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杯中沉淪凌晨三點,林陌又一次從噩夢中驚醒。冷汗浸透了廉價旅館的床單,
他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顫抖著,摸索著床頭柜上的酒瓶。
琥珀色的液體在月光下泛著誘人的光澤,像是最忠誠的情人,永遠不會背叛他。
"咕咚——咕咚——"烈酒灼燒著喉嚨,卻奇跡般地平息了那些在腦海中尖叫的聲音。
林陌長舒一口氣,靠在斑駁的墻面上,感受著酒精在血液中蔓延帶來的短暫安寧。窗外,
城市的霓虹燈依然閃爍,像極了五年前他剛來這座城市時的樣子。那時的林陌,
還是家鄉的高考狀元,是名牌大學的風云人物,是導師口中"十年難遇的天才"。
手機屏幕亮起,是母親發來的信息:"小陌,生日快..."林陌猛地關掉屏幕,
將剩下的半瓶酒一飲而盡。三十歲生日?對他來說,
不過是又一個需要酒精麻痹才能熬過的夜晚。"叮鈴——"酒吧門口的鈴鐺發出清脆的聲響。
林陌拖著沉重的步伐走進這家名為"忘川"的地下酒吧,
這是他這半年來發現的寶藏——營業到天亮,從不問客人的來歷,
酒保也不會用憐憫的眼神看他。"老樣子?"酒保頭也不抬地問道。林陌點點頭,
在吧臺最角落的位置坐下。這個位置可以看清整個酒吧,卻不會被人注意到,
完美符合他的需求。"你的'忘憂'。"一杯琥珀色的液體被推到面前,
杯沿上掛著一片檸檬。林陌愣了一下:"我沒點這個。""我請客。"一個女聲從身后傳來。
林陌轉頭,對上了一雙仿佛能看透靈魂的眼睛。那是個約莫二十七八歲的女人,
一頭利落的短發染成暗紅色,左耳上三個銀環在昏暗的燈光下閃著微光。她穿著黑色背心,
露出線條分明的手臂——上面布滿了各種紋身,但最引人注目的,
是手腕內側一道猙獰的疤痕。"蘇瑤,這里的老板。"她自顧自地在林陌旁邊坐下,
"看你來了半年,每次都點最便宜的白酒,太糟蹋自己的胃了。
"林陌警惕地看著她:"我不需要憐憫。""誰說要憐憫你了?"蘇瑤笑了,
那笑容里帶著幾分玩世不恭,"我只是覺得,像你這樣的人,值得喝點好東西。
""像我這樣的人?"林陌嗤笑一聲,"你知道我是什么人?""一個正在自殺的人,
"蘇瑤輕描淡寫地說,"只不過選擇用酒精,而不是刀片或者藥片。"林陌的手指猛地收緊,
酒杯幾乎要被捏碎。這個女人,憑什么一眼就看穿他?"別緊張,"蘇瑤晃了晃手中的酒杯,
"這地方叫'忘川'不是沒有原因的。來的都是想忘記些什么的人,我見得多了。
"林陌沒有回答,只是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出乎意料的是,這酒不像他平時喝的那么辛辣,
反而帶著一種奇特的醇香,從喉嚨一直暖到胃里。"好喝嗎?"蘇瑤問,
"這是我特調的'忘憂',基酒是十五年的威士忌,加了點我自己種的迷迭香。""還行。
"林陌嘴上這么說,卻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嘴唇。蘇瑤似乎看穿了他的口是心非,
輕笑一聲:"慢點喝,這酒后勁很大。"她站起身,"生日快樂,林陌。
"林陌猛地抬頭:"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蘇瑤指了指他隨手扔在吧臺上的錢包:"身份證露出來了。"她轉身要走,又停下腳步,
"對了,如果你今晚喝多了,后面有張沙發可以睡。我這里天亮才打烊。
"林陌望著她的背影,突然發現這個女人的右腿似乎有些跛,走起路來不太自然。
又是一個有故事的人,他想。不知是酒精的作用,還是太久沒和人正常交談,
林陌鬼使神差地開口:"你為什么開這樣一家酒吧?"蘇瑤回頭,
眼神突然變得深邃:"因為我自己也需要一個地方忘記。
"她指了指吧臺后面墻上掛著的一塊小木板,上面刻著一行字:"在此岸與彼岸之間,
我們飲酒作樂。"林陌突然覺得,這個夜晚似乎不那么難熬了。接下來的日子里,
林陌成了"忘川"的常客。他依然酗酒,但不再只點最便宜的白酒,
而是嘗試蘇瑤推薦的各種特調。奇怪的是,在這個女人面前,他似乎不需要隱藏自己的不堪。
"你知道嗎?"某個醉醺醺的夜晚,林陌趴在吧臺上,對蘇瑤說,"我曾經是個天才。
"蘇瑤擦著酒杯,頭也不抬:"看得出來。""你怎么什么都看得出來?"林陌有些惱怒。
"因為你身上有那種氣息,"蘇瑤放下酒杯,"那種從高處墜落的人特有的氣息。
就像..."她頓了頓,"就像我一樣。"林陌愣住了。他第一次認真打量這個酒吧老板娘。
在那雙總是帶著笑意的眼睛里,他看到了和自己一樣的痛苦。"想聽聽我的故事嗎?
"林陌聽見自己說。這個念頭來得如此突然,連他自己都感到驚訝。五年來,
他從未向任何人提起過去。蘇瑤給他倒了杯水:"如果你想說,我就聽。
"酒精和孤獨終于沖垮了林陌的心理防線。他開始講述自己的故事:那個小縣城的天才少年,
以全省前十的成績考入頂尖大學;那個意氣風發的大學生,
還沒畢業就拿到知名投行的offer;那個曾經前途無量的年輕人,
在一次投資失誤中賠光了客戶的三千萬資金,從此一蹶不振..."你知道嗎?
最可笑的是什么?"林陌苦笑著,"那根本不是我的錯。是我的上司做了違規操作,
我只是替罪羊。但沒人相信我,連我最好的朋友都說我活該。"蘇瑤靜靜地聽著,
沒有發表評論,只是適時地遞上紙巾——林陌說到激動處,已經淚流滿面。"現在呢?
"蘇瑤問,"你還想回去嗎?""回不去了。"林陌搖頭,"我試過自殺,沒成功。
現在只能靠酒精麻痹自己,至少這樣...不會那么痛。"蘇瑤突然抓住他的手腕,
力道大得驚人:"林陌,看著我。"林陌抬頭,對上那雙仿佛能灼傷人的眼睛。
"你以為只有你一個人這樣嗎?"蘇瑤的聲音低沉而沙啞,"你看看這里。
"她猛地拉開自己的衣領,露出鎖骨下方一排煙疤,"這是我自己燙的。
還有這個——"她卷起褲腿,露出小腿上縱橫交錯的刀痕,"每次我覺得撐不下去的時候,
就會給自己來一刀。疼痛讓我感覺自己還活著。"林陌震驚得說不出話來。他從未想過,
這個總是笑容滿面的酒吧老板娘,內心竟然也藏著這樣的黑暗。"所以,別在我面前裝可憐。
"蘇瑤松開手,語氣恢復了平靜,"要么戒酒重新開始,要么繼續沉淪。
但別指望酒精能解決任何問題。"那晚之后,林陌有整整一周沒去"忘川"。
他把自己關在出租屋里,與戒斷反應作斗爭。
顫抖、嘔吐、幻覺...當最糟糕的癥狀過去后,他站在淋浴頭下,
讓冷水沖刷著自己消瘦的身體。鏡中的男人眼窩深陷,胡子拉碴,
哪還有當年那個意氣風發的青年的影子?"叮鈴——"當林陌再次推開"忘川"的門時,
蘇瑤正在調酒。看到他,她只是挑了挑眉:"戒了?""嘗試中。"林陌的聲音有些沙啞。
蘇瑤點點頭,推給他一杯檸檬水:"今天只提供這個。"林陌接過水杯,
突然注意到蘇瑤右手腕上多了一道新鮮的傷痕,還貼著創可貼。他的心臟猛地抽緊了。
"為什么幫我?"他忍不住問。蘇瑤擦杯子的手停頓了一下:"因為那天晚上,
你是唯一一個問我為什么開這家酒吧的人。"她抬起頭,眼神出奇地柔和,
"大多數人只關心酒好不好喝,價錢便不便宜。沒人關心一個酒吧老板的故事。
"兩個破碎的靈魂,在這個不起眼的角落里,找到了彼此。第二章 破碎鏡像戒酒的第七天,
林陌在"忘川"的后巷里吐得昏天黑地。"操..."他跪在潮濕的水泥地上,
手指深深摳進磚縫,胃里翻江倒海的灼燒感讓他眼前發黑。汗水浸透了襯衫,
黏膩地貼在脊背上。一雙黑色馬丁靴停在他面前。蘇瑤蹲下身,
遞來一條濕毛巾:"膽汁都吐出來了,不錯嘛。"林陌接過毛巾,
擦了擦嘴角:"你他媽...就不能說點好聽的?""恭喜你活得像個人了?
"蘇瑤點燃一支煙,塞進他顫抖的指間,"抽一口,能好受點。
"尼古丁的味道沖淡了口腔里的苦澀。林陌靠著墻慢慢滑坐在地上,
仰頭看著凌晨四點灰蒙蒙的天空。
戒斷反應比想象中更可怕——失眠、幻聽、手抖得像帕金森病人,
最糟糕的是那些被酒精壓抑多年的記憶全部涌了回來。"你知道嗎..."林陌深吸一口煙,
"我大學時是校游泳隊的。"蘇瑤挑眉看向他瘦骨嶙峋的手臂:"現在也是,骷髏隊?
""操你媽。"林陌笑罵,
卻忍不住低頭看自己發抖的雙手——這雙曾經能輕松劃破泳道的手,現在連打火機都拿不穩。
蘇瑤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驚人:"看著我。
"她的眼睛在晨曦中呈現出一種詭異的琥珀色,"你戒酒不是為了變回從前那個人,
那家伙已經死了。"林陌呼吸一滯。"你要做的是從這堆廢墟里,
"蘇瑤用煙頭指了指他的心口,"重新長出一個新的人。明白嗎?"煙灰落在林陌的襯衫上,
燙出一個小洞。他盯著那個焦黑的缺口,
突然明白了蘇瑤的意思——五年前那個天之驕子確實死了,死在同事的嘲笑里,
死在女友的背叛里,死在無數個用酒精麻痹自己的夜晚。"...為什么幫我?
"這是林陌第二次問這個問題。蘇瑤站起身,拍了拍牛仔褲上的灰塵:"后巷太臭了,
影響我酒吧形象。"她轉身要走,又停下腳步,"對了,明天開始你負責打掃廁所。
""什么?""勞動療法。"蘇瑤頭也不回地揮揮手,"要么掃廁所,
要么滾回去喝你的廉價白酒。"林陌望著她的背影,
突然注意到蘇瑤走路時右腿的跛態比平時更明顯了。他鬼使神差地喊道:"你的腿怎么了?
"蘇瑤的背影僵住了。整整十秒鐘,巷子里只有遠處垃圾車的聲音。
就在林陌以為她不會回答時,蘇瑤轉過身,
掀起右腿褲管——一道猙獰的疤痕從膝蓋一直延伸到小腿肚,像一條扭曲的蜈蚣。"兩年前,
我從公寓樓頂跳下來。"蘇瑤的語氣平靜得像在討論天氣,"七層樓,居然只摔斷了腿。
你說我是不是很失敗?"林陌的喉嚨發緊。
他想起自己那次失敗的自殺——吞了一整瓶安眠藥,卻在醫院被洗胃救回。
當時他氣得砸了病房的吊瓶架,罵醫生多管閑事。"為什么?"這次輪到他問。
蘇瑤放下褲腿:"明天掃完廁所告訴你。"那晚之后,一種奇怪的默契在兩人之間建立起來。
林陌每天下午準時出現在"忘川",打掃衛生、清點庫存,甚至學著調制最簡單的雞尾酒。
作為回報,蘇瑤允許他睡在酒吧后間的小沙發上,
還給他提供一日三餐——如果泡面和微波爐加熱的速食飯團算"餐"的話。一個月后的雨夜,
林陌在整理酒柜時發現了一個藏在最底層的鐵盒。盒蓋上刻著一行小字:"蘇瑤的藥,別動。
"好奇心戰勝了理智。林陌打開盒子,里面是幾板吃了一半的抗抑郁藥,
還有一把精致的小刀——刀柄上纏著膠布,刀刃有明顯的使用痕跡。"好看嗎?
"蘇瑤的聲音在背后響起,林陌嚇得差點摔了盒子。轉身時他撞倒了酒架,
幾瓶昂貴的威士忌砸在地上,玻璃碎片和琥珀色液體四處飛濺。
"對、對不起..."林陌手忙腳亂地去撿碎片,手指被割破也渾然不覺。
蘇瑤靜靜地看著他,眼神冷得像冰。她彎腰撿起那把掉在地上的小刀,
在自己的左臂上輕輕一劃——鮮血立刻涌了出來,順著蒼白的手臂滴落在地板上,
和威士忌混在一起。"你干什么?!"林陌撲上去抓住她的手腕。"讓你看個夠啊。
"蘇瑤笑了,那笑容讓林陌毛骨悚然,"你不是想知道我為什么跳樓嗎?"她掙脫林陌的手,
又劃了一道,"這就是原因。"血珠順著刀尖滴落。林陌突然意識到,
鐵盒里那些藥不是"治療"抑郁癥的,
而是蘇瑤用來"維持"抑郁癥的——她根本不想好起來。"為什么?"林陌的聲音在發抖。
蘇瑤用沾血的手指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這里面太吵了。只有痛的時候,
那些聲音才會安靜一會兒。"她歪頭看著林陌,"你應該懂啊,酒精對你來說不也一樣嗎?
"林陌如遭雷擊。他突然明白為什么蘇瑤能一眼看穿他——因為他們本質上是一類人,
都是用不同的方式在慢性自殺。"你他媽就是個騙子!"林陌猛地打掉蘇瑤手中的刀,
"說什么讓我從廢墟里重生,你自己呢?躲在酒吧里玩自殘游戲?!
"蘇瑤的表情第一次出現了裂痕:"那你呢?"她指著林陌流血的手指,
"你以為戒了酒就不是廢物了?看看你現在,連個酒柜都整理不好!
"兩人在滿地狼藉中對峙,各自的血滴落在地板上,混在一起分不清是誰的。
最后是林陌先崩潰。他跪在玻璃碎片中,
像個孩子一樣嚎啕大哭:"我他媽...我他媽只是想變好啊..."蘇瑤僵立在原地,
手臂上的傷口還在流血。雨聲透過酒吧老舊的門窗傳來,像無數細小的針扎在皮膚上。
不知過了多久,一雙手輕輕按在了林陌顫抖的肩上。"...對不起。
"蘇瑤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林陌抬起頭,看到蘇瑤蒼白的臉上掛著兩行清淚。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這個總是玩世不恭的女人流淚。"我幫你包扎。"林陌啞著嗓子說。
那天晚上,兩人坐在"忘川"的后間,互相給對方處理傷口。酒精棉擦過皮膚時的刺痛,
繃帶纏繞時的輕柔,都成了某種無言的交流方式。"我十六歲確診抑郁癥。"蘇瑤突然開口,
"因為我爸把我媽的骨灰沖進了馬桶。"林陌的手一頓。"他說我媽活著的時候就跟人跑了,
死了也不配進祖墳。"蘇瑤扯了扯嘴角,
"那天晚上我用削鉛筆的小刀在胳膊上劃了第一道口子,
發現原來肉體上的痛真的能蓋過心里的痛。"林陌輕輕握住她的手腕:"后來呢?""后來?
"蘇瑤笑了,"后來我考上大學又退學,交過幾個男朋友都分手了,最后開了這家酒吧。
白天賣酒給想買醉的人,晚上賣醉給自己。
"林陌想起自己第一次來"忘川"時的情景——蘇瑤站在吧臺后調酒,
燈光下的她像個掌控一切的魔術師。誰能想到這個看似強大的女人,內心早已千瘡百孔?
"你知道嗎..."林陌猶豫了一下,"我自殺過。"蘇瑤點點頭:"看得出來。
""不是那次服藥...更早的時候。"林陌卷起左袖,露出手腕內側一道淡白色的疤痕,
"投行出事后的第三個月,我在酒店浴缸里割腕。"蘇瑤的指尖輕輕撫過那道疤,
像在確認什么:"為什么沒成功?""熱水器壞了。"林陌苦笑,"冷水讓血管收縮,
血很快就止住了。我躺在冷水里想,連自殺都能遇到這種操蛋事,我的人生就是個笑話。
"兩人相視而笑,那笑容里帶著只有彼此才懂的苦澀。雨聲漸歇,天邊泛起魚肚白。
蘇瑤突然說:"我們做個約定吧。""什么約定?""我不用刀,"蘇瑤指了指鐵盒,
"你不喝酒。"林陌挑眉:"這算什么?互相監督?""算是吧。"蘇瑤站起身,
從酒柜頂層取下一瓶未開封的威士忌,"這瓶'尊尼獲加藍方'我珍藏三年了。
"她把酒瓶放在桌上,"等你徹底戒酒那天,我們一起喝。"林陌看著那瓶價值不菲的酒,
突然明白了蘇瑤的用意——她給了他一個戒酒的理由,也給了自己一個不再自殘的理由。
"成交。"林陌伸出手。蘇瑤握住他的手:"成交。"窗外,第一縷陽光穿透云層,
照在兩人交握的手上。那些傷痕在晨光中格外顯眼,
卻也格外美麗——就像他們破碎卻仍在跳動的心。第三章 暗夜微光戒酒第三個月,
林陌開始做夢。夢里他總是回到那個投行的辦公室,
看著電腦屏幕上跳動的數字一點點變成紅色。
上司的咆哮聲、同事的竊竊私語、女友失望的眼神——這些被他用酒精麻痹多年的記憶碎片,
在睡夢中變得無比清晰。"又做噩夢了?"蘇瑤的聲音將林陌拉回現實。他睜開眼,
發現自己躺在"忘川"后間的沙發上,渾身冷汗。窗外雷聲轟鳴,暴雨拍打著玻璃窗。"嗯。
"林陌抹了把臉,"夢見以前的事。"蘇瑤遞給他一杯溫水:"說說看?
"這是他們新建立的規矩——每當林陌從噩夢中驚醒,
或者蘇瑤半夜被焦慮癥折磨得無法呼吸時,另一個人必須傾聽。沒有評判,沒有安慰,
只是安靜地聽完。"我夢見自己又搞砸了那個項目。"林陌盯著水杯,"三千萬,
對當時的我來說簡直是天文數字..."他的聲音在雨聲中顯得格外脆弱。
蘇瑤盤腿坐在地板上,點燃一支煙,安靜地聽著。煙霧在昏暗的燈光下繚繞,
像一縷縷具象化的憂愁。"最可笑的是,"林陌突然笑了,
"我到現在都不知道那筆錢到底去了哪。上司說是我的操作失誤,
可我明明記得自己每一步都按流程來..."蘇瑤吐出一個煙圈:"你被坑了。""我知道。
"林陌攥緊了水杯,"但我沒有證據。金融圈就是這樣,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
我這種沒背景的鄉下小子,最適合當替罪羊。"一道閃電劃過夜空,
照亮了林陌臉上扭曲的表情。蘇瑤突然伸手,按在了他青筋暴起的手背上。"疼嗎?"她問。
林陌一愣:"什么?""被背叛的感覺。"蘇瑤的眼睛在閃電的余光中閃閃發亮,
"像有人把你的心挖出來,當著你面切成片,還問你要不要蘸醬油。"林陌的喉嚨發緊。
蘇瑤的描述精準得可怕,就像她親身經歷過一樣。"你也有過?"他輕聲問。
蘇瑤掐滅煙頭:"我前男友用我的名義借了二十萬高利貸,然后人間蒸發。"她扯了扯嘴角,
"討債的人找到酒吧,把我珍藏的酒全砸了。
"林陌想起第一次來"忘川"時看到的那些空酒架——原來那不是裝修風格,
而是被暴力摧毀后的痕跡。"后來呢?""后來我報了警,但沒用。"蘇瑤聳聳肩,
"借條上確實是我的簽名,雖然是被騙簽的。最后只能賣掉老家的房子還債。"雨聲漸大,
淹沒了兩人之間短暫的沉默。林陌突然意識到,
他和蘇瑤就像兩個在暴風雨中偶然相遇的落難者,互相攙扶著前行,卻誰也不知道岸在哪里。
"林陌。"蘇瑤突然開口,"你想過回去嗎?""回哪?""金融圈。洗刷冤屈,
拿回屬于你的一切。"林陌苦笑:"怎么回?我現在這副鬼樣子...""那就先變回人樣。
"蘇瑤站起身,從抽屜里拿出一把剪刀,"首先,把這頭雜草處理一下。
"沒等林陌反應過來,冰涼的剪刀已經貼上了他的后頸。蘇瑤的手指穿過他油膩的頭發,
剪刀發出"咔嚓咔嚓"的聲響。"喂!你——""別動。"蘇瑤按住他的肩膀,
"我學過理發。"林陌僵在原地,感受著頭發一縷縷落下。蘇瑤的動作出奇地輕柔,
指尖偶爾擦過他的頭皮,帶來一陣微妙的觸電感。二十分鐘后,
蘇瑤遞給他一面鏡子:"看看。"鏡中的男人讓林陌幾乎認不出來——利落的短發,
干凈的下巴,雖然臉色依然蒼白,但至少不再像個流浪漢。"還行吧?"蘇瑤得意地挑眉。
林陌摸了摸自己清爽的發型,突然鼻子一酸。
這是五年來第一次有人在乎他看起來像不像個人。"謝謝。"他聲音沙啞。
蘇瑤擺擺手:"別急著謝。明天開始你跟我去晨跑。""什么?
""你那肺活量連支煙都抽不利索。"蘇瑤指了指他的胸口,"想重新做人,
先從鍛煉身體開始。"第二天清晨五點,林陌被蘇瑤從沙發上拽起來,
迷迷糊糊地跟著她跑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才跑了不到五百米,他就氣喘如牛,
雙腿像灌了鉛一樣沉重。"太...太累了..."林陌扶著路燈桿干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