窯廠的火勢順著鎮靈香的煙霧竄上房梁時,霍嚴的短刀正卡在林澤骨杖的縫隙里。
火星濺在他手背,疼意順著神經竄進腦子,卻讓他的思維比任何時候都清晰——暗衛被控制的契約獸纏住,蘇棠的金眼雀正用尖喙啄開玉兔的喉嚨,而那戴斗笠的人已退到窯廠后門,懷里木匣的靈核紫光刺得后頸發燙。
"蘇棠!
帶金眼雀去斷后!"霍嚴反手一擰,骨杖發出脆響,林澤的指甲深深掐進他手腕,"暗衛分兩隊,一隊護靈核,一隊跟我截住拿木匣的!"
蘇棠正抱著被毒液劃傷翅膀的金眼雀,聽見命令時睫毛顫了顫。
她望著霍嚴染血的側臉,突然把金眼雀往空中一拋:"小雀!
去咬那只靈鳥的尾巴!"金眼雀發出嘶啞的鳴叫,歪著翅膀撞向盤旋的靈鳥,羽毛撲簌簌落在她發間。
林澤的笑聲混著木料爆裂聲:"你以為分兵就能......"話音戛然而止——霍嚴的膝蓋狠狠頂在他腰眼。
這是前世刑偵隊擒拿手的狠招,專破這種靠靈核提升力量卻沒練過實戰的半吊子。
林澤踉蹌后退,骨杖"當啷"砸在石臺上,滾進了燃燒的木匣堆。
"走!"霍嚴拽住最近的暗衛衣領,往窯廠東側的斷墻沖去。
靈契之瞳在劇痛中自動開啟,視野里浮動的獸靈像群被驚飛的螢火蟲,他這才看清:東側墻根有道半人高的裂縫,被藤蔓和焦黑的鎮靈香灰蓋住,正是戴斗笠人剛才刻意避開的位置。
"隊長!
那邊有埋伏!"暗衛小吳的刀砍翻撲來的獒犬,血沫濺在霍嚴臉上。
霍嚴抹了把臉,靈契之瞳里,裂縫后的陰影沒有獸靈波動——那是逃生通道,不是陷阱。
他反手把小吳推過去:"信我!"
穿過裂縫的瞬間,熱浪突然被夜風卷散。
蘇棠緊跟著鉆進來,發梢沾著火星,拍了兩下才撲滅:"霍嚴你怎么知道這里能走?"她的聲音帶著哭腔,手卻死死攥著懷里的金眼雀,羽毛上的毒液正滋滋腐蝕她的袖口。
霍嚴沒回答。
他蹲下身,用短刀挑起裂縫里的半片碎瓷——是萌寵齋上周打碎的青瓷茶盞。
那天林澤來買鎮靈香,蘇棠蹲在地上撿碎片,他還笑著說"姑娘手嫩,我來"。
原來從那時起,對方就在標記路線。
"他們要的不是玄獸,是獸靈。"霍嚴把碎瓷捏得咯吱響,"鎮靈香引獸靈,靈核收獸靈,等這些靈核融進判者公會的供香......"他沒說下去,余光瞥見蘇棠的臉瞬間煞白。
暗衛隊長老陳抹了把額角的血:"李大人的支援還有半刻鐘到,但林澤那邊至少還有二十個暗樁。"他指了指裂縫外逐漸變小的火光,"剛才那戴斗笠的,我好像在玄獸失竊案現場見過。"
霍嚴突然站起。
靈契之瞳里,東南方三里外有片凝滯的獸靈云——那是敵營的位置。
他摸了摸后頸發燙的靈契印記,對老陳道:"你帶蘇棠去接應李大人,我去敵營。"
"不行!"蘇棠撲過來抓住他衣袖,金眼雀在她懷里掙扎著要啄他,"你靈契之瞳剛用過,現在去等于送死!"
霍嚴掰開她的手,指腹擦過她掌心被毒液灼傷的紅痕:"他們要在子時三刻動手,現在不去,等供香點燃就晚了。"他沒說的是,剛才靈契之瞳開啟時,他看見林澤骨杖里刻著"子三"的暗紋——那是最古老的靈文計時法。
潛入敵營比想象中順利。
靈契之瞳的隱身能力讓他像團影子,守衛的對話清晰鉆進耳朵:"那霍嚴要是死在窯廠,咱們今晚就能把靈核送進公會......""噓!
頭說那小子精得很,別......"
霍嚴貓腰穿過柴房,在最里面的木箱下摸到了泛黃的絹帛。
展開的瞬間,月光剛好透過破窗照在上面——"子初三刻,靈核入供香,引百城獸靈,判者失御,天下大亂",落款是"蝕骨"。
他的指尖猛地收緊,這是三年前震驚靈判界的邪道組織,專以獸靈為祭。
返回時,老陳正帶著李大人的親衛在路口接應。
蘇棠撲上來要檢查他的傷,被他笑著推開:"看這個。"他晃了晃絹帛,火光映得他眼睛發亮,"子時三刻,他們要在判者公會動手。"
李大人的傳訊鴿是在他們制定完陷阱計劃時來的。
灰羽信鴿撲棱著落在霍嚴肩頭,腳環上的竹筒還帶著體溫。
他抽出紙條的手頓了頓——林澤的字跡歪歪扭扭,像被什么東西攥著寫的:"霍嚴,你以為能瞞過我?
我的人已圍了北坡,子時二刻,我們見。"
霍嚴把紙條遞給蘇棠時,她的睫毛還沾著剛才的淚。
夜風掀起他染血的衣角,遠處傳來零星的犬吠。
他望著東方漸白的天際線,嘴角勾起抹極淡的笑——林澤以為提前了半個時辰,卻不知道,從他在窯廠砍斷骨杖的那一刻,所有的棋,就已經落在霍嚴手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