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城去找宋耀要回之前借給他那些"周轉"的錢。
宋耀卻一臉驚訝望著他問:“什么周轉的錢啊!宋城,別以為你是我弟弟,我就不敢揍你!我什么時候跟弟弟要過錢?我一個大男人不要面子啊?”
宋城望著劉靜,想讓她說句公道話。
卻沒想到劉靜也幫著宋耀:“小城啊,你也太計較了吧?一家人說什么借不借的呀?"
"以前家里又沒分家,賺的錢當然是上交了,你哥創業那些錢是爸媽給的,不是你借的。”
宋城氣的不行,想著在產床上的老婆李莞跟嗷嗷待哺的孩子。
他忍氣吞聲道:“那,媽,要不您先借我點錢周轉周轉,小莞剛生了孩子,身子弱,需要補一補。還想麻煩您,去幫我照顧小莞幾天......”
剩下的那句“我去想辦法掙點錢還沒說出口”。
劉靜就插著腰,柳眉倒豎開始罵人:“她李莞一個鄉下丫頭,以為自己是什么千金大小姐啊!生個孩子還要老娘伺候?我才不去呢!借錢,我哪來的錢啊?沒錢!”
宋耀見他看向自己,也撣了撣身上的煙灰。
望著他的眼神里充滿不屑:“弟啊,不是哥說你,男人怎么能跟家里人要錢啊?哥這幾年雖然情況好一些,但也有自己的家庭要養。錢都在你嫂子那,不好意思啊借不了錢給你!”
宋城緊捏著拳頭。
想說你都有錢抽十幾塊一包的大中華,沒錢借個幾十塊給我嗎?
你都有臉什么錢跟父母要,我憑什么不行?
拳頭松了又緊,緊了又松。
最終他還是什么都沒說,直接走了。
走到門口的時候,他還聽見宋耀與劉靜不屑的聲音。
說他居然跟家里要錢。
沒學歷沒本事沒出息的男人,做啥都出不了頭。
宋城聽完那些話血液直沖頭頂。
他為什么沒學歷?
不是考上了大學,讓他輟學去打工嗎?
為什么出不了頭?
每次好不容易攢點錢準備做大做強,錢不都被要走了嗎?
宋城一個大男人。
在醫院樓下,為親人這些冷血的行為,紅著眼睛枯坐了半小時。
又休息了一會兒。
等臉上看不出異樣后。
才起身用身上最后的一錢,買了份排骨粥回到病房給老婆吃。
那一家子在利用完他的價值之后,就把他丟到了一邊。
宋城沒辦法。
腆著臉找岳父岳母借了些錢,才最終把日子維持下去。
后面幾年,宋城跟李莞憑借著兩雙勤勞的手,日子又好過了起來。
宋耀卻生意失敗還欠了賭債,又來灰溜溜找他要錢。
宋城這次是真的冷了心。
再也不愿松口借給這個哥一分錢。
卻在一個冬夜,宋城在他家門口蹲了整整一天。
等他在外面陪生意上的朋友喝完酒回家的時候,狠狠捅了他幾刀。
捅完之后,宋城家門口全是鮮血。
宋城也倒在一旁,生死不知。
宋耀像是害怕,丟下刀就跑了。
宋城捂著傷口躺在地上,呼救聲驚動了房內的李莞跟孩子們。
老婆孩子看著倒在血泊中的他,嚇了一跳。
打了救護車電話。
宋城猶豫要不要報警。
當時他全身血液快速流失,已經要拿不穩手機了。
他爸宋翔打了電話過來。
第一句話卻不是關心他。
而是在電話那頭小心翼翼地問他:“小城,你能不能不要報警?報了警,你哥這輩子就完了,你兩個侄子侄女兒未來也毀了......”
宋城那個瞬間,感覺血液從頭頂一直涼到腳底。
他想不明白。
父母對孩子的愛,怎么就能差距這么大呢?
他難道就不是肉體之軀,不是爹生娘養?
120車還沒到。
宋城就握著老婆李莞溫暖的手,在她含淚的目光中,擔憂地看了一眼她跟孩子們,咽了氣。
頭垂下去的時候,宋城甚至還能感覺到自己臉上有溫熱的淚珠劃過。
那是老婆的眼淚。
他實在放不下嬌妻幼子。
死之后,宋城的魂魄沒有立刻離去。
他看著老婆挺著柔弱的身軀,帶著兩個孩子報了警,為他處理了后事。
劉靜跟宋翔,還有他老家的一些叔伯親戚,輪流來家里勸李莞撤銷報案。
說一家人沒有隔夜仇。
說了好幾次,李莞都不聽,執意要為宋城報仇。
他們惱羞成怒,輪流派人上門恐嚇李莞母子三個。
最后沒有辦法。
李莞只能求當老領導的娘家人出面。
把家里那套房子賣掉,娘幾個拿著錢去了外地生活。
再后面的事情,宋城就不清楚了。
可是,一個初中學歷的寡婦,帶著兩個年幼的孩子。
日子又能好過的哪里去呢?
更何況,他死的時候,家里積蓄也沒有多少。
......
回憶完上輩子的一切。
宋城閉了閉眼睛,拳頭不自覺握緊。
劉靜搬了個凳子坐到宋城跟前,語重心長地跟他講道理:“小城啊,真不是媽不想供你上大學啊!實在家里困難......”
宋城面無表情,聲音冷冷地道:“那就把他那輛摩托車拿去賣了,我記得買的時候花了兩三千吧?現在還有九成新,賣個二手也虧不了多少錢。”
“他”指的是宋耀。
那輛車是宋耀的心愛之物。
劉靜立刻下意識想反駁:“那怎么行......那輛可是新車,你哥很喜歡的。”
宋城都笑了:“哦,所以在你們心里面,我這個兒子的未來,連你們心愛的大兒子的一個愛好都比不上,是吧?”
“不是......”
劉靜一時說漏了嘴,也有些心虛。
宋城面上帶著了然,他沉聲道:“這些年,我一直跟著奶奶住在鄉下,你們對我不聞不問,既沒有養我,在我身上也沒花什么錢。”
“所以,我也沒有必要,為了對我沒什么親情的所謂家里人犧牲什么。這樣吧,今天咱們寫個斷親書,從今以后,你們不必再管我的學費,還有我的一切事情,我自己會解決。”
劉靜跟宋翔對視一眼。
奇怪,這孩子自從他奶奶死了之后,不是很聽他們夫妻的話嗎?
平時他們說什么就是什么,今天怎么氣性這么大?
劉靜皺眉道:“你這孩子,話怎么能這么說呢?當年也是因為媽身體實在是不舒服,沒辦法帶你才讓你奶奶帶你的。再說,這些年,我們也不是沒往鄉下寄糧票,怎么能說我們沒養你呢.....”
最后面這句話她自己說的都有些心虛,音量不自覺地減小了。
宋城冷笑了一聲:"是嗎?五六歲的小孩兒需要怎么帶,又不是斷了手腳要隨時帶在身邊照顧。再說了,這么多事情,難道我沒長眼睛看不到嗎?”
“我在鄉下長到這么大,總共就見奶奶收到過兩次你們寄來的東西!里面只有幾張糧票,其中一次,里面放的麥乳精還過期了!"
他頓了頓,繼續說:“這么多年,我的學費,生活費,全是奶奶在地里干活兒,一點點撿廢品把我養大,但那跟你們有什么關系?”
宋翔這時候,也終于放下了他的旱煙袋。
他平時沉默寡言,都是老婆跟大兒子說什么就是什么。
只有偶爾需要他們全家人一致對外的關鍵時刻。
宋翔才會開他的金口,幫一幫腔。
他眼里閃過精明的光。
“小城,不管怎么樣,你媽終究生你一場,就算沒有養恩,這生恩總是有的。這你難道不該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