認定自己是不祥之人了。母親懷她的時候就是不祥之身,出生的時候又是不祥之身,開帳儀式更是注定了她的不祥。
自己真的是無可救藥了。
納蘭傷心地就只剩下夜里獨自垂淚了。
自此言行越發的怪異,更是讓人退避三舍。
看著女兒這個樣子,昭公主心里急得直上火。她想去勸慰女兒,可是納蘭對自己的態度,讓她不敢去,就怕適得其反。
她幾次派侍女古麗去看望納蘭,都被納蘭給趕了出來。幾次下來,古麗不肯去了。
依圖哪里有心思過問納蘭的事,眼下除去政務,得忙乎迎娶丹尼公主入王庭。
快到了迎娶側王妃婚禮大典的日子了,王庭上上下下一片喜氣洋洋。
只有納蘭特別不開心。
納蘭知道自己在王庭的地位,她一直盼著可以嫁給依圖,改變自己的境遇。
反正,她想要什么就是要得到,不多想為什么。
可依圖斷了納蘭的念想。
一想到丹尼公主將成為依圖的側王妃,占據了原本應該屬于她的位置,納蘭就氣不打一處來。
她自己可以不要,但是絕不允許其他人搶走。
納蘭把所有的委屈和目前的窘境,都歸到丹尼公主身上。
看著王庭人忙碌,她心里直冒苦水和酸水。
既然丹尼公主這么氣我,那我也得氣氣你。
納蘭開始琢磨自己得搞點什么名堂出來,給丹尼公主的婚禮添點“光彩”。
搞什么呢?納蘭開始苦思冥想。
傷人的事不能做,納蘭再怎么不開心,不會做傷人的事。
畢竟丹尼公主沒有傷害過自己,自己也不能傷他人。
做點什么呢?
納蘭想了很久,決定在喜帳上弄個洞,然后繞上鞭炮。
等到丹尼公主開門進帳,便拉響了鞭炮引繩。鞭炮一響,丹尼公主一腳踏空,水桶從喜帳頂上灑下,澆丹尼公主一身的水。
那時候的丹尼公主,一身喜服濕透,臉上的彩妝花了,頭冠掉落在地,說不定還得重重地摔在地上,可得有多狼狽呀!
這就是你招惹本公主的后果,叫你搶本公主的大汗。
一想到那個情景,納蘭捂住嘴笑了起來。
說干就干。
納蘭支走了其其格,自己偷偷地一個人把一切都布置好了,就等著婚禮那天來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