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不速之客林曉蕓站在玄關整理外賣袋時,指尖突然觸到冰涼的金屬。
那枚婚戒在無名指上閃著冷光,結婚照的包裝箱還堆在客廳角落,
封條上的"永結同心"金字已經蒙了層薄灰。手機震動打斷了她的怔忡。
陸明的消息框跳出來:「今晚要加班,別等我了。」她盯著屏幕上丈夫西裝革履的微信頭像,
廚房里隔夜的紅燒排骨正在微波爐里轉第三圈。結婚三個月來,這道菜熱了又涼,涼了又熱,
瓷盤邊緣的醬汁已經凝結成褐色的殼。地鐵玻璃映出她攥緊扶手的模樣。
前排情侶依偎著分享耳機,女孩無名指上的鉆戒晃得人眼疼。林曉蕓把左手揣進風衣口袋,
摸到昨天在藥店買的驗孕棒包裝盒,鋸齒邊緣硌得掌心發疼。鑰匙插進鎖孔時,
她聽見廚房傳來瓷器碰撞的脆響。本該在加班的男士皮鞋整齊地擺在玄關,
沾著水漬的女士涼鞋東倒西歪壓在上面。冰箱門開合的嗡嗡聲里,
混著蘇晴帶著哭腔的質問:"你明明答應過我的!""小聲點!"陸明的聲音像被砂紙磨過。
林曉蕓的指甲掐進掌心,驗孕棒的塑料包裝發出細微的撕裂聲。
乳白色推拉門透出暖黃的光暈,兩道剪影在磨砂玻璃上糾纏。蘇晴薄荷綠的裙擺掃過流理臺,
陸明的影子突然逼近,陶瓷杯砸在地上的脆響驚飛了窗外的麻雀。林曉蕓猛地推開門。
四散的玻璃碴在夕陽下折射出七彩光斑,蘇晴捂著滲血的手指后退半步,
陸明的領帶歪斜著卡在喉結下方。冷凍層的白霧從敞開的冰箱門里漫出來,
撲在林曉蕓發燙的臉頰上。"姐?"蘇晴蒼白的臉上泛起不自然的潮紅,
手腕內側的燙傷疤痕隨著顫抖若隱若現,
"我、我來借醬油......"陸明突然抓住蘇晴的手腕往身后扯,
這個動作讓林曉蕓想起婚禮那天,他也是這樣拽著她的捧花躲開鬧婚的賓客。
只不過此刻他襯衫第二顆紐扣松開著,鎖骨處沾著一點嫣紅的口紅印,
在冷白皮膚上刺目得像封挑戰書。"創可貼呢?"陸明翻找醫藥箱的動作帶著罕見的慌亂,
棉簽棒撒了一地。蘇晴倚著冰箱瑟瑟發抖,融化的冰水滴在她薄荷綠的裙擺上,
暈開深色的水痕。林曉蕓蹲下身收拾玻璃碎片,凍得發麻的指尖碰到冰箱底層某個硬物。
結霜的文件夾從冷凍餃子包裝袋下滑出半角,1998年的日期在泛黃的紙頁上洇開墨跡。
她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冷藏室的橙子滾落在地,在血滴旁撞出黏膩的軌跡。"我自己來!
"蘇晴突然尖叫著推開陸明,創可貼包裝紙在她掌心皺成一團。
林曉蕓看見丈夫的手懸在半空,無名指上的婚戒沾著暗紅的血漬,在暮色里泛著詭異的光。
冷凍層的寒氣還在往外涌。林曉蕓用圍裙裹住文件夾塞進環保袋,
塑料袋摩擦聲淹沒在蘇晴倉皇逃竄的高跟鞋聲里。陸明蹲在她身邊收拾碎玻璃,
剃須水的薄荷味混著陌生的柑橘香水,讓她想起婚禮那天蘇晴別在她頭紗上的橙花。"蕓蕓,
"陸明的喉結動了動,腕表表盤映著冰箱的冷光,"蘇晴她...最近情緒不太穩定。
"林曉蕓數著環保袋里的速凍水餃包裝袋,十二個,和結婚天數正好吻合。
冷凍層的霜花在文件夾表面凝成水珠,滲進"領養通知書"五個鉛字里。
她想起上周回娘家時,母親欲言又止地說蘇家二十年前搬過家,就在蘇晴出生后不久。
"我燉了排骨。"她聽見自己說。微波爐發出叮的脆響,解凍的冰水從環保袋底端滴落,
在地磚上積成小小的水洼。
第二章:錯位的全家福林曉蕓的手指在樟木箱子邊緣蹭出一道灰痕,
霉味混著老式相冊特有的糨糊酸味直沖鼻腔。婆婆端著果盤站在書房門口,
水晶葡萄在瓷盤里微微顫動。"怎么突然想起看這些老古董了?
"老人用絨布擦拭相框的動作過于用力,指節泛著青白。"阿明總說我該多了解家里的事。
"林曉蕓抽出最底層的皮質相冊,封面上燙金的"蘇宅留念"已經褪成暗褐色。
當她翻開扉頁時,夾在塑料膜里的全家福突然滑落,
照片背面用藍黑墨水寫著"晴晴滿月留念"。嬰兒裹在杏色提花襁褓里,
只露出半張發紅的小臉。婆婆年輕時的卷發像朵黑牡丹綻放在照片左側,
奇怪的是襁褓邊緣被剪刀裁去了一截。林曉蕓的指甲無意識地刮過塑料膜,
在嬰兒本該露出右手的位置,只看到被反復撫摸產生的白色劃痕。"這孩子從小體弱。
"婆婆突然伸手按住相冊,"百日宴那天起疹子,裹了三個月藥布呢。
"林曉蕓感覺到相冊頁在掌心輕微抽搐。她翻到下一頁,
五歲的蘇晴穿著鵝黃連衣裙站在梧桐樹下,泡泡袖嚴嚴實實遮住手肘。連續七張生日照里,
小女孩的手臂始終藏在長袖衣物或毛絨玩具后,就像被什么詛咒困住的蝴蝶翅膀。"媽,
晴晴小時候常生病吧?"林曉蕓用尾指勾起粘在照片角的蛛網。窗外的蟬鳴突然停了,
婆婆手中的銀叉子磕在瓷盤上,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響。老式座鐘的鐘擺晃到第三下時,
滾燙的茶水潑在了相冊上。林曉蕓搶救不及,
五歲生日照右下角漸漸暈開茶褐色水漬——那團原本模糊的碎花圖案在遇熱后突然清晰起來,
分明是婦幼保健院病房特有的淺綠色窗簾紋樣。"哎呀我這老糊涂!
"婆婆攥著濕透的刺繡桌布往照片上按,金線牡丹在蘇晴的笑臉上開出猙獰的紋路,
"當年帶晴晴看病拍的照片,晦氣東西早該燒了。"林曉蕓摸到相冊封底內側有塊硬物。
借著擦拭水漬的動作,她的指甲悄悄撬開脫膠的襯布,半張撕碎的掛號單飄落在裙擺上。
1998年3月15日的日期旁,"周雪梅"三個字被藍墨水重重圈住,
正是冷凍層里那份領養通知書上的被領養人姓名。"蕓蕓啊,
"婆婆枯葉般的手突然壓住她手腕,"下個月初一陪我去慈云寺上香吧,
該給晴晴求個平安符了。"林曉蕓盯著老人無名指上的翡翠戒指,戒面內側有道新鮮的劃痕。
上周打掃佛龕時,她曾見過這枚戒指供在觀音像前,香灰在戒托凹槽里積了厚厚一層。
地下室傳來重物墜地的悶響。林曉蕓借口找冰袋敷燙紅的手背,
卻在樓梯轉角瞥見婆婆抱著鐵皮盒往花園去。月光下,
老人跪在石榴樹下挖土的身影被拉得很長,鐵盒蓋上褪色的紅雙喜字像干涸的血跡。
第二天清晨,林曉蕓在晾曬相冊時發現少了三頁。殘留的活頁夾上留著半枚帶金粉的指甲印,
和她昨天在婆婆茶杯沿上看到的一模一樣。洗衣機轟隆作響,
她盯著旋轉的水流中浮沉的碎紙屑,突然伸手按下暫停鍵。濡濕的紙漿在濾網上攤開,
隱約能拼出"兒童醫院放射科"的字樣。林曉蕓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想起蘇晴手腕內側那個月牙形疤痕——上周幫小姨子戴手表時,
對方驚慌失措的模樣仿佛被烙鐵燙到。書房傳來瓷器碎裂聲。林曉蕓沖進去時,
看見婆婆正對著滿地相框碎片發抖。老人腳邊躺著撕成兩半的照片,
二十年前的蘇晴穿著粉色泳裝站在海邊,本該是左肩的位置被剪刀挖出一個空洞。"媽?
""有蟑螂..."婆婆踩住照片殘片用力碾磨,翡翠戒指在晨光中泛著渾濁的光,
"當年就該把這些臟東西都燒干凈。"林曉蕓蹲下身收拾玻璃碴,
發現被撕碎的照片背面用鉛筆寫著模糊的數字。她把殘片悄悄塞進圍裙口袋,
指尖觸到冰涼的金屬——那是從鐵皮盒掉落的銅鑰匙,正沾著新鮮的泥土氣息。
午后的暴雨來得猝不及防。林曉蕓站在陽臺收衣服時,看見石榴樹下的土坑積滿了水。
漂浮的紙灰中,半張未燒盡的照片頑強地仰著臉,五歲的蘇晴在兒童醫院病房里舉著棒棒糖,
身旁穿白大褂的女人側臉與她現在的模樣有七分相似。雨滴砸在晾衣桿上發出密集的鼓點。
林曉蕓摸出口袋里的照片殘片,拼出個殘缺的住院號:980315。這個數字像把鑰匙,
突然打開記憶里某個塵封的抽屜——冷凍層里那份領養通知書的編號,
正是980315-B。第三章:血型迷局林曉蕓將獻血登記表對折三次塞進錢包夾層時,
指甲在"血型"那欄劃出深深的折痕。表格上蘇晴娟秀的"O型"字跡洇開些許墨漬,
像滴落在雪地上的黑血。社區活動中心的消毒水味刺得人鼻腔發酸。
婆婆攥著體檢單站在采血車臺階上,真絲旗袍的盤扣不知何時崩開了一顆。
"我這種老骨頭哪還有人要?"她笑著推開護士的手,翡翠鐲子磕在金屬扶欄上發出脆響。
林曉蕓數著棉簽包裝袋上的鋸齒,看陸明挽起襯衫袖管。
暗青色血管在丈夫小麥色皮膚下微微鼓動,采血針扎入的瞬間,
她突然想起冷凍層里那份領養通知書上,被收養人血型欄同樣填著O型。"AB型。
"護士撕下標簽貼在血袋上。林曉蕓猛地抬頭,
采血車頂棚漏下的陽光在陸明側臉切開明暗交界線,
他正低頭給蘇晴的發圈綁在手腕上——薄荷綠絲帶,和那日廚房里晃動的裙擺同色。
婆婆的驚呼聲從身后傳來時,林曉蕓正盯著手機里剛拍的血型公示欄。
蘇父蘇母的名字并排出現在AB型區域,公示欄玻璃映出她煞白的臉。
生物學碩士論文答辯時的場景突然閃回,
導師的拐杖敲著黑板:"AB型父母絕不可能生出O型孩子,這是孟德爾的鐵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