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太看著飄灑出來的票據,心里咯噔一下,天爺呀。
幸好錢沒露出來。
她不認識字,不知道票據是什么,只認識錢。
有才放的那些票據露出來,應該沒啥事。
趙興家對這種票據可太熟悉了。
他給珍珍買東西,都把票據保留好,這樣壞了能去維修或者換貨。
“自行車購買憑證?”
“錄音機維修憑證?”
“縫紉機維修憑證?”
“百貨大樓的裙子,呢子大衣和絲巾小票?”
陳珍珍本來還因為小偷的帽子扣不到興敏頭上懊惱,但是眼下看著這些東西。
她心中怒火更盛,家里公婆兩個人的工資呢,但是婆婆老是摳門,飯菜常是白菜蘿卜,要錢也要不出太多來。
她搶過馬秀蘭手里的票據。
氣的臉都歪了,劈頭蓋臉對著馬秀蘭就是指責。
“媽,你說你沒錢,家里頓頓吃的稀,那怎么你還和我爸買這么貴的定制情侶手表。
這票可寫的是350塊錢,這是買多少斤肉,多少斤白米,就算你舍不得給我吃,你兒子你孫子也要吃吧。”
馬秀蘭將她指在自己面前的手狠狠拍掉:
“這些票據都是你奶奶身上的,我都不知道,我什么時候有手表了。”
陳珍珍感覺自己胳膊怕是被拍腫了。
婆婆表面上裝的好,對自己事事依從,可私下買這么多東西,還打她。
她委屈的向眾人展示:
“這單子上都寫了定制的字樣,你們不懂,這是英文,love youcai,love就是喜歡,就是愛的意思。”
學校是教英文的,興業和興敏是知道這個意思的。
大院里幾個放寒假的高中生也是知道的。
院子里其他和馬秀蘭歲數差不多大的媳婦酸道:
“這還是趙有才會疼媳婦,秀蘭你的好日子在后頭呢。”
馬秀蘭裝作懵懵的:
“我可沒見過這手表,這些東西我都沒見過。”
王老太聽了半天,才知道這些花花綠綠上的密密麻麻的小字,竟然是花錢的憑證?
這可不能讓馬秀蘭看到,想把這些東西收回來。
但是兩個孫子都舉得高高的,不讓她夠著。
興敏從陳珍珍手里拿走細看:
“這女表的定制字是:love shulan 。”
現場突然寂靜了。
主要是沒想到趙有才會有奸情,畢竟這年頭通奸可是會丟工作的,工作可是鐵飯碗,誰敢冒著丟工作的風險。
陳珍珍也沒想到,她瞅到了情侶定制,看到了公公的名字,就想著另外一個肯定是婆婆。
而且xiulan和shulan也很像。
早知道是其他人,她肯定不會嚷嚷開,要是公公工作丟了,家里不就少一個可以繼承的鐵飯碗,還有公公的高工資。
眾人開始思索:
“shulan這個怎么這么耳熟?”
“剛才是不是說王老太前面逼走的那個兒媳婦叫李淑蘭。”
王老太心里咯噔一聲,招呼著小兒子,一定要把這些小紙條給搶回來。
馬秀蘭面色悲凄,似要說什么一樣。
王老太心里咯噔一下,放軟了語氣,想要拉馬秀蘭的手:
“秀蘭吶,這都是誤會,你孩子孫子都有了,別在這鬧了。”
馬秀蘭將她一把甩開,渾身煞氣,整個人像是從地獄中走出來一樣。
“我嫁給你們趙家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霉了。
我嫁過來第一年,趙有才的工資給你,你負責家里開銷。
第二年我生下老大和老二之后,趙有才就說他爹欠了賭債,必須用他的工資還。
后來我就只能自己掙錢養活一大家子。
這賭債,趙有才的工資就是還到了現在都沒有還完。
合著是根本沒有賭債,你們母子倆把錢拿了藏起來花,趙有才養姘頭,你養小兒子。
最后還要從我身上扣錢,吃我的喝我的?”
馬秀蘭這話一出,周圍的鄰居全都驚呆了。
什么賭債,能還這么多年都沒還完。
趙有才可是廠里的七級技工,工資不低呢。
趙家總是吃的差,他們都覺得是馬秀蘭會過。
沒想到是馬秀蘭一個人的工資養了一大家子。
王老太沒想到馬秀蘭這個鋸嘴葫蘆竟然在外面說了這事。
自己之前怕馬秀蘭到外面說,前些年是拿幾個孩子的性命拿捏馬秀蘭,后來是用幾個孩子的婚事。
要是知道家里欠這么多錢,誰還愿意和他們家做親家。
所以自己和趙有才在外面都是腰桿挺的硬硬的。
還不讓馬秀蘭跟孩子們說,怕孩子們知道了心理壓力大。
在孩子面前,趙有才當爹的架子也擺的足足的。
每次都說錢都給了馬秀蘭了。
孩子都覺得馬秀蘭握著錢,不給大家花,怨怪的也是馬秀蘭。
沒想到眼下,馬秀蘭自己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說了出來。
王老太一時不知道該怎么辦。
趙有福也不敢說話了,他知道王老太手里有錢,為了從王老太手里扣錢,他也沒跟從小養大他的大嫂說。
趙興家和趙興業兩兄弟,滿腦子都是即將有錢的喜悅,和對馬秀蘭的怨怪。
媽也真是的,這種事情也不跟他們說,別錢都被爸和奶奶補貼給了小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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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在這個院里的都是機械廠的員工,都是多年的同事。
雖然平日里關系不錯,但是也存在競爭關系。
高級工每個廠子就那些名額,如果可以用趙有才家的破事,把工作能力強的趙有才拉下去,那就能空出來一個七級工的名額。
有心思的人已經躍躍欲試,開始喊隔壁大院的人過來看,趙有才家這事鬧得越大越好。
她們這些女同胞得力挺馬秀蘭。
想通了這個道理,家里男人多年一直是六級工的錢嬸子:
“沒想到趙有才,人模人樣的,卻不干人事。
趙有才他爹都死這么久了,咋還在還賭債。
那賭債不會是趙有才自己欠的吧?”
不管這事到底是怎么樣,把趙有才抹黑了到底才算話。
李大娘陷入回憶:
“有才當年就很喜歡那個李淑蘭,常給李淑蘭花錢買這買那,王老太那會還老在外面罵呢。
沒想到這么多年還和那個李淑蘭聯系著呢。
真是苦了秀蘭。”
只有牛春花是真心為馬秀蘭這個好姐妹心疼。
她又氣又急,要是馬秀蘭不說,她竟不知道這個老姐妹這么傻。
嫁漢嫁漢,穿衣吃飯,趙有才都不給家里錢,還要這種男人干什么。
她心里想著嘴上就說了出來。
“軟飯硬吃,還惦記著前頭的妻子,有錢都給前妻花了,不離婚等著過年。”
趙興家一聽,連忙阻止:
“牛嬸,我媽這把年紀了,你怎么能讓我爸媽離婚,讓奶奶和我爸把錢拿出來給我媽就好了。”
趙興業也趕緊湊到馬秀蘭跟前:
“對,媽,要錢,離婚人家會笑話我們幾個的。”
馬秀蘭看著這兩個孽子,自己上一世怎么沒有早早看清他們只認錢的真面目呢。
趙興家和趙興業都朝著王老太要錢。
反正錢到了他媽手里,就是到了他們手里。
王老太一口咬定沒錢,錢都還了賭債了。
場面陷入僵持。
正好王老太剛才讓人喊的保衛科同志姍姍來遲。
保衛科李隊長覺得大嫂打小叔子這樣的小事,不值得他們出面。
但是王老太派人來叫了,看著趙有才這個七級工的面子上,他們巡邏完了順路來了大院一趟。
沒想到剛來,大院里的人就七嘴八舌的跟他把剛才的事情都講了一遍。
趙有才老媽裝癱?
趙有才弟弟偷家里東西冤枉趙有才閨女?
趙有才和前妻有奸情?
趙有才從不養家,可能還一直在賭?
他們保衛科是保護廠子安全,嚴防打架斗毆的,這種個人品德敗壞的事情和他們無關,既然不打架了他們就走。
馬秀蘭叫住了要離開的李隊長,滿懷歉意:
“家里的事,不好意思還麻煩李隊長特意跑一趟。
這個節骨眼,保衛科身負重任,忙著為咱們廠評先進單位做保障。
趙有才拖咱們廠后腿,給咱們廠抹黑,外人知道了還以為咱們廠風氣不好,蛇鼠一窩。
要是影響了咱們廠評先進單位,我們一家就罪過大了。”
李隊長一聽,對呀,這可不是小事,他得報到廠長跟前去。
眼下他先發話,表明廠里的態度:
“趙有才現在先暫停工作,等廠里核查清楚了再說。”
王老太看李隊長本來都要走了,被馬秀蘭三言兩語說的就拍板停了趙有才的工作,不工作怎么領工資。
她立馬鬧著要上吊:
“我不活了,你為什么聽馬秀蘭說兩句,就停了我家有才的工作,她還打我小兒子,打我這個老太婆啊。
你是不是和她有一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