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府內,靈氣稀薄得近乎干涸。唐若熙盤坐在蒲團之上,指尖微顫,額角沁出細密冷汗。
無情道第二層的壁壘如同一道無形高墻,橫亙在她心神之前,而每一次嘗試突破,
都會被一股突如其來的幻象所打斷。
延的地面、撕心裂肺的哭聲、還有那張她劫后余生來到山門見到的第一張臉——陌上人如玉,
公子世無雙。“師兄……”她猛地睜開眼,喉間溢出一聲悶哼,胸口仿佛被人狠狠攥住,
喘不過氣來。“又來了……”她低喃著,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試圖以痛覺驅散殘留在腦海中的幻影。可這一次,幻象沒有退去。反而愈發清晰。
她看見自己跪在地上,雙手染血,而公孫瓚站在不遠處,眼神悲憫卻冷漠地望著她,
唇角輕動:“你修無情道,卻動了情,這是你的劫。”“不是的……你怎么可能是劫?
”唐若熙咬緊牙關,強迫自己閉上雙眼,卻聽見耳邊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緊接著,
石門被推開。清冽的檀香混著風雪涌入洞府,與她體內躁動的心魔氣息激烈碰撞。“若熙。
”是大師兄。聲音溫柔如水,帶著令人安心的力量。她猛然抬頭,
看見一身素白長袍的公孫瓚立于門口,眉目如畫,目光落在她身上時,
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疼惜。“你怎么會……”“無情道第二關要經歷心魔,我擔心你。
”他走近幾步,手中握著一枚青玉符,遞給她,“這是鎮心符,能幫你壓制心魔。
”唐若熙怔怔地看著那枚符咒,卻沒有伸手去接。她太清楚自己的狀況了。無情道一旦動情,
便會引來心魔反噬,而她這些年來,從未對任何人動過真情。除了他。可正因為是他,
她才更害怕這符咒背后藏著什么。“師兄……謝謝你。”她聲音沙啞,
想著剛才的幻境帶著幾分回避。公孫瓚微微一愣,隨即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你是我師妹,
我自然要護你。”“只是師妹嗎?”話一出口,連她自己都怔住了。洞府內陷入短暫的寂靜,
只有爐中香灰簌簌落下。公孫瓚看著她,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良久,
才緩緩開口:“若熙,若我說,不止是師妹呢?”唐若熙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不敢相信地望著他,嘴唇顫抖,卻說不出一句話。“這些年,我一直看著你,
從你入門那天起,我就知道你是與眾不同的。”他語氣低緩,卻字字堅定,
“我知道你走的是無情道,也知道這條路有多難。但我想告訴你,我不想你繼續走下去了。
”“為什么?”“因為我喜歡你。”他說,“我想和你結為道侶。”空氣仿佛凝固。
唐若熙只覺得胸腔里翻涌著一種從未有過的熾熱感,像是壓抑多年的火山終于找到了出口。
她想笑,卻又想哭。“可我是無情道修士……”“那就破了它。”公孫瓚握住她的手,
掌心溫熱,“無情道再強,也不及你我心意相通。”她望著他的眼睛,里面沒有半分虛偽。
有的,只是她夢寐以求的深情。“好。”她低聲應下,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可就在這一瞬間,她體內的靈力忽然劇烈震蕩,仿佛失去了控制。“怎么回事?
”她臉色驟變,額頭滲出冷汗。公孫瓚迅速松開她的手,神色凝重:“你強行壓制心魔太久,
現在放棄無情道,身體承受不住。”“我沒事……”她咬牙撐住,卻感覺五臟六腑都在翻騰。
就在這時,洞府外傳來一陣異樣的風聲。“不對。”公孫瓚眉頭皺起,
“有人在用禁術干擾你的心脈。”“誰……”唐若熙剛開口,便劇烈咳嗽起來,
一口鮮血噴在衣襟上。她倒下去的那一刻,眼前最后一幕,是公孫瓚驚慌失措的表情。
意識消散前,她看見他低聲說了三個字。到底是什么?黑暗降臨。當她再次醒來時,
已是三日后。洞府依舊,香爐未熄,可她體內的靈力卻空空蕩蕩,如同被抽干一般。
無情道破,道心崩塌!她掙扎著起身,卻發現內府空空。“這是……”她心頭一沉。
門外傳來腳步聲,熟悉的氣息讓她心中一松。“師兄?”門開了。進來的人卻不是公孫瓚。
而是八師妹方歡歡。她穿著一襲淡粉色裙衫,笑意盈盈地走到唐若熙面前,輕輕蹲下身,
將一杯茶放在她腳邊。她語氣溫柔,“七師姐,大師兄說你已經不適合再修行了。
”唐若熙瞳孔驟縮:“你說什么?”“你還不明白嗎?”方歡歡歪頭一笑,
“無情道是你唯一的依仗,現在它沒了,你連自保的能力都沒有了。”“師兄呢?他在哪?
”“他啊……”方歡歡故意停頓了下得意的說道,“他正在準備與我結為道侶的雜事呢。
”唐若熙整個人如遭雷擊。她死死盯著眼前這張嬌俏可愛的面容,不明白這突然的轉變。
“不可能!師兄明明……”“明明喜歡你?”方歡歡笑著打斷她,“可你知道嗎?
他早就對我說過,你練無情道的樣子冷漠的令人作嘔!看見你就想吐!”“你胡說!
”唐若熙怒吼,想要站起來,卻因為沒力氣跌倒。她不相信品行高潔的大師兄會說這樣的話。
方歡歡站起身,俯視著她,笑容甜美:“嘖嘖,師姐現在這個樣子真可憐,像一條…可憐蟲。
呵呵,你難道沒想過,為什么你會在這個時候走火入魔?為什么偏偏是師兄出現?
”唐若熙渾身一震。是啊。自己在閉關前明明布下了層層陣法。
可她以為那是師兄對她一片真心擔心她才破陣而入。而現在,她被困于此,修為盡失,
起身都困難。真相,與她信的一切,截然相反。她抬起頭,望向窗外那一抹蒼白的月光。
果然。他是她最大的劫。可。這是為什么?她不明白。
而那個一直被她認為是小可憐的八師妹,卻要和他成親。月光透過窗欞灑在冰冷的洞府,
銀輝映出唐若熙蒼白的臉。她靜靜坐著,眼神空洞地望著那抹清冷的光,
仿佛連呼吸都變得遲緩他說過會護她一生。可如今,連一句解釋都沒有。“師姐呀,
你還不明白嗎?”方歡歡的聲音仍在耳邊回響,“無情道是你唯一的依仗,現在它沒了,
你連自保的能力都沒有咯。”唐若熙閉上眼,心頭一陣鈍痛。耳邊是方歡歡得意的笑。
門外腳步聲輕響,她猛然睜眼。是二師兄李延之。他站在門口,神色復雜地看著她,
欲言又止。“怎么了?”唐若熙聲音沙啞。李延之皺眉:“師妹……你為何要放棄無情道?
”她心頭一震。“你聽誰說的?”“整個宗門都在傳。”李延之語氣中帶著一絲責備,
“你明明是天賦最高的無情道修士,為何要放棄?”唐若熙沉默片刻,緩緩開口:“我愿意。
”李延之一愣,隨即搖頭:“你太沖動了。”“我只是……想和他在一起。”話音落下,
空氣仿佛凝固。李延之看著她,眼中閃過一絲不忍,最終嘆了口氣,轉身離去。唐若熙低頭,
指尖微微顫抖。她開始真正意識到,自己已經不再是那個讓人敬畏的無情道修士了。
她是被拋棄的廢人。但她不甘心。她要找出真相。——三日后,身體終于好些,有了力氣。。
她的修為尚未恢復,但至少可以自由行動。唐若熙走出洞府,陽光灑在臉上,
卻讓她感到刺痛。曾經熟悉的師兄們看她的眼神變了,或冷漠,或疏離,甚至有人當面避開。
她心中疑惑,卻始終找不到答案。直到某日,她在后山采藥時,聽見幾句低語。
“聽說她為了一個男人放棄了無情道,真是愚蠢。”“可不是么,以前多傲氣,現在呢?
連個外門弟子都能欺負她。”唐若熙停下腳步,手指緊緊攥住藥籃。是誰?
是誰在背后散播這些謠言?她抬頭望去,遠處林間,一抹粉色身影一閃而過。是方歡歡。
她的心猛地一沉。——那天夜里,她鼓起勇氣去找公孫瓚。她記得他曾許諾,會護她一世。
她也記得,他曾握著她的手說:“我不想你繼續走下去了。”她站在他的洞府前,
心跳如擂鼓。門開了。公孫瓚一身素袍,神情溫和如初。“若熙?”他略顯驚訝,
“這么晚了,有什么事嗎?”她張了張嘴,喉嚨卻像被什么堵住了。
“我想問……師兄這是為什么?”公孫瓚眉頭微蹙,
隨即露出安撫的笑容:“師妹可是怪師兄這些日子沒有去看你?”“難道不應該嗎?
……”她咬了咬唇,試探性地問,“八師妹說你和他要成親了。
還說你是故意讓我破……”話未說完,公孫瓚便打斷她:“歡歡是個天真的小女孩。
她有時候會口無遮攔點,她是我們的小師妹要多包容她。”唐若熙怔住。
“我只是想要問個明白。”她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公孫瓚看著她,
目光溫柔卻不堅定:“若熙,你現在修為未穩,不要想太多。好好養傷,其他的事,讓我來。
”她說不出話來。那一夜,她站在他門前很久,直到風寒入骨,才悄然離去。接下來的日子,
她試圖重新融入宗門。她不再修煉無情道,而是學著做一個普通的女修。
她開始打理自己的洞府,種花、煮茶、縫制香囊。她記得公孫瓚喜歡白梅,
便親手繡了一個梅花香囊,悄悄放在他的案頭。她希望他能感受到她的心意。
可他再也沒有來過她的洞府。她約他見面,他總說在閉關;她送去親手做的點心,
他讓侍童轉交還回來;她寫了一封信,他連拆都沒拆。她的心,一點一點沉下去。這日清晨,
唐若熙獨自去藏經閣查閱古籍,希望能找到關于無情道反噬的記載。她剛踏入閣樓,
就聽見兩個內門弟子低聲議論。“你說大師兄和八師妹的事是真的嗎?”“還能假得了?
前幾天長老們都點頭了。”“那唐師姐怎么辦?她不是……”“噓!別說了,小心惹禍。
”唐若熙站在原地,渾身血液仿佛凍結。她不敢相信,卻又無法否認。她沖出藏經閣,
一路狂奔至后山竹林。那里,是她與公孫瓚曾一同練劍的地方。風拂過竹葉,沙沙作響。
她站在林中,等了很久,卻始終沒有等到那個人。直到天色漸暗,
她才聽見身后傳來熟悉的腳步聲。“若熙。”是公孫瓚。她轉身,看見他站在不遠處,
神情平靜。“師兄……”她聲音顫抖,“你和八師妹……真的要結為道侶?
”公孫瓚沒有回答。他只是看著她,眼神里有一絲憐憫。那一刻,唐若熙終于明白了。
他從未愛過她。他只是利用她破了自己的無情道。而今,他要娶的,
是那個笑容甜美、內心狠毒的八師妹。她忽然笑了,笑得凄涼。“原來如此。
”她一步步走近他,聲音輕柔得像風:“那日你遞給我青玉符的時候,
是不是就已經計劃好了?”公孫瓚終于開口:“若熙,對不起。”她看著他,眼淚滑落,
卻沒有伸手擦。“你知道嗎?”她低聲說,“我曾以為,你不是我的劫。
”“可現在我才明白——”她抬眸,目光如刀鋒般銳利:“你確實是。”風驟然停息。
竹葉靜止不動。下一刻,她轉身離開,背影決絕。而他站在原地,久久未曾動彈。
2竹葉在風中簌簌作響,唐若熙的身影像一片枯葉,被風吹得搖晃不定。她沒有回頭,
也不愿回頭。身后的人站在原地,沉默如山,仿佛連呼吸都與這片竹林融為一體。
她終于明白,自己從未走進過他的心里。那日之后,宗門上下都在傳,
大師兄即將與八師妹結為道侶。她走在路上,聽見無數低聲議論,有人惋惜,有人譏笑,
更多人則是冷眼旁觀。她不再是從前那個高高在上的無情道修士了,如今的她,
不過是個為了男人放棄大道、落得一場空的笑話。她沒有哭,也沒有怒。只是沉默著,
將自己關在洞府里整整三日。直到第四日清晨,她走出洞府,目光平靜如水。
陽光落在她的臉上,暖意卻再無法滲入心底。后山的小徑上,露水未干。唐若熙緩步而行,
腳步輕得幾乎聽不見。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是本能地走著,
仿佛身體比心更早做出了決定。忽然,前方傳來一陣低語聲。“師兄……你真的好,
對我也真的好,就因為我一句話就能夠讓師姐放棄無情道,好厲害。”是方歡歡的聲音,
嬌柔甜美,帶著一絲撒嬌的意味。唐若熙的腳步頓住了,手指微微收緊。
她藏身于一株古樹后,透過枝葉的縫隙望去——公孫瓚站在小亭下,一身素白衣袍隨風輕揚。
他身旁站著方歡歡,正依偎在他肩頭,臉上掛著甜甜的笑容。“她已經不是從前的唐若熙了。
”公孫瓚語氣淡然,“失去了無情道,她什么都不是。”“可我還是有點怕她。
”方歡歡嘟嘴,“她以前太厲害了,總怕背著你們傷害我。”“別怕,
師兄不會讓你沒有安全感的。”公孫瓚輕輕一笑,眼中閃過一絲冷漠,“她的道心死了。
”再也沒有能夠傷害你的能力。方歡歡聞言咯咯笑了起來,聲音清脆如鈴:“師兄說得對。
她現在連修煉都無法繼續,我安全了。再也不怕她了?”唐若熙站在遠處,
只覺胸口一陣劇烈起伏,仿佛有萬千利刃在絞動她的心臟。
原來如此“師兄……”方歡歡仰起臉,眼中滿是癡迷,“我終于可以和你放心的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