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道我是只壞貓,跟在江明身后死纏爛打數(shù)十年。江明心中惦記他病重的小青梅,
讓我把內(nèi)丹讓給她。小青梅暗自收買皇家道士,要將我誅滅。我在敷妖網(wǎng)中冷笑一聲,
毛都沒長齊的道士,也配拿劍指著我。剛登基的新帝遠(yuǎn)遠(yuǎn)看見我,恭敬地請我入座,
喊了我一聲姑奶奶。江明不知道,我的確壞透了,我等著他那顆心救我的心上人,
等了三百年。1.我化成人形,坐在門檻上發(fā)呆。江明上朝前囑咐我,待他回來,
給我?guī)Ы瘘c(diǎn)閣新上的釵子,讓我別化形出去亂跑。宋昭昭又來了江明的府邸,
一蹦一跳地四處張望,最后來到我身邊。“姜月姐姐,你今天怎么沒出城去玩呀?
” 我看了她一眼,心中愈發(fā)煩躁。“姜月姐姐,你怎么不和我說話?是我吵到你了嗎?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咳咳咳…”她又咳了起來,面容十分痛苦,
一只修長的手?jǐn)堖^她的肩膀,給她披上了披風(fēng)。“阿月,她身體差,你怎么能讓他亂跑?
”江明風(fēng)塵仆仆地趕回來,第一句話就是指責(zé)我。我看著虛弱的宋昭昭,有些委屈,
低著頭說:“是她自己跑過來的,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姜月,她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嗎?
”江明拉著宋昭昭回府,只留給我一個背影,便揚(yáng)長而去。余光中,宋昭昭看向我,
朝我揚(yáng)起一個輕蔑的微笑。“果然是只黑貓,就是生性薄涼,小姐病成那樣,她一點(diǎn)都不管,
難怪都說她壞呢。”宋昭昭身邊的侍女不滿道。我沒在意她的話。玄貓的確生性涼薄,
除了自己的愛人。不是說,回來送我釵子的嗎。我又坐了回去,等著江明出來。
我是只很倔的貓,認(rèn)定什么事,就一定要等到底。我找到江明時,
距離他上輩子死已經(jīng)過去五十年了。我是只玄貓,沒有九尾,只有三尾。三條命,
一條送了心上人,一條祭了忠骨魂,剩下一條,留在世間等候回到故土的靈魂。
我在江明五歲的時候就找到了他。年少的貴公子,身上不僅有宋易安的氣息,也有我的。
他和家人走散,被流民追著要錢,跑進(jìn)無人的暗巷,腹背受敵。我在巷口卷著尾巴舔爪,
啪啪地抽在那幾人臉上,將那幾人抽地鼻青臉腫。他被我?guī)Щ亓私N沂侵恍垼?/p>
毛發(fā)黑亮,在黑夜里,只有圓圓的一雙大眼睛清晰可見,江明求了江夫人許久,
江夫人才松口放我進(jìn)江府。江夫人覺得,玄貓不吉利,尤其是我這種異瞳的,
眼睛一只藍(lán)一只金的貓。“才不是!夫子說,玄貓招財,而且她的眼睛這么漂亮,
她是最好的小貓!”小江明抱著我,急急地道。等到天黑,我靠在門上睡覺。大門吱呀一聲,
有人緩步踏進(jìn)來,輕手輕腳地摸了摸我的頭,我下意識朝他手心拱了拱,
聽見頭頂傳來一聲輕笑。緊接著,身體被抱起來,我迷迷糊糊地睜不開眼睛,
任由他把我抱進(jìn)屋里。手里被他塞了一把釵子,摸著卻不是我要的那把。他說,路上有事,
忘了,只來得及在附近首飾閣里買這個,下次一定給我?guī)Щ貋怼N矣植淞瞬渌氖中模?/p>
繼續(xù)睡了。“阿月,昭昭的身體已經(jīng)很差了,你別討厭她,好不好?”他忽然說。
我睜開眼睛,漠然盯著他。燭火映在他臉上忽明忽暗,我聽見他說,“阿月,
你能不能救救她?一顆內(nèi)丹而已,你不是有三條命嗎?”可是,我已經(jīng)沒有三條命了,江明。
“不要。”我翻了個身,背對他,“你走。”半晌,他嘆了口氣,起身離開了。待他走遠(yuǎn),
我臉上失落的表情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冷漠與煩躁。我還沒取他的心,
他倒先惦記上我的內(nèi)丹了。我冷笑一聲,把剛才他給我的東西隨手扔了。若他不是江明,
沒有帶著宋易安的心,我早將他撓死了。誰給他的膽子。我抬眼,看見房內(nèi)掛著的畫像,
畫中人一襲白衣,捻著一株野花,正是江明。我忽然覺得有些荒謬,連忙跳起來,
把那幅畫卷上扔進(jìn)床底。隔壁府的貍花告訴我,若再這么守著江明,待他年歲漸長,
那顆心就不好用了,要趁早下手。可我望著他那張與宋易安幾分像的臉,
想到他胸膛里跳動的心,便有幾分不舍。深夜,我仍惦記著那支釵子。那是個老物件,
幾百年前北方鎮(zhèn)守將軍花重金托工匠制作的明月星釵,金點(diǎn)閣閣主費(fèi)了好大功夫才收回來的。
我爬起來,化成原型跑到床底下,在一堆破爛中翻了翻,找出一另副畫。
畫上的男子和江明有幾分像,坐在溪邊捧腹大笑,身旁一只呲牙咧嘴的小黑貓炸毛喵喵叫著。
我轉(zhuǎn)了個圈,窩成一團(tuán)趴在上面。一夜好眠。2.宋昭昭很喜歡跑到我這里來炫耀。
有時是江明送她的首飾,有時是拉著江明來找我。這種小把戲,他心知肚明,
卻還是縱容她胡鬧。鬧得我煩了,我就變成貓?zhí)椒宽敚銈€清凈。“姜月姐姐脾氣好大。
”宋昭昭吐舌頭。江明只是笑笑。今天她又來了,向我炫耀她新得到的釵子。
晶瑩剔透的白玉像一輪圓月,掛在釵頭。“江哥哥見我昨天心情不好,便送給我了。
姐姐你看,是不是很好看?”她笑嘻嘻地把釵子拿下來把玩。明月星釵,
江明原來把它用來哄宋昭昭了。我愣愣地盯著那枚釵子,心里忽地蔓延一股痛意,
激得我喘不過來氣。見我一副心痛的表情,宋昭昭更為得意,舉著釵子晃來晃去。
“姐姐也不用羨慕我,我替你去和江哥哥…啊!”我用力扇了她一巴掌。
她柔嫩的臉蛋立刻浮現(xiàn)一個巴掌印。“還我。”我說。她面露恨意,撲上來要打我,
還沒等我有所反應(yīng),就被一股力量重重推在地上。“姜月!一只釵子而已,你何必爭風(fēng)吃醋?
”江明站在宋昭昭身前,居高臨下地看著我。幾乎是毫無防備地跌倒在地,
我的膝蓋傳來刺骨的疼痛。他從來沒對我動過手,這是第一次。“江明,那是我的東西。
你要給她首飾,可以給她別的,”我從地上爬起來,淚水模糊了雙眼,倔強(qiáng)地瞪著他道,
“你答應(yīng)過我的。”他被我這么一說,有些動搖,望向宋昭昭。可是釵子不在宋昭昭手里了,
在她腳下。被她踩得粉碎,那顆最大的白玉滿是裂痕。我蹲在地上,慢慢地把釵子拼起來,
淚水一滴一滴地滴在上面。江明目光躲閃了一下,望著我呆愣的模樣,伸出手來拉我,
“一個釵子而已,阿月,我再給你買個更好看的,好不好?”好不好?不好。
望著粉身碎骨的白玉,我想起了宋易安。宋易安不會讓我摔在地上,
不會讓我一個人深夜在門口坐著等他,不會因為別人無緣無故指責(zé)我。更不會因為我是只貓,
對我呼之即來,揮之即去。我打開了江明的手。如果宋易安看見我這樣子,應(yīng)該會生氣的吧?
“滾,”我說,“帶著你的小情人滾。”我回了屋子。我很喜歡亮晶晶的東西,
江明經(jīng)常給我買,梳妝臺放不下,就放在箱子里。他在外面敲門,我把門扣上,
叼著釵子跳上房梁窩著。我出生在一座野山頭,娘親生下我就死了,我趴在地上餓得喵喵叫,
只能啃草葉子吃。我爬了半天,碰到一個睡覺的乞丐,他受了傷,卻毫不在意。
乞丐把我抓起來,看了半天,笑道,“你看,這有只小黑貓崽子,是小母貓。
”樹后另一個人偏頭看我一眼,應(yīng)了一聲。我喵喵叫著,想讓他給我點(diǎn)吃的。乞丐嘖了一聲,
從身上掏了半天,又把樹后那個人拽過來,掏出來一塊饅頭。“你不活了?想餓死在這?
”樹后人道。乞丐想了想,還是給我掰了一點(diǎn),又給我倒了點(diǎn)水。“我們只有饅頭,沒有奶,
小貓。”乞丐笑道。我歡快地吃著饅頭,吃飽喝足后,往他的懷里鉆。“小貓,
你身上不會有蟲子吧。”乞丐把我揪出來,有點(diǎn)嫌棄。江明說,他們身上有傷,
我身上臟兮兮的,會感染,讓宋易安把我扔遠(yuǎn)點(diǎn)。宋易安于心不忍,把我放在他的小鐵盆里,
讓我臥在那不準(zhǔn)動。二人一貓等了很久,終于等來了官兵的救援。他嫌棄得不行,
卻還是把我?guī)律搅恕I嚼锏穆冯y走,他還要拿他的鐵盆,便把我放在他肩膀上,讓我抓好。
下了山,二人簡單包扎一下傷口,就進(jìn)了小攤里吃面。“小爺我呢,叫宋易安。你記住了沒?
這個木頭,叫江明。”他戳了戳江明的頭,江明打開他的手,端來兩碗面。
宋易安是江南刺史,來視察當(dāng)?shù)乜h令,被縣令派人劫殺,偽裝成乞丐才逃過一劫。
江明是個將軍,領(lǐng)兵途經(jīng)于此,順手援助。江明第二天就走了,騎著高頭大馬,握著長槍,
揚(yáng)長而去。宋易安抓完縣令交給大理寺,便要去徐州了。“跟不跟我走?徐州有很多老鼠,
你去那不會餓肚子。”他捏著我的后頸給我提起來。他有時騎馬,有時走路,有時坐船。
冬天到了,他就把我背在前面,在雪原里冒著大雪找客棧。路過從天而降的大瀑布,
他夾著我,從瀑布中間跳過去,跳到里面的山洞,摔得狗啃屎。他很缺銀子,過得拮據(jù),
但是從來沒少了我魚吃。我也從一只巴掌大的小貓,成了水靈靈的大貓。
我們停留最久的地方是揚(yáng)州。朝廷的旨意還沒送來,宋易安就留在揚(yáng)州,
幫著揚(yáng)州捕快破案子,又找了個畫師的活,后來又去街上買槐米餅,掙了點(diǎn)銀子,
給我買了海魚吃。我被他養(yǎng)的溜光水滑。“不是說玄貓招財嗎?給我吐點(diǎn)銀子出來,月月。
”他提不起來我了,就雙手把我舉高,晃來晃去。我跳上他的腦袋,踩了他一下,
飛快地竄上樹。“月月!”他捂著腦袋,做勢要來抓我,我高傲地仰著頭,樹枝這么高,
他夠不到。我跟他六年,走遍了大江南北,見識了風(fēng)土人情。唯一的變數(shù)就是,
我似乎能理解他的腦袋里在想什么了,也發(fā)現(xiàn)他是個很好看的人。徐州村里的村民說,
從來沒見過我這么聰明的貓,還是個黑貓,別是要成精了,讓宋易安注意著點(diǎn)。
“成精了正好,跟我一路回京城,還能當(dāng)苦力給我拉車。”宋易安哈哈大笑。
門外的敲門聲把我吵醒,我又睡著了。破碎的玉在黑暗中發(fā)出微弱的光芒,已經(jīng)是第二天了。
我想宋易安,想揚(yáng)州了。我跳下房梁,化成人形開了門。“阿月,”江明見我終于肯理他了,
目光亮了亮,“我特意去為你買釵子,可金點(diǎn)閣今天不開,我明天就去給你做一支新的。
”我聽見自己的聲音,說好。可下一秒,鋪天蓋地的大網(wǎng)向我壓來。“孽畜,還不速速就法!
”五個道士舉著桃木劍跑來,將大網(wǎng)收緊。我在不遠(yuǎn)處,看見了宋昭昭和她的爹娘。
“這貓妖的內(nèi)丹當(dāng)真能救下我女性命?”宋老爺狐疑地問道。“千真萬確,宋大人。這玄貓,
吸天地靈氣化形,凝結(jié)的內(nèi)丹,甚至可以起死回生。” 我感受到了敷妖網(wǎng)對我的壓制,
領(lǐng)頭的是個白發(fā)老道士,我一眼就看出他身上背負(fù)了許多妖的性命。“劉道長,
你這是做什么!”江明擋在我面前,“這網(wǎng)會傷了她的!”“江公子,可昭昭等不得了,
”宋夫人急急地喊道,“她是貓妖,有許多條命,給昭昭一條有何不可,
你要眼睜睜看著昭昭去死嗎?”江明沉默了。我被縛妖網(wǎng)壓在了地上,化回原形。
“你若下手,此生都不會好過。”我說。劉道士愣了愣,拿著桃木劍的手猶豫了一會,
直到宋夫人的催促聲響起,還是下了手。我的雙瞳在此刻亮起微光。五把桃木劍指著我,
我頂著數(shù)道法陣化回人形,揚(yáng)手抓住敷妖網(wǎng)。“你們是不是,欺人太甚了些?
”我懶洋洋地抬眸,一個用力,捏碎了如同擺設(shè)的法器。幾個道士被我反手抽飛出去,
掙扎了半天也沒能爬起來。宋夫人嚇得大叫一聲,拉著宋昭昭往后退。
“阿月…”江明試探性地開口。“我可以救她。但是江明,你也要答應(yīng)我一個條件。”我說。
我閃身來到他跟前,嬌笑著望著江明,手指戳著他的心口:“我要你的心,你同不同意?
”話音剛落,眾人的表情皆放松了一下。“這姜月,還對公子死心不改,公子如此待她,
她竟還要公子的心,那想必就是要娶她咯。”一個侍女說。江明望著我愣神,
似乎是第一次見我這副模樣。他同意了。宋昭昭哭喊著讓他別答應(yīng),她不治病了。
他目光溫柔地看著宋昭昭,笑道,“沒關(guān)系,只要姜月能救你,我做什么都愿意。
”我強(qiáng)忍著惡心,把內(nèi)丹交了出來。眾人圍著宋昭昭回了府,要把內(nèi)丹渡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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