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子原本我已經再三交代殯儀館，不能讓文娟踏入殯儀館靈堂半步，更別說瞻仰遺容。
然而，當把李瑩的遺體送入火化爐之前，
我還是看到了她的無名指上戴上了那一枚讓人扎眼的戒指。
殯儀館的工作人員低著頭沒有吭一聲，他們也許擔心我會在這送李瑩最后一程的路上爆發。
但其實事已至此，我原本的怒火也已經消耗殆盡，
交代殯儀館的話我覺得更多的只是為了那一份略顯無力的心理暗示罷了。在按下按鈕之后，
李瑩的遺體隨著運輸帶被緩緩送入火化爐。完成了最后確認，我走上前，按下了開始按鈕，
已經被送入火化爐深處的棺木，在劇烈的轟隆聲中被高熱火焰點燃。
李瑩留存在人間最后的軀殼也在這個時候走完了人間煉獄的全過程。
火化爐雖然關上了厚重的鋼門，
但仍然聽到來自里面發出的不知道是棺木燃燒還是遺體焚燒的啪啪聲，聽著刺耳，也難受。
“節哀順變。”殯儀館的工作人員拍了拍我的胳膊，
這時候我才看到他們那雙布滿了血絲的眼睛，像是在跟我訴說著這人世間的復雜與矛盾，
但也不乏真摯的感情。2 相親跟李瑩相識其實源于一次單位舉辦的集體相親活動。
她是來自于地鐵公司的一名乘務員，她的工作和生活都很簡單，
基本上就是單位和家兩點一線。由于她是孤身一人從外地來到G市工作的女孩，
跟大多數G漂族一樣，蝸居在城中村的單人公寓里。在跟她的交談之中，她顯得文靜內斂，
也可能是入世未深，也可能是性格使然，畢竟，在地鐵里每天都要面對各種各樣的乘客，
有尋求幫助的，也有違法犯罪的，按理說，應該不會像她這么害羞。她說，她除了父母，
最要好的朋友只有文娟一個，也就是所謂的閨蜜。文娟是她的大學同學，
一起生活、一起上學，還經常睡到一起。女孩子嘛，親密一些也正常，所以我也沒多想。
我跟她自我介紹，我是來自N銀行的一名信貸審查員，名叫陳杰。
“信貸審查員是干什么的呢？”她好奇地問我。“比方說，你要申請貸款，
你向銀行交了申請材料，我就要審核你符不符合貸款，我就是干這些的。”“好厲害呀！
”李瑩突然像個小迷妹似的看著我繼續往下問，“那豈不是大家都求著你給他們批貸款咯？
”“也不好說，資質不行的話，再怎么求也沒用啊，銀行可不是善堂，我記得入行的時候，
領導就說過，銀行只會錦上添花、不會雪中送炭。”“這話怎么說？”“簡單來說，
就是不會在你困難的時候拉你一把，反而是你風光的時候就會奔著你去，
給你各種各樣的優惠政策什么的。”“哦哦，那大概懂了，要辦貸款的話，難嗎？
”“那得看個人資質，這個不好說。”“我有個朋友剛好想要貸款，所以，
順便幫她了解一下，我能加一下你微信嗎？”“當然可以呀！
”我把我的微信二維碼展示了給她，她也立刻就添加了我為好友。
她的微信昵稱就是她的名字，簡單，頭像也像她這女生一樣，單純，
是一只布偶貓的回眸瞬間。我問她這頭像的貓咪是她養的嗎，她笑了笑說不是，
是她的朋友養的，但她也很喜歡貓，只是因為氣管問題，不方便養。
這一場相親活動其實也只不過是在城市地標的最高電視塔上的自助餐廳舉辦。
跟我一起過來參加活動的同單位的林鵬其實是一個交際能力超強的男生，
我也不懂他為什么還要參加這樣的活動。以前也聽說他有著不少的交往對象，
唯一的解釋也許就是他這段時間又單身了，于是到這里尋找新對象。在取餐的時候，
李瑩一直跟我走在一起，她說她平常很少來這些地方吃，也不知道哪些好吃，
不知道該怎么挑。我告訴她，反正自助餐，看自己喜歡哪款就挑哪款，不用在意，
也有飲食達人做經驗分享，先挑貴的吃，然后吃平常少吃的，最后再吃一下甜品。
她一邊聽一邊點著頭，但最后還是跟在我身邊，我就順便給她介紹一下那些菜式，
特別是我喜歡的刺身類。但她好像對刺身不太感冒，因為她跟著我取了幾塊三文魚刺身之后，
看著盤里這些橙紅色的肉竟然下不了口。最后竟然還問我，要不要幫她接收一下，
她始終還是過不了吃生的這一關。她吐了吐舌，然后把碟子放到我面前，
還故意悄咪咪地把我桌面的麻辣小龍蝦拿走了幾個。她說他們江西人其實更會吃辣，
幾乎每頓飯都得吃點辣的才行，就連煮個番茄湯都得加辣椒，就是真正的無辣不歡。
在她給小龍蝦剝殼的時候，我在取刺身的路上順便帶了一盤小龍蝦給她，她歡喜得不得了，
嘴唇上雖然盡是紅油，但卻成了她白皙的臉蛋上鮮艷的點綴。3 交往在這場相親活動過后，
一次跟林鵬的碰面，他竟然認真地問我有沒有找到對象。我搖搖頭說沒有，
我心想最多也只不過認識了一個地鐵小女生，況且全過程也確實只跟她一個聊了一下天，
其余時間都是在電視臺上看風景，還有吃吃吃。林鵬自豪地向我炫耀著他的戰利品，
那是他手機里的一張照片，我認得那背景就是電視臺的落地玻璃，能鳥瞰整個城市。
照片里的他正摟著一個女孩子的腰部，那女孩子還蠻漂亮的，
而且對于他摟著自己竟然一點也不抗拒，甚至還有點享受的樣子，
跟他做著同一個嘟著嘴的表情自拍。林鵬告訴我，那女生叫文娟，清爽的短頭發，
染成了金黃色，偏分頭其實還有點假小子的感覺。他還說，那女生特別的粘人，
整天要拉著他聊天，他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說，自己還有不少女性朋友，
哪有那么多時間應酬文娟。說完，他用手撥了撥自己那引以為傲的劉海就走了。
再跟李瑩聯系是在相親活動的三天之后，她突然找到了我，問我有沒有時間，
想帶上她的朋友找我辦貸款。我告訴她，其實我只是審查貸款，并不接待客戶，
但可以給她介紹一下客戶經理。等她們倆一起來到了我的銀行樓下，
我看到了原來是林鵬那天相親認識的女孩——文娟，還有李瑩。
她們倆手牽著手在辦公樓的樓下聊著天，我想也許是她們的感情相對深刻，
所以這些親昵的行為也只不過是一般閨蜜也會有的吧。我走過去跟她們打了招呼，
李瑩也正式介紹了她的這個閨蜜女友文娟。這時候的她跟林鵬照片里的差不多，
也是清爽的短發，染成了金黃色，只不過今天的她更像一個假小子。
林鵬照片里的她還穿著相當女性化的長裙和短袖衫，衣領也開得比較低。
但今天的她卻顯得更斯文，因為那有點像工作服的Polo衫加上直筒褲，
就是一身干練的造型，加上那短發應該打了定型啫喱，略顯生硬。當她們倆看到了我之后，
不約而同快速地松開了手，還露出了略顯尷尬的笑容，
也許是第一次在相親活動以外的場合見面吧，其實我當時也有點緊張。
我領著她們倆到樓下銀行營業部的會客室先坐下，林鵬其實是這營業部的客戶經理，
文娟要辦貸款的話找他更合適一些，難道他沒有向她介紹過自己的職業嗎？
我跟她們簡單介紹了一下部分貸款產品，但畢竟不是負責營銷的客戶經理，
我知道一些話術比起林鵬他們會稍遜一些。“那天跟你一起拍照的那男孩子是我同事，
他對這些貸款產品比我更熟悉一些。”我靦腆地笑著說，“要不我讓他過來一下。”“哦對，
他有說過他是這銀行的，但是我聽李瑩說你是審查貸款的，可能更靠譜一些，
所以還是想先找你。”文娟還是挺直接的說出了她的想法，“畢竟，才認識不是很長時間，
一些個人隱私不太適合透露給他，你應該明白的吧？”她這么說，我大概理解她的意思了，
畢竟她跟林鵬也只不過是偶然相遇，但她作為女生，也確實需要有所防備，俗話說，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最后，我給她介紹了另外一個客戶經理，
跟林鵬平常也沒有太深的交情，對于她來說，應該也就相對客觀也能保障隱私了。
因為貸款這事也不只是簡簡單單一次就能辦好，加上文娟的資料也有一點瑕疵，
在跟客戶經理的溝通之下，了解到她是一名攝影師，
在一家大型的婚紗攝影和婚禮策劃公司里面工作。
但也因為這種工作的特殊性（銀行貸款的白名單客戶里面比較少這種行業性質的），
加上她也是一名外地人，在這城里也沒有房產，最終的可貸額度并不多。
不過她并沒有太大意見，還很感謝我，因為已經足夠她應急了，
還多出了一點額度買一些喜歡的小禮物給喜歡的人。就這樣一來二往，我們幾個就熟絡了，
林鵬后來也知道了我們的交往，包括跟李瑩和文娟。然而奇怪的是，跟李瑩約會的時候，
文娟也總會以閨蜜的身份登場，反而林鵬卻幾乎隱身。我原本以為他可能另覓新歡，
或者覺得我帶著兩個女孩子他也覺得足夠放心了吧。直到有一次在食堂遇見他跟他聊了幾句，
他才跟我說了一個奇怪的情況。4 秘密“我越來越覺得這文娟有點問題，
但又說不出來具體的問題，就感覺怪怪的。”林鵬皺著眉頭跟我說，
他手里的筷子還一下一下地戳著餐盤里的一根青菜。青菜被他的筷子戳的已經不成樣子，
但也像他所描述的對文娟的看法。在他看來，文娟無論是生理還是心理，
給他的感覺其實都是女性，沒錯。這既是基于外觀上她那精致妝容下富有立體感的五官，
也基于她那婀娜多姿的身體曲線，按理說，給予林鵬足夠的雄性沖動。
但對于閱人無數的林鵬來說，當牽起她的手的時候，并沒有一般女性的感覺，
而且每一次親熱的時候，他更覺得像是跟一具尸在自我陶醉。“你懂不懂，就是感覺，
就是感覺跟一個男人在同性戀。”他突然激動得瞪著眼珠子看著我。
“會不會是因為她的造型比較中性，所以你有這種錯覺呢？
”我在腦海里翻查著跟文娟相處時的細節，其實在我看來，
她跟一般女孩子也沒什么特別的區別，如果硬要把她跟男人比較的話，
也許就是她那清爽的短發還有偏向中性的造型。“不不不，
你可能經驗比較少所以感覺不出來，但我是感覺很實在的，我懷疑她是……但我又沒有證據。
”他把那根被筷子戳爛的青菜直接扔到了一邊，然后把筷子往餐盤上用力一放，
又陷入了沉思之中。再說，李瑩也說了她們是很要好的朋友、閨蜜，牽著手逛街其實也正常，
而且我在跟李瑩親密接觸的時候也沒發現什么不妥。“也許是你想太多了吧？
”我只能這樣安慰他。可能林鵬從潛意識里還是覺得文娟有一些他無法接受的疑點，
據說沒過多久他們就分手了，在分手之后，他整個人反而如釋重負一般竟然滿臉春風。
而奇怪的是，我跟李瑩的約會也逐漸沒再見到文娟，
原本經常出現的三人行也很快就恢復正常。我問過李瑩，
文娟是不是因為覺得我跟林鵬有一定的交情，所以怕尷尬就不再跟我們一起了？她沒有說話，
只是搖搖頭，我看出來她的眼睛有點紅色的血絲，像是前一個晚上哭過似的。
我把她摟到懷里，問她怎么了，是不是工作太累了？工作不開心了？還是跟文娟吵架了？
她一直不吭聲，只是在我懷里流著淚，我感覺到她那淚水早就把我的衣服打濕了。突然，
她從我懷里抽出了小腦袋，問著我，要不咱們結婚，好嗎？
我被她這突如其來的求婚嚇得凝固住了，好些時間才回過頭來，點了點頭，
然后拉著她到珠寶店選了一枚鉆石戒指，雖然鉆石的份數不大，但因為鑲嵌工藝做得好，
這戒指的鉆石剛好能反射太陽光線，再加上旁邊的一些小碎鉆，讓整個戒指顯得高檔。
在結婚前的一個晚上，按照習俗，我們是不能見面的，李瑩也能接受，
但她還是給我打了一個電話。在電話里，她問了我一些很奇怪的問題，比方說，
如果她不是一個完整的女人，我能不能接受，如果她曾經有過一段很深刻的經歷，
我會不會介意。5 偶遇其實，作為一個妻子，李瑩可以說是滿分的。
盡管地鐵乘務員的工作壓力讓她有時候也會鬧情緒，但她還是默默地承擔起了家務活。
我平常晚上八點多才下班，回到家她已經做好了飯菜在等著我。好幾次我跟她說了，
讓她先吃，留給我就可以了，免得自己餓壞了肚子，我知道她平常就胃不好的，
還這么晚才吃還會加劇胃部的不舒服。但她總是笑著說，沒關系，家里只有她跟我兩個人，
還要分開吃，那多沒意思呢！平常她回家也接近七點，還趕著做飯菜，我是真的不太忍心，
我跟她說，要不咱們一起回爸媽家吃好了，讓她可以輕松一些。她只是搖搖頭，
說她喜歡這樣，給自己喜歡的人做飯、料理生活，是她的福氣。我把她摟在懷里，
感覺到我才是最有福氣的人。然而，這福氣讓我覺得有點虛無，并不實在，
這來源于一次偶然的機會。因為下午要陪行領導去考察一個固定資產項目，
在看完項目之后也已經快六點了，行領導讓我干脆別回銀行了，直接回家好了，
反正平常加班也足夠多了。既然領導也這么說了，我也就光明正大的“提前”下班好了！
接送行領導的公務車把我放到了小區門口，我跟領導揮了揮手之后就往小區里走。
我想著平常都是李瑩做的飯菜，趁著她還沒下班，干脆這回就由我下廚，讓她好好休息一下。
小區里有一家大型超市，平常李瑩也會在這里面買好菜品回家做飯的，
我也就直接在里面買就好了。這時候的超市里人頭攢動，還真有種上下班高峰期的感覺，
多半也是下班之后買菜回家做飯的上班族。在我挑選菜品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