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畢業即失業"林陽！土木工程系林陽！"校長的聲音在禮堂穹頂下第三遍炸響時，
林陽正把學士帽扣在臉上打盹。前排女生踹了他椅子一腳，他猛地跳起來，
流蘇纏住了椅背凸起的螺絲釘。"同學，你的帽穗比就業率還糾纏不清啊。
"校長捏著證書冷笑。臺下響起零星笑聲，后排幾個男生趁機貓腰溜出門，
帶起一陣塑料椅翻動的嘩啦聲。林陽同手同腳走下臺時，兜里的手機震得腿麻。
室友阿強在班級群里發了個短視頻：他剛才扯學士帽的蠢樣被配上《大悲咒》BGM，
標題寫著《當代大學生の精神狀態》。"老林！"阿強蹲在禮堂側門啃冰棍，"再不去食堂，
糖醋排骨該被考研黨搶光了——他們現在連菜湯都拿吸管嘬。
"兩人縮在食堂角落的空調出風口下，餐盤里的排骨泛著詭異的橙紅色。
阿強突然把筷子往米飯里一插："我叔那個路橋公司，去年給安全員發年終獎，你猜是啥？
""工地安全手冊精裝版？"林陽戳著碗底結塊的米粒。
"比那刺激——每人三箱過期方便面！"阿強掏出手機劃拉照片，"上個月他們項目部團建，
聚餐吃的是甲方剩下的奠基儀式供品！"林陽的手機突然瘋狂震動，
招聘軟件彈出條消息：【平安人壽】誠聘儲備干部，年薪百萬不是夢！
附帶一張豪車方向盤照片，LOGO上的三叉戟被P得歪歪扭扭。"臥槽保險公司！
"阿強湊過來看屏幕，"你去的話記得受益人寫我，
我保證每周去你墳頭放《好運來》——用廣場舞音箱循環播放。
"保險公司的玻璃門擦得太亮，林陽差點撞個滿臉開花。前臺姑娘涂著熒光橘色眼影，
頭也不抬地扔給他一張表："學歷填高中就行，反正最后都是打電話。
"培訓室里香薰嗆得人打噴嚏。HR王姐的金絲眼鏡腿上拴著條細鏈子，
說話時晃得像鐘擺："小林啊，我們這行不看資歷看能力！
"她指甲上的水鉆在PPT幕布上折射出彩虹光斑，"上個月銷冠李姐，
提成這個數——"投影儀突然卡頓，銀行余額頁面上的數字"6"后面跟了一串馬賽克。
前排穿豹紋裙的大姐突然拍案而起："我老公的理賠到賬啦！
"她揮舞手機的樣子像舉著火炬，"十份重疾險！胃癌晚期賠了三百八十萬！
"會議室瞬間炸鍋。穿貂皮的大媽A拽住她胳膊："妹子用的哪家醫院開的證明？
""裝癌要化療掉頭發嗎？""理賠調查員上門會不會翻垃圾桶？""肅靜！
"王姐把激光筆砸在桌上，"現在新人實操訓練——列出二十個潛在客戶！
"林陽對著白紙咬筆帽，豹紋大姐熱心地轉過身："先從親戚下手！
我連前夫二舅媽的侄女都買了教育金..."她手機屏保突然亮起，
鎖屏壁紙是血紅大字：今日保險KPI未完成，手機自動鎖死！褲兜里的手機突然震動，
母親來電顯示跳出來。"陽陽啊，你二姨說街道辦招人...""媽！"林陽一咬牙，
"您知道現在ICU一天多少錢嗎？買個重疾險...""等等！"電話那頭麻將聲驟停，
"上周你要錢說買西裝面試，今天讓我買保險？
"母親突然壓低聲音："是不是被傳銷組織控制了？是的話你咳嗽兩聲！
"林陽被口水嗆得滿臉通紅。王姐踩著十厘米高跟鞋飄過來，
紅唇夸張地做口型："說·她·有·高·血·壓。"月末業績榜貼在茶水間，
林陽的名字像秤砣一樣墜在末尾。主管捏著他那沓保單冷笑："武大高材生？
你表姐的意外險受益人是你，發小的車險受益人還是你——你這騙保計劃比瓊瑤劇還狗血?。?/p>
"窗外傳來刺耳的剎車聲。外賣小哥的電動車卡在公交車和水泥罐車中間，
頭盔都罵歪了："趕著投胎啊！老子這單超時要扣二十！
"林陽突然抓起工牌摔在會議桌上："老子不干了！""慢走不送。"主管翹著二郎腿剔牙，
"出門右轉奶茶店招人，記得建議他們買食品安全險——他們家芋泥是用皮鞋底熬的。
"出租屋的二手空調像得了哮喘。林陽癱在掉皮沙發上刷短視頻，
屏幕里戴安全帽的主播正拿大鐵錘砸承重墻："老鐵們看這水泥渣，還沒我爺的骨灰盒結實！
"打賞的火箭特效炸滿屏，評論區在刷："主播快跑！開發商要請你喝混凝土下午茶！
"床頭柜上的紅塔山潮得像腌菜，他叼著煙摸打火機，
樓下突然傳來收廢品的吆喝："舊書舊報舊——大！學！生！回收價八毛一斤！
"手機突然瘋狂震動，微信彈出條消息：【Z建A局】林陽同學，
您投遞的安全員崗位已通過初篩，
請于明日攜帶48小時核酸證明參加面試...煙頭掉在褲襠上燙出個洞。
林陽邊拍褲腿邊給阿強發語音："快把你叔唱《世上只有媽媽好》的錄音發我！
工地面試要考才藝表演吧？"凌晨三點的出租屋泛著電腦藍光。
林陽對著攝像頭第18次NG："大家好，我是武大畢業的工地...呸！土木人..."，
腳邊堆著從建筑工地撿的螺紋鋼樣品。忽然收到直播平臺警告：【檢測到危險物品，
您的賬號已被限流】。他氣得把安全帽砸向鏡頭，卻誤觸了開播鍵。
畫面里突然涌入三百個觀眾："主播要表演頭碎磚塊？""安全帽鏈接發一個！
""武大現在教雜技了？"林陽盯著突然暴漲的彈幕，摸過安全帽扣在頭上，
抄起螺紋鋼敲得咣咣響："老鐵們看好了！
HRB400E鋼材應該這么鑒別..."打賞音效突然炸響，
一個ID叫"混凝土西施"的網友連刷十個火箭："小哥哥，能看看你的畢業證嗎？
"他手忙腳亂翻證書時，窗外的早班灑水車正唱著《生日快樂》駛過。
阿強的消息突然跳出來："我叔說工地終面要自帶鋪蓋卷，
改行做露營主題房地產了..."第二節 奶茶店與工地的雙重暴擊"歡迎光臨——哎臥槽！
"林陽手里的奶茶杯被撞翻時，珍珠像子彈般射向天花板。
穿JK裙的女生抹了把臉上的奶蓋，
睫毛膏在眼下暈成黑圈："你們這是賣奶茶還是玩真人CS??？""賠您張五折券行嗎？
"林陽手忙腳亂遞紙巾，后廚突然傳來老板小夏的尖叫："林陽！冰柜又漏電了！
"奶茶店招牌上的"夏至未至"缺了半截，霓虹燈管在武漢的濕熱里茍延殘喘。
小夏蹲在冰柜前，拿絕緣膠帶纏住冒火花的電線："上個月交完房租，
我連老鼠藥都買不起——現在耗子都敢當著我的面啃吸管。
"林陽擦著操作臺上的椰果殘渣："老板，咱真要用過期三天的植脂末？""這叫發酵工藝！
"小夏從圍裙兜里掏出本《創業寶典》，"書里說星巴克也這么干...大概吧。
"她突然把書拍在桌上，"快想個促銷活動！這條街新開了四家奶茶店，
名字比咱們還離譜——你看對面那家叫'茶顏悅色監獄風'！"外賣提示音突然炸響，
林陽盯著手機瞪大眼："江漢路網吧100杯楊枝甘露？老板！大單！
"小夏哆嗦著撕開廉價芒果罐頭："快快快！把后門打開散散味！
"兩人像流水線工人般瘋狂搖晃雪克杯，直到林陽發現罐頭標簽印著"寵物專用"。
"這是人吃的嗎？"他舉著罐頭的手直抖。"寵物食品標準比人還高呢！
"小夏往杯子里猛灌糖漿，"你喝過某點點吧？他們家的波霸去年上過315！
"送餐騎手沖進來時，林陽正把第98杯奶茶封口。
騎手瞅了眼黏糊糊的杯壁："你們這奶茶...喝了不會變異吧？""放心！
"小夏塞給他杯"員工特飲"，"頂多看見奧特曼在漢口江灘跳廣場舞。"奶茶店倒閉那天，
招牌掉下來砸碎了操作臺。小夏蹲在滿地狼藉里數硬幣："最后這點錢，夠咱倆去網吧包夜。
"她突然抬頭："你知道為什么叫'夏至未至'嗎？""郭敬明小說？
"林陽撿起半塊黑糖珍珠。"不，"小夏把硬幣拋向空中，"因為開業那天我就知道，
活不過夏天。"硬幣叮當落地時，林陽的手機震了。
工地包工頭老張的粗嗓門炸響："明天來上班！安全帽自備，工資日結！
"小夏把最后五塊錢拍在他手里："姐請客，請你吃麥當勞窮鬼套餐——哦不對，
現在叫'瘋四文學'套餐。"工地塵土飛揚得像沙塵暴現場。
老張把皺巴巴的安全帽扣在林陽頭上："你小子走運，上個安全員被鋼筋扎了屁股，
現在還在ICU學鋼管舞呢！""日薪兩百？"林陽盯著合同上的數字咽口水。
"干滿一周給！"老張吐掉煙頭，"別學那幫大學生天天測什么混凝土強度，
看見戴白帽子的躲遠點——那都是甲方派來挑刺的！"工棚里飄著腳臭味和方便面味。
工友老劉拿安全帽當碗使，正嗦著酸菜面："大學生咋來這兒？你們不都坐辦公室吹空調嗎？
""吹空調哪有這兒刺激。"林陽看著裂縫里探頭的老鼠，"你們這兒連耗子都肌肉發達。
""那是咱散養的運動鼠！"老劉掀起安全帽，"昨兒個還在里面孵出一窩小強，
你要不要領養兩只當寵物？"林陽舉著檢測儀的手在抖。眼前這堆鋼筋的銹跡，
比他爺爺的假牙還斑駁。"張哥，這HRB400E鋼材不對勁啊...""就你眼尖！
"老張奪過檢測儀摔在地上，"甲方工程款拖了半年，不用便宜貨你給工人發工資？
"他突然壓低聲音："上周有個監理多嘴，現在還在長江里喂魚呢。
"安全日志被拍到臉上時，
林陽瞥見老張手腕上的勞力士綠水鬼——表盤裂痕用502膠粘著，
日歷窗永遠停在"31"號。"今天三號樓腳手架晃得厲害..."林陽話沒說完，
樓上突然掉下個扳手，砸在他腳邊迸出火星。"看！老天爺都嫌你啰嗦！
"老張踹了腳腳手架，"這樓塌不了！真要塌了——"他突然咧嘴笑，
"你跑得比混凝土塊快就行！"暴雨突至那天，林陽在工棚直播"安全員日常"。
屏幕里他舉著發霉的安全帶："老鐵們看這包漿程度，秦始皇修長城用的同款！
"評論區刷過一片"哈哈哈"，直到有個ID叫"混凝土西施"的留言："小哥哥，
你們工地招女工嗎？我可以胸口碎大石～"手機突然被老張搶走："玩挺嗨??？
"他指著直播畫面里露出的劣質鋼筋，"信不信我把你砌進承重墻？"深夜，
林陽蹲在廁所翻評論。置頂熱評是張混凝土強度檢測報告截圖："主播這工地用的水泥，
強度還不如我家糊墻的糨糊！"發帖人ID叫"良心監理老王"。他正截圖保存證據，
馬桶突然劇烈震動。整棟樓在暴雨中搖晃，墻皮簌簌掉落在他安全帽上。
老劉提著褲子沖進來："快跑！隔壁樓歪成比薩斜塔了！"暴雨沖垮了基坑支護墻，
五臺挖掘機在泥漿里泡成廢鐵。老張在臨時指揮部拍桌子："記者來了就說這是地質災害！
誰亂說話——"他陰惻惻地掃視眾人，"下個月工資發越南盾！"林陽縮在角落刷手機，
"混凝土西施"發來私信："我在你們工地門口，送溫暖來啦～"配圖是杯奶茶，
杯身上印著"夏至未至"的logo。他沖出廠門時，看見小夏站在雨里舉著傘，
奶茶袋上畫了個歪歪扭扭的安全帽："姐新開的流動攤，請你喝核廢水風味奶茶！
"吸管戳破杯蓋的瞬間，林陽嘗到熟悉的老鼠藥味——哦不，是"發酵工藝"的植脂末香。
小夏突然指著遠處驚呼："你們工地...是不是在冒煙？"濃煙從坍塌的基坑里騰起，
混著老張的咆哮飄過來："誰他媽在基坑里抽煙的？！老子的百年工程夢??！
"第三節 裁員、躺平與短視頻實驗老張把辭退信拍在桌上時，
安全帽里的蟑螂卵正巧孵化了。三只小強從林陽頭頂爬過，
在"解除勞務合同"的紅頭文件上擺出"SB"隊形。"年輕人要學會感恩。
"老張的金牙在煙霧中閃爍，"上個月塌方事故，我沒讓你賠挖掘機清洗費就不錯了。
"他甩過來個紅包，里面裝著三張奧特曼卡牌。林陽蹲在工棚收拾行李時，
老劉遞來半瓶二鍋頭："這玩意兒比防狼噴霧好使，遇到討債的往眼睛里滋。
"突然壓低聲音："小心老張找人堵你，他小舅子是混洪山廣場的。
"出租屋門口貼著房東的手寫通告："欠租者與狗不得入內"，底下還畫了坨會發光的粑粑。
林陽踹開門，發現連馬桶圈都被拆走了。阿強視頻打過來時，他正用安全帽煮泡面。
"你這新鍋挺別致??！"阿強把鏡頭轉向身后燈紅酒綠的酒吧，"哥們現在當酒托，
專騙富婆買假拉菲——要不要給你介紹富老頭？"農村大巴顛得人隔夜飯都要吐出來。
林陽抱著裝安全帽的紙箱下車時，村口小賣部王嬸正嗑著瓜子直播："老鐵們看！
咱村第一個大學生回來啃老了！火箭刷起來給娃湊路費！"父親蹲在門檻上磨鐮刀，
火星子濺到林陽的耐克鞋上。"讀四年書就帶回這破鐵盔？"刀尖挑起安全帽，
"隔壁二狗開挖掘機都開上寶馬了！"母親往他碗里夾紅燒肉："拍視頻真能掙錢？
你三舅姥爺的孫子搞直播，前天剛被警察端了——說是搞什么ASMR，
結果對著麥克風啃豬蹄被舉報涉黃。"深夜，林陽架起手機拍"土木勸退指南"。
鏡頭里的安全帽綁著補光燈，在墻上投出巨無霸蟑螂的影子。"兄弟們聽句勸，
工地打灰不如..."話沒說完，父親踹門而入："大半夜不睡，偷電挖比特幣啊？
"視頻發了三天，播放量23次，
評論區只有兩條："主播長得好像通緝令畫像""建議轉行賣蟑螂藥"。
唯一點贊來自"混凝土西施"，留言是："安全帽鏈接失效了？
"發小李明開五菱宏光殺到時，林陽正在田埂上拍《鄉村版荒野求生》。"陽仔！
"李明甩出條抖音爆款視頻，"看這工地老哥跳社會搖，點贊破百萬！你行！
"林陽盯著視頻里穿工裝扭胯的大叔："這他媽是抹黑我們土木人！""黑紅也是紅！
"李明從車斗掏出皺巴巴的工地服，"我都給你策劃好了——你站廢墟上唱《愛情買賣》，
我拿挖掘機當燈光師！"拍攝現場堪比車禍現場。林陽第五次唱破音時，
挖掘機師傅老周從駕駛室探出頭："娃啊，我閨女幼兒園匯演都沒你這么僵硬！
"成片效果卻意外帶感。生銹的鋼筋當話筒架，塌了一半的磚墻當背景，
林陽的安全帽被P成蹦迪燈球。李明邊剪輯邊念叨："這段得加綠幕特效，
讓你背后炸出蘑菇云！"視頻凌晨三點發布，標題《土木の痛：安全帽一戴誰都不愛！》。
天亮時手機炸了，999+消息把山寨機卡成板磚。林陽哆嗦著點開后臺：播放量50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