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蜷縮在結冰的床單上,聽著窗外呼嘯的風聲像野獸在啃噬鋼筋。手指已經凍成青紫色,
手機屏幕顯示-42℃,業主群最后一條消息停留在三天前:"902室還有活人嗎?
用兩包泡面換退燒藥。"意識開始模糊時,防盜門突然傳來巨響。顧言裹著冰碴沖進來,
羽絨服結滿霜花,懷里卻抱著個鼓囊的登山包。這個和我同住七號樓卻從未說過話的男人,
顫抖著掏出暖寶寶貼在我心口:"別睡,我給你帶吃的了。
"我永遠記得他睫毛上的冰晶折射著月光,像撒了一把星星。再次睜眼是37天前的清晨,
手機日歷顯示2025年11月3日。空調外機轟隆作響,樓下早點攤飄來蔥油餅香氣,
我攥著汗濕的三萬塊存折,指甲掐進掌心。第一站是城南農貿市場,我換上褪色的外賣T恤,
戴著漁夫帽在不同攤位分批采購。"公司年終發福利。"我對好奇的糧店老板解釋,
看著二十袋真空大米被裝上三輪車。搬運工老張幫我卸貨時,
501室的王阿姨正好遛狗經過。"小蘇要開雜貨店呀?"泰迪犬沖著米袋狂吠。
我擦著汗笑:"老家表舅做餐飲的,幫他囤點便宜貨。"手指悄悄把送貨單塞進褲兜,
上面墨跡未干的"東北長粒香500斤"還散發著油墨味。當顧言出現在單元門口時,
我正抱著最后兩箱自熱火鍋踉蹌上樓。他灰色衛衣被紙箱邊角勾住,露出半截精瘦腰線。
"需要幫忙嗎?"聲音比記憶里清亮許多,沒有那種被嚴寒磋磨過的沙啞。
我的心臟突然抽痛,前世他倒在樓梯間的畫面與眼前身影重疊。紙箱嘩啦落地,
紅油湯料包撒了一地。"小心!"他蹲下時后頸棘突微微凸起,像雪地里倔強的小山丘。
我盯著他發旋輕聲說:"你相信半個月后會下雪嗎?連續下兩年的雪。
"電梯鏡面映出我們交錯的倒影,他撿調料的動作頓住,塑料包裝袋在寂靜中發出細碎聲響。
第七天開始改造房間,我在建材市場選了最厚的遮光窗簾,
老板娘邊裁布邊打趣:"小姑娘要當吸血鬼啊?"保溫板被裁成窗戶尺寸,
雙層玻璃中間塞滿干燥劑。當最后一塊泡沫膠封死通風口時,手機彈出氣象臺藍色預警。
顧言就是在這天傍晚敲響房門的。他黑色行李箱上還貼著某互聯網公司的托運條,
鼻尖凍得發紅:"你說要下雪的時候,我在你眼里看到了冰。"防盜門合上的剎那,
樓道感應燈突然熄滅。顧言行李箱滑輪摩擦地面的聲音格外清晰,
我摸著口袋里網購的防狼警報器,聽見自己干澀的聲音:"你看到我陽臺的綠蘿了嗎?
葉子背面用熒光筆寫著12月7日。"那是暴雪降臨的日期。他脫下沾著雪粒的羽絨服,
露出程序員標配的格子襯衫。袖口磨得起球的布料擦過我的手背,帶著清冷的雪松氣息。
"前天你買的那箱暖寶寶,"他從雙肩包里掏出電路板,"可以改造成地暖墊,
如果接上移動電源的話。"我們跪在瓷磚上拼接保溫板時,樓下的鋼琴聲突然停了。
501王阿姨的尖嗓門刺破暮色:"小顧搬家啊?這紙箱看著怪沉的。
"她牽著的泰迪犬正對著我們放在走廊的壓縮餅干箱狂嗅。"公司發的年貨。
"顧言面不改色地扯謊,手指飛快地將尼龍繩打成普魯士結。
我這才發現他冷白皮手腕內側有道淡粉色疤痕,和前世他背我上樓時,
在冰面上劃傷的位置一模一樣。— — —暴雪前最后一周,
我們在二手市場淘到柴油發電機。賣家是個滿臉橫肉的光頭,
他盯著顧言掃碼付款的姿勢突然咧嘴:"小兩口準備開民宿?"我后背瞬間沁出冷汗,
顧言卻順勢摟住我肩膀:"婚房裝修,您這有沒有多余防凍液?"回去的地鐵上,
我們擠在裝滿物資的露營車中間。他襯衫第二顆紐扣硌著我額頭,
播報聲里夾雜著若有若無的心跳。"剛才..."我盯著他滾動的喉結。"如果被盯上,
情侶比獨居女性安全。"他的解釋被進站氣流吹散,卻悄悄把美工刀塞進我掌心。
真正的考驗發生在暴雪第七天,斷電使整個小區陷入黑暗,
我們在窗邊用遮光簾搭出臨時廁所。顧言拆了書架做燃料,火星濺到他睫毛上時,
我突然想起前世那個冰涼的夜晚。"為什么要來找我?"我摩挲著他改良過的暖手寶,
銅絲在掌心烙下細密紋路。他正在給黃豆換水,
塑料盆里的倒影晃了晃:"你總把快遞箱上的膠帶撕得很干凈。"見我愣住,
他耳尖泛起凍瘡般的紅,"有次看到你在喂流浪貓,紙箱疊成小房子還墊了舊毛衣。
"暖風機嗡嗡聲中,樓下傳來玻璃碎裂的脆響。我們同時撲向貓眼,
看到902室的夫妻在撬便利店卷簾門。老板娘懷孕八個月的肚子抵著冰柜,
她丈夫舉著菜刀的手在發抖。"別開窗。"顧言捂住我呵出白霧的嘴,
我們交疊的體溫在玻璃上暈出水痕。他掌心的電路板烙痕硌著我下唇,
那些未說出口的秘密在零下25度的空氣里凝結成冰。
物資危機出現在第143天當我把最后一罐奶粉混進玉米糊時,顧言正用瑞士軍刀解剖鼠籠。
他鼻梁上的防霧眼鏡滑到唇邊,突然輕聲說:"其實我準備了戒指。
"刀刃當啷掉進不銹鋼盆,隔壁正在這時傳來砸墻聲。501王阿姨的兒子舉著高爾夫球桿,
眼窩深陷得像兩個黑洞:"我媽看見你們買了二十箱礦泉水!
"他身后的女人抱著啼哭的嬰兒,積雪從裂縫的防盜門簌簌灌入。顧言把我推進儲藏室時,
我摸到他藏在保溫層里的絲絨盒子。尖叫聲與擊打聲透過三層門板傳來,
我攥著防狼噴霧蜷縮在米袋間,
突然發現所有食品標簽都被他重新貼過——辛辣味的泡面全換到我那側,而他對花生過敏。
王阿姨兒子的高爾夫球桿卡在防盜門第三層鎖扣時**,
顧言改裝的門鈴突然炸響電子音:"體溫異常警告!"這聲模仿防疫警報的蜂鳴,
嚇得對方踉蹌后退三步。趁這個空檔,我把辣椒水噴在燒熱的平底鍋上,
刺鼻煙霧順著門縫涌出。樓道里響起撕心裂肺的咳嗽聲,嬰兒哭聲漸漸遠去。
顧言后背抵著書架滑坐在地,拆開的絲絨盒里滾出枚素圈戒指,
內壁刻著0807——我的生日。"本來是平安夜禮物。"他撕開沾血的襯衫下擺,
肋間赫然有道紫紅淤傷。醫用酒精棉球按上去時,我聽見他喉嚨里壓抑的悶哼,"去年圣誕,
你給每個快遞都貼了馴鹿貼紙。"我握著鑷子的手在抖。
那些被顧客投訴"幼稚"的卡通貼紙,居然被他收藏在工牌夾層。窗外呼嘯的風聲里,
他忽然握住我手腕:"你重生前...最后看見什么?""你睫毛上的冰晶。
"我盯著他鎖骨處的汗珠,"還有902孕婦砸冰柜時,貨架上的臨期奶粉在晃。
"說完才驚覺這個死亡場景有多荒誕。第179天的黎明,顧言在睡夢中開始低燒。
胰島素冷藏箱的紅燈瘋狂閃爍,我翻出最后三支冰棒裹在保溫毯里。
紅的顴骨蹭著我頸窩呢喃:"豐巢柜...0807..."我突然想起雪災前那個暴雨天。
渾身濕透的顧言站在快遞柜前,我把自己那把透明傘塞給他就落荒而逃。現在才明白,
0807不僅是我的生日,更是那組再也沒被取走的快遞碼。"等我。
"我把瑞士軍刀別在腰間,用最后半管口紅在鏡面寫下:去找胰島素。遮光簾掀開的瞬間,
902室孕婦的呻吟混著風雪灌進來。小區藥店早已被洗劫一空,冰封的貨架間,
我看到便利店老板娘蜷縮在收銀臺后。她浮腫的腳邊散落著帶血的冰錐,腹部不再隆起。
"孩子出來時...是紫色的。"她空洞的眼睛映著我的頭燈,
"老張用體溫焐了半小時..."我僵硬地繞過那團襁褓狀物體,突然被拽住腳踝。
她指尖粘著融化的雪水:"給我止痛藥...求..."我這才看清她身下凝結的血泊里,
竟有條未拆封的士力架。"上周老張用這個換走我最后一粒布洛芬。"她咧開皸裂的嘴唇,
"他說要留給...留給..."尾音消散在風雪中。我掰開她手指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