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暴雨重逢巴黎大皇宮的穹頂正在哭泣。林霧數著玻璃接縫處墜落的雨珠，
第七滴恰好砸在展覽柜的防彈玻璃上。她隔著鳶尾花銀模的投影，
看見水痕在"荊棘鳥工作室"的燙金銘牌上蜿蜒成蛇。這是母親臨終前攥著的銀匠模具，
此刻在珠寶展冷白的射燈下，
二十八片花瓣脈絡里嵌著的碎鉆正泛起霜色——像極了七年前教務處火盆里，
那張設計圖燒成灰燼前的最后閃光。"女士，閉館時間到了。
"保安的手電筒光束掃過她發顫的指尖。林霧把銀模塞進帆布包的動作太急，
金屬邊緣在鎖骨劃出細痕。疼痛喚醒記憶里更深的傷口——十七歲那天的梅雨季，
顧沉舟捏著她的校徽按在教務處桌面，鉑金邊緣割破掌紋時，
血珠也是這樣順著少女嶙峋的鎖骨滑進衣領。雨幕吞噬了協和廣場的輪廓。
林霧把帆布包護在懷里狂奔，高跟鞋陷進石板縫的瞬間，
巴黎的雨突然有了蘇州老宅青苔的氣味。那年退學后，她蜷在舅舅汽修廠的閣樓，
用砂輪打磨廢棄齒輪做首飾。母親的銀匠錘就掛在生銹的排氣管旁，
錘柄褪色的紅繩總在夜風里輕晃，像要拂去模具上經年的塵。
地鐵通道的穿堂風掀起她濕透的襯衫下擺，冷意刺入脊椎時，
林霧聞到了雪松混著威士忌的氣息。
這味道裹著記憶里的松煙墨香突然復活——十七歲的顧沉舟總愛用鋼筆尾端輕敲她課桌，
那支萬寶龍鋼筆的烏木筆桿，就浸著這種昂貴又清冷的氣息。
"林小姐的盜版技術倒是比學生時代精進。"黑傘尖挑起她下巴的剎那，
林霧看清了顧沉舟鏡片上凝結的雨珠。那些水珠沿著金絲鏡框下滑，
在他冷白的面頰拖出蜿蜒的痕，像某種爬行動物蛻下的舊皮。
他的牛津皮鞋正碾過她散落的設計圖，
鳶尾花鑲爪的陰影投在"獻給十七歲廢墟里的母親"字樣上，如同給祭文烙上囚印。
"顧總還是喜歡在雨天狩獵。"林霧抹去睫毛上的雨水，帆布包里的銀匠錘突然發燙。
這是母親被硝酸灼傷右臂那年熔鑄的，錘頭還留著熔銀時迸濺的疤痕，
"可惜這次你要失望了。"顧沉舟從大衣口袋掏出絨布包裹的物件時，
林霧聽到自己臼齒相撞的聲響。那是枚焦黑的銀杏葉胸針，鉑金葉片邊緣蜷曲如枯蝶，
卻在通道壁燈下泛著詭異的幽藍——正是七年前他從教務處火盆里搶走的那枚"抄襲證據"。
"聽說你在黑市開價五十萬歐元贖回它？"他兩指捏著胸針旋轉，
葉脈間積攢七年的灰燼簌簌而落，"真遺憾，蘇蔓的鑒定師說這堆廢鐵連熔了做戒托都不配。
"玻璃碎裂聲比思維更快。香檳瓶殘片抵住顧沉舟喉結時，
林霧嗅到了威士忌混著血的鐵銹味。琥珀色酒液順著瓶身淌進他襯衫領口，
在鎖骨窩積成小小的水洼——這畫面與記憶重疊：十七歲那天的暴雨，
少年攥著她手腕撞向課桌時，鋼筆水也是這樣在他鎖骨暈開墨色。"當年沒燒干凈的證據，
現在要補一刀嗎？"林霧的拇指按在胸針焦痕處，那里本該刻著"LW"的縮寫。
母親教她刻字時說過，銀匠的魂靈就藏在比發絲更細的刻痕里。保鏢鉗住她手腕的瞬間，
帆布包里的銀匠錘砸中了顧沉舟的皮鞋。這個永遠把背脊挺得筆直的男人突然彎腰，
撿錘子的動作優雅如獵豹撲食，卻在觸到錘柄褪色的紅繩時，指節泛起死人般的青白。
林霧想起閣樓那些失眠的夜，
月光穿過排氣管在紅繩上織出的霜——就像此刻顧沉舟白得發青的指節。
"明早十點帶著初稿到顧氏大廈。"他把合同拍在她胸口，意大利小羊皮紙邊緣刮得人生疼，
"否則你猜，緬甸礦工能不能用你母親的鏨子雕出人骨念珠？
"地鐵的 LED 燈牌突然亮起，冷白的光掠過他左掌三厘米的舊疤。
那是校徽邊緣劃出的傷口，此刻在潮濕空氣里腫脹發亮，像條吸飽血的蜈蚣。
林霧用拇指抹去合同封面的雨漬，硝酸溶液在"婚戒定制協議"字樣上蝕出鳶尾花的空洞。
這是母親教她的秘技——用稀釋的硝酸在銀器上蝕刻暗紋，只有對著燭火才能窺見全貌。
"顧總還是喜歡在文件里藏針。"她將腐蝕殆盡的合同甩向監控攝像頭，
紙灰撲簌簌落在顧沉舟肩頭，"可惜我早就不用皮膚感受疼痛了。
"通道盡頭傳來高跟鞋敲擊大理石的聲響，每一聲都精準踩在林霧的太陽穴上。
蘇蔓的語音消息在空曠處外放："沉舟，我剛拿到南非礦場的紅外線掃描圖，
你最好保證拍賣會前不出岔子。"林霧看見顧沉舟喉結滾動了一下，
那是他吞薄荷糖時的習慣動作——就像七年前每次在教務處撒謊前，
總要咬碎那顆青檸味的糖果。"林小姐知道為什么選你嗎？"他突然扯松領帶，
露出鎖骨下方新鮮的抓痕，暗紅的血痂在冷光下像枚畸形的鉆，"蘇蔓的鑒定師團隊里，
只有你能在戒圈里藏住秘密。"地鐵卷起的風撲滅最后一盞壁燈，
黑暗里銀匠錘墜地的聲響格外清晰。林霧摸到帆布包內側的暗袋，
母親未完工的鳶尾花銀模正硌著肋骨——七年前那個暴雨夜，
她就是用這個姿勢護著被燒毀的設計圖沖出教務處。
少年顧沉舟的怒吼穿透雨幕："你以為逃得掉？每個銀匠的指紋都會在火里現形！
"消防門合攏的瞬間，金屬墜地的清響割開雨聲。借著手機屏幕的微光，
那枚銀杏葉胸針正躺在第三級臺階上，葉片背面的"LW"刻痕被新鮮血跡染成玫紅色。
林霧跪坐在積水里，看著血珠順著焦痕的溝壑蜿蜒，突然想起那個蟬鳴沸騰的午后。
十七歲的顧沉舟趴在課桌上小憩，睫毛在圖紙投下顫動的陰影。
她偷偷在他校徽背面刻了朵鳶尾，金屬碎屑落在他后頸，像星星墜進雪原。
那時的刻刀還是母親送的成年禮，檀木柄上刻著"銀匠的眼睛要能看穿火與謊"。
"你果然在這里。"顧沉舟的聲音從扶梯頂端飄下來，混著雨滴砸在鋼化玻璃頂棚的轟鳴。
林霧抬頭時，正看見他指尖轉動的銀匠筆記——那是高中畢業典禮當天失蹤的，
扉頁還留著她用硝酸溶液寫的詩："謊言在熔爐里尖叫時，真相比銀水更灼熱。
""想要回這個？"他晃了晃泛黃的筆記本，紙頁間掉出半片焦黑的銀杏葉，
"用戒圈里的秘密來換。"林霧的指甲陷進掌心舊傷，更多血珠滲入胸針焦痕。
母親的銀匠錘突然在帆布包里發出蜂鳴，那是遇到純度 99% 的鉑金才會有的共振。
她望向顧沉舟身后，蘇蔓的紅色高跟鞋正停在監控盲區，
鉆戒在手機屏幕光里折射出血色的光斑。雨更大了。林霧把胸針按進傷口時，
想起閣樓那些用齒輪練習鑲鉆的深夜。砂輪迸濺的火星里，
她總幻覺聽見母親的聲音："銀器會生銹，但灼傷過謊言的刻痕永遠明亮。
"此刻的顧沉舟正撐著黑傘走下扶梯，傘骨投下的陰影如同巨型蜘蛛的足。
林霧突然看清他西裝翻領處的暗紋——竟是十七中禮堂穹頂的風向玫瑰圖，
正是當年校徽設計的核心元素。那個本該署著她名字的設計。"你果然沒變。
"她握緊銀匠錘起身，硝酸溶液在掌心沸騰，"還是喜歡把獵物逼到墻角，
看她們在監控鏡頭前表演絕望？"顧沉舟的鏡片閃過地鐵燈牌的殘影，
恍惚間林霧看見十七歲少年的輪廓。那個會在她刻壞校徽時遞上新銀片的少年，
那個把薄荷糖分她一半的少年，此刻正用鋼筆尖般的眼神剖開她每一寸偽裝："我改主意了。
現在就要看到戒圈的初稿。"他身后的保鏢打開鈦合金保險箱，黑色天鵝絨上躺著三枚血鉆。
林霧的視網膜被 15 克拉的艷紅刺痛——每顆鉆石的亭部都刻著激光蝕痕，
在手機照明下顯現出"竊賊"的英文字樣。就像七年前釘在教務處公告欄的處分決定。
"或者，"顧沉舟的聲音突然放輕，指腹撫過她手背的鏨刻刀疤，"你可以繼續逃。
但下次找到你的不會是保鏢，而是蘇蔓從南非帶來的鬣狗。
"地鐵末班車的轟鳴吞沒了林霧的回答。她把銀匠錘塞進顧沉舟懷里，
錘頭磕在他胸口的聲音像極了教務處火盆吞噬設計圖的爆裂聲。轉身沖進雨幕時，
帆布包里未完成的鳶尾花銀模突然發燙，
二十八片花瓣同時泛起磷火般的幽藍——就像母親臨終前突然睜開的眼睛。
2 淬毒婚戒熔爐里的鉑金翻滾成銀河時，林霧聽見了十七歲的蟬鳴。凌晨三點的巴黎郊區，
工作室的排風扇在墻上投下巨型鳶尾的陰影。她將校慶銀片浸入王水，
看硝酸氣泡在金屬表面蝕出蜂窩狀的孔洞——就像當年教務處火盆里，
顧沉舟的設計圖被火舌舔舍時蜷曲的邊角。
"滋——"監控攝像頭突然轉向的電流聲刺穿耳膜。林霧的刻刀在戒圈內側劃出半道弧線，
屏幕雪花點里傳來咬碎薄荷糖的脆響。這聲音與記憶重疊：十七歲那天的教務處，
少年顧沉舟咬著青檸味硬糖，用鋼筆尖挑起她燒焦的校徽："現在認罪，還能保留學籍。
""戒圈內層焊接紀念銀片？"顧沉舟的嗓音裹著電流雜音，像條毒蛇游進耳道。
林霧看著監控鏡頭微微震顫，仿佛能看見他在總裁辦摩挲鋼筆的姿勢，
"林小姐在復刻我們的定情信物？"銀片邊緣的氧化層在噴槍下剝落，
露出被血沁成褐色的劃痕。這是七年前顧沉舟攥著她手腕往教務處拖拽時，
校徽割破他掌紋的證據。林霧用鑷子夾起銀片對著月光，那些暗紅紋理突然活過來，
在鉑金溶液里扭成"抄襲者"的法語花體字。"顧總應該感謝這道疤。
"她在戒圈接縫處點焊亞歷山大變石，紫綠變彩遮掩著血色劃痕，
"否則怎么說服蘇小姐這是獨家設計？"工作臺突然劇烈震動，未凝固的鉑金液濺上防塵布。
林霧抬頭看見監控屏幕爆出雪花，
顧沉舟的臉在像素點里分裂重組："你給蘇蔓的戒圈設計圖，
為什么和七年前教務處燒掉的那張一模一樣？"冷汗順著脊柱滑進尾椎。
林霧的刻刀在操作臺劃出火星，母親的聲音突然在排風扇轟鳴中浮現："當贗品足夠完美，
真相比冒牌貨更像謊言。"晨光刺破霧靄時，戒圈內層校徽已與鉑金融成詭異的美感。
林霧將硝酸溶液滴在接縫處，
看液體順著血痕蝕出微型風向玫瑰圖——這是十七中校徽背面的圖案，
此刻正指向工作室正北方的熔爐。"林小姐應該用這個當品牌 Logo。
"蘇蔓的高跟鞋踏碎晨露，鉆戒在推門瞬間折射出毒蘑菇般的紫光。
她身后的保鏢捧著鈦合金保險箱，箱體冷凝水在地面拖出蝰蛇爬行般的痕跡。
林霧的銀匠錘懸在半空。蘇蔓的香水味是冰山融雪混著硝煙，
與顧沉舟的雪松氣息形成殘酷的鏡像。她突然明白這場婚約的本質——不是聯姻，
而是兩個掠食者在分食同具尸骸。"能讓我看看顧總欽點的杰作嗎？
"蘇蔓的鈦鋼鑷子像手術鉗夾住戒圈，亞歷山大變石在她無名指泛起尸斑似的灰調，
"真有趣，林小姐在戒托內側偽造了 2009 屆校徽的氧化痕跡。
"林霧看著蘇蔓的鉆戒抵住戒圈缺口，那是她故意保留的 3 毫米弧形瑕疵。
七年前教務處里，顧沉舟的掌紋血痕在校徽邊緣凝固時，金屬缺口正是這般猙獰的弧度。
"但真品應該更..."蘇蔓突然用戒圈劃過顧沉舟的手背，新鮮血珠涌出的剎那，
她的紅唇彎成新月，"像這樣，親愛的，你不覺得這道傷口很眼熟？
"顧沉舟的白手套瞬間洇出紅梅。林霧看見他喉結滾動著咽下痛呼，
那是十七歲少年才會有的倔強反應。記憶突然閃回那個暴雨夜，
少年攥著燒焦的校徽沖她嘶吼："為什么要承認沒做過的事！
""蘇小姐的鑒定能力令人驚嘆。"林霧將硝酸瓶推向桌沿，
瓶身倒影里顧沉舟正用舌尖舔舐傷口，"不過您似乎忘了，
贗品最致命的破綻往往藏在最完美的細節里。"保險箱開啟的液壓聲打斷對峙。
蘇蔓取出鴿血紅寶石按在戒圈中央，
寶石亭部的激光刻痕在晨光中浮現"LW 竊賊"的法語縮寫。林霧的視網膜被刺痛，
這場景與七年前公告欄上的處分決定完美重合。"知道為什么選你嗎？
"蘇蔓的鑷子突然夾住林霧無名指的鏨刻刀疤，"顧氏需要能在珠寶里藏毒的設計師，
就像..."她指尖撫過戒圈內側，"能把殺人證據熔成藝術品的銀匠。"夜雨突至。
保鏢們退到監控盲區時，顧沉舟扯松領帶逼近工作臺。他身上的威士忌氣息比昨夜更濃，
混著新鮮血味形成危險的蠱惑："現在看到戒圈里的秘密了？"林霧的刻刀抵住他胸口，
刀尖正對著十七歲那道舊疤："顧總當年教我，完美的贗品需要獻祭原主的血。
"她突然發力刺破襯衫，看血珠在白色面料綻開成真正的紅寶石，
"現在這個設計夠格進駐顧氏展廳嗎？"監控鏡頭突然爆出火花。
顧沉舟握住她執刀的手按向熔爐，三百度的熱浪炙烤著皮膚："你給蘇蔓的戒圈設計圖，
右下角有母親教你的暗記。"他的呼吸噴在耳后結出冰霜，"那個鳶尾花水印，
和七年前被燒毀的設計圖一模一樣。"林霧的瞳孔在熱浪中收縮。
她終于看清顧沉舟鏡片后的血絲，那些猩紅紋路拼湊出的，
分明是母親銀匠筆記里缺失的第十三頁圖案。暴雨拍打玻璃窗的節奏突然紊亂。
蘇蔓的笑聲從倉庫深處傳來，混著金屬切割機的嘶吼："親愛的，
你書房收藏的高中紀念冊淋濕了——那頁貼著林霧照片的紙，吸水后浮出的水印真美啊。
"林霧的銀匠錘墜地瞬間，顧沉舟突然扯開她襯衫衣領。
鎖骨下方的燙傷疤暴露在潮濕空氣里，那是母親最后一次教她熔銀時失手留下的。
他的指尖比硝酸更灼熱："現在告訴我，究竟是誰在七年前設計了那枚校徽？
"警報器突然尖嘯。倉庫卷簾門外，三輛黑色奔馳車燈撕破雨幕。
蘇蔓舉著平板電腦倚在門框，
屏幕上是顧氏珠寶官網的公告頁面——"荊棘鳥工作室創始人林霧涉嫌抄襲"的標題下，
正展示著戒圈內側的校徽特寫。"游戲升級了。"蘇蔓的鉆戒在警報紅光里滴血，
"林小姐現在有兩個選擇：幫我在婚戒里藏入顧氏私礦的證據，
或者..."她點擊屏幕播放視頻——緬甸礦工正用林母的銀匠工具雕刻頭骨，
"成為下一個藝術品。"林霧的刻刀在操作臺刻下深痕。母親的鳶尾花銀模在保險箱里震動，
二十八片花瓣同時發出蜂鳴。她看著顧沉舟撿起銀匠錘，
錘頭落下的陰影正好籠罩蘇蔓的心臟位置。"天亮前我要看到戒圈成品。
"顧沉舟將染血的手套扔進熔爐，火舌吞沒羊皮的焦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