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館玻璃蒙著白霧,程硯第三次撫平襯衫下擺時,
服務生把薄荷茶放在了他面前的藤編杯墊上。他盯著表盤上跳動的秒針,
把裝著藍灰格紋圍巾的紙袋往椅背陰影里推了推,紙袋發出輕微的沙沙聲。
林晚推開雕花木門的瞬間,屋檐融化的雪珠正巧墜在她發間,她低頭抖落水珠時,
珍珠發夾擦過程硯的視線,像雨天突然亮起的車燈。他伸手調高空調溫度的動作太急,
碰翻了糖罐,玻璃碰撞聲讓介紹人王姨的喋喋不休戛然而止。
"小程可是設計過濱河生態園的青年才俊,"王姨的指甲敲著茶杯,
"林編輯上次做的立體繪本連教育局領導都......"程硯突然推過裝著薄荷糖的錫盒,
林晚的"謝謝"被王姨拔高的嗓門蓋過去半截。林晚剝糖紙時注意到他手腕內側的疤痕,
蜿蜒的粉色痕跡藏在黑色表帶邊緣,像雪地里折斷的樹枝。程硯察覺她的目光,
下意識用袖口遮了遮,"大學時做模型不小心......"話音未落,
她的鋼筆從包里滾出來,筆帽彈開的瞬間,折射的光斑正落在他眉心。
窗外驟雨砸在青石板上時,王姨正說到"三十歲該要孩子了",林晚的茶杯突然傾斜,
程硯伸手去扶,兩人的指尖同時碰到杯壁又同時縮回。雨水順著瓦檐淌成水簾,
他望著她發梢將墜未墜的水滴,"我帶了傘。"傘骨撐開的剎那,
林晚發現這是把專業登山傘,墨綠色尼龍布上還沾著干涸的泥點。
程硯把傘面往她那邊傾斜時,圍巾紙袋被遺忘在茶館衣帽架上,露出半截毛線流蘇。
"你住銀杏巷?"他說話時盯著前方水洼,"我設計的社區花園就在那附近。
"林晚數到第七個路燈時,傘柄突然往她這邊又挪了幾公分。拐角書店的櫥窗里,
《園林植物圖鑒》正擺在促銷區,她停下腳步,"你等等。"程硯看著她在包里翻找時,
三片雪花粘在她睫毛上,融化時像小小的流星。"書簽是附贈的。
"她遞來的書里夾著泛黃的話劇票根,程硯接過時聞到紙頁間的松木香。
他的圍巾不知何時已經繞在她脖子上,藍灰格紋襯得珍珠發夾愈發溫潤。
"下周......"他剛開口,巷口突然傳來野貓打架的尖叫聲。
林晚把書往他懷里一塞就跑進單元門,程硯站在原地數到二十八,四樓窗口才亮起暖黃的燈。
他翻開扉頁時,一枚貓爪形狀的墨跡正蓋在出版日期旁,雨水暈開的邊緣像是毛茸茸的輪廓。
回家路上,程硯在便利店買了同款薄荷糖。收銀員找零時,他盯著玻璃門外漸小的雨勢,
指尖無意識摩挲著書頁里凸起的票根。路燈突然閃爍起來,照亮他口袋里露出的半截編織針,
銀光一閃,像她發夾上墜落的雨滴。路燈熄滅的瞬間,程硯把編織針往口袋里塞了塞,
雨絲突然變得綿密起來。他站在便利店屋檐下,翻開《園林植物圖鑒》的扉頁,
貓爪墨跡被雨水暈染得更加蓬松,像是真的在紙面上按了個爪印。
玻璃門被推開時帶進潮濕的風,幾個躲雨的中學生擠進來,吵嚷著要關東煮。
"先生要加熱嗎?"收銀員遞來裝薄荷糖的塑料袋,程硯搖搖頭,
目光落在書頁間露出的半截話劇票根上。票根邊緣有些卷曲,
印著《仲夏夜之夢》的模糊字樣,日期是五年前的春天。他想起林晚低頭翻包時,
珍珠發夾在燈光下泛出的柔光,像雨夜里突然亮起的燈塔。雨勢漸大,程硯把書裹進外套里,
猶豫著要不要冒雨回家。巷口的茶館還亮著燈,透過水汽朦朧的玻璃,
能看到王姨夸張揮舞的手臂輪廓。他突然意識到那把登山傘還留在林晚那里,
編織針在口袋里輕輕戳著掌心,提醒他原本打算今晚織完圍巾的最后幾針。
"這雨怕是要下到后半夜。"便利店老板嘟囔著調整收音機天線,
天氣預報的雜音里斷續傳來"暴雨黃色預警"。程硯摸到收銀臺邊的公用電話,
硬幣剛投進去又卡住了,金屬碰撞聲讓他想起林晚鋼筆滾落時的清脆聲響。他最終沒有撥號,
轉身時看見中學生們的關東煮冒著熱氣,在玻璃上呵出白霧。雨幕中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林晚抱著登山傘沖進便利店,發梢還在滴水。"你果然在這兒,"她喘著氣把傘遞過來,
"剛才發現拿錯了包,你的傘在我這里。"程硯接過傘時觸到殘留的體溫,
傘骨上的泥點已經被擦干凈,金屬柄上刻著的"CY"在燈光下泛著微光。"謝謝。
"程硯注意到她沒戴圍巾,藍灰格紋的流蘇還留在他記憶里。
林晚的指尖在收銀臺邊緣輕輕敲打,節奏像秒針走動,"王姨還在茶館嘮叨,
我借口買蜂蜜溜出來的。"她說著從貨架拿了瓶椴樹蜜,玻璃瓶底凝結著細小的金色氣泡。
程硯突然抽出傘筒里的長柄黑傘,"這個給你。"傘面展開時發出"唰"的聲響,
比登山傘輕巧許多。林晚接過傘柄,觸到一道淺淺的凹痕,"是刻字時留下的?
"她的指甲無意識描摹著"CY"的筆畫,程硯的耳尖在便利店熒光燈下微微發紅,
"大學社團的縮寫。""園林設計社?"林晚擰開蜂蜜瓶聞了聞,
甜香混著雨水的潮濕在兩人之間彌漫。程硯點點頭,袖口隨著動作滑落,
露出手腕上那道粉色疤痕。中學生們的笑聲突然變大,有人打翻了關東煮的紙杯,
湯汁濺到程硯的鞋尖上。林晚迅速抽出紙巾蹲下去,程硯后退半步撞到貨架,
薄荷糖盒子嘩啦啦掉下來。"我自己來。"他彎腰時聞到林晚頭發上的茉莉香波味道,
混著雨水的氣息。收銀員過來收拾殘局,碎碎念著"今天第三個打翻關東煮的",
林晚趁機把蜂蜜放回貨架,指尖沾了滴金黃的蜜。"其實,"程硯突然開口,
聲音比雨聲還輕,"傘是新的。"林晚眨掉睫毛上的水珠,看見他正用紙巾擦拭傘骨,
動作輕柔得像在修復古籍。便利店老板調大了收音機音量,
天氣預報主持人正在說"明日午后轉晴",背景音里隱約有電話鈴聲。林晚擰著濕透的袖口,
"那我明天還你。"她接過黑傘時,傘柄上殘留的溫度讓掌心發燙。
中學生推門離開帶進一陣風,吹亂了貨架上的促銷傳單,程硯伸手按住飛起的紙頁,
正好是《園林植物圖鑒》的廣告。雨點砸在鐵皮屋檐上的聲音突然變得急促,
像無數細小的鼓點。"我送你回去。"程硯撐開登山傘,墨綠色尼龍布在燈光下泛著水光。
林晚搖頭時珍珠發夾擦過傘骨,"王姨會以為我們私奔了。"她的玩笑讓程硯手一抖,
傘面上的積水晃出細碎波紋。便利店的玻璃門再次被推開,這次進來的是渾身濕透的郵遞員,
懷里護著個干燥的包裹。林晚突然指著包裹上的標簽,"是絕版《本草綱目》!
"她的聲音因為興奮提高了幾分,程硯順著她手指的方向,
看見郵戳旁鉛筆寫的"棲霞巷72號"。郵遞員抖落雨衣上的水珠,抱怨著"這鬼天氣",
林晚卻盯著包裹露出孩子氣的笑容,睫毛上還掛著雨滴。"明天見。
"程硯看著她撐開黑傘走進雨里,傘面很快消失在拐角處。他回到貨架前,
拿了瓶和林晚剛才一模一樣的椴樹蜜,玻璃瓶在燈光下像凝固的琥珀。
收銀員找零時硬幣滾到地上,程硯彎腰撿起,發現柜臺縫隙里卡著片淺綠色絲帶,
像是從什么裝飾物上掉下來的。程硯捏著那片淺綠色絲帶直起身,
發現收銀員正用沾著關東煮湯汁的抹布擦拭柜臺。"先生還要別的嗎?
"她指了指程硯手里的椴樹蜜,玻璃瓶在他掌心滲出細密水珠。
他搖頭時聽見急診鈴由遠及近,透過雨幕看見救護車藍光閃過便利店玻璃。三小時后,
程硯在社區醫院走廊摘下聽診器,白大褂袖口還粘著幾根白色貓毛。護士站的電話突然響起,
他轉身時聽見急促的腳步聲,林晚抱著團濕漉漉的白毛球沖進自動門,珍珠發夾歪在耳邊,
藍灰格紋圍巾裹著不斷掙扎的貓。"它從樹上摔下來,"她聲音發顫,指節被貓爪抓出紅痕,
"右前爪不能動了。"程硯接過貓的動作嫻熟得不像第一次,
受傷的流浪貓竟在他臂彎里安靜下來。"抓傷要消毒。"他示意林晚跟上來,
診室燈光下白大褂的褶皺里還藏著干涸的泥點。貓被放在處置臺上時又開始掙扎,
程硯用燙傷的手按住它后頸,粉色疤痕在無影燈下像條細小的河流。"你學過獸醫?
"林晚看著他用繃帶固定貓爪,動作比茶館遞薄荷糖時流暢十倍。
程硯的睫毛在燈光下投出扇形陰影,"大學救過燒著的貓,后來選修了動物急救。
"貓突然哀叫一聲,他立刻松開力道,指腹輕輕摩挲貓咪耳后,
那處皮毛沾著林晚圍巾上的藍灰色纖維。處置臺抽屜里滾出半包桂花茶,
和林晚包里露出的茶包一模一樣。程硯用鑷子夾出沾在貓毛上的枯葉,"王姨硬塞的伴手禮。
"林晚從口袋掏出同款茶包時,珍珠發夾終于掉下來,在瓷磚上敲出清脆聲響。
兩人同時彎腰去撿,程硯的聽診器勾住了她的發絲,桂花香混著碘伏氣味在狹小空間里彌漫。
"雪球。"林晚突然說,手指輕觸貓咪濕潤的鼻尖。程硯正在病歷本上寫"右前爪骨裂",
鋼筆尖頓在紙面暈開墨點。"它摔下來時像團雪球,"她解釋著,把茶包塞回口袋,
線頭卻掛在紐扣上,"而且毛色像你圍巾的灰白格子。"程硯的鋼筆又動了,
在"雪球"后面補了括號標注"暫命名"。走廊傳來推車轱轆聲,
護士探頭說X光室空出來了。程硯脫掉白大褂時露出里面的深灰毛衣,
袖口磨損處探出半截編織針。"你值班還帶這個?"林晚指著那點銀光,
懷里的貓突然舔了舔她手腕抓痕。程硯把編織針往里塞了塞,
"本來想改圍巾長度......"X光片顯示雪球需要打夾板,
程硯調石膏時林晚發現他白大褂內袋別著茶館的薄荷糖錫盒。
候診椅上的流浪漢突然開始咳嗽,她下意識把圍巾往上拉,藍灰格紋蹭到臉頰。"喝點熱的。
"程硯不知何時泡好了桂花茶,紙杯遞過來時熱氣模糊了他的眼鏡片。林晚雙手捧住杯子,
發現杯底印著"棲霞社區醫院"的logo,和郵包上的地址一模一樣。"你住棲霞巷?
"她吹開浮動的桂花,茶水溫熱地漫過喉嚨。程硯正在給雪球調整夾板角度,
聞言抬頭看了眼窗外漸小的雨勢,"醫院宿舍在72號。"林晚的茶杯突然傾斜,
幾滴茶湯濺在雪球的前爪繃帶上,暈出淺褐色斑點。"那本《本草綱目》,
"她聲音輕得像貓呼吸,"是你訂的?"程硯的聽診器滑到胸前,
金屬頭撞在處置臺邊沿發出脆響。雪球趁機掙脫他的手掌,瘸著腿往林晚懷里鉆,
夾板刮過程硯的燙傷疤痕。"社團資料需要查明代園藝記載,"他摘眼鏡擦拭水霧,
鏡架上還纏著根白貓毛,"你懂古籍?"林晚的指尖無意識描摹著茶杯邊緣的凹痕,
"我編過中藥題材的兒童繪本。"護士來送止痛藥時,雪球已經窩在林晚膝頭打呼嚕。
程硯的白大褂搭在椅背,口袋里露出《園林植物圖鑒》的一角,
林晚上次畫的貓爪批注正好翻在外面。"明早八點換藥。
"他把藥片分裝進印著貓咪圖案的小袋子,動作熟練得像在茶館遞薄荷糖。
林晚突然抓住他手腕,指尖停在疤痕上方半厘米處,
"你救的那只貓......""叫年糕。"程硯的袖口滑下來蓋住兩人交疊的手指,
診室掛鐘的滴答聲突然變得很響。林晚松開手時帶出一根藍灰色毛線,
雪球的尾巴掃過她手背,夾板上的茶漬已經干了。走廊傳來換班醫生的說笑聲,
程硯迅速把編織針塞回毛衣袖口,起身時碰翻了桂花茶包,碎花落在雪球的白毛上像星星。
碎花落在雪球的白毛上像星星,程硯彎腰去撿茶包時,林晚的圍巾流蘇掃過他的手背。
"你該換條厚圍巾了。"她指了指窗外呼嘯的北風,玻璃上結著冰花。程硯把茶包塞回口袋,
指尖凍得發紅,"下周寒流要來,零下七度。"雪球在處置臺上打了個噴嚏,
夾板敲出噠噠聲。林晚突然想起什么,從包里抽出本精裝繪本,
"上次你說想參考兒童繪本的配色。"程硯接過時封面蹭到雪球的尾巴,
燙金標題《森林四季》在燈光下閃爍。他翻開扉頁,林晚的鋼筆字跡寫著"給年糕的朋友",
墨跡有些暈開。"你留著看吧。"林晚低頭整理雪球的繃帶,珍珠發夾在鬢角晃了晃。
程硯的指尖停在繪本中某頁,那里畫著冬日森林,藍灰調色塊拼出雪地上動物的腳印。
"像不像你的圍巾花紋?"她突然抬頭,鼻尖還沾著雪球抖落的碎花。程硯合上書頁,
聽見紙張發出脆響,"明天我送還給你。"三天后寒流來襲,林晚在編輯部拆開快遞,
層層泡沫紙里裹著《森林四季》和未拆封的羊絨圍巾。
透明包裝袋上貼著便利貼:"圍巾是妹妹挑的,她說藍色配珍珠。"她對著窗戶舉起圍巾,
陽光穿透織物顯出細密的藍灰格紋暗紋,和程硯那條幾乎一樣。
電話鈴響起時林晚正把臉埋進羊絨圍巾里,薄荷味從纖維間滲出來。"繪本第23頁,
"程硯的聲音混著電流雜音,"那只雪狐的眼睛..."林晚嘩啦啦翻到那頁,
水彩畫的狐貍瞳孔里藏著極小的六邊形雪晶。"用牙簽蘸白顏料點的,"她轉著鋼筆,
"當時想著要是有人發現這個彩蛋..."電話那頭傳來紙張翻動聲,
程硯的呼吸聲忽然變近,"就像發現圍巾里的格紋?"林晚的鋼筆滾到地板上,
墨水滴在地毯上暈成貓爪形。窗外狂風卷著碎雪拍打玻璃,她聽見電話里模糊的貓叫,
"雪球拆了你的繃帶?"程硯的輕笑震動著話筒,"不,它在玩編織針。
"掛斷電話后林晚盯著圍巾出神,藍灰格紋在夕照下像深淺不一的雪地。她拉開抽屜,
里面躺著三團毛線,顏色和程硯常穿的毛衣一模一樣。織針相碰的咔嗒聲里,
雪球石膏上的貓爪印漸漸被暮色吞沒。三周后程硯收到同城快遞,扁平的盒子散發著松木香。
他拆開牛皮紙,藍灰格紋圍巾像瀑布般垂落,內側標簽繡著"給年糕的醫生"。
圍巾一角用白線織出微型貓爪,針腳細密得像是鋼筆點的雪晶。他立刻撥通電話,
林晚接起來時背景音里有茶壺沸騰的聲響。"你織的?"程硯把圍巾貼在耳邊,
羊毛蹭得皮膚發癢。林晚的茶杯發出輕響,"雪球康復那天開始的,拆了七次才藏好格紋。
"程硯突然咳嗽起來,圍巾上沾了薄荷糖的氣息。"現在能說了嗎,
"林晚的鋼筆在紙上沙沙滑動,"為什么第一次見面帶著給妹妹的圍巾?
"程硯把臉埋進圍巾,聲音悶悶的,"那天其實是我生日。"電話那頭傳來茶杯翻倒的聲音,
雪球喵嗚一聲跳開。"所以你妹妹...""是雙胞胎,"程硯的指尖描摹著圍巾上的貓爪,
"她總說我們該有同樣的溫度。"林晚的呼吸聲忽然變輕,
珍珠發夾落在木質桌面上的聲響清晰可聞。程硯聽見她翻開某本書,
"《森林四季》第40頁,"她的聲音帶著笑意,"看看樹洞里面。"程硯從書架抽出繪本,
翻到指定頁碼時抖出張便簽。貓爪墨跡旁畫著迷你登山傘和茶杯,下面寫著"周四兩點,
棲霞巷72號查收生日蛋糕"。雪球突然跳上書架撞倒薄荷糖罐,程硯接住滾落的錫盒,
發現底部刻著和登山傘柄上同樣的"CY"。程硯捏著那張便簽,雪球在他膝頭踩奶,
爪子勾住圍巾上的貓爪紋路。"這本《蕨類圖譜》絕版二十年了,
"他指著書架上發黃的書脊,"你居然有全彩插圖版。
"林晚的珍珠發夾在閣樓天窗的光線下泛著柔光,
她踮腳去夠最高層那本《江南園林植物志》,袖口滑落露出腕間的藍灰格紋皮筋。
"小心梯子,"程硯扶住搖晃的木梯,霉味混著舊書頁的沉香撲面而來。
林晚的指尖剛碰到那本墨綠色封面的書,另一只手突然從書架縫隙伸過來,
兩人的手同時握住了褪色的燙金標題。春日浮塵在光束中旋轉,
程硯感覺她的指甲輕輕刮過自己手背,像雪球撒嬌時的觸碰。"你也找這本?"林晚松開手,
書脊上"昭和七年刊"的字樣已經斑駁。程硯取下書時抖落一張泛黃的書簽,
上面印著和登山傘柄相同的"CY"鋼印,"我導師的舊藏,十年前被古董商收走了。
"林晚突然抓住他翻頁的手,"等等,這頁批注..."她的呼吸拂過程硯耳際,
帶著椴樹蜜的甜香。閣樓地板吱呀作響,
程硯發現被林晚指著的頁邊寫著蠅頭小楷:"CY君,金粉蕨應移栽至背陰處。
"他的拇指無意識摩挲著那行字,墨水早已暈開。"你導師的字跡?"林晚湊近看時,
珍珠發夾蹭到他下巴。程硯搖頭,書頁沙沙翻到扉頁,藏書票上印著棵被火焰包圍的銀杏,
"這是救火那天的紀念票。"樓下傳來舊書店老板的咳嗽聲,林晚從包里抽出本筆記簿,
"你看這個。"她翻到夾著干蕨葉的那頁,鉛筆素描的植物輪廓與書中插圖幾乎重合。
程硯的眼鏡鏈掃過紙面,"你臨摹過這本?""三年前在京都舊書市見過殘本,
"林晚的鋼筆在空白處畫著圈,"當時想著要是能找到全本..."陽光突然穿過云層,
照亮書頁間夾著的透明標本袋。程硯取出袋中已經發脆的銀杏葉,
葉脈上用金粉寫著日期——正是話劇票根那天。"那年校慶,"他的聲音突然變輕,
"我們社團燒模型時,年糕就是叼著這種葉子跑出來的。"林晚的鋼筆停在紙面,
墨水暈成蕨類孢子囊的形狀。閣樓木門突然被風吹開,雪球喵嗚著竄進來,
爪子上沾著樓下舊書堆的灰塵。"它怎么跟來的?"林晚抱起貓,發現它項圈上別著張便條。
程硯展開皺巴巴的紙條,上面畫著歪歪扭扭的登山傘和茶杯,落款是潦草的貓爪印。
"妹妹帶它來的,"他擦掉雪球胡須上的蛛網,"她說要看看傳說中的絕版書閣樓。
"樓下風鈴叮當作響,老板拖著腳步走近樓梯,"兩位,找到寶沒有啊?
"林晚迅速把銀杏葉夾回書里,程硯卻將標本袋塞進她筆記簿,"送你。
"他的小指碰到她掌心的繭,那是長期握筆留下的痕跡。雪球突然撲向空中飛舞的塵埃,
爪子勾住了林晚的發圈,藍灰格紋皮筋彈到程硯膝蓋上。"金粉蕨現在長得很好,
"程硯撿起皮筋時突然說,"就種在年糕的墓碑旁邊。
"林晚正用鋼筆描摹書頁上的水漬痕跡,聞言筆尖一頓,
"是火災那天..."程硯把皮筋套在手腕上,粉色疤痕從表帶邊緣露出來,
"它把燃燒的模型架撞歪了,救了大半個社團的人。"舊書店老板的腦袋從樓梯口探出來,
"這本要加錢啊,昭和年的東西..."林晚合上筆記簿,干蕨葉的輪廓透過紙背微微凸起。
程硯掏出錢包時,雪球正用爪子撥弄他腕間的皮筋,藍灰格紋在陽光下像流動的金屬。
"不用找了,"他把鈔票壓在柜臺墨水瓶下,"再幫我留意昭和十年的《苔蘚圖譜》。
"走出書店時林晚重新扎起頭發,珍珠發夾在春風中微微發亮。
程硯摸著口袋里皺巴巴的標本袋,"下周四..."話音未落,雪球突然從他背包里探出頭,
嘴里叼著片新鮮銀杏葉。"現在就去,"林晚接過樹葉對著陽光看,葉脈金粉閃著細碎的光,
"我想看看金粉蕨。"程硯的登山傘在背包側袋搖晃,傘柄"CY"的刻痕沾著閣樓灰塵。
林晚的筆記簿里,那片昭和七年的銀杏葉正靜靜躺在鋼筆畫的蕨類旁邊,
葉柄上還留著程硯指尖的溫度。春風卷著梧桐絮掠過他們之間的空隙,
像那年燒焦的模型里飄出的灰燼。春風卷著梧桐絮掠過他們之間的空隙,
像那年燒焦的模型里飄出的灰燼。林晚伸手接住一片飛絮,雪球突然從程硯背包里竄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