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如墨般濃稠的夜色里,陳零孤零零地蹲坐在那座破舊道觀的門檻之上。
清冷的月光傾灑而下,將他的影子拉得細(xì)長,好似一條蜿蜒的黑線,在地面上曲折延伸。
他微微垂眸,目光落在掌心那細(xì)密的紋路之上,那些曲折交錯的線條,
在他眼中竟幻化成了一團(tuán)團(tuán)糾纏不清的黑霧,透著說不出的詭異與神秘。
這是他與生俱來的獨(dú)特天賦——能夠看透別人的命格。回溯到八歲那年,
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如同天河決堤一般,以排山倒海之勢傾盆而下。
狂風(fēng)裹挾著豆大的雨滴,如利箭般肆虐著世間萬物。道觀的門扉在這狂風(fēng)暴雨中,微微顫動,
發(fā)出“咯吱咯吱”的聲響,仿佛在訴說著它的不堪重負(fù)。就在這樣一個(gè)惡劣的夜晚,
陳零被家人狠心遺棄在了道觀門口。彼時(shí)的他,渾身濕透,雨水順著發(fā)絲不斷滑落,
滴落在地面上,濺起一朵朵小小的水花。單薄的衣衫緊緊地貼在身上,好似藤蔓一般,
將他瘦弱的身軀緊緊纏繞。他的嘴唇早已被凍得失去了血色,泛著駭人的青紫。然而,
他卻不哭不鬧,只是用那雙清澈卻又帶著幾分早熟的眼睛,直直地盯著道觀的大門,
眼神中透著一種與年齡不符的堅(jiān)毅。觀主玄清真人不經(jīng)意間踱步出房,眸光輕掃,
便留意到了蜷縮在門口的陳零。他心中一動,連忙快步走上前去。此時(shí)的陳零,
正輕輕放下手中的木炭,沾滿顏料的手指在磚面上飛速游走、勾勒,動作嫻熟而又專注。
玄清真人好奇地湊上前定睛一瞧,只見磚面上的畫里,
清晰呈現(xiàn)出道觀西北角那口枯井的模樣。井繩已斷成兩截,無力地垂著,
井壁上更是裂開了如蛛網(wǎng)般錯綜復(fù)雜的紋路。玄清真人的聲音不自覺地顫抖起來,
問道:“這口井……你是何時(shí)見過的?”畢竟那口井早在十年前就已被石板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地封死,
莫說外人,就連道觀中的弟子也很少有人知曉它的存在。“昨天子時(shí),
有個(gè)穿紅肚兜的小女鬼在井邊哭。”孩童歪著頭,睫毛上還掛著晶瑩的水珠,
稚嫩的聲音在風(fēng)雨中顯得格外清晰,“她說井底下壓著好多人,繩子一斷,
他們就要爬出來了。”玄清真人臉色驟變。就在三日前,他夜觀星象,察覺到道觀陰氣異常,
卻始終尋不到源頭。此刻再看孩童的畫,井壁裂痕的走向與自己羅盤所示的陰脈竟分毫不差。
“你能看見鬼魂?”玄清真人蹲下身子,目光緊緊地盯著陳零。卻見孩童突然抓起他的手腕,
沾著木炭的指尖在他掌心畫了個(gè)歪斜的符號。那符號剛一成形,
玄清真人便感覺袖口的銅錢劍劇烈震顫——這是遇到兇煞之物才會有的反應(yīng)。
“道長的手心里有條黑線。”孩童認(rèn)真地說道,“順著黑線走,會找到穿壽衣的老爺爺。
他的腿卡在裂縫里,說再沒人救他,就要變成吃人的惡鬼了。”雨勢愈發(fā)猛烈,
豆大的雨滴砸在地面上,濺起層層水花。玄清真人卻顧不上避雨,他循著孩童所指的方向,
快步向后山奔去。果然,在坍塌的土地廟下,他發(fā)現(xiàn)了一具早已風(fēng)干的尸體。死者穿著壽衣,
右腿扭曲地卡在磚石縫隙中,而此地正是道觀陰脈的匯聚點(diǎn)。當(dāng)玄清真人渾身泥濘地返回時(shí),
那孩子仍坐在原地。他膝頭攤著張新畫,畫面上暴雨驟停,
道觀屋檐垂下的水珠竟凝成一道道金色鎖鏈,將所有灰霧困在其中。“你叫什么名字?
”玄清真人脫下蓑衣,輕輕地裹住孩子瑟瑟發(fā)抖的肩膀,聲音中透著一絲溫柔。
“他們說我叫陳零。”孩童望著掌心未干的顏料,輕輕說道,聲音中帶著一絲淡淡的憂傷。
滾滾雷聲如戰(zhàn)鼓轟鳴,震得人心惶惶。玄清真人迅速將孩子抱起,腳步匆匆邁向觀門。
自那以后,道觀里便多了個(gè)名叫陳零的小孩。他乖巧又懂事,道觀中的臟活累活,
他總是搶著去做。平日里,他跟隨著玄清真人研習(xí)符咒、鉆研陣法,勤練拳腳功夫。
時(shí)光悠悠流轉(zhuǎn),那個(gè)曾經(jīng)瘦弱的小男孩,已然長成了身姿挺拔的少年。十八歲那年,
玄清真人鄭重地對他說,是時(shí)候下山歷練,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了。陳零背著簡單的行囊,
離開了生活十年的道觀。他憑借著看命的本事,在江湖上小有名氣。
來找他看命的人形形色色,有達(dá)官顯貴,也有平民百姓。
他總是能準(zhǔn)確地說出對方的過往和未來可能遭遇的事情,漸漸地,找他的人越來越多。這天,
狂風(fēng)裹挾著暴雨肆虐,陳零攥著道觀祖?zhèn)鞯凝敿琢_盤,指針對著城隍廟的斷壁殘?jiān)偪翊蜣D(zhuǎn)。
暴雨無情地沖刷著他濕透的后背,遠(yuǎn)處救護(hù)車的鳴笛聲漸漸消散——又一個(gè)找他算命的人,
在聽完“七日血光”的斷言后,終究沒能逃過厄運(yùn)。玄清真人臨終前的咳嗽聲還在耳畔縈繞,
潮濕的道觀里,陳零盯著供桌上那本封皮繡著金線勾魂鎖的《陰陽契》。
師父最后一口氣都在叮囑“千萬別碰”,
可此刻他攥著龜甲羅盤的手指卻止不住發(fā)抖——羅盤指針瘋狂旋轉(zhuǎn),
在空白的方位盤上劃出詭異的血痕。泛黃的書頁自動翻開,
陳零的瞳孔映出密密麻麻的陰文契約。“以陽壽為注,換陰陽通途”的字樣刺入眼底時(shí),
幽藍(lán)的光突然暴漲。他只覺渾身血液逆流,等再睜眼,腐臭的氣息撲面而來,
牛頭馬面的獠牙幾乎戳進(jìn)他喉結(jié)。“大膽凡人!擅闖幽冥地界,損陰德三十載!
”判官的朱筆重重砸在案幾上,生死簿無風(fēng)自動,
陳零的名字下方赫然浮現(xiàn)出漆黑的減壽印記。閻王殿的燭火突然變成慘綠色,
無數(shù)鎖鏈從地面鉆出纏住他的腳踝。陳零盯著生死簿上那個(gè)鮮紅的“誤勾”印章,
忽然想起《陰陽契》扉頁的批注:“地府缺陽間耳目”。他猛地扯斷纏在手腕的鎖鏈,
冷笑一聲:“我可不是來贖罪的。”沾滿冷汗的手指摸向懷中羅盤,
針尖正對著閻王的命格——那是團(tuán)翻涌的黑霧,暗藏劫數(shù)。“諸位在地府困守千年,
可知陽間早已改朝換代?”陳零故意讓羅盤發(fā)出嗡鳴,
“直播帶貨、虛擬現(xiàn)實(shí)、元宇宙……這些能讓陰曹地府煥發(fā)新生的玩意兒,
你們不想見識見識?”他瞥見判官悄悄伸長的脖子,知道自己賭對了。“我替地府當(dāng)外賣員,
送陽間奇物,傳人間新風(fēng)。”陳零舉起羅盤,陰陽魚胎記在黑暗中泛著微光,
閻王的目光掃過他鎖骨處的陰陽魚,突然放聲大笑:“有趣!有趣!你這小子,
但丑話說在前頭,每單外賣按難度折算陰幣,一枚陰幣換一功德。等你攢夠三千功德,
再談重返陽間的事。”判官的朱筆沙沙作響,新的契約在虛空中成型。
陳零咬破指尖按上血印的瞬間,突然聽見《陰陽契》傳來若有若無的笑聲,
恍惚間看見師父站在燭光里,朝他輕輕點(diǎn)頭。就這樣,陳零成了地府首位“陽間外賣員”。
他的青銅令牌上刻著密密麻麻的訂單:給牛頭買陽間限量版的“鬼火香煙”,
替孟婆找長白山百年老參熬湯,甚至要去迪拜給某位中東鬼王代購沉香。陳零攥著青銅令牌,
指尖摩挲著訂單上牛頭潦草的字跡:“鬼火香煙·午夜兇鈴限定款,需在子時(shí)三刻前送達(dá)。
”令牌邊緣傳來刺骨寒意,提醒他若逾期未至,積攢的陰幣將被盡數(shù)扣除。
他裹緊道觀里帶來的道袍,踏入潘家園夜市。霓虹燈牌在雨幕中暈染成詭異的光斑,
古玩攤上的青銅器泛著幽光。陳零在錯綜復(fù)雜的街巷中穿梭,龜甲羅盤突然劇烈震顫,
指針?biāo)浪乐赶蛳镂矑熘巴`閣”牌匾的店鋪。推開雕花木門,檀香味混著霉味撲面而來。
柜臺后,戴著金絲眼鏡的中年男人正慢條斯理地擦拭古董,
聽見腳步聲頭也不抬:“活人來鬼市,不是找死就是尋死。”“我要鬼火香煙。
”陳零掏出三枚陰幣拍在柜臺上。金屬碰撞的聲音格外清脆,男人擦拭的動作陡然停頓。
他抬起頭,鏡片后的瞳孔緩緩縮成豎線,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原來是地府的跑腿小廝,
可惜這貨……早被我包圓了。”話音未落,陳零后背已抵上冰涼的墻壁。
無形的力量掐住他的脖頸,男人的身影化作一團(tuán)黑霧,現(xiàn)出狐耳狐尾的真身。
千年狐妖周身纏繞著幽藍(lán)狐火,指甲化作利爪:“陰幣?留著給閻王爺燒紙吧!
”陳零臉色漲紅,艱難地伸手入懷。道觀所學(xué)的符咒在掌心發(fā)燙,可當(dāng)他念出咒語的瞬間,
狐妖卻發(fā)出尖銳的嘲笑:“雕蟲小技!”符咒剛觸及狐妖,便化作灰燼消散在空中。
冷汗順著脊梁滑落,陳零突然瞥見柜臺角落的相框——里面是張泛黃的戲服照片,
狐妖正扮作黃梅戲里的小生,眉眼間滿是風(fēng)華。他猛然想起牛頭訂單備注里的字跡,
拼盡最后一絲力氣嘶吼:“為救李郎離家園——”狐妖的動作僵在半空。陳零趁機(jī)掙脫束縛,
扯開嗓子唱:“誰料皇榜中狀元!”五音不全的唱腔在店內(nèi)回蕩,狐妖先是一愣,
繼而抱著肚子笑倒在地,狐火都跟著劇烈抖動。“停……停下!”狐妖笑出眼淚,
“多少年沒人唱這出了……你這破鑼嗓子,比閻王爺?shù)墓椿赈忂€難聽!
”它擦著眼淚變回人形,從柜臺深處掏出一個(gè)黑絲絨盒子:“給你,限量版鬼火香煙。
不過下次來……記得帶正版戲服!”陳零接過盒子,突然發(fā)現(xiàn)狐妖袖口露出半截銀鎖,
和自己脖子上的竟是一對。他剛要開口詢問,狐妖卻突然變了臉色:“快走!子時(shí)快到了!
”狂奔出店鋪,陳零看了眼手機(jī)——子時(shí)二刻。他顧不上細(xì)想,抄近路沖向陰陽通道。
暴雨傾盆而下,懷中的香煙盒子卻始終干燥。當(dāng)他踩著最后一刻將香煙送到牛頭手中時(shí),
青銅令牌上突然亮起微光,這次的報(bào)酬比預(yù)計(jì)多了一倍。“你居然從那只狐貍手里拿到了貨?
”牛頭叼著香煙,眼中閃過一絲驚訝,“它可不是好相與的。對了,它沒說什么?
”陳零正要開口,腦海中突然浮現(xiàn)出狐妖袖口的銀鎖。他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鎖,
搖頭道:“沒什么,就是讓我下次帶戲服。
”牛頭哈哈大笑:“那狐貍以前可是戲班子的名角兒,被負(fù)心漢害死后才入了妖道。
你能讓它笑出來,也算本事。”它彈了彈煙灰,“不過下次再遇到,記得離它遠(yuǎn)點(diǎn)。
它心眼小得很,說不定記恨你唱得難聽,下次見你就要命了。”陳零笑著應(yīng)下,
心中卻泛起疑惑。回到陽間后,他翻遍道觀藏書,
終于在一本殘卷中找到記載:千年狐妖多有情劫,若遇命定之人,
會以銀鎖相贈……夜色漸深,陳零望著手中的銀鎖,不知下次見到那只狐妖,
又會是怎樣一番光景。而地府的青銅令牌,又在此時(shí)傳來震動,
新的訂單已經(jīng)下達(dá)……陳零輕輕摩挲著青銅令牌上閃爍不定的訂單,眉頭緊鎖,
宛如擰緊的繩結(jié)。此次任務(wù),
是要為馬面購置釀造“忘憂醉”的關(guān)鍵主材料——三瓶百年陳釀的“醉仙釀”。
這“醉仙釀”,價(jià)格高昂得如同夜空中遙不可及的星辰,且市面上幾乎難覓其蹤,
據(jù)傳整個(gè)華夏大地也不過僅有寥寥數(shù)壇而已。夜幕如一塊巨大的黑色幕布,悄然籠罩大地,
陳零毅然踏上了尋酒之路。他憑借著與生俱來的通靈能力,四處輾轉(zhuǎn)打聽,
終于得知在江南水鄉(xiāng)的一座深宅大院里,藏有他苦苦尋覓的美酒。如水的月光,
輕柔地灑在青石板鋪就的路上,陳零的身影在幽深的巷弄間靈活穿梭,宛如暗夜中的幽靈,
朝著目標(biāo)宅院一步步靠近。終于,他來到了那座古宅的門前。朱漆大門緊緊關(guān)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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