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眼一睜,我看見的不是重癥監護室,而是一片白茫茫。呦呵,看來這一趟,
我這來的還真直接。我往四周圍看了看,感覺也沒什么太特別的。
也就是動畫片或者童話故事里形容的那種吧。這就是所謂的天堂嗎?
我現在感覺就是置身在云朵上,畢竟眼睛告訴我,我現在腳下踩著的就是一大片云。
要是換成貓和老鼠這類搞笑動畫,我估計就得是愣一兩秒然后就一下就從云上掉下去了。
周身的整個背景其實就是大片藍天。感覺跟在飛機上看見的背景沒什么兩樣,
無非視野更廣闊些了,而不是拘束在小小的機窗里,
也不用在心里默默算計著千萬別發生什么空難之類的。
不用跟我在物理方面糾結什么這個那個的,我知道我現在已經不是什么真人了,
而是已死的靈體。也不用從玄學角度細揪太多,反正我看見的,就是這樣。
我是一剛畢業的大學生,普通本科,活二十多年了,感覺活的這點兒過程也是挺普通的。
從小就是在父母叨叨叨叨叨叨的別人家孩子的攀比聲中長大,我是無所謂,
我生來就有一種不受他人言語所影響的心性。我就是普通人,我就做我自己。
一路從幼兒園到小學到中學再到大學,
傳統式看人的眼光就是這孩子上這么多年學了成績一直咋樣啊?我只能說中等吧。
巧合的是這么多年以來一直就是中等。不好但也沒差到份上。
可能對傳統家長來說沒到他們所期望的前幾名那就是不夠好。大學四年,
我就從來沒參加過什么亂七八糟的娛樂活動。當別人吃著串子喝著啤酒,
指尖舞動著吉他吟唱青春與夢想,
或者哪個文學家站在操場仰天長嘆寫出點什么現代詩的時候,我一般都是在睡大覺,
然后就是刷刷手機,沒事兒翻點雜書。現在在天堂里了,往回想想,
我這輩子過得還真挺簡單。大學里我的成績也是中等那種的,當然也有過掛科,
補考怎么著也給過了。也沒像其他人那樣奮發圖強考研考公四六級必修那種的,
我的水平只夠畢業的。畢業那天接過蓋了章的畢業證我屁顛屁顛的就走了,
不會說對大學校園有什么特別的留戀。我這一生從沒有對過去留戀過。
畢業后我如現時代社會大多數青年一樣待業。有段時間了。
就今天出來溜達去人力招聘市場的時候,我低頭看手機,正巧一個大卡跟瘋子一樣沖過來了。
我抬頭一看,那大卡已經離我零點零一公分了。然后就是,兩眼一睜,到了這兒了。
我這一輩子真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我對現世沒什么留戀的。父母早就離異了,
我的存在只是他們年少輕狂的某場意外,我是輪著來今天去這家明天去那家。
他們對我是沒有什么感情的,反正學費生活費不差我的,之后就是他們各干各的去了。
畢業了更不用說了,早不管我了。我換新手機號都不帶加他們電話號碼的。
懷疑在無需給我學費生活費之后沒過多長時間他們自己都會忘了這世界上還有我這么個人呢。
我向來也沒什么朋友,加微信的同學都只限于頂多說句新年快樂的表面關系,
我的去世除了對交警處理事故、火葬場多了一份業務、大卡司機多了一份債務以外,
對這個世界和別人,好像也沒有什么應盡的義務了。這,是前提。我在這附近溜達了幾圈,
這是天堂嗎?這天堂可真夠空虛的。沒有上帝沒有天使,就我一個人在這大云上瞎溜達。
溜達來溜達去,突然發現一波人了。這波人正坐一塊交談著呢,看見我來,
一個大叔招呼我坐下。閑著也是閑著,坐那兒聽他們嘮吧。大家都是亡靈了,
對死亡這事兒態度還真是不一。那大叔先開口了。這位是一個帽子叔叔,
就是有困難就得找他的那種職業。帽子叔叔人都沒了,靈魂還穿著那一身呢。
有個看著比我小點的哥們兒問,“您咋沒的呀?”大叔有點不好意思的說,
“這段時間太忙了。一不留神,就在崗位上猝死了……”小哥們兒笑著說,“嚯,
那您這工作是真的不容易。”大叔于是就嘮起工作的不容易了。“哎呀!干這行不容易啊!
既要看領導臉色,又要看群眾臉色。指不定哪天領導就會抽你放假的空讓你去干有的沒的,
接觸群眾案件接觸多了,也很容易看到社會上各種各樣的陰暗面。老容易心理抑郁了。
我在警校畢業前,也是個身強力壯的帥小伙呢。這不工作幾十年了,早熬成胖大叔了。
飲食不規律,勤務年年多,節假日休息不到,熬夜通宵是日常,最后還是敗給年齡了。
”小哥們兒問了,“那您就這么突然在崗位上沒了,您家里人也沒了靠山呀。
”大叔嘆了口氣,苦澀的笑笑。“我媳婦也是干這個的。
有一年在執行任務的時候……我倆也沒個孩子。這么多年了,我一直都是獨過。
所以……沒了就這么沒了。”小哥兒笑著說:“哎。罷了。就這樣吧。
您為我們這些人已經做的夠多了。就算很多人不認識您,您走了,他們都得念您的好。
”大叔繼續苦澀的笑著說:“哪兒啊,未必吧。現在這社會,干我們這行的可也沒少挨罵。
遇見的案子大多數都是反應人性的。人性是什么樣的呢?哎,太復雜了。
”大叔見小哥兒的靈體非常消瘦,感覺他一副病殃殃的樣子,就問他,“小伙子,
你是怎么回事呢?”小哥兒笑的非常豪爽坦然,他對他的死訊挺不以為然的。“我呀,
從小就是三好學生優秀班干部那種的。沒想到,還沒高考呢,年紀輕輕的,就得癌了。
一發現還就是快晚期了。我家里人想盡辦法幫我治療,花了都不知道多少錢了。
我家里還有個兄弟,禁不起這么花啊。我想著反正早死晚死都得死,不如干脆,不治了。
我也忍不了治療時那種痛苦了。反正治療痛犯病的時候也痛。我就跟我爸媽說,爸,媽,
咱不治了。這是我的命。就這樣吧。我媽眼早哭壞了,就這還哭呢,死活不同意。
說咋著都得治。我知道他們把房都賣了。算了,治不好了。不治了。我一開始呢,
也是抱著積極的想活著的態度,真想活下去啊!我想著我剛多大歲數啊,
我還有多少好東西沒吃著、多少好景兒沒看著呢。我不能這么早就沒了啊!
我爸媽以后還得靠我當家里頂梁柱呢。我一開始也堅持著要治。但是……呵呵,
沒啥實質性進展了,頂多就是多活那么一兩年的事兒。后面我也想開了。
治不好就是治不好了。我們家不能再因為我花錢了。最后的最后,還是沒了。就這樣吧,
我早點走,也是早點為我家節省開支了。未來就交給我兄弟了。我也早就想開了,
走了就走了吧。總不能走著還哭喪著臉走吧?所以我現在進天堂都是笑著進的。活夠了!
就是灑脫了!哈哈!”我注意到,小哥兒在說完之后,笑中含著一點眼淚。
他應該還是舍不得家里人吧。沒辦法,這就是命啊。我不也沒想到我今天突然就這么沒了嗎。
這時候,坐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有個姑娘哇哇大哭起來了。大叔小哥兒趕緊湊過去,
問她怎么了。小哥兒還在那兒勸呢,都來這兒了,就別抱著這情緒了。
我沒湊近她身前安慰她去,只是離他們也不太遠。稍微往那邊挪了挪。
那小姑娘自訴自己是個醫學生。是壓力太大自殺的。這可把小哥兒給嚇了一跳,
大叔則一聽多少就有點激動了,語重心長的跟她說:“你說你這么年輕,還是個醫學生,
干嘛要這么想不開啊?你的前途本來是大好的啊。你的未來是充滿著光輝的啊。
你的家里人等著你成長成材呢。你咋就這么傻啊姑娘!”姑娘輕輕推開大叔,說他你不懂。
大叔說我們想活還活不成呢,你咋就年紀輕輕的這樣呢。還是小哥兒冷靜點,
把大叔拖到一邊,自己好言好語的安慰姑娘去了。“姐,別著急。到底怎么回事呢?
你就跟我們說說。反正咱都這樣了,已經是跟世界拜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