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默的皮鞋踩在青石板上,發出沉悶的回響。黃昏像一層灰褐色的霧氣,籠罩著整個青溟鎮。
天還沒完全黑,但街道兩側的木窗已紛紛閉合,仿佛在躲避什么。
他抬頭看了看牌坊上那塊斑駁的“青溟鎮”石匾,風吹過時,檐角的銅鈴晃了一下,
叮——聲音短促而刺耳,像是某種警告。“請問……”他敲開一家雜貨鋪的門,剛開口,
屋里便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緊接著是門閂落下的聲音。沉默。他皺眉,轉身離開。
“又是個外鄉人吧。”街角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周默回頭,
看到一個佝僂著背的老人正蹲在墻根抽旱煙,眼神卻異常銳利,盯著他風衣下擺沾著的塵土。
“你知道這鎮子最近有沒有人失蹤?”周默走近幾步。老人吐出一口煙圈,“沒聽說過。
”話音未落,屋內突然傳出一聲女人的尖叫,接著是碗碟摔碎的聲響。老人臉上的表情沒變,
只是緩緩起身,往巷子里退了幾步,最后消失在陰影中。周默站在原地,
手摸了摸褲袋里的錄音筆。他已經三天沒有接到新案子了,
上次失敗的調查讓他幾乎失去了所有客戶。而現在,這個小鎮,是他唯一的機會。
客棧在鎮中心,是一棟三層高的老宅,外墻斑駁,木雕精美,卻透著一股腐朽的味道。
推門進去,銅鈴再次響起,這次更清脆,也更近。“歡迎光臨!”柜臺后站著個中年男人,
滿臉堆笑,眼角皺紋堆得像蜘蛛網。“一間房。”周默掏出身份證遞過去。老板接過證件,
掃了一眼,“周先生啊,來旅游還是辦事?”“查點事。”“哦,外地口音啊,
不容易適應這兒的水土。”老板一邊登記一邊說,語氣溫和,可眼神始終飄忽不定。
周默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對方的手指,指甲縫里有些暗紅痕跡,像是干涸的血漬。
“房間在二樓,203。”老板把鑰匙遞過來,指尖冰冷。“謝謝。”周默接過鑰匙,
轉身走向樓梯。背后傳來一句:“別太晚出門。”腳步聲在木樓梯上回蕩,
每一階都嘎吱作響。203號房門推開時,霉味撲面而來。窗戶緊閉,窗簾厚重,
遮住了最后一絲暮色。他打開床頭燈,燈光昏黃,照出墻上密密麻麻的劃痕,
像是有人曾在這里掙扎過。他坐在床上,掏出筆記本,開始整理今天的見聞。
忽然——咚、咚、咚。樓上傳來腳步聲。不是地板的吱呀聲,而是清晰的腳步,一下一下,
緩慢而沉重,像是穿著布鞋的人在踱步。他看了眼表:11:47。三樓?那上面是閣樓。
腳步聲停了。周默站起身,走到門口,拉開門,走廊空無一人。他輕輕關上門,卻沒有鎖,
然后悄悄將椅子抵住門把手。幾分鐘后,腳步聲再次響起,這次就在門外。
噠、噠、噠……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他心頭。他屏住呼吸,拿起桌上的臺燈,準備隨時砸出去。
腳步聲停在門前。寂靜持續了十幾秒。然后——咔噠一聲,門把手被轉動。
周默猛地舉起臺燈。門開了。空無一人。只有夜風從窗戶縫隙吹進來,掀起窗簾一角,
月光漏進屋內,在地上投下一串模糊的腳印,濕漉漉的,像是剛從泥濘中走出來。
周默的心跳加快。他低頭看自己的鞋底,干燥如初。那腳印……是從哪里來的?第二天清晨,
周默敲響了老板的房門。“昨晚三樓是不是有人?”老板揉著眼睛,一臉困惑,“三樓?
早就沒人住了。”“那你告訴我,那些腳印是誰留下的?”老板臉色一僵,隨即強笑,
“可能是老鼠吧。”“老鼠不會穿鞋。”周默直視著他。老板低下頭,不再說話。早餐時,
鎮長來了。一身深灰色中山裝,銀發整齊梳向腦后,臉上帶著慈祥的笑容。他主動走過來,
拍了拍周默的肩膀,“年輕人,調查要謹慎些,青溟鎮是個好地方,但也有些老規矩。
”“比如呢?”“比如,晚上不要亂跑。”周默看著他,嘴角微微上揚,“我倒是想看看,
這鎮子到底藏著什么秘密。”老鎮長笑容不變,“希望你不會后悔。”中午,
周默在鎮口遇到一位老婆婆,她背著竹簍,里面裝滿了香燭紙錢。“您這是要去哪兒?
”“祭祖。”老婆婆低聲說。“可是……今天不是清明。”老婆婆看了他一眼,
眼神里滿是恐懼,“我們鎮子,每天都要祭祖。”說完,她匆匆離去。周默站在原地,
望著她的背影消失在小路盡頭。那天夜里,他又聽到了腳步聲。這一次,他打開了門,
追了上去。腳步聲一路引他來到三樓,推開門,是間廢棄的閣樓。灰塵彌漫,
空氣中夾雜著一股陳舊的血腥味。他摸索著向前,突然踢到一個東西。撿起來一看,
是一個銅鈴,鈴鐺表面刻著繁復的符文,已經氧化發黑。就在這時,身后傳來一聲輕笑。
“你終于找到了。”周默猛然回頭,門口站著一個人。是老板。但他的眼睛……漆黑如墨。
“你們……到底是什么?”老板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齒,“我們只是……守護者。
”話音落下,整棟客棧陷入黑暗。銅鈴在他手中劇烈震動,發出尖銳的嗡鳴。那一刻,
他看見了——無數模糊的身影在黑暗中浮現,他們穿著古老的服飾,面容扭曲,
嘴里念著晦澀難懂的咒語。而在最中央,一道高大的身影緩緩睜開雙眼。那不是人類的眼睛。
是深淵。周默猛地將銅鈴扔在地上,轉身沖出閣樓。
樓下傳來老鎮長的聲音:“他知道了太多。”“那就讓他也成為……我們的一員。
”腳步聲再次響起,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加密集,仿佛有成千上萬人正在逼近。
他跌跌撞撞地沖出客棧,奔向鎮口。然而,當他跑到鎮口牌坊前時,
卻發現那塊“青溟鎮”的石匾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行血紅色的大字:**“歸位之時,
魂歸此地。”**他喘著粗氣,回頭看去,客棧依舊佇立在那里,燈火通明,
仿佛什么都沒發生過。但他的口袋里,多了一張泛黃的紙條。
上面寫著一行字:**“你不是第一次來這里。”**夜風穿過街道,
帶著腐朽與潮濕的氣息。周默站在原地,手指微微顫抖。他知道,自己必須回去。
不是為了案子,而是為了搞清楚這背后的一切。他沿著來路返回,刻意繞開主街,
從后巷穿行。月光被厚重的云層遮住,只有幾盞昏黃的燈籠在風中搖晃。他貼著墻根前行,
心跳隨著每一步加速。客棧的輪廓在黑暗中逐漸清晰,二樓的窗戶透出微弱的光,
像是某種無聲的邀請。他繞到側門,輕輕推了一下,門沒鎖。門框邊緣刻著一圈奇怪的符號,
像是某種古老文字,又像孩童隨手畫下的涂鴉。他掏出手機拍照,
卻發現鏡頭拍不到那些符號,只有一片模糊的黑影。他深吸一口氣,推開側門,閃身進入。
樓梯吱呀作響,但他已經習慣了這種聲音。他沒有直接上樓,而是先來到一樓廚房。
灶臺上放著一只鐵鍋,鍋底殘留著焦黑的痕跡。他伸手摸了摸,還有余溫。顯然,
有人剛剛在這里煮過東西。他繼續向前,穿過走廊,來到通往閣樓的木梯前。
臺階上的灰塵比昨晚更厚,仿佛從未有人踏足。他踩上去時,塵埃在空氣中揚起,
嗆得他差點咳嗽出來。閣樓門虛掩著,輕輕一推就開了。屋內一片寂靜,
只有風吹動窗縫的輕微聲響。月光透過破舊的玻璃照進來,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周默打開手電筒,光束掃過墻面、橫梁和角落里的雜物。
他記得昨晚那本族譜就在某個角落里,但現在卻不見蹤影。他蹲下身,
在一堆舊箱子中間翻找。終于,在一個布滿蛛網的木箱底下,他找到了那本殘破的族譜。
封面已經褪色,邊角卷曲,翻開第一頁,密密麻麻的繁體字映入眼簾。他仔細閱讀,
發現這本族譜并非普通的家譜,而是記錄了整個青溟鎮百年前的一段歷史。某年某月,
鎮中瘟疫橫行,莊稼枯死,牲畜暴斃。鎮民們陷入恐慌,最終在一位“引路人”的帶領下,
獻祭了十三名外鄉人,以換取邪神庇佑。周默的手指停在其中一頁,
上面記載著一場特殊的儀式。每年七月半,鎮民都會舉行獻祭,以維持邪神的恩賜。
而最近幾次的獻祭名單中,
赫然出現了幾個熟悉的名字——正是他在調查報告中看到的失蹤者。他意識到,
這些所謂的“失蹤案”,其實都是人為制造的獻祭事件。而真正的兇手,不是某個個體,
而是整個小鎮的居民。他們早已被某種力量侵蝕,成為邪神的信徒。他繼續翻閱,
直到發現一張泛黃的地圖。地圖上標注著一個地點——鎮郊廢棄造紙廠。
旁邊還有一行小字:**“歸位之所,魂歸之地。”**周默的心跳加快。他知道,
那里一定藏著更多秘密。他將族譜小心收好,準備離開閣樓。可就在他起身的瞬間,
身后傳來一陣細微的腳步聲。他猛地回頭,手電筒的光束掃過空蕩的房間,什么都沒有。
但他知道,有人在看著他。他迅速下樓,穿過走廊,回到側門。門外的風更大了,
吹得樹枝沙沙作響。他回頭看了一眼客棧,燈光依舊亮著,仿佛剛才的一切只是錯覺。
他快步離開,朝著鎮郊方向走去。路上,他不時回頭,總覺得有什么東西在后面跟著。
但他始終沒有發現任何可疑的人影。廢棄造紙廠坐落在鎮子北面,周圍是一片荒涼的樹林。
工廠外墻斑駁,窗戶破碎,門口掛著一塊生銹的牌子,上面寫著“危險區域,禁止入內”。
周默推開鐵門,門軸發出刺耳的呻吟。廠房內部漆黑一片,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霉味和腐敗的氣息。他打亮手電筒,光束照進深處,
只見地上散落著一些衣物碎片和干涸的血跡。他緩步向前,腳下的地板發出咯吱聲。忽然,
他聽到頭頂傳來一聲輕微的響動。他抬頭看去,天花板上有幾個吊鉤,
其中一個上還掛著一根斷裂的繩索。他心中升起一股寒意。這里,真的只是個廢棄的工廠嗎?
他繼續深入,來到一間封閉的地下室門前。門上貼著一張泛黃的符紙,
上面寫著幾個模糊的字。他伸手撕下符紙,門竟然自動打開了。里面是一間寬敞的地下空間,
四周墻壁上刻滿了奇怪的符號,地面中央有一個圓形的陣法圖案。陣法中央擺放著一具干尸,
尸體穿著現代服裝,臉部已經腐爛,但從衣著來看,應該是近幾年才死去的人。周默蹲下身,
檢查尸體。他注意到尸體胸口插著一把匕首,
刀柄上刻著一個熟悉的紋路——正是客棧老板指甲縫里的那種暗紅痕跡。他猛然站起身,
心跳如擂鼓。就在這時,身后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他轉頭,只見門口站著一個人影。
那人披著黑色斗篷,臉藏在陰影中,只能看到一雙漆黑的眼睛。“你不該來這里的。
”那人低聲說。周默握緊手中的族譜,后退一步,“你們到底是誰?為什么要這么做?
”那人沒有回答,而是緩緩抬起手,指向陣法中央的尸體。“他已經歸位了。
”那人低聲說道,“你也一樣。”話音未落,四周的符號突然亮起幽藍色的光芒,
整個地下室開始震動。周默感到一股強大的吸力從陣法中傳來,仿佛要將他拉入某種深淵。
他拼命掙扎,試圖逃離。就在他即將被吸入陣法的瞬間,他猛地將族譜扔向空中。
一道刺目的白光閃過,陣法的光芒瞬間熄滅,整個地下室恢復了寂靜。那人影愣了一下,
隨即低聲道:“看來,你還不能歸位。”說完,身影消失在黑暗中。周默癱坐在地上,
大口喘息。他的耳邊,似乎又響起了那句熟悉的話:**“你不是第一次來這里。
”**他低頭看向手中的族譜,
封面上浮現出一個新的名字——**“周默”**周默癱坐在地窖冰冷的水泥地上,
手電筒滾落在一旁,光束微弱地照著那具干尸。他的呼吸急促而沉重,
耳邊回響著那個黑衣人留下的低語:“你不是第一次來這里。
”族譜封面上浮現出自己的名字時,他幾乎以為自己瘋了。他顫抖著手指翻開族譜,
發現最后一頁多出了一行新寫下的字跡:**“歸位者周默,生于虛妄,亡于輪回。
”**他猛地合上族譜,心跳如擂鼓。這不是巧合,也不是幻覺。他必須離開這里,
必須弄清楚這一切背后的真相。他站起身,撿起手電筒,快步走出地下室。
夜風穿過破敗的廠房,在空曠的走廊里呼嘯作響。他回頭望了一眼那扇門,
仿佛還能聽見某種低沉的呢喃從地底傳來。當他走出廢棄造紙廠的大門時,
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青溟鎮籠罩在一片詭異的寂靜中,街道兩旁的燈籠明明滅滅,
像是隨時會熄滅。他本想沿著原路返回客棧,
卻發現四周的氣氛不對勁——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重的香火味,夾雜著某種腐爛的氣息。
他警覺地環顧四周,腳步放緩。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一陣銅鈴聲,清脆卻刺耳,
仿佛敲在心頭。緊接著,街角的陰影中開始出現人影。他們穿著黑色長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