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消息,喝水時不慎被嗆死的我重生了。壞消息,我重生成了一個天崩開局的小屁孩。
啞巴的爹,酗酒的媽。欠債的他們,破爛的家。我兩眼一閉,還不如死了算了。可惜沒死成,
從此被迫走上了絕地求生的養家之路。1.[別哭了!吵死了吵死了!
]我迷迷糊糊地恢復了一點意識,尖利的女生直直戳進了我的耳朵里。[江流流你是廢物嗎?
能不能哄一哄?我上班要遲到了!]我不是……因為喝水的時候看綜藝笑嘎了嗎?這是?
難道我重生了!我欣喜若狂,拼上吃奶的力氣瞪大雙眼。
然而映入眼簾的是脫落的墻皮、掉漆的桌子、發霉的柜子。
二十歲左右的男人穿著洗褪色的背心和工裝褲,渾身汗漬和泥巴印,
踩著開膠的拖鞋朝我走來。旁邊,一身高叉吊帶裙,噴著劣質香水的女人,
借著透過窗縫的昏暗天光,給自己化上風塵的濃妝。我看了兩秒,果斷閉上了眼。
2.見我停下哭鬧,江流流不知所措地停下腳步,抓著衣角,不知道該干什么。就在這時,
脆弱的木門被人一腳踹飛。[喲,準備去哪啊?]五大三粗的幾個壯漢圍堵在門口,
為首的轉了轉肩上的棒球棍,不懷好意地大量女人。[喲,杜小貝,這身不錯啊?
什么時候去哥哥那坐會?]杜小貝面露驚恐,抓著包帶的手止不住顫抖。[李,李哥,
今天不行的,我還要上班……][上班?]李哥冷笑一聲,[你上得什么班啊?
怎么都不見工資呢?]杜小貝苦苦哀求。[李哥,您知道的,我昨天剛交的房租。
][剩下能給到我都給了,您看,總得給我們留口飯吧?][飯?錢都沒還完你還想著吃飯?
]杜小貝拼命搖頭,淚水已經涌出了眼眶。見李哥不松口,她撲通一下就跪在了他面前。
[這是不準備還的意思了?好!你有種,那就別怪我們無情了!][兄弟們,給我上,
一只手50塊,那個小的100 塊。][女的自己脫光了去外面走兩圈,再抵50!
][都給我動起來!]3.我這下知道了,杜流流應該是個啞巴。
他焦急地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撲上前抱住他們邁進來的腿。可他一個人,生得又如此瘦弱,
怎么擋得住呢。那群人的棍子、棒子哐哐落在他身上,還有幾個繞過他朝我和杜小貝走來。
我再也不敢裝死,一骨碌爬起來想去拉著杜小貝逃跑。可我竟然重生成了五六歲的小孩,
被杜小貝一把推開,摔出了五六米。胳膊膝蓋在水泥地上擦得血肉模糊,她也沒看我一眼。
[住手,住手!別打了!][李哥,他還要干活,打壞了就真沒錢了。][今天我脫了,
求您再寬限我幾天吧,我一定湊上!]李哥收了手,他色瞇瞇的眼神轉了一圈,
竟然落到我身上。[你一個陪酒的,脫光了對你來說多簡單啊。][那個小的也脫,
再給你一星期。]我心頭咯噔一聲,而杜小貝竟也緩緩扭頭看向了我。萬幸,
她還沒喪心病狂到這個地步。[李哥,不,不行。]她咬咬牙,[我實話跟您說吧,
店里的趙姐看上了她,過兩天就要帶過去了。][您看,這不就多一份錢了嗎?
現在要是把名聲鬧壞了,這事沒準就黃了。]靠!也沒好到哪去啊!
4.最終我還是逃過了一劫,杜小貝赤裸著身體跟著他們出了門。老平房根本沒有隔音可言。
我聽到了男人興奮的口哨聲,女人吐口水的聲音,還有左鄰右舍毫不掩飾的非議聲,
打賭睡她一晚要花多少錢。我聽得膽戰心驚,既可憐她,也擔憂自己。江流流通紅著眼,
跪在我旁邊用手拍著傷口,連用水清洗一下都舍不得。[你不出去攔著嗎?那可是你老婆啊!
]或許是我的說話方式截然不同,江流流驚訝地看我一眼,也沒深究,只是搖搖頭。
我有點著急了,[他們這是高利貸,是違法的!你可以去警察局告他啊!
]江流流苦笑著搖搖頭,沖我比了幾個手勢。我看不懂,后來才想明白,那個時候,
小縣城的警局根本管不了,也不管他們。當時的我,滿心滿眼只想著,明天,
明天我一定找機會從這里逃出去。5.杜小貝那天晚上沒去上班,
但第二天天亮的時候依然倒頭就睡。江流流搭著一塊焦黃的毛巾出了門。我見她睡得死,
悄悄打開門溜了出去。院子里坐著不少大爺大媽,也不乏年輕人,圍著圈洗菜、搓麻、晨練。
我悄悄混進了人群。看來我家在這一片是赫赫有名,閑聊的話題總能扯到他們身上。
說他們四處躲債,說江流流是個不爭氣的啞巴,說杜小貝是不檢點的站街女。
說哪怕兜里有錢也不會借給他們一分。有人認出我,不知是同情還是幸災樂禍地摸摸我的頭。
[你這孩子也是倒霉,怎么就攤上這么個父母。]我越聽心越拔涼,忙擠出乖巧的微笑,
不經意地向他們打探這里是哪、怎么離開。他們說這是個靠山的小縣城,只能坐三輪去鎮上,
再搭大巴。我正在思考怎樣能悄悄地混上車,離開這又怎么養活自己。
雖然這兩個便宜父母也不像能養活我的樣子。耳邊突然又傳來杜小貝氣急敗壞的尖叫。
[江珍明!你死哪去了!]6.杜小貝衣衫凌亂、蓬頭垢面地沖出了門,看到我蹲在人群里,
拽著我的手就往家里拖。[你要死嗎?往外面瞎跑什么?嫌他們罵我還不夠狠嗎?
]她的力氣很大,尖利又劈了叉的指甲在我的胳膊上掐出血痕。小孩子的身體還是脆弱,
我忍不住掉了眼淚。她視若無睹,劈頭蓋臉地扔給我兩件臭了的衣服。
[你要是閑的沒事就找阿媽借點水把衣服洗了,下次再跑就別回來了。][還少一張嘴吃飯。
]得益于這次偷跑,第二天起,杜小貝就讓江流流白天帶我一快去工地。工地的塵土很大,
沒有人給我準備頭盔口罩。江流流給我找了個角落,叮囑我不要亂跑。
又拉過他最好的工友一番比劃,麻煩他工作之余看著點我。他應該是最低級的工人,
我盯著他看了很久,發現他不停歇地在來回搬運。沙土、水泥、石子,
一袋又一袋沉重的貨物被他扛上肩膀。不出一個小時,他已經變成了汗人,
汗液滴滴答答地落在他的腳印里,匯成了一個又一個小水坑。我看到他的青筋暴起,
牙關都要被咬爛,身體紅得不正常,手和腳都在顫抖,走路的速度也越來越慢。
還有工友欺負他不會說話,趁他轉身的時候把自己的貨物扔在他負責的范圍里。
雖然不是親生父親,我的眼睛卻還是止不住地發酸。我想沖上去大聲地罵那些無賴,
叫他們拎著自己的東西滾遠點。可江流流的工友卻不耐煩地抓住我的后領,把我拽到在地。
[煩死了,往哪跑!][媽的江流流,本來就是個廢物,還帶個小廢物來給老子添亂。
][一點臉色都不會看。]好不容易挨到一天的工作結束,工頭來給江流流結錢。
但他看都沒看江流流一眼,徑直走向工友,[他今天干了多少?][116袋,還剩84袋。
]江流流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卑微地對兩人點頭哈腰。過了一會,似乎又想爭取一下,
弓著身子打手勢。[嘖,我都說了多少遍了,看不懂!][你是啞巴又不是聾子,
聽不懂話嗎?][話話不會說,字字不會寫,東西東西搬不完。
][真不知道那位把你招進來干什么!][數量不對!]7.稚嫩的童音打斷了工頭的牢騷。
我爬上旁邊的矮磚墻,攥緊微微出汗的手,大聲沖他喊。[他說,數量不對!]工頭皺起眉,
[這你家小孩?真沒禮貌!]江流流慌忙告罪,想把我扶下來。我甩開他的手,
鼓起勇氣再次開口。[我看到了,我全都看到了!][我,我爸爸最開始領了200袋,
其他人往他那里塞了237袋,剩下84袋,他一共搬了353袋!]工友皺起眉,[胡說!
我干什么要少報他的袋數!][再說了,你一個小孩,學都沒上過,恐怕根本不識數吧?
][肯定是在騙工錢!]江流流面色蒼白,還想解釋什么,工友已經開始上手推搡我。
[快滾,少來搗亂!]我被他推得一個趔趄,腳一滑,從矮墻上摔了下去。
但江流流用自己的身體墊住了我。我手忙腳亂地爬起來,剛剛朝他伸出手,
一只做工考究的皮鞋踩在了他的頭上。8.我抬頭,男人穿著條紋襯衫,黑色西裝褲,
腰間掛著的鑰匙叮當響。我隱約瞥見了某款豪車的商標。再往上,是一張還算俊朗的臉。
就是頭發油油的,看上去發量堪憂。[這不是小江嗎?我難得來一趟,
居然碰上這么好看的場面。][小江啊,當年你可是人人稱贊的大老板呢,怎么混成這樣啊?
][你們在吵什么呢?]工頭上前一步,諂媚地給男人遞上一根煙。[誒,朱總,
您大駕光臨怎么不提前跟我們說一聲呢?你看我這啥也沒準備。][沒什么大事,
就是您當初要招的這個啞巴吧,活沒干完,他女兒不服,就吵起來了。]朱總見我瞪著他,
挑釁似的碾了碾踩著江流流的腳尖。[這就是杜小貝懷的那個孩子?長得不錯。][可惜啊,
油嘴滑舌,偷奸耍滑,跟她爸爸一樣。]朱總的腳種種往下一壓,離開之前,
他意味深長地望著工頭。[雖然他是特殊群體,但出來打工嘛,做多少拿多少。
][可別縱容了這種投機取巧的風氣啊。]江流流還是只拿了116袋的錢,
臉上和頭發上還多了臟污。他牽著我回家,我覺得他看上去很傷心。他似乎想從工地辭職,
可他把縣城都跑遍了,沒有一個地方愿意雇傭他。所以他還是留下了。
9.江流流回家的時間越來越晚,身上的傷越來越多,拿到的錢卻越來越少。杜小貝很焦心,
問他又比劃不出個所以然,氣得直拍他的手臂。[不是,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是不是他們看你是啞巴欺負你?][你告訴我,我去給你評評理!
][天底下哪里有出了力不給錢,還給人打一頓的道理!]江流流不語,一味擺手,
安慰她沒什么。我咬咬牙,故作天真地歪頭看著杜小貝。[媽媽,
那天有個叫朱總的叔叔去了工地。][他踩了爸爸的頭,還讓他們都欺負爸爸。
]杜小貝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江流流慌張地捂住我的嘴,還是晚了一步。
我其實很好奇他們跟所謂的朱總之間發生過什么。但這沒有我的逃跑大計重要,
不值得我分神。白天在工地的時候,趁著他們吃飯休息,我會湊上前,
借著小孩子的便利悄悄打探哪家有三輪、什么時候會去鎮里。晚上等杜小貝出門,
江流流睡熟了,我就在家里四處搜尋有用的物資。每天拿一點點,塞到我的小枕頭里。
直到今天,天都快黑透了,江流流還沒回家。10.[怎么還沒回來?
]杜小貝煩躁地在屋里踱步,時不時抬頭看一眼艱難運作的時鐘。[靠!我要遲到了!
]杜小貝抓了抓頭發,目光轉向我,嘖了一聲。[嘖,麻煩死了。沒工夫等他了,
你今天先跟我一塊去店里。]我的右眼皮猛跳,回想起杜小貝說過,
她們店里的趙姐看上了我。我勸解自己規定上是不許招童工的,何況是夜總會。轉念一想,
一幾年的偏遠縣城哪有那么安分守己,大可以說是杜小貝托管在那的。
我抗拒地扯住她的衣角,癟著嘴替自己爭取,[我可以不去嗎?我,我會乖乖在家不亂跑的。
][不行!一個人在家多浪費電,我那有吃有喝,別不知好歹。]一路上我都在奮力抵抗,
奈何力氣實在不足,還是眼睜睜地看著我們倆走進了金碧輝煌的落日會所。
她把我摁在化妝間的沙發上,[就在這坐著,聽姐姐們的話。
][你們誰在里面的幫我看著點!我走了!]其實杜小貝的同事們比杜流流的工友友善多了,
時不時地還會跟我聊天逗趣,紅艷艷的指甲捏起各種水果投喂我。
只是她們聊天的尺度實在是太大了,還總用一種同是天涯淪落人的眼神看我,
寬慰我沒什么大不了。我愈發不安,眼珠骨碌碌地轉,試圖尋找逃離魔窟的辦法。
就在我大腦飛速運轉的時候,沙啞的女聲打斷了我的思緒。[你就是江珍明?
]11.我循著聲音望去,女人燙著時髦的發型,指尖夾著一根煙,對我上下打量。
[我是趙姐,跟我來吧。]趙姐……就是那個點名道姓要我的,老鴇?我僵住了,
假裝沒有聽到,低下頭避開她的視線。趙姐有點詫異,[你媽不是跟你說過了嗎?快點的,
過會就晚了。]她跟杜小貝一樣的急性子,自己說完,也不管我應沒應,
上來就抓著我拐進了七彎八繞的走廊。煙臭味和脂粉味糊滿了我的鼻腔,
我看著毫不避諱地上下其手的油膩男人,胃里一陣惡心。我甚至在某間房間里看到了杜小貝。
她的臉色也不好,笑得很勉強。一杯杯五顏六色的烈酒下肚,
還要忍耐身邊挺著啤酒肚的老板。絞盡腦汁地想著討好的話。
我不愿接受這就是我未來的人生。重生之后一直壓抑在心底,
被我刻意忽略的委屈頓時沖破了防線,一瀉千里。逃跑兩個字占據了我全部的大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