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灣的日出比齊語嫣想象中還要美。凌晨五點十七分,當大多數人還在睡夢中時,
語嫣已經獨自來到了海灘。她特意提前查過日出時間,不想錯過這期待已久的景色。此刻,
東方的天空像被打翻的調色盤,橘紅、金黃與淡紫交織在一起,將云層染成絢麗的錦緞。
海面波光粼粼,每一道細小的波浪都反射著朝陽的光芒,宛如撒落了一地的碎金。
語嫣赤腳踩在細軟的白沙上,感受著微涼的海水漫過腳踝。她今天穿了一條淺藍色的吊帶裙,
海風輕拂過她的肩膀,帶著咸濕的氣息。身后三百米處,
五星級的藍珊瑚度假酒店在晨光中閃閃發光,她最好的閨蜜蘇雅應該還在房間里熟睡。
昨晚她們慶祝大學畢業喝了不少雞尾酒,蘇雅一直不勝酒力。"真該把蘇雅拖起來的!
"語嫣輕聲自語,嘴角卻掛著微笑。她知道蘇雅看到這些照片一定會后悔睡過頭。
她深吸一口帶著咸味的空氣,舉起手機調整角度。屏幕里的畫面美得不真實——完美的日出,
無人的海灘,以及她故意入鏡的一小部分側臉。點擊發送前,她加了個濾鏡讓色彩更鮮艷,
然后配上文字:"珍珠灣的日出,畢業旅行的第一天。早安,世界!"發送鍵按下的瞬間,
語嫣感到腳下一陣異樣。海水突然退去了。前一秒還漫過她腳背的海水,
像被無形的巨手抽走一般,迅速向后退去,露出潮濕的沙灘和幾處從未見過的礁石。
退潮速度快得驚人,短短幾秒鐘,海水已經退到了二十米開外。
幾十條小魚在突然形成的沙坑里徒勞地撲騰,貝殼和珊瑚碎片裸露在晨光中,
閃爍著詭異的光芒。語嫣眨了眨眼,一時無法理解眼前的景象。她從小在內陸城市長大,
這是第一次見到大海。
但某種遙遠的記憶在她腦海中閃現——那是大二時為了應付地理選修課,
她在國家地理頻道看過的那部關于海嘯的紀錄片。
平面突然下降...這是海嘯來臨的前兆..."紀錄片里專家的聲音突然在她腦海中回響,
清晰得仿佛就在耳邊。語嫣的瞳孔驟然收縮,一股寒意從脊背竄上來。就在這時,
她感到腳下的沙灘開始顫抖。起初只是輕微的震動,像是遠處有重型卡車經過。
但震動迅速增強,語嫣不得不張開雙臂保持平衡。她聽見酒店方向傳來玻璃碎裂的聲音,
遠處有人在尖叫。沙灘上的躺椅和遮陽傘開始搖晃,一把藍色的塑料椅倒在她腳邊。"地震!
"這個念頭像閃電般劈進她的腦海。與此同時,她看見海天交界處出現了一道不自然的白線,
那白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粗、變高。語嫣轉身就跑。她的運動鞋還留在沙灘椅旁,
但此刻已經顧不上這些。赤腳踩在粗糙的沙灘上,尖銳的貝殼碎片劃破了她的腳底,
但腎上腺素讓她幾乎感覺不到疼痛。她拼命向酒店方向沖刺,同時掏出手機撥打蘇雅的號碼。
"接電話啊,蘇雅!快接電話!"語嫣喘息著喊道。電話通了,但響了六聲后轉入語音信箱。
語嫣掛斷,立刻重撥。這次甚至沒有接通,手機顯示信號中斷。"該死!"語嫣咒罵一聲,
看到酒店里的游客開始涌向出口。人們穿著睡衣、浴袍,有的甚至赤著上身,臉上寫滿驚恐。
一個穿著粉色睡衣的女人抱著嬰兒跌倒在地,被慌亂的人群踩踏。
嬰兒的哭聲淹沒在越來越多的尖叫聲中。更遠處,
那道白線已經變得清晰可見——一堵水墻正以驚人的速度向海岸推進。語嫣估算距離,
絕望地意識到自己不可能在巨浪到達前跑回酒店。紀錄片里的知識在她腦海中回響:高地,
找高地!語嫣改變了方向。酒店太遠了,而且人群正在制造新的危險。她轉向左側,
那里有一片地勢較高的棕櫚樹林,距離她大約一百米。她調整呼吸,
用跑八百米測試時的沖刺速度向樹林奔去。她剛跑出沙灘區域,第一波沖擊就到了。
那聲音像是千百列火車同時呼嘯而來,又像是無數頭野獸的集體咆哮。
語嫣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頓時魂飛魄散——六米高的水墻已經吞噬了整片海灘,
藍珊瑚酒店的一樓瞬間消失在水霧中。一輛停在路邊的白色轎車像玩具一樣被卷起,
旋轉著向她飛來。"蘇雅!"語嫣尖叫著閨蜜的名字,但聲音被海嘯的轟鳴徹底淹沒。
她拼命向棕櫚樹林沖刺,身后傳來建筑物倒塌的巨響,混凝土碎裂的聲音令人牙酸。水來了。
冰冷的海水像鐵錘般擊中她的后背,將她狠狠拍向前方。語嫣在渾濁的水中翻滾,
咸澀的海水灌入她的鼻腔和喉嚨。她的身體撞上了一棵棕櫚樹的樹干,
求生本能讓她伸出雙臂死死抱住了它。水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上漲。語嫣咳嗽著,
艱難地爬上樹干。當她爬到三米高時,剛才站立的地方已經被洪水淹沒。遠處,
藍珊瑚酒店的屋頂上擠滿了尖叫的游客,而更遠處,第二波更大的海浪正在形成。"救命!
有人嗎?"語嫣嘶啞地喊道,但她的聲音在災難的喧囂中微不足道。她的手機早已不知所蹤,
右腳踝傳來劇痛——可能在撞擊中扭傷了。就在這時,
她注意到右側一棟尚未完全倒塌的民居屋頂上,有個男人正揮舞著一件紅色T恤。
他身邊站著一個小男孩,看起來不超過十歲。男人指向語嫣,然后做了個"堅持住"的手勢。
語嫣緊緊抱住搖晃的棕櫚樹,看著不斷上漲的水面。那對父子離她大約二十米遠,
中間是湍急的水流和漂浮的殘骸——木椅、輪胎、塑料桶,甚至還有一臺冰箱。
男人正在屋頂上翻找什么,最終拿出了一卷繩子。他要救她。但語嫣知道,
第二波海嘯隨時會來,而那波海浪會比第一波更加致命。她望向遠方的海面,
那里已經形成了一道更高的水墻,正以毀滅一切的姿態向海岸推進。"快走!別管我!
"語嫣向那對父子喊道,但她的聲音被風聲和水聲吞沒。男人已經將繩子一端系在煙囪上,
另一端綁在自己腰間。他蹲下來對男孩說了什么,男孩點點頭,緊緊抱住了煙囪。
男人跳入水中,奮力向語嫣游來。水流太急,他幾次被漂浮物擊中,但始終沒有放棄。
當男人終于游到棕櫚樹下時,語嫣看清了他的臉——三十歲左右,
棱角分明的臉上有一道新鮮的傷口,正滲著血。"抓住繩子!"男人喊道,
將繩子的另一端拋向語嫣,"把它系在腰上!"語嫣顫抖著手接住繩子,按照指示系好。
就在這時,第二波海嘯的轟鳴聲已經近在咫尺。男人臉色驟變。"沒時間了!抓緊!
"男人拽了拽繩子,確認牢固后,向屋頂上的男孩打了個手勢。男孩開始用力拉繩子,
但力量顯然不夠。男人自己也抓住繩子,試圖帶著語嫣一起游回去。
但大自然的力量遠超人類。第二波海嘯比第一波高了近一倍,像一堵移動的城墻般壓過來。
語嫣最后看到的,是巨浪頂端破碎的白色泡沫,如同一張獰笑的大口,要將他們全部吞噬。
繩子剛系好的瞬間,第二波海嘯的轟鳴已經震耳欲聾。齊語嫣抬頭,
瞳孔里映出那道高達十米的水墻。它像一堵移動的懸崖,頂端翻卷著白色的泡沫,
所過之處吞噬一切。時間仿佛被拉長,
她能清晰地看到海浪中裹挾的汽車殘骸、斷裂的樹木和建筑物的碎片。"抓緊!
"程巖的吼聲將她拉回現實。語嫣本能地死死抱住棕櫚樹。程巖迅速檢查了繩結,
然后撲向語嫣,用身體為她筑起一道屏障。下一秒,巨浪拍下。世界陷入混沌。
冰冷的海水從四面八方壓來,沖擊力大得像是被一輛卡車撞上。語嫣感到繩子深深勒進腰間,
肺里的空氣被擠壓一空。棕櫚樹劇烈搖晃,樹皮擦破了她的手臂。咸澀的海水灌入鼻腔,
火辣辣的疼。就在她即將窒息的瞬間,壓力突然減輕了。語嫣猛地抬頭沖出水面,大口喘息。
棕櫚樹居然挺住了沖擊,但水位已經漲到離她腳底只有半米的位置。"程先生!
"屋頂上的男孩尖叫。語嫣轉頭,心臟幾乎停跳——程巖被浪頭沖開了,
正隨著退去的海水迅速遠離。繩子在他腰間繃得筆直,另一頭系在屋頂煙囪上,
在巨力拉扯下發出不祥的吱呀聲。"爸爸!"男孩哭喊著,小手死死抓住繩子想往回拉,
但根本無濟于事。語嫣沒有猶豫。她忍著右腳踝的劇痛,沿著棕櫚樹下滑到水面,
伸手抓住漂浮而過的一塊門板。當退潮水流經過時,她奮力將門板推向程巖的方向。
"抓住它!"程巖在翻滾的水中抬起頭,手臂一伸扣住了門板邊緣。
語嫣看到他的嘴唇已經發青,但眼神依然清醒銳利。借著門板的浮力,
程巖開始一點一點順著繩子往回移動。就在這時,煙囪基座發出可怕的斷裂聲。
年久失修的磚石結構承受不住雙重拉力,開始松動。"小滿,退后!"程巖大喊。
男孩剛后退兩步,煙囪就轟然倒塌,碎石砸進水里濺起巨大浪花。萬幸的是,
繩子另一端還系在一根堅固的鋼梁上。程巖抓住這個機會,借著最后一股退潮的力量,
終于回到了屋頂邊緣。語嫣看著他艱難地爬上去,立刻癱倒在屋頂上喘息,這才松了口氣。
但她的處境依然危險——水位還在上漲,棕櫚樹已經搖搖欲墜。程巖沒有休息。
他抹了把臉上的海水,對兒子說了幾句,然后轉向語嫣:"我們要把你拉過來!準備好!
"語嫣點點頭,檢查了一下腰間的繩結。程巖和男孩開始拉動繩子,但角度太陡,
加上水流阻力,進展緩慢。更糟的是,語嫣發現棕櫚樹的根部已經開始松動。"樹要倒了!
"她喊道。程巖臉色一變,迅速將繩子在鋼梁上繞了幾圈固定,
然后做了個驚人的舉動——他沿著傾斜的屋頂邊緣跑了幾步,縱身躍入水中。"你干什么!
"語嫣驚呼。程巖沒有回答,逆流游向棕櫚樹。當距離縮短到兩米時,
他從口袋里掏出一把多功能刀,彈出鉤子。"松手,跳下來!"他喊道,"我會接住你!
"語嫣看著下面湍急的水流和漂浮的碎片,喉嚨發緊。
但棕櫚樹就在這時發出一聲不祥的斷裂聲,樹干傾斜了至少十五度。沒有時間思考了。
語嫣松開抱住樹干的手,墜入水中。冰冷的海水瞬間淹沒頭頂,她掙扎著浮出水面,
恰好看到程巖的鉤子精準地勾住了她的衣領。一股強大的拉力將她拽向屋頂方向。
"抓住梯子!"程巖指著漂浮在附近的一架鋁制伸縮梯。語嫣撲過去抓住梯子一端,
程巖抓住另一端。屋頂上的男孩機靈地調整繩子角度,將他們一點點拉向相對安全的屋頂。
當語嫣終于爬上屋頂時,她的右腳踝已經腫得像饅頭一樣大。
程巖的情況也好不到哪去——他的左臂有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可能是被水中碎片劃傷的。
"謝謝你,"語嫣喘著氣說,"我以為我要死了。"程巖搖搖頭,指向遠處:"別急著道謝,
看那邊。"語嫣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胃部一陣抽搐。藍珊瑚酒店的西翼已經全部坍塌,
剩下的部分也在海水中搖搖欲墜。而更遠處的海面上,
第三道波浪正在形成——比前兩波更高、更寬。"還有第三波?"男孩顫抖著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