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生父母要帶我走時,我的第一反應是:桑樾怎么辦?他剛失去記憶,什么都忘了,
就只記得我。我正打算帶他一起走,卻意外聽到他跟別人說:「失憶?裝的。」
「我得罪人了,不想讓女朋友跟我一起被盯上。」「葉枳就不礙事,她被欺負,我不心疼。」
聽到這話,我長舒一口氣。那就好,明天我注銷葉枳這個身份的時候,他應該不會難過了。
1我提前回了家,想給桑樾一個驚喜。就聽到了那番話。「失憶?當然是裝的。」
他房間門沒關死。傳出矜傲散漫的聲音。「最近得罪了人,對方說要報復回來,
連同我的女人也不放過。「小魚跟我走得太近,已經這幫人盯上了。「沒辦法,
只能給她找個替身。」小魚叫陸安魚。是桑樾的青梅竹馬。電話那頭,
朋友問:「可這方法管用嗎?」「管用。那幫人現在真以為葉枳才是我的戀人。」
「你可真狠心啊,人葉枳怎么說也喜歡你這么多年……」「你不懂,」桑樾打斷對方,
「小魚害怕得哭了一天,我實在心疼,才出此下策。不然你以為,我想跟小魚分開?」
「那葉枳呢?你就一點不憐香惜玉?」「她不礙事。」桑樾想都沒想,回答道,
「她不是小魚,被欺負,我不心疼。」我呆呆地站在門口。有些不知所措。
2我不知道桑樾和陸安魚在一起了。如果我知道,一定會避嫌。我喜歡桑樾,這不是秘密。
但我也知道,我和他不可能。我從小窮苦到大,和高知家庭出生的桑樾之間隔著鴻溝。
喜歡他這么多年,他始終和我保持著距離。直到上個月。桑樾突然狼狽地來找我。
他說他失憶了,什么都不記得,就只記得我。桑樾喜歡極限運動。出意外撞到頭,
也不是沒有可能。那時候,他用一雙濕潤的眼睛看著我,說:「葉枳,求求你,收留我吧。」
我心軟,同意他在我家住下。但這期間,我多次要帶他回去找父母,桑樾都拒絕了。
他摟著我的腰,委屈不已:「對我來說,他們也跟陌生人無異。「枳枳,你不要我了嗎?」
桑樾長得好看,又曾救過我的命。他撒嬌,我只有投降的份。就這樣,我倆同居了一個月。
曾經遙不可及的男人,如今就在我枕邊。美好得像夢一樣。的確是夢。因為今天,我該醒了。
3我故意弄出點動靜。桑樾趕緊把電話掛了,走出房間。「枳枳,你什么時候回來的?」
「剛進家門。」他暗自松了口氣。隨即抱著我,把頭埋在頸間。「本來想接你下班的,
沒想到你先回來了。」我沉默。桑樾于是抱得更緊了,唇瓣貼著我的耳垂,親了親。
「怎么了?今天工作不開心嗎?」「有點。」「誰欺負你?我去教訓他!」「桑樾,」
我不動聲色地推開他,問,「你的記憶有恢復一點嗎?」「好像沒有。」
「真的誰也不記得嗎?」他笑笑:「反正我醒來后,腦子里就只有你的名字。」「那,
陸安魚呢?」桑樾皺起眉頭,苦苦思索。「她是誰?我應該認識嗎?」「算了,沒誰。」
桑樾顯然也不想在這個話題上糾結。很快轉了話鋒。今天是我的生日。他說給我準備了禮物。
是一件粉色的外套,樣式很別致。「我攢了好久的錢買的呢,你喜歡嗎?」
桑樾觀察著我的神色。但我沒有回應。因為我忽然想起來。陸安魚最喜歡穿粉色。4晚上,
我要去公司交個文件。出門前,隨手披上了那件粉外套。走著走著,我懷疑自己被人跟蹤了。
很快,前面的路也被人堵住。「找到你了,桑樾的女朋友。」幾個男人將我團團圍住。
我說:「你們認錯人了。」「放屁,我盯你很久了!你天天跟桑樾那家伙成雙成對,
不是你是誰?」我平靜地反問:「現在幾點了?」「十一點……怎么了?」
男人被我問得有些懵。「桑樾如果真喜歡我,會在明知有危險的情況下,半夜十一點,
放我一個人出來嗎?」「……有道理啊。但你身上這件外套,我不會認錯的。」「外套?」
男人給我看了張照片。是桑樾和陸安魚的合影。陸安魚就穿著這件粉色外套,
連拉鏈上的掛飾都如出一轍。只不過她戴著帽子,看不清臉。「不會有錯。」
男人打量我幾眼,「看到口袋上的這個英文了沒?我知道這玩意兒是自己定制的,
你就是我要找的人。」我低下頭,這才發現。口袋上繡著三個字母。「LAY」。
怪不得送我這件衣服。穿上她,我就成了陸安魚本人。可以最大限度地,當她的替死鬼。
5回到家,已是十二點多。桑樾還沒睡。聽到開門動靜,蹭地一下跳起來。
然后緊張地觀察我。見我完好無損,他松了口氣,又有些驚訝:「你回來得這么快?」「嗯。
」「沒遇到什么事吧?」「我應該遇到什么?」我盯著他反問。「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
沒遇到危險就好。」演了一個月,桑樾第一次露出破綻和局促。我收回目光,
佯裝平靜:「累了,準備睡覺。」想起剛才的事,其實還有些恍惚。危急關頭,
陳嘉屹出現了。他什么都不用做,只是站在那里,那群打手就四散奔逃。A 市陳家。
混這個圈的都認識。陳嘉屹把手里冰淇淋遞給我:「還好哥哥跟著你。」我問:「這么晚了,
你怎么還在附近?」「你一直沒答應跟我回家,我睡不著,干脆出來散步,
沒想到就碰上你了。」陳嘉屹心疼地看著我:「以前這種事也常發生嗎?
「跟我們分散的這些年,你就是這樣過來的?」我搖頭:「沒有啦,你別擔心。」
其實我到現在都不敢相信。陳嘉屹是我親哥。陳家早些年丟了個小女孩,居然就是我。
為了找我,他們這些年風塵仆仆。親子鑒定結果出來的那一天,陳嘉屹帶著爸媽,
推了手里所有工作,專程來接我。只是我一直沒答應。A 市,繁華之都,離我太遙遠了。
況且我走了,桑樾怎么辦?耳邊傳來淋浴的水聲,拉回了我的思緒。趁桑樾在洗澡。
我用電腦查了他的聊天記錄。桑樾「失憶」后,微信注冊了小號,只用來和我聯系。
他說原本的賬號密碼都忘了。但他的電腦上,卻登錄著大號。置頂就是陸安魚。【桑樾哥哥,
你那邊還好嗎?】陸安魚問。桑樾說:【他們已經盯上這里了,你最近千萬不要來找我。
】陸安魚:【唉,我只是不想看你被客戶灌那么多酒,才那樣罵他,沒想到把人得罪了。
】桑樾:【乖,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原來得罪人,是這么來的。陸安魚的小孩子脾氣,
不光攪黃了桑樾的合作,還害慘了他。陸安魚又問:【你在那邊,沒跟她睡一間房吧?
】【沒有。】對這個回答,陸安魚深信不疑。【那就好,我倆手都還沒牽,
你不可以和她太親密!況且,你也不用犧牲太多,反正葉枳那么愛你,
隨便利用一下就好啦~】陸安魚不知道。她的桑樾哥哥撒謊了。他不光跟我睡一張床,
還精力旺盛,恨不能每晚都黏在我身上。最后,陸安魚問:【你打算什么時候回來呀?
】桑樾:【快了,如果陳家肯幫忙,我很快就能回去。】【回來的時候,
你打算怎么跟葉枳解釋?】【就說記憶恢復了,我愛的不是她。】后面的內容,
我沒有再看了。淋浴聲還未停下。我關緊房門,撥通陳嘉屹的電話。「我想好了,
我跟你們回家。但有一個請求。「能不能,注銷我現在的戶籍?」6三天后的下午。
我拖著行李箱,跟桑樾說,要去出差。桑樾依依不舍。在看到我仍穿著那件粉色外套后,
他神色一滯。「你……還要穿它?」「對啊。這不是你攢錢送我的么?我當然要穿。」
他拿來另一件外套:「換這件走吧。」「怎么了?你送的外套,有什么問題?」
桑樾眼神閃躲:「它不是很厚,怕你凍著。」「這都快入夏了,不會冷的。」
我看著桑樾的眼睛,最后一遍問:「你到底想說什么?」他沉默許久,搖頭。「沒什么,
你喜歡就好。」我釋然一笑。這就是他的答案。「那我走了,再見。」門輕輕合上。
像一聲道別。喜歡過桑樾的那個葉枳,徹底死了。人死才能注銷戶籍。但這點事,
對陳家來說舉手之勞。我換了電話卡,換掉一切。走向全新的生活。7到第二天的時候,
桑樾察覺不對。他發去的消息石沉大海。打去的電話無人接聽。葉枳失聯了。
桑樾起先安慰自己,沒事,可能只是太忙了。她不是值得讓自己分心的人。可是,他失眠了。
葉枳的枕頭還在旁邊,空氣里充斥著她的味道……他煎熬難過,對著空氣,呢喃葉枳的名字。
至此,他覺得也許只是生理上癮。第三天仍無消息。桑樾跑去葉枳的公司,
卻被告知葉枳已經辭職了。桑樾像是被人蒙頭打了一棍子。他腳步虛浮,去了派出所。
「葉枳,對,她是我……我女朋友,但她失聯了,我懷疑她遇到了危險。」「確定嗎?
系統里沒這個人。」「您再看看,不會有錯的。」辦事員一頓敲擊鍵盤后,
忽然抬頭:「她死了啊。「就在昨天,戶籍都銷了。」嗡的一聲。桑樾的世界,
失去了所有聲音。8一晃半年后。A 市陳家的女主人舉辦生日宴,來了很多人。
五十五歲的林芳穿著雍容。逢人就說:「這禮服好看吧?我女兒給我選的!」大家都知道。
半年前,陳家找回了遺失多年的小女兒。寵得跟什么似的。大陳董干脆提前退休,
把工作全丟給兒子,每天只忙一件事:陪小女兒游山玩水。他兒子陳嘉屹為此忿忿不平。
因為他也想多陪陪妹妹。今天這個生日宴,名義上是為林芳慶生。
實則是要將小女兒介紹給大家。林芳喜不自勝,一改之前的愁容,人都顯得年輕了。
這令眾人更加好奇。「哎,你見過陳家那個女兒沒?」「狗仔都沒拍到,我怎么可能見過。」
「那你怎么穿得這么風騷?」「你不也一樣?在場哪一個單身男性不穿成這樣?
都想引起陳家千金的注意。」「可我聽說她有娃娃親……」我安靜地路過會場。
大家都在忙著八卦。沒人注意到,我轉身進了陳家的休息間。我來給陳嘉屹送衣服。剛才,
有位女賓失手打翻酒杯,把他的西裝弄臟了。陳嘉屹說:「枳枳,你待會兒出去,
安撫一下那位客人,她好像很自責。「我們是主家,這點小事,沒必要苛責客人。」
我答應下來。出了休息間,我就去找那位潑酒的客人。果然有個女生在哭。
同行的男子正安慰她。他倆的身影好像有些眼熟。還沒等我反應過來,男子回頭。「枳枳?!
」桑樾唰地一下站起來,不可思議地看著我。9原來是桑樾和陸安魚。沒想到在這里重逢了。
看來,他們已經平息了得罪客戶的風波。我很快鎮定下來。說實話,這半年,
我幾乎快把桑樾忘了。爸媽很疼我,為了彌補虧欠的親情,他們帶我環游世界。我本以為,
需要很長一段時間來走出桑樾給我的陰影。可是世界太大了。我壓根沒空想起他。「枳枳?!
真的是你?!老天保佑!你還活著!」但看起來,桑樾就沒那么淡定了。他跑到我面前。
驀地,眼眶就紅了。「太好了,你真的還在……我不是做夢……」「看來,你記憶都恢復了。
」桑樾一愣。差點忘了,失憶是他裝的。「恢復了。」他心虛地答。我轉頭又去看陸安魚。
打翻酒杯的就是她。「關于弄臟西裝——」但我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陸安魚打斷:「葉枳,
你什么身份,居然敢擅闖這里?」10「擅闖?」我有些驚奇。「不然呢?」她上下打量我,
「以你的身份、背景,不可能被陳家邀請。」說罷,她蠻橫地伸出手,
「給我看看你的邀請函。」我當然拿不出什么邀請函。陸安魚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大聲說:「你就不怕被人趕出去嗎?!」我沉默了。主要是一下子沒緩過神來。
她知道她在說什么嗎?陸安魚挽著桑樾的胳膊:「我早說了吧,她肯定是假死,
為了讓你可憐她。「你看,她現在按捺不住,都跟到這兒了!」桑樾沒理她,
只是失神地看著我。陸安魚只好把矛頭再次對準我:「葉枳,你知道這里是什么地方嗎?
今天聚集的都是生意場上的名流!你是怎么混進來的?」我冷淡地說:「用腳走進來的。」
「你膽子真大!」陸安魚聽了,更加確信自己的猜測。「我勸你趕緊離開,
否則別怪我叫保安驅逐你。」「你叫吧。」我不發作,全因為陳嘉屹的叮囑。來者是客。
我們作為主人家,要讓著客人。哪怕客人腦子不好。我懶得和他們廢話,正要走。
桑樾攔住我:「葉枳,你還要去哪?一會兒跟我回去。」
我甩開他的手:「我已經不是葉枳了。」「那你是誰?」「我是陳家的小女兒,陳枳。」
11說罷,陸安魚噗嗤一聲,笑了。「就你?撒謊都不打草稿。「葉枳啊葉枳,半年不見,
你怎么變得這么虛榮了?」她怎么都不肯相信我的話。那算了。我疲于解釋,扭頭就走。
過了一會兒,宴會開始。所有人都集中在大廳。林芳正要上臺致辭。
陸安魚突然高高舉起了手。「等一下,我舉報,這里有人沒被邀請,擅自混進來的!」
現場一下子嘩然。「誰啊?膽子這么大。」陸安魚指向我:「就是她!」所有人的目光,
瞬間集中在我身上。陳家人的臉色精彩紛呈。「你有什么證據?」
陸安魚堅定地說:「因為我認識她。她叫葉枳,我的大學同學。她從小父母雙亡,
親戚們也都不管她,她連飯都吃不飽,上大學也全靠資助金,這樣的人,
怎么可能出現在今天這個宴會上?」她說得一點沒錯。我被拐后,
買我的那對夫妻仿佛遭受天譴,沒多久就車禍而亡。親戚們都不想要我這個拖油瓶。
我吃百家飯長大。有時候,百家飯也沒有,只能垃圾桶里翻點剩飯。「可是,
她脖子上那條項鏈,價值不菲啊……」有人眼尖,提出質疑。「這就是重點!」
陸安魚義憤填膺,「我剛才看到她從休息室里出來,那條項鏈是她偷的!」議論聲四起。
人人都在檢查有沒有丟東西。陸安魚貼心地說:「大家別擔心,剛才我已經通知警察了。」
「夠了!」陳嘉屹終于忍無可忍,大怒,「你口中的小偷,就是我的親妹妹!」
12陸安魚一下子呆住。但陳嘉屹的怒火還沒平息。「那條項鏈是我買給她的,
她戴有什么問題?「她是我們陳家人,可以隨意進出任何休息室,這點還用解釋嗎?」
「不、不可能吧……」陸安魚臉色煞白,望向今天的壽星,林芳。只見林芳紅著眼眶,
問我:「她剛才說的都是真的嗎?你以前連飯都吃不飽?「乖囡,都怪媽媽沒早點找到你。」
大陳董這時候也走了出來。「正好,給大家介紹一下,這是我女兒陳枳。以后請大家多關照。
」陸安魚如遭雷擊。跟她一樣震驚的,還有桑樾。「我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污蔑我妹妹,
這個會場不歡迎你!請你離開!」陳嘉屹的臉,陰沉得要嚇死人。陸安魚慌忙道:「對不起!
都是誤會!我現在就打電話叫警察回去!」「別。警察來得剛好。」我指了指監控攝像頭,
開口,「你大庭廣眾之下污蔑我,證據確鑿,我也要報警。」陸安魚一下子癱在地上。
陳嘉屹嫌她太礙眼。讓保安把她丟出去,在外面等警察來。陸安魚只能求助桑樾:「幫幫我,
你現在跟陳家有合作,幫我求個情吧。」陳嘉屹扭頭,冷冷地看了眼桑樾:「你跟她一起的?
」桑樾如夢初醒,往旁邊挪了一步:「不……我不認識她。」13鬧了這么大一出烏龍,
好在最后順利解決。生日宴還是熱熱鬧鬧地辦完了。晚上回到家。林芳對著我直流眼淚。
「乖囡,你真的受苦了。之前怎么都沒告訴媽媽呢?」我笑笑:「都已經過去了,
我不想看到媽媽難過。」林芳嗷了一聲,哭得更兇了。好不容易把她安撫好。
我去書房找陳嘉屹。陳嘉屹比我大五歲。我三歲走丟時,對他的印象還不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