培訓第二天，我特意提前半小時到了53樓。推門進會議室時，強子已經在里面轉悠了。
“哎，那南大妹子怎么沒來？”強子伸長脖子四處張望。
正說著，會議室門開了，林小雨跟著張磊走了進來。
她今天穿了件淺灰色西裝外套，胸前別著工牌，手里還抱著個文件夾，看起來完全不像個新人。
“各位早。”張磊拍了拍手，“介紹一下，林小雨同學雖然是同期入職，但作為管培生會輪崗各個核心部門。這個月她先在培訓部擔任助教，后期可能調往市場部或者協助開展銷售業務。”
我挑了挑眉——好家伙，原來是個隱藏的VIP。
林小雨站在前面，目光掃過人群，看到我們時微微點了點頭。
強子整個人都蔫了，小聲嘀咕：“完了完了，差距啊...”
培訓內容很水，就是注冊辦公軟件、領座機電話。
發裝備時我特意觀察了下，普通員工都是聯想ThinkPad，而林小雨換了一臺MacBook。
“下午見咯。”她轉頭對我說，嘴角掛著若有似無的笑。
原來53樓只是培訓用地，真正的辦公地點還是那個嘈雜的共享辦公室。
下午一到賽格數碼廣場5樓，震耳欲聾的《追夢赤子心》就轟得我腦仁疼。
辦公區里黑壓壓站了兩三百人，最前面投影幕布上“9月沖刺大會”幾個血紅大字看得人頭皮發麻。
“臥槽，這啥情況？”強子瞪圓了眼睛。
我們站在門口沒進去。
只見一個穿著緊身襯衫的男人拿著話筒跳上桌子，聲嘶力竭地喊：“同學們好！”
（字節一向以同學相稱，領導也不叫領導，不叫什么總，叫名字）
于是底下烏壓壓一起狂喊，
“好！”
“很好！”
“非常好！”
啪啪啪，拍巴掌！
“上個月我們的目標是200萬！實際完成多少？！”
“260萬！”底下人齊聲吼。
“夠不夠？！”
“不夠！”
“下個月目標多少？！”
“300萬！”
幾百個人一起喊還是蠻夸張的。
這時柯遠從人群里擠出來，看到我們招了招手：“過來站最后面。”
我們溜進去，站在最后一排。
空氣中彌漫著汗味、香水味和莫名的亢奮。
音樂切換成《我相信》，一個光頭跳上桌子，拿著話筒開始點名表揚：“9月Top Sales第一名——柯遠！實收業績11萬8！”
全場爆發出尖叫和掌聲。
柯遠淡定地走上前，接過一個紅包和獎狀。
“第二名王麗娜！實收9萬6！”
一個穿超短裙的女生蹦蹦跳跳上去領獎。
強子捅了捅我：“我算算啊...11萬業績，按3%提成就是...3300，加上底薪2300，臥槽5600？不對啊，不是說最高拿11000嗎？”
前排一個老員工回頭，露出看傻子的表情：“誰跟你說3%？階梯提成懂不懂？過了10萬是8%，柯遠這個月提成到手11000多。”
11000加他的底薪加補貼公積金靠近兩萬了，在2017年還算可以，而是剛剛開展沒幾個月的業務，往后都是指數飛速增長。
這時候，光頭主持人突然把話筒塞給柯遠：“來，請我們的銷冠給大家說兩句！”
柯遠也不推辭，接過話筒輕松地跳上桌子。
底下立刻安靜下來，所有人都仰頭看著他。
“其實吧，”柯遠摸了摸鼻子，露出一副不好意思的表情，“剛才主持人說我連續三個月第一，這個數據不準確。”
臺下頓時一片嘩然。
光頭主持人臉色都變了，趕緊去翻手里的數據表。
“準確地說，”柯遠突然咧嘴一笑，“是連續三個月零六天。”
全場先是一愣，隨即爆發出大笑和掌聲。
光頭主持人作勢要打他，他靈活地躲開了。
“說正經的，”柯遠等大家笑夠了才繼續，“很多人問我怎么做到的。其實特別簡單，就是把客戶當女朋友哄。”
臺下幾個女銷售立刻起哄：“渣男！”
柯遠也不惱，笑瞇瞇地說：“你們想啊，追女朋友要做什么？首先要了解她的喜好，對吧？所以我們得研究客戶的產品和需求。”
“其次要投其所好，她喜歡奶茶你送奶茶，喜歡包包你聊包包。我們做銷售也一樣，客戶關心ROI（投資回報率）就談ROI，關心品牌曝光就談曝光。”
臺下有人喊：“那客戶要是不理你呢？”
“那就跟追女生一樣啊，”柯遠一攤手，“死纏爛打不行就換個套路。今天發早安晚安，明天分享行業資訊，后天說有個限時優惠…總有一款適合他。”
底下笑成一片，連幾個主管都忍不住搖頭笑。
“最后，”柯遠正色道，“追女生最重要的是真誠。做銷售也一樣，你可以用技巧，但一定要對客戶負責。我那些老客戶為什么一直找我續費？就是因為他們知道，我柯遠推薦的東西，絕對不坑人。”
說完，他瀟灑地跳下桌子，把話筒還給主持人。
臺下掌聲雷動，連站在后排的我都忍不住用力鼓掌。
強子湊過來小聲說：“臥槽，這哥們太會說了吧？難怪能當銷冠。”
我點點頭，覺得這個小領導，說不定真能教我點什么。
這時主持人突然吼了一嗓子：“新人們！想不想賺錢？！”
全場爆發出野獸般的嚎叫。
光頭繼續打雞血：“看到沒有？！在頭條，只要你敢拼，月入過兩萬不是夢！下個月誰要挑戰柯遠？！”
底下立刻有幾個人舉手喊“我！”
音樂切換到更勁爆的DJ版《怒放的生命》，光頭帶著所有人開始喊口號：“今日頭條！勇爭第一！今日頭條！勇爭第一！”
喊完口號開始玩懲罰游戲，因為內容過于精彩，這里就不展開了。
整個辦公室充斥著笑聲、起哄聲和拍桌子的聲音。
我瞄了眼柯遠。
他站在領獎臺旁邊，臉上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既不像其他人那么狂熱，但也不顯得格格不入。
活動持續了一個多小時，最后在全體合唱《我的未來不是夢》中結束。
人群散開時，我聽到兩個銷售邊走邊聊：
“柯遠真特么邪門，連續三個月第一了。”
“人家以前干導游的，嘴皮子利索著呢。”
回到工位，柯遠給我們分了組。
我和強子被分到三組，工位挨著。
桌上貼著張紙，寫著“每日目標：有效通話100個，意向客戶5個”。
柯遠扔給我們一人一份話術模板：“背熟，明天開始打電話。”
強子翻著話術本問：“遠哥，你真一個月能賺一萬多啊？”
柯遠笑了笑，從錢包里抽出一張工資條——實發金額：18240元。
“想賺錢就好好干。”柯遠收起工資條，“在這兒，業績就是一切。管你985還是大專，能開單就是爺。”
他敲了敲我們桌上貼著的KPI表，“看見沒，下個月新簽客戶提成再漲2%，公司現在砸錢搶市場呢。”
我摸著口袋里那張寫著“日目標：100通電話，5個意向客戶”的紙條，心想明天非得干出個樣子來不可。
余光瞥見林小雨在二樓門外聊天，和我們這幫銷售格格不入的樣子。
管她什么管培生不管培生，等老子月入兩萬、三萬、五萬、十萬的時候，看誰還端得起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