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梧桐葉擦過畫紙的沙沙聲里，周莞爾用4B鉛筆加深少年耳后的陰影。
醫務室飄來的消毒水味道混著秋日桂香，在畫室氤氳成奇異的芬芳。
鉛筆尖突然折斷在畫紙上時，她才驚覺自己又把王依凡的淚痣畫成了心形。
"美術課作業是靜物寫生。"帶著薄荷糖氣息的聲音從身后漫上來，
張謙禮蒼白的手指按在素描本邊緣，"上周你交的《破碎的維納斯》被選送市展，
老班讓你再補三張石膏像素描。"周莞爾猛地合上本子，金屬環扣撞在畫架上發出清響。
斜后方窗欞漏下的陽光正巧落在張謙禮的白大褂衣領，
那里別著枚銀色解剖刀胸針——是他十六歲獲得全國生物競賽金獎時，父親送的血腥禮物。
"要你多管閑事。"她抓過炭筆在宣紙上胡亂涂抹，卻在抬眸時撞見玻璃窗上的倒影。
三樓走廊盡頭，王依凡正俯身替文藝委員系散開的鞋帶，
少女緋紅的耳尖像極了上周被她丟棄的櫻花顏料。張謙禮突然伸手抽走她指間的鉛筆，
醫用膠布纏繞的指節觸到她手背："畫架傾斜角度不對，
你的頸椎...""張醫生要不要給我開個CT單？"周莞爾霍然起身，
帆布圍裙帶翻了鈷藍顏料罐。粘稠的液體在木地板上蜿蜒成河，倒映著天花板上斑駁的霉點，
像極了去年暴雨夜他們在老街診所看見的腦部造影圖。那個潮濕的夏夜突然在記憶里翻涌。
她記得張謙禮握著止血鉗給難產的流浪貓接生，白熾燈在他睫毛下投出顫抖的陰影。
而此刻他正單膝跪地擦拭滿地狼藉，后頸凸起的骨節隨著動作起伏，
竟與王依凡打籃球時的背肌線條驚人相似。"下節數學課要講洛必達法則。
"張謙禮突然開口，沾著顏料的手腕露出淡青色血管，"你上周逃課去市立美術館時，
王依凡在實驗樓頂給陳霏雨補習物理。"周莞爾指尖深深掐入掌心。她當然記得那天，
自己特意換上新買的碎花裙，
卻在美術館旋轉樓梯撞見王依凡與陳霏雨十指緊扣站在莫奈的《睡蓮》前。更諷刺的是，
此刻張謙禮白大褂口袋里露出的美術館門票存根，日期分明顯示他當天也在現場。
教學樓忽然響起刺耳的廣播聲："請全體師生注意，
高三（2）班王依凡同學榮獲全國物理競賽一等獎..."歡呼聲潮水般漫過走廊時，
周莞爾看見陳霏雨將金牌掛在王依凡頸間，金屬光澤刺痛了她的視網膜。"讓開！
"她撞開張謙禮沖出門外，卻在樓梯轉角被什么東西硌疼了腳踝。彎腰拾起的瞬間，
呼吸幾乎停滯——那是枚櫻花形狀的水晶發卡，與她三年前弄丟的那枚一模一樣。
"這是陳霏雨上周收到的禮物。"張謙禮不知何時跟來，鏡片后的目光落在她顫抖的指尖，
"需要我幫你檢測上面的皮屑組織嗎？"周莞爾觸電般將發卡甩在地上。清脆的碎裂聲中，
她突然想起初一那年張謙禮送她的解剖圖譜。那些猩紅的人體剖面圖上，
他用紅筆圈出所有要害部位，在扉頁寫著："傷害你的人，都會在這里流血。
"此刻夕陽正從走廊盡頭的玻璃窗斜射進來，將兩人的影子拉長成糾纏的曲線。
張謙禮彎腰撿起碎片時，
后頸處突然閃過一道紅痕——那是上周替她擋下墜落的畫架時留下的傷。"明天運動會，
你會來嗎？"周莞爾聽見自己鬼使神差地問。話一出口就后悔了，
去年田徑賽她守著終點線三小時，最后只等到王依凡背著崴腳的陳霏雨沖向醫務室的背影。
張謙禮將碎片包進手帕的動作頓了頓："解剖社要準備全國賽。
"他轉身時白大褂下擺掃過她的小腿，帶起一陣消毒水的涼意，"但急救站需要志愿者。
"暮色漸沉時，周莞爾在儲物柜發現匿名信。
牛皮紙上是用雜志剪貼的字塊："想知道王依凡的秘密，今晚八點舊實驗樓見。
"落款處畫著枚帶血的矢車菊，與她在匿名論壇收到的私信頭像如出一轍。
晚風卷著枯葉拍打窗欞時，周莞爾握著手電筒踏上吱呀作響的木樓梯。
月光從破碎的玻璃窗漏進來，在斑駁的墻面上切割出鬼魅的圖案。她在三樓拐角看見個黑影，
還未來得及驚呼就被捂住口鼻。"別動。"溫熱的氣息噴在耳后，
是王依凡特有的雪松香水味，"有人在跟蹤我們。
"周莞爾渾身僵硬地任由他攬著腰躲進儲物間。狹窄的空間里，
她清晰聽見兩道心跳聲在黑暗中交織。王依凡的手掌貼在她后背，
指尖無意間觸到內衣搭扣的瞬間，走廊傳來沉重的腳步聲。"這么晚還來取標本？
"是校醫老吳沙啞的嗓音。"給解剖社送福爾馬林。"張謙禮清冷的聲音讓周莞爾瞳孔驟縮，
"順便找找上周失蹤的妊娠實驗記錄。"儲物柜突然發出吱呀輕響。
王依凡猛地將她按在墻上，
鼻尖幾乎相觸："不想被發現的話..."他的拇指撫過她顫抖的唇瓣，
下一秒卻被破門而入的強光刺得睜不開眼。張謙禮舉著紫外線手電筒站在門口，
冷光映得他像個蒼白的幽靈。他的目光掃過王依凡環在周莞爾腰際的手，
突然舉起個玻璃罐："你的妊娠實驗數據很有趣，王同學。
"周莞爾看清罐中漂浮的胚胎標本時，胃部劇烈翻涌。
標簽上赫然寫著"實驗體No.7-陳霏雨"。
"這不是..."王依凡第一次露出慌亂神色。"上周三生物實驗室失竊的標本。
"張謙禮將玻璃罐放在積灰的課桌上，金屬與木板碰撞出驚心動魄的聲響，"更巧的是，
陳霏雨同學昨天剛提交了休學申請。"周莞爾腿一軟跌坐在地，手肘撞開某個抽屜。
成摞的素描紙雪片般散落，每張都畫著她在畫室的模樣——吃便當時鼓起的臉頰，
打瞌睡時翹起的發梢，甚至上周換內衣時從更衣室縫隙透出的肩胛骨曲線。最底層的畫紙上，
王依凡的面容被血紅色馬克筆劃得支離破碎，取而代之的是張謙禮的側臉。
右下角的時間戳顯示，這些畫作始于三年前她弄丟櫻花發卡的那天。"游戲開始了。
"張謙禮突然露出從未有過的森冷笑容，解剖刀不知何時抵住了王依凡的咽喉，
"現在輪到你了，偷窺者先生。"02暴雨撞擊著美院的防彈玻璃穹頂，
周莞爾在《戴珍珠耳環的少女》臨摹稿上落下最后一筆青金石色時，
調色刀突然映出身后人影。王依凡的倒影在雷光中扭曲變形，
Burberry風衣肩線殘留著未化的雪粒——這不該是九月該有的東西。"周同學，
能借用你的普魯士藍嗎？"他指尖點著她匿名畫作《星夜診療室》的復制品，
畫中醫生面具下的淚痣位置與他分毫不差。周莞爾手肘撞翻松節油罐，
刺鼻液體浸透裙擺的瞬間，王依凡俯身用真絲手帕擦拭她腳踝的動作，
與論壇私信里Nightshade描述過的場景完全重合。那個總是深夜出現的神秘用戶，
曾在私信里寫道："若有一天見面，我會跪著擦凈你裙角的顏料，像擦拭蒙塵的維納斯。
"此刻王依凡的袖扣硌在她小腿肚，玫瑰金表面刻著的NS縮寫正在淌血般泛紅。
"你怎么知道這幅畫？"周莞爾按住狂跳的太陽穴。這幅暗黑系畫作她只上傳到加密相冊，
密碼是母親忌日——而王依凡手機鎖屏突然亮起，屏保正是她八歲那年坐在秋千上的照片。
王依凡將邀請函夾進她的《藝術解剖學》，
羊皮紙邊緣的鋸齒狀裁切與三年前匿名信如出一轍。"西郊天文館今晚有雙子座流星雨。
"他呼吸間帶著苦杏仁味，"你不想看看真正的‘星夜診療室’？"地鐵穿越隧道時，
周莞爾在車窗倒影中發現三個跟蹤者。戴鴨舌帽的男人正在翻看《柳葉刀》雜志，
封面文章是《整容手術對人格認知的影響》——作者欄赫然印著張謙禮的英文名。
當列車急剎，她撞進渾身藥水味的婦人懷中，對方布滿針孔的手臂上紋著帶血槽的解剖刀。
天文館入口的虹膜掃描器突然報警，王依凡將她護在身后時，
后頸疤痕在紫光燈下泛著硅膠光澤。"別怕，這只是安保系統升級。
"他輸入密碼的手指在顫抖，0327正是她母親火化的日期。穹頂流轉的獵戶座星云下，
王依凡解開三顆襯衫紐扣。當他指著蟹狀星云說"這像你去年畫的破碎子宮"時，
周莞爾終于點開論壇后臺。登錄記錄顯示昨夜02:17的IP地址，
竟定位在張謙禮實習的協和醫院停尸房。"你就是Nightshade？
"她聲音破碎在星際塵埃的投影里。王依凡突然扯開襯衫，
心口紋身是論壇頭像的變異矢車菊，花瓣數量對應她每幅畫的發布日期。
當他的唇即將落下時，周莞爾瞥見他鎖骨處的縫合線——那是張謙禮獨創的"蟬翼縫合法"。
警報聲炸響的瞬間，隕石展柜的防彈玻璃突然爆裂。王依凡將她撲倒在銀河系投影區時，
后腰露出槍套形狀的凸起。周莞爾在翻滾中抓住個金屬物件，
竟是協和醫院的手術室門禁卡——編號屬于張謙禮的更衣柜。"小心！
"薄荷香混著血腥味席卷而來。張謙禮白大褂上濺滿靛藍色液體，
手持消防斧劈開墜落的桁架。他急救包滾出的微型攝像頭上，還沾著冷凍組織的冰碴。
周莞爾蜷縮在畢達哥拉斯雕像后，看著兩個男人在銀河光帶中對峙。
張謙禮的解剖刀刺入王依凡肩胛時，
濺出的血在紫外線下泛著熒光——這是他在論文中提過的合成血液特征。"贗品。
"張謙禮冷笑聲被突降的液態氮白霧吞沒。當應急燈亮起，地上只剩件空蕩蕩的風衣，
內襯繡著行小字"致莞爾：死亡是最完美的整容"。警笛聲中，
周莞爾被張謙禮拽進通風管道。他腕表彈出的全息投影顯示，王依凡的學生檔案里，
童年照片的眼間距與現在相差3.2毫米。"還記得三年前車禍時的汽油味嗎？
"張謙禮突然扯開衣領，心口疤痕形狀與王依凡的紋身完全鏡像，
"當時油箱里摻了二甲苯酚。"管道盡頭傳來犬吠，
周莞爾在監控室屏幕看見驚悚畫面：本該在瑞士療養的王依凡母親，
正在美院地下室焚燒畫作。火焰吞沒的《戴珍珠耳環的少女》瞳孔里，
嵌著她失蹤的櫻花發卡。"游戲才剛開始。"張謙禮將冷凍槍塞進她手中，
槍身編號與三年前父親醫療事故的器械完全一致。他突然咬住她耳垂低語："現在，
你是我的共犯了。"暴雨裹挾著冰雹砸向天窗時，
周莞爾在張謙禮的解剖刀反光里看見雙重倒影：王依凡舉著消音手槍出現在通風口，
而真正的Nightshade登錄IP正在他們腳下二十米處的太平間跳動。
03解剖實驗室的低溫讓周莞爾睫毛結滿白霜。她握著骨鋸的手不住顫抖，
眼前的小白鼠腹腔里竟蜷縮著人類胚胎。張謙禮突然從身后環住她，
戴著乳膠手套的手指捏住鑷子："看腸系膜動脈的走向，這是足月胎兒的供血系統。
"福爾馬林霧氣中，周莞爾看見胚胎右手緊攥著金屬鏈——正是王依凡送她的櫻花項鏈同款。
當張謙禮劃開胎盤，
琥珀色膠囊里封存著張字條：【1999.3.7 草莓糖里有秘密】"今天練習血管縫合。
"張謙禮將穿刺針穿進硅膠管，手術燈在他臉上切割出陰陽面。
周莞爾突然發現他縫合時小指會不自然彎曲，
與論壇里Nightshade發的解剖圖示如出一轍。警報聲撕裂寂靜時，
周莞爾藏在實驗服里的手機震動。王依凡發來的定位顯示在廢棄婦產醫院，
附贈的《仲夏夜之夢》高清圖里，她用紫外線顏料標記的防偽簽名正逐漸消失。
出租車碾過胎尸遍地的巷口時，司機突然露出詭笑："小姐見過會眨眼的油畫嗎？
"后視鏡里他的虹膜泛起灰白色，與天文館那夜的假王依凡一模一樣。
廢棄醫院走廊的《圣母抱子圖》突然滲出鮮血。王依凡站在產房門口，
手中的鉆戒盒折射著月光："你八歲那年走丟時，是不是有人用草莓糖哄你進地下室？
"周莞爾踉蹌著扶住銹跡斑斑的產床，記憶如被撬開的棺槨。1999年那個粘稠的午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