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晚舟那句飽含疲憊與絕望的低語,像一記悶雷,在沈修白腦海中炸響。
“我真的……真的好累啊……”這不是她平日說話的音調,嘶啞、空洞,
仿佛聲帶被砂紙打磨過,又像是從一口枯井深處傳來,帶著回響。更駭人的是,
他體內那股冰冷的力量,在他感知中,竟在此刻輕微地跳動了一下,
與她聲音中那種極致的疲憊與絕望,產生了一種詭異的共鳴。她的話語,
她身上纏繞的灰色絲線,她眼神中那一閃而過的混亂光芒……所有跡象像冰冷的拼圖碎片,
在他面前拼湊出一幅令人膽寒的圖景。同步。那些低語說她正在墜落,與他同步。
他說她在看到,她在聽到。她說她感覺被注視,她說她聽到低語。這不僅僅是巧合。
她捂著臉無聲哭泣,肩膀劇烈顫抖。在她單薄的背影上,
他仿佛看到另一重扭曲的景象疊加:一道道灰色鎖鏈從虛空中延伸出來,死死纏繞住她,
將她向一個黑暗的深淵拖拽。那些鎖鏈,與他感知中纏繞在父母身上的“業障”絲線,
有著驚人的相似。“晚舟……”沈修白艱澀地開口,喉嚨像是被凍住了一樣。
他想伸出手去觸碰她,去拉她,去將她從那無形的鎖鏈中解救出來。
但他體內的冰冷力量再次傳來一陣刺痛,阻止了他。那力量似乎在告訴他,
任何試圖介入或改變這種“同步”的行為,都會帶來反噬。低語聲在他耳邊放大,
命運……這是同化……”“……她正在踏入你的世界……這是禮物……也是考驗……”禮物?
考驗?將他深愛的人拉入這種瘋狂的深淵,這是禮物?憤怒像火焰般在他胸腔里熊熊燃起,
瞬間燒去了他所有的恐懼和猶豫。不。這不是禮物。這是折磨!是掠奪!墨先生……或者說,
是墨先生背后那個操控著一切的“劫境”規則,正在將魔爪伸向顧晚舟!
他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絕不。顧晚舟的哭泣聲漸漸平息,她放下手,轉過身來。
她的眼睛通紅,臉頰上還掛著淚痕,但眼神卻變得異常平靜,平靜得甚至有些冷漠。
那層纏繞在她身上的灰色絲線似乎收斂了一些,
但那股冰冷的、與他體內力量呼應的共鳴感卻并未消失。“修白。”她看著他,
聲音恢復了平日的溫柔,但那溫柔中帶著一種他從未聽過的疏離感。“對不起,我失態了。
我只是……最近太累了。”太累了……她說得如此輕描淡寫,
仿佛剛才的爆發只是尋常的疲憊發泄。但沈修白知道不是。
他分明感受到了她話語中那種與低語相似的絕望回響。她的眼神,
不再是那個深愛著他、擔憂著他的顧晚舟,而像是一個正在遠離他,或者說,
正在被某種東西緩慢侵蝕、改寫的人。她的瞳孔深處,似乎隱約閃過一絲古怪的光芒,
像某種非人的、計算性的理智。“你……你還好嗎?”沈修白緊張地問,
試圖從她的眼神中尋找一絲熟悉的溫度。顧晚舟笑了笑,笑容蒼白無力:“我很好。
別擔心我。你好好休息,養好身體最重要。”她走上前,整理了一下他的被子,
動作輕柔而機械。在她低頭的時候,沈修白看到她的耳畔,似乎有什么東西在微微蠕動,
像是一枚細小的、黑色的符文。它閃爍著微光,在他扭曲的感知中顯得格外刺眼。
那符文……與他體內冰冷力量所化的晶體內部閃爍的光芒,竟然有著某種相似的結構!
沈修白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他死死盯著那個符文,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
這不僅僅是同步。她身上,真的出現了他世界的痕跡!“晚舟,
你耳朵那里……是不是有什么?”沈修白伸出手,想去碰觸她,
去 ??那個符文是否真實存在。顧晚舟像是被燙到一樣猛地后退一步,
眼神中閃過一絲驚慌,隨即又恢復了那種異常的平靜。“沒有。怎么了?我臉上有什么嗎?
”她的反應過于激烈,反而證實了沈修白的猜測。那符文,她自己看不到,或者感覺不到。
它只存在于他,或者說,存在于他們正在被侵蝕的這個“維度”里。她正在被標記。
就像他被低語標記一樣。“沒事。”沈修白收回手,
指尖因為剛才短暫的接觸殘留著她體表冰冷的觸感,以及那種來自體內力量的警告。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不能再刺激她。她已經瀕臨崩潰,如果他表現得過于異常,
只會讓她更加恐懼或遠離。顧晚舟定定地看了他幾秒,那平靜的眼神讓他毛骨悚然。
她點了點頭:“那就好。我……我先走了。改天再來看你。”“晚舟!
”沈修白急切地喊住她。他不能就這樣讓她離開。她身上有了那種符文,她聽到了低語,
她正在被卷入!顧晚舟停下腳步,回過頭,眼神依舊平靜得像一潭死水。“還有什么事嗎,
修白?”她語氣中的疏離和眼中的空洞讓沈修白心如刀絞。他想告訴她一切,
告訴她那個符文,告訴她低語的可怕,告訴她墨先生可能并非善類。
但他看著她蒼白疲憊的臉,看著她眼中的平靜和隱藏的驚慌,話到了嘴邊又咽了下去。
她承受得夠多了。現在告訴她這些,只會讓她徹底崩潰,或者將她推向無法挽回的深淵。
他必須自己去面對。去弄清楚這一切到底是什么。去找到阻止這種“同步”蔓延的方法。
“你……你路上小心。”他最終只能說出這句無關緊要的話,像是將她推向未知的危險。
顧晚舟眼中閃過一絲微不可察的失望,隨即又被平靜取代。“嗯,我會的。”她轉身,
腳步有些急促地離開了病房。房門輕輕關上,病房再次陷入死寂。沈修白癱坐在病床上,
全身像是虛脫了一樣。顧晚舟身上的符文,她聽到低語,
她感受到的注視……這都印證了低語的預警。她不僅僅是精神疲憊,
她正在被拉入這個扭曲的“劫境”,正在被某種力量“同化”。而他體內的冰冷力量,
是他被標記的證據,也是他感知到這種“同步”發生的媒介。
那低語曾說墨先生是“看門狗”,說冰冷力量是“賜予”。但現在看來,
這賜予分明是一種更惡毒的詛咒,一種將他與這個世界,與他身邊人,緊密綁定的鎖鏈。
憤怒燒得他理智蒸騰。墨先生!你到底做了什么!你教我應對“劫境”,讓我探尋力量,
難道就是為了將我變成某種容器,甚至將我身邊的人也拉進來嗎?!他死死盯著房門,
腦海中回蕩著顧晚舟平靜而疏離的眼神。他不能坐以待斃。他必須采取行動,
即使這意味著更大的風險和痛苦。他重新將意識沉入體內。那股冰冷力量感受起來更加活躍,
仿佛因為顧晚舟的離開和他的情緒波動而受到了某種刺激。它在他丹田處跳動著,
散發出一種既古老又惡意的氣息。那些構成它的冰冷晶體內部閃爍的光芒,
現在在他感知中看起來更加清晰,每一個光芒都像是扭曲的符文,
或者是一個微小的、正在旋轉的畸形圖案。低語聲再次響起,這次像是從冰冷力量本身發出,
引誘和威脅:“……你害怕……你擔憂……你的軟弱……會害死她……”“……想要保護她?
步……”“……她身上的印記……是回應……是連接……只有你……才能引導她……”引導?
引導她墜入這個深淵嗎?沈修白心中冷笑。但低語中的某個詞卻觸動了他——連接。
顧晚舟身上的符文印記,與他體內的力量,形成了一種連接。這意味著什么?
他能否通過這種連接,感知到她的狀態?甚至……影響她,或者保護她?
保護顧晚舟的強烈愿望,壓倒了他對這力量的恐懼。他不再像之前那樣小心翼翼地探查,
而是帶著一種近乎孤注一擲的決心,用意念強行“抓住”那團冰冷的力量,
試圖將其向外拉扯,或者強行“讀取”其中的信息。“轟!”感知世界瞬間炸開。
病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混沌的黑暗,充斥著刺骨的寒意。黑暗中,
無數扭曲的、閃爍著符文光芒的冰冷晶體在他周圍高速旋轉、碰撞,發出令人耳鳴的尖嘯。
低語聲不再是環繞,而是從四面八方,從每一個晶體內部同時傳來,
…”“……她的印記……是門……是橋……”“……歡迎……墜落……”就在這混亂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