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蜷在賭桌下換籌碼時,指甲縫里的血痂又裂開了。
潮濕的空氣裹著劣質威士忌的味道鉆進鼻腔,霓虹燈在賭桌邊緣投下鋸齒狀的陰影,
像極了緬北地牢里爬滿鐵銹的鐵欄桿。阿琳的銀鐲子硌著掌心,
那是她被拖上快艇前扯斷塞給我的,鐲身刻著的緬文「自由」已經被我的血磨得發亮。
指尖摸到籌碼邊緣的鋸齒,
我想起昨天凌晨處理蛇頭時的場景 —— 他后槽牙咬著的翡翠扳指磕在我肩胛骨上,
我用籌碼盒尖角戳進他眼窩的瞬間,聽見自己用泰語數著:一、二、三,
像極了當年在電子廠流水線組裝電容時的機械節奏。穿亞麻襯衫的男人突然蹲下來,
鱷魚皮皮鞋尖碾過我掉在地上的黑桃 A。牌角還沾著未干的血漬,在紫色燈光下泛著烏青。
他的鏡片滑到鼻尖,
露出眼尾那顆紅痣 —— 和三年前在深圳電子廠門口發招聘傳單的人一模一樣。
那時他西裝革履地站在流水線 girls 中間,說要帶我們去緬甸做「珠寶設計師」,
手里的宣傳單上印著金碧輝煌的佛塔,卻只字不提佛塔下埋著多少具少女的骸骨。「沈棠,」
他用鑷子夾起那張帶血的撲克牌,聲音輕得像在哄騙受驚的鴿子,「你以為換了七張臉,
就能洗掉 CN-0714 的編號?」**外的摩托車轟鳴聲突然消失了,
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掐斷了喉嚨。我摸到大腿內側的刀片,冰涼的金屬貼著靜脈跳動的位置。
可當我的指尖觸到刀柄時,卻發現他袖口的燒傷疤痕正在蠕動 —— 那不是真實的疤痕,
而是塊仿生皮膚,下面透出幽藍的追蹤器光芒。他指尖掃過我鎖骨處的蝴蝶胎記,
溫度低得像停尸間的金屬臺,讓我想起上周在仰光港口,那些被剝光衣服塞進集裝箱的女孩,
她們的尸體被凍在冰塊里時,皮膚也是這樣青紫色的冷。「三個月前,」
他的拇指碾過我虎口處的繭子,那是常年握刀留下的老繭,「你在仰光賣掉的雙胞胎姐妹,
姐姐的心臟現在在曼谷富豪的胸腔里跳動。妹妹呢?是不是被切片做成了‘藥人’標本?」
刀片劃破掌心的瞬間,鮮血滲進賭桌的木紋。我聽見自己用緬甸語笑出聲,
腥甜的血沫濺在他鏡片上:「許承川先生,您妹妹許念念的眼角膜,
是不是還在金邊的黑市等著配型?還是說......」我故意拖長尾音,
看著他瞳孔驟縮的樣子,「您早就把她的器官拆解得干干凈凈,用那些錢換了現在這身人皮?
」他突然扣住我手腕,力度大得像要捏碎我的骨頭。琥珀手串應聲而斷,
幾十顆珠子滾落在賭桌上 —— 我這才看清,那些被磨得圓潤的琥珀里,
嵌著的不是昆蟲標本,而是人類的牙齒。最小的一顆里,還殘留著半片粉色的琺瑯質,
像極了阿琳總在深夜啃咬的指甲。記憶突然翻涌:那個暴雨夜,她把我推向快艇時,
后背的血濺在我臉上,溫熱得驚人。她塞給我這串鐲子時說:「跑出去,替我們看看太陽。」
可我最終還是攥著她的鐲子,把她推進了湄公河。遠處傳來警笛聲,由遠及近,
像條吐著信子的毒蛇。許承川從西裝內袋掏出的不是槍,而是一張泛黃的病歷單。
2019 年 6 月 17 日,「沈棠」的癌癥確診日期。
紙張邊緣有被水浸泡過的褶皺,我想起那個暴雨傾盆的傍晚,我舉著確診單沖進雨里,
十七歲的眼淚混著雨水砸在電子廠的鐵門上。那時我還不知道,
穿亞麻襯衫的男人就躲在街角的巷子里,等著用一張偽造的健康證明,
把我變成 CN-0714 號「器官儲備庫」。「當年你替阿琳擋了三顆子彈,」
他用病歷單裹住我流血的手,指腹擦過我腕間淡青色的靜脈,
「他們把你扔進緬北的‘修復艙’時,你的左肺已經爛得像發霉的面包。
是我讓醫生把阿琳的肺葉切給你,還有她的肝、腎......」他忽然笑起來,
笑聲里帶著碎玻璃般的鋒利,「現在你身體里 70% 的器官都屬于她,你說,
當我把這些真相告訴警察時,他們會判誰死刑?」賭桌上的輪盤還在轉動,
彩球撞擊金屬的聲音突然變得無比清晰。
我盯著他鏡片后倒映的自己 —— 猩紅的指甲、烏青的眼窩、嘴角還沾著血沫,
像具行走的尸體。三年前那個在電子廠門口憧憬未來的女孩,早就死在緬北的手術臺上了。
現在的我,不過是用別人器官拼起來的活死人,連靈魂都被切成碎片,混在琥珀珠子里販賣。
警笛聲戛然而止,**后門傳來玻璃碎裂的聲響。許承川的手機突然震動,他瞥了眼屏幕,
臉色瞬間變得慘白。我趁機抽出藏在靴筒里的手槍,保險栓拉開的聲音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他看著我手里的槍,鏡片上的血痕被冷汗洇開:「你知道蜂王的新貨今天凌晨到港嗎?
十二歲的女孩,一共三十七個。」我扣住扳機的手指頓住了。蜂王是東南亞最大的人口販子,
而我是他最信任的「中轉站」。每個月的十五號,我都會在不同的**和買家接頭,
用涂著腥紅指甲油的手,把那些女孩的資料像撲克牌一樣攤開。上周在曼谷,
我把一個左腕紋著玫瑰的女孩遞給買家時,她眼里的光滅得比**的燈還快。
現在許承川說的那三十七個女孩,此刻應該正蜷縮在集裝箱里,聞著彼此的嘔吐物和血腥味,
等著被拆解成器官、新娘、奴隸。「他們在三號貨柜,」許承川突然伸手按住我的槍口,
掌心的溫度透過槍管傳來,「如果你現在跟我走,我可以帶你去救人。」
我盯著他眼尾的紅痣,想起電子廠的卷閘門升起時,他站在陽光里的樣子。
那時我以為他是來拯救我們的天使,后來才知道,他是把我們拖進地獄的魔鬼。可現在,
他眼里竟有一絲我從未見過的光,像是困在深海里的人看見的浮木。**的頂燈突然熄滅,
只剩下應急燈發出幽綠的光。我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在耳膜上撞擊,像極了緬北地牢里,
那些女孩被拖去手術時的哭喊聲。阿琳的銀鐲子還躺在賭桌上,鐲身刻著的「自由」
二字被血染紅。我突然想起她沉入湄公河前,最后看我的那一眼 —— 不是怨恨,
而是解脫。「許承川,」我把槍抵在他眉心,另一只手撿起那顆嵌著乳牙的琥珀珠子,
「如果我現在殺了你,蜂王會把我切成多少顆珠子?」他沒有躲,反而湊近我,
鼻尖幾乎碰到我的:「你不會殺我。因為你知道,只有我能帶你找到當年的手術記錄 ——」
他頓了頓,聲音低得像是從墳墓里飄出來的,「CN-0714,不只是你的編號,
也是許念念的。你們倆的器官,早在三年前就被拼在了一起。」
**外傳來皮鞋踩在碎玻璃上的聲響,至少有十個腳步聲。我看著許承川鏡片里的自己,
突然笑了。原來我們都是怪物,用別人的血肉拼成的怪物。阿琳的肺在我胸腔里跳動,
許念念的肝在我腹腔里代謝毒素,而我們的靈魂,早就爛在了湄公河底。「三號貨柜,」
我扯下脖子上的仿生皮膚,露出下面凹凸不平的手術疤痕,「如果我跟你去救人,
你能保證讓太陽照進那些集裝箱嗎?」他伸手替我戴上阿琳的銀鐲子,
指尖擦過我手腕上的電子鐐銬印記:「我保證。」頂燈突然重新亮起,刺目的白光里,
我看見賭客們驚恐的臉。許承川扣住我手腕,帶著我往后門跑。身后傳來槍響,
一顆子彈擦過我的耳垂,打在墻上爆出火星。我摸到口袋里的琥珀珠子,
想起阿琳說過的話:「跑出去,替我們看看太陽。」現在,
我終于知道該怎么看太陽了 —— 不是作為沈棠,不是作為林晚秋,
而是作為所有被偷走人生的女孩們的眼睛。許承川的燒傷疤痕擦過我的手背,
這次我沒有躲開。也許在另一個世界里,我們都還是電子廠門口的少年少女,
陽光像碎玻璃一樣割開霧氣,而我們的工牌上,沒有編號,只有名字。
1緬北的雨簾砸在鐵皮屋頂上,像無數條毒蛇在撕咬。我蜷縮在散發著霉味的角落,
指甲摳進掌心的舊傷 —— 三天前,疤臉用煙頭燙我時,我咬著牙數了十七下,
和十七歲在深圳電子廠時,數電容個數的節奏分毫不差。皮靴聲在走廊盡頭戛然而止,
鐵欄桿外閃過的刀疤臉咧開嘴,金牙在昏暗中泛著冷光,
針管里的液體隨著他的晃動折射出詭異的藍光。“老板說,你的新劇本該開機了。
” 他的緬甸語混著云南方言,像塊發霉的壓縮餅干,“這次演個文藝女青年,
得有點破碎感,懂嗎?”針頭扎進靜脈的瞬間,我渾身肌肉繃緊。不是因為疼痛,
那些被強行灌進大腦的畫面 —— 臺北的陽明山、云南的茶馬古道、工作室里的翡翠原石。
但在這些虛假記憶的縫隙里,我看見電子廠的卷閘門緩緩升起,
2019 年 4 月 17 日的陽光像碎玻璃般扎進眼睛,
工牌上的 CN-0714 與流水線上的電容編號重疊,
組長的哨聲和此刻疤臉的嗤笑詭異地重合。“記住,你叫林晚秋。
” 他往我胳膊上貼紋身貼紙,指尖按在我肘窩的靜脈上,那里還留著上次抽血的針孔,
“臺灣來的珠寶設計師,上個月在普洱遇上車禍,現在連親媽都不認識。
” 電子鐐銬落地的瞬間,我手腕上的淤青顯出來,他隨手換上一串緬甸琥珀手串,
珠子里裹著的昆蟲標本模糊不清,像極了被泡在福爾馬林里的記憶。“未婚夫叫許承川,
做玉石生意的。” 他往我脖子上噴玫瑰香水,掩蓋住身上的血腥味,“記住,
你見他第一面要哭,要抓著他的袖口說‘我好像在哪見過你’—— 演得好,
下個月給你換個不帶鐵欄桿的房間。”奔馳車停在邊境線上時,雨剛好停了。
我對著后視鏡補口紅,
鏡子里的臉陌生得像張人皮面具:齊肩卷發、淡紫色眼影、頸間若隱若現的蝴蝶胎記。
許承川替我拉開車門,西裝袖口露出半截燒傷疤痕,從手腕蜿蜒至肘部,像條凝固的熔巖。
這個細節讓我想起暗網論壇里的 “清道夫” 傳說 —— 那個專殺人口販子的幽靈,
左臂有汽油灼傷的印記,每次作案后都會在現場留下半片翡翠。“林小姐。
” 他的聲音帶著點臺灣腔,卻在尾音處露出云南方言的影子,“一路上辛苦了。
”我攥緊手袋里的刀片,任由他扶著我上車。真皮座椅的溫度熨著后背,車載香薰是雪松味,
和電子廠附近那家星巴克一個味道。他替我系安全帶時,指尖掠過我鎖骨的胎記,
我渾身肌肉瞬間繃緊 —— 那不是胎記,是三年前在緬北手術臺上,
手術刀劃開皮膚的起始點。“害怕嗎?” 他忽然側過身,鏡片后的眼睛像淬了冰的手術刀,
“他們給你注射的 MK-ultra,七十二小時后就會失效。到時候你會想起自己是誰,
做過什么……” 他頓了頓,從西裝內袋掏出個小瓶,里面裝著透明藥片,“不過我有解藥,
能讓你永遠活在林晚秋的夢里。”車窗外掠過成片的橡膠林,
遠處佛塔的尖頂在云層里若隱若現。我摸著琥珀手串上的紋路,想起疤臉說過,
這串珠子里裹著的是緬甸蜂鳥的翅膀。但此刻我卻覺得,
那更像是電子廠女孩們的指甲 —— 她們被帶走時,總喜歡摳著宿舍鐵欄桿,
直到指甲劈裂流血。“許先生常來邊境?” 我故意讓聲音發顫,像受驚的鴿子,
“我總覺得…… 好像在哪里見過你。”他笑了,
指尖敲了敲方向盤上的翡翠掛件 —— 那是塊糯種飄綠的平安扣,邊緣卻有不規則的缺口,
像被什么東西啃過。“我們確實見過,” 他說,“四年前,深圳富康電子廠門口,
你穿著藍色工服,排隊領端午節的咸蛋。”我的心跳陡然加速。電子廠的咸蛋總帶著股腥味,
蛋黃里藏著沒攪開的鹽粒。那天我排在隊伍中間,前面的女孩突然暈倒,
保安拖她去醫務室時,她的工牌掉在我腳邊 ——CN-0713,和我的編號僅差一位。
后來我才知道,她被裝進集裝箱時,還戴著那枚工牌。“許先生記性真好。
” 我摸向手袋里的刀片,卻發現那里多了張照片 —— 十七歲的我站在電子廠門口,
手里攥著工牌,身后是穿亞麻襯衫的許承川。照片邊角泛黃,像是從舊報紙上剪下來的,
而我分明記得,那天我根本沒拍過任何照片。“那年你體檢出惡性淋巴瘤,” 他踩下油門,
車速突然加快,“電子廠怕擔責任,想把你送去‘療養院’。是我花了五十萬,
把你從流水線撈出來,送到緬北的‘醫院’。” 他側過臉,燒傷疤痕在夕陽下泛著紅光,
“你現在能站在這里,全靠我給你換了顆健康的心臟 —— 來自一個云南山村的女孩,
她的工牌號是 CN-0715。”胃里突然翻涌著惡心。我想起緬北地牢里的手術臺,
麻醉劑失效時的劇痛,還有醫生戴著橡膠手套的手在我胸腔里翻動的感覺。
他們說我得了 “記憶排斥癥”,需要定期注射藥物,可現在我才明白,那些藥不是治病的,
是用來縫合不同人生的線。“為什么告訴我這些?” 我摸到車門鎖扣,指尖沁出冷汗。
“因為你要幫我殺了蜂王。” 他突然剎車,車停在片荒無人煙的橡膠林里。
遠處傳來野象的低鳴,驚起一群烏鴉。他解開西裝外套,露出里面的戰術背心,
腋下別著兩把槍,其中一把槍管上刻著編號:CN-0714。“三年前,
你替我妹妹擋了三顆子彈,她死在你懷里,最后一句話是‘告訴姐姐,對不起’。
”我猛地轉頭看他,卻發現他眼里有淚光。記憶突然裂開道縫:暴雨夜的集裝箱里,
渾身是血的女孩抓住我手腕,她左腕紋著玫瑰,和許承川現在戴著的手表表帶圖案一模一樣。
她塞給我半枚翡翠平安扣,說:“去找我哥哥,他叫……”“許念念。” 我脫口而出,
掌心的刀片劃破皮膚,“她的心臟在我胸腔里跳動,對嗎?”許承川點點頭,
從戰術背心里掏出個金屬盒,里面裝著半片翡翠。“這是你們倆的‘縫合線’,
” 他把翡翠按在我掌心,斷口處正好和我鎖骨的疤痕吻合,
“蜂王用你們的基因培育克隆體,準備打造一支‘無痕殺手’隊伍。而你,CN-0714,
是第一個成功的樣本。”橡膠林深處傳來引擎聲,至少有三輛車正在逼近。
許承川掏出注射器,
里面是和疤臉給我打的同款藍色液體:“現在有兩個選擇 —— 注射失憶藥,
繼續做你的林晚秋;或者恢復記憶,和我一起端了蜂王的實驗室。”我盯著注射器里的液體,
想起電子廠的流水線,想起緬北的手術臺,想起阿琳沉入湄公河時的眼神。
指尖的血滴在翡翠上,斷口處突然顯現出一串數字 ——CN-0714-0715,
像條永遠無法愈合的傷口。“我選第三個選項。” 我奪過注射器扎進自己靜脈,
記憶如潮水般涌來:許念念被拖進實驗室時的尖叫,蜂王拿著手術刀的獰笑,
還有我握著染血的翡翠,在尸體堆里爬行的畫面。當橡膠林的槍手破門而入時,
我已經用刀片割開了琥珀手串 —— 里面不是蜂鳥翅膀,而是人類的指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