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龍紋帕上的淚痕記憶中最痛的那道疤痕，源自六歲那年的秋夜。在母親的棺槨前，
白燭的火光搖曳不定。我緊握著她生前鐘愛的玉簪，哭得身體顫抖。
喉嚨仿佛被燒紅的炭塊堵塞，每一次呼吸都伴隨著劇烈的疼痛。直到眼前一黑，
我便陷入了無盡的黑暗之中。當(dāng)我再次睜開眼睛，周圍是溫暖的檀香與龍涎香交織的氣息。
我迷迷糊糊地想要抓住母親的衣角，卻觸到了一片冰涼的玄色錦緞。抬頭，
我看到了一雙漆黑如墨的眸子，少年太子蕭硯正俯身凝視著我，
他發(fā)間的白玉冠在燭光下閃爍著柔和的光芒。"阿軟，別害怕。
"他的聲音中透露出超越十五歲少年的沉穩(wěn)，用繡著金線龍紋的手帕輕柔地擦拭我的臉頰，
"硯哥哥帶你回家。"后來我才知道，在父親戰(zhàn)死沙場后，母親因病不起。
蕭硯懇求皇帝整整三日，才將無依無靠的我接入宮中。在椒房殿的暖閣里，
他親自為我鋪好了繡有小兔子的被褥，并將一盞蓮花燈放置在我的枕邊："有任何害怕的事，
就叫硯哥哥。"但我似乎總是給他帶來麻煩。學(xué)習(xí)女紅時，繡針總是刺破我的指尖。
看著那歪歪扭扭的鴛鴦圖，我的眼淚無聲地滴落在綢緞上。蕭硯從堆積如山的奏折中抬起頭，
快步走到我身邊，將我的手指含入口中輕輕吮吸。我驚呆了，忘記了哭泣，
卻見他像變魔術(shù)一樣拿出一個香囊："阿軟，看，這是蘇合香，帶著它就不疼了。
"背誦《女誡》時，我躲在屏風(fēng)后面哭泣。蕭硯找到我時，我正哭得打嗝。他沒有生氣，
反而將我抱到腿上，展開竹簡逐字講解。講到有趣的典故時，故意逗我笑出聲，
而在我認(rèn)真背誦時，他用溫?zé)岬恼菩妮p柔地揉著我的發(fā)頂。
最讓我感到羞愧的是那次被野貓嚇到。御花園的波斯貓突然竄出來，我尖叫著轉(zhuǎn)身逃跑，
卻失足摔進(jìn)了池塘。渾身濕透的我坐在岸邊抽泣，遠(yuǎn)遠(yuǎn)地看到蕭硯抱著披風(fēng)狂奔而來。
他將我裹進(jìn)懷里時，衣袍被我蹭濕了一大片，卻只是低聲安慰我："不怕不怕，
硯哥哥已經(jīng)把壞貓咪趕走了。"冬夜守歲時，我趴在桌案上打瞌睡。蕭硯給我披上狐裘，
卻不慎碰倒了燭臺。火苗迅速竄上帷幔，我嚇得大哭起來。他一把將我護(hù)在懷里滾到角落，
等侍衛(wèi)撲滅大火，他的后背卻被灼傷了一大片。"疼嗎？"我哭著給他上藥，
眼淚吧嗒吧嗒地掉進(jìn)藥碗里。蕭硯笑著刮我的鼻子："阿軟的眼淚是金豆子，掉得多可惜？
"但我分明看到，他疼得額角滲出冷汗，卻還在給我講笑話。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
椒房殿的門檻被我踩得發(fā)亮，蕭硯的龍紋手帕上總是沾著我的淚痕。有時他去上早朝，
我就抱著他送的白玉兔子等在廊下。遠(yuǎn)遠(yuǎn)望見他的身影，便跌跌撞撞地跑過去，
裙擺掃過滿地海棠。"硯哥哥！"我撲進(jìn)他懷里，聞到他身上淡淡的墨香。
蕭硯習(xí)慣性地摸摸我的頭，從袖中掏出一塊糖糕："今日太傅夸我課業(yè)進(jìn)步，
這是獎勵給阿軟的。"那時的我并不明白，為什么他每次看我的眼神都那么溫柔，
仿佛要將我融入骨髓。我只知道，只要躲在他的懷里，就什么都不用怕。直到某個春日，
我在他的書房意外撞見他與大臣議事。他神色冷峻地駁回了邊關(guān)增兵的奏請，
周身散發(fā)著令人戰(zhàn)栗的氣場。但一轉(zhuǎn)頭看到我，眼底的寒霜瞬間化作溫柔的春水。
"阿軟怎么來了？"他快步走到我身邊，生怕我被案上的奏折絆倒，"是不是想硯哥哥了？
"我點(diǎn)點(diǎn)頭，眼淚又不爭氣地涌了出來。其實(shí)我只是突然意識到，
那個總是把我捧在手心的硯哥哥，已不再是記憶中那個溫潤如玉的少年。
他是執(zhí)掌乾坤的太子，是讓群臣敬畏的儲君。但即便如此，他看我的眼神，卻始終未變。
暮色漸濃時，蕭硯抱著我坐在窗前。他指著天邊的晚霞給我講述牛郎織女的故事，
懷里的溫暖比暖爐還要熨帖。我打著哈欠往他懷里鉆，聽到他低低的笑聲："睡吧，
硯哥哥守著你。"窗外的月光悄悄爬上窗臺，將我們的影子疊在一起。
我攥著他的衣襟沉沉睡去，夢里都是甜甜的桂花糕香。卻不知道，蕭硯就這樣抱著我，
坐了整整一夜。第二章 濕透的龍紋披風(fēng)及笄那日的暴雨，把整個皇宮澆得發(fā)亮。
我攥著內(nèi)務(wù)府新送來的粉紗裙，滿心歡喜地往御花園走。林婉柔卻突然從牡丹花叢后閃出來，
鵝黃襦裙上繡著的并蒂蓮刺得我眼睛發(fā)疼。
她笑盈盈地挽住我的手臂："妹妹這是要去試新衣裳？姐姐幫你看看。"話音未落，
我便被猛地推向池塘。冰涼的湖水灌進(jìn)鼻腔時，我聽見岸上傳來刺耳的笑聲。掙扎著爬上岸，
渾身濕透的襦裙緊貼著皮膚，發(fā)間的珍珠釵子不知丟到了哪里。我縮在長廊下，
牙齒抖得上下打架，眼淚混著雨水往下淌。雷聲炸響的瞬間，玄色身影沖破雨幕。
蕭硯的蟒紋皂靴濺起水花，繡著金線的衣擺被雨水浸得發(fā)沉。他一把將我裹進(jìn)披風(fēng)里，
掌心的溫度燙得驚人："阿軟別怕，硯哥哥來了。"我埋進(jìn)他懷里，
嗅到熟悉的龍涎香混著雨水的味道。身后傳來林婉柔嬌弱的聲音："太子殿下誤會了，
我不過是想和蘇妹妹玩笑......""玩笑？"蕭硯猛地轉(zhuǎn)身，
我感覺到他胸腔里的怒意，"未來的太子妃，也是你能戲弄的？"他聲音冷得像冰，
驚得林婉柔臉色煞白。林婉柔撲通一聲跪下："殿下明察！
是蘇妹妹自己失足......""夠了。"蕭硯打斷她的話，抱著我的手臂緊了緊，
"從即日起，林姑娘禁足半月，丞相府的請安折子，本太子會好好'拜讀'。
"他抱著我往椒房殿走，靴底踏在青石板上發(fā)出沉悶的聲響。我偷偷抬頭看他，
雨水順著下頜線滑落，劍眉緊蹙的模樣讓我莫名心慌。突然想起小時候他也這樣抱過我，
可此刻他的心跳快得驚人，隔著濕透的衣裳，一下又一下撞在我心口。"很冷？
"他低頭看我，聲音里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不等我回答，便加快了腳步。回到暖閣，
宮女們捧著熱水和干衣裳候在門口。蕭硯卻揮退所有人，親自給銅爐添了炭，
又用帕子輕輕擦去我臉上的水珠。他的動作很輕，可我分明看見他泛紅的眼眶。
"以后離她遠(yuǎn)點(diǎn)。"他將我濕掉的外衫脫下，語氣里滿是心疼，"若再受欺負(fù)，
一定要告訴硯哥哥。"我盯著他泛紅的耳尖，突然想起前日在藏書閣，
撞見他在看《禮記·昏義》。當(dāng)時他慌忙合上書頁，耳尖也是這樣紅。
此刻他專注地給我換衣裳的模樣，讓我喉嚨發(fā)緊。"硯哥哥......"我輕聲喚他，
心跳快得像是要沖出胸腔。他抬頭的瞬間，我鬼使神差地湊過去，在他臉頰上落下一吻。
觸感柔軟又溫?zé)幔@得我立刻后退，卻被他一把扣住手腕。蕭硯呼吸變得急促，
漆黑的眸子盯著我："阿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被他看得眼眶發(fā)熱，
眼淚又涌了出來："我只是......只是不想讓硯哥哥擔(dān)心。"他嘆了口氣，
將我摟進(jìn)懷里。下巴抵在我發(fā)頂，聲音悶悶的："傻丫頭，你若是想哭，就哭在我懷里。
可別再......"他突然停住，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我靠在他胸口，聽著那有力的心跳，
忽然意識到，原來這些年藏在心底的依賴，早就變成了滾燙的愛意。
而他每次為我擦眼淚的溫柔，深夜伴讀的耐心，又何嘗不是另一種隱秘的深情？
窗外的雨漸漸小了，蕭硯抱著我坐在榻上，輕聲給我講他小時候的趣事。
我把玩著他腰間的玉佩，突然想起林婉柔說的話——她說太子該娶的是能幫襯他的名門閨秀，
而不是我這樣只會哭鼻子的累贅。"硯哥哥，我是不是很沒用？"我抬起頭，
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他伸手擦掉我的眼淚，在我額間落下一吻："在我心里，
阿軟比這天下任何珍寶都珍貴。"他聲音堅定，"誰要是敢說你不好，我便讓他知道，
得罪太子妃的下場。"我破涕為笑，緊緊抱住他。原來被人偏愛的感覺，是這樣讓人安心。
而我也暗暗發(fā)誓，從今以后，我再也不要做那個只會躲在他身后哭的小丫頭。
第三章 龍榻上的生死契入夏后的蟬鳴吵得人心煩，我卻連掀開窗幔的力氣都沒有。
小腹又開始隱隱作痛，像有無數(shù)根銀針在絞，我咬著錦帕蜷縮在榻上，
生怕驚動隔壁書房批奏折的蕭硯。這已經(jīng)是腹痛的第十七天。起初只是偶爾犯酸，
后來疼得吃不下飯，連最愛的桂花糕都嘗不出甜味。每次蕭硯問我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都強(qiáng)撐著笑："可能是貪涼吃多了冰酪。"他總會心疼地刮我的鼻尖："小饞貓，
下次想吃就讓御膳房溫著做。"卻不知我咽下的每口食物，都像吞著燒紅的鐵砂。
直到那天午后，我攥著要送給蕭硯的香囊，搖搖晃晃往書房走。
眼前突然炸開一片刺目的白光，膝蓋一軟栽倒在地，
模糊間聽見有人在喊："快去請?zhí)拥钕拢?再睜眼時，滿室都是刺鼻的藥味。
我費(fèi)力地睜開眼，正對上蕭硯布滿血絲的眼睛。他的玄色衣袍皺得不成樣子，發(fā)冠歪在一邊，
下巴冒出青色胡茬，哪里還有往日矜貴的模樣。"阿軟！"他猛地抓住我的手，
掌心的溫度燙得驚人，"你終于醒了......"話音未落，他突然將我緊緊摟進(jìn)懷里，
力氣大得像是要把我揉進(jìn)骨血里。我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他的龍榻上，四周跪滿了太醫(yī)。
為首的院正顫顫巍巍地說："殿下，蘇姑娘中的是慢性毒藥，
毒素已入五臟......""治不好她，你們都陪葬！
"蕭硯的怒吼震得房梁上的浮塵簌簌落下。他低頭看我時，眼底翻涌的恐懼幾乎要將我淹沒，
"阿軟別怕，硯哥哥在。"接下來的日子如同置身煉獄。苦澀的湯藥一碗接一碗灌進(jìn)喉嚨，
銀針在周身穴位扎得生疼。每當(dāng)我疼得掉眼淚，蕭硯就會含著藥渡進(jìn)我嘴里，
用沙啞的聲音哄我："阿軟乖，把藥喝了就不疼了。"第七日深夜，我在劇痛中醒來，
看見蕭硯趴在床邊熟睡。月光透過窗欞灑在他臉上，我這才發(fā)現(xiàn)他眼下烏青一片，
睫毛上還沾著未干的淚痕。想起昏迷時隱約聽見他說"若阿軟有事，我絕不獨(dú)活"，
喉嚨頓時像被堵住般發(fā)緊。"硯哥哥......"我輕聲喚他，聲音沙啞得可怕。
他猛地驚醒，立刻倒了溫水喂我："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太醫(yī)！快傳太醫(y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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