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星華國。
第三中學操場。
正值盛夏,烈陽高照,四周蔥郁的草木被曬得枝葉低垂,塑膠跑道蒸騰著扭曲的熱浪,空氣里漂浮著塑膠灼燒的刺鼻氣息,蟬鳴聲裹挾著草葉卷曲的焦糊味撲面而來。
耿南初雙手撐在膝蓋上,胸膛劇烈起伏,咸澀的汗水順著下顎線不斷滴落。
站在終點不遠處看著身后拉下半圈的同學們還在努力爭搶第二,耿南初張開雙臂做出勝利者姿態。
最終在感受人群的歡呼聲中,閉上眼睛邁過了終點線。
再睜眼看到不遠處的體育老師揮舞著秒表的手勢突然變得瘋狂。
他正在呼喊著什么,可實在太遠了,聽不清。
想來也只會是一些激動的感嘆句。
“哎,人太出色了也是一種煩惱?!?/p>
而此時的體育老師正面容猙獰的咆哮:“我X你老XXX,你他XXXXX,我屮你XXXX,都他X被套圈了,你個傻X裝你XXX呢。”手中的秒表被捏出金屬變形的咯吱聲。
直到身后的同學們一個個的到達終點,用一種關愛智障的眼神看向他時,他突然恍然大悟了一下。
體育老師青筋暴跳的怒吼穿透操場,驚飛了梧桐樹上的麻雀。這個瞬間,少年感覺后頸的汗珠都在發燙,恍惚看見自己三十年后的墓碑上刻著"死于尷尬癌"。
“哎呀臥槽... ...”
默默從褲襠里掏出自己的二手戰損版水果4S,打開瀏覽器,搜尋轉學需要的條件。
在避開一個又一個澳門菠菜的廣告后,卻發現自己居然一個方法都辦不到。
他一個寄人籬下的孤兒,還能要求什么。
最終也只是捂上臉面,“啊啊啊啊啊啊”的嚎叫飛奔出了操場。
這就叫掩面而去。
全然不顧身后同班同學和老師們正情緒激動,群情激憤,張牙舞爪,群魔亂舞的向他跑來。
校門口的柵欄門也攔不住他那社死的心,仿若風一樣的男子,兩步上門直接翻了過去。
正在門衛室嗦粉的大爺看到這一幕忍不住的拍打著大腿:“臥槽,這年輕人,臥槽。”也不知道他那骨質疏松的大腿骨會不會被自己拍斷。
... ...
“賣小米,誰TM買小米。”
“窩窩頭,一塊錢四個,嘿嘿。”
冷靜下來的耿南初漫步街頭,聽著沿街的叫賣聲,摸了摸口袋里僅有的兩塊錢,咬咬牙買了一個韭菜雞蛋的包子走進了網吧,畢竟出門在外,面子是自己給的,裝也得裝的闊綽點,不能再買兩塊錢5個的饅頭充饑了。
要不是參加學校的長跑比賽有獎學金,每天還有營養餐,他壓根就不會去參加。
不然也不會丟這么大的臉。
“也沒人和我說過600米是一圈半啊?!?/p>
... ...
城西的極速網吧,這是一個黑網吧,不查身份證那種。
網吧內部潦草的裝修,加上彌漫的煙霧,這一切都讓耿南初深深的迷醉。
他打算就著別人的游戲下飯。
也許是時間的關系,網吧里的人寥寥無幾,左右尋找才找到一個合適的位置。
二手水果4S的裂屏倒映著兩張魔幻面孔,左側光頭大漢油亮的頭頂折射出彩虹色光暈,他正在玩一個古老的游戲CS。
那腦袋亮的,要是晚上出來都會讓人認為天亮了。
右邊殺馬特的定型發膠里可能藏著鳥窩,從臟到已經定型的頭發來看。他的左眼視力一定很棒,看他飛車漂移的角度,就知道這是一個高手,經常能飄360°的人可不多見。
中間恰好空著個位置。
耿南初擠了進去,就著兩位臥龍鳳雛的游戲啃著韭菜餡的大包子。
少年對著CS畫面指指點點“哥們,那個箱子后面絕壁有人...走A走A.....不要和大部隊走,要不走尋常路... ...兄弟你這甩狙,比我太奶奶繡花手還抖!,你以后不能老晚上打手槍了,手都哆嗦了?!?/p>
“尼瑪,我,臥槽!”
氣得光頭臉都扭曲了,張嘴就要罵他,結果一張口煙頭掉褲襠上了。那根墜落的煙頭正在帆布褲上燒出星火燎原的版圖。
終于感覺氣氛有點不對的耿南初立馬扭頭轉向右邊,當然他嘴也不能閑著。
“漂移啊... ...你減雞毛速啊....走近路,走近路...是男人就不能被戳屁股...我鄰居家的狗吃的那只瘟雞都比你會開車?!币徊恍⌒臎]有咀嚼碎的韭菜伴隨口水飛了出去,濺了對方一臉。
殺馬特抹了把臉,摘下耳機弱弱道:“大哥,你噴我可以,但是你要答應我別噴別處了,韭菜都飛我快樂水里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澆花兒呢。”
耿南初不好意思道:“沒事,正好給你加個菜?!?/p>
這時,左邊的光頭大漢屏幕上出現了失敗兩個字,大漢轉頭,氣流擠壓聲帶再離開口腔,發出低沉而憤怒的聲音:“你知道你上輩子怎么死的嗎?”
此時整個網吧突然響起《命運交響曲》的前奏。
耿南初好奇道:“我不道啊,大哥看不出來你還會算命???你要不說我還以為你混社會的呢,快告訴我怎么能發財,到時候分你一半!”
激動中,韭菜末搭配著包子渣火力全開。
大漢正打算說什么,突然感覺一道異物襲來,吧唧吧唧嘴,竟然吐出個韭菜葉。
當下惡心的要死,大怒道“老子也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你這輩子是被我打死的?!?/p>
說著猛然起身,一腳沖著耿南初踹來,幸虧頭上還戴著耳機,起身時耳機滑動擋住了視線,下意識的收了一部分力道,加上空間有限,一下只踹到了椅子上。
當光頭摘下黏著韭菜葉的耳機時,耿南初終于意識到危險。他像受驚的野貓般彈射起身,卻因為坐姿問題,將后腦勺與水泥地親密接觸的悶響,混雜著網吧劣質音響播放的《最炫民族風》,譜寫出荒誕的逃亡序曲。
危急時刻,顧不得后腦撞擊帶來的眩暈和疼痛,趕忙連滾帶爬的爬出大門。
出門之前感覺心中火大,于是大聲叫罵道:“玩不起啊,你個大垃圾,小菜逼,祝一輩子打CS沒準星?!?/p>
接著馬不停蹄的跑到了小巷子,稍稍停頓后發現沒人跟來。
隨著腎上腺素的衰退,這時疼痛感才襲來,同時頭感覺越來越暈,胃部也泛起一陣惡心,只得依靠著垃圾桶慢慢坐了下來。
抬手一摸,后腦濕熱的手感告訴他,這是剛才摔倒那一下被開瓢了。
“糟了,老子不是要重開吧?!?/p>
“粉身碎骨渾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p>
耿南初從褲襠中掏出自己戰損版的4S大水果機,顫抖著就要刪除瀏覽記錄,
此時天空烏云密布,豆大的雨滴夾雜狂風噼里啪啦的落了下來,街上行人紛紛快速奔走躲避雨水。
巷子里的血腥味與垃圾酸腐味交織成刺鼻的雞尾酒。
雨水混雜著鮮血,沿著手機破裂的縫隙流到了屏幕上。
此時一道紫色落雷直直劈在手機上,屏幕裂紋中游走的電弧竟凝聚成微型黑洞,將血珠與雨水盡數吞噬
昏迷前最后畫面,是破碎屏幕上浮現的鎏金篆字:離恨天-兜率宮。每個筆畫都流淌著熔巖般的熾熱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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