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米鋪逼選江南的六月天像扣了口燒紅的鐵鍋,蟬鳴黏在青瓦上直打旋兒。
蘇記米鋪后堂的木門“吱呀”一聲被推開,靈月端著藥罐的手頓了頓,藥汁濺在青布裙上,
洇開團暗黃的漬。“靈月,你舅的糧鋪被人告了私囤官糧!”舅母王氏踩著木屐沖進來,
鬢邊的銀簪子晃得人眼暈。她手里攥著個朱漆匣子,
匣面“秀女參選文書”六個金漆字刺得靈月心跳漏了半拍。藥罐“當啷”掉在地上,
褐色藥汁漫過靈月的鞋尖。她望著王氏手里的匣子,喉頭發緊:“舅母,
我才十六……”“十六怎么了?”王氏將匣子重重拍在條案上,震得茶碗跳起來,
“你娘走的時候怎么說的?‘靈月是蘇家的骨血’,如今蘇家要塌了,你不頂上來誰頂?
”她掀開匣蓋,露出里面明黃的詔書,“只要你入了宮,蘇家能免三年賦稅,
你舅的案子……”靈月后退兩步,后腰抵在斑駁的棗木柜上。柜角硌得生疼,
卻比不過心口的鈍痛。她摸向頸間的帕子——那是母親臨終前塞給她的,繡著并蒂蓮的素絹,
針腳細密得像母親的絮叨:“阿月,這帕子你收好了,以后若遇著難處……”“難處?
”王氏的指甲掐進靈月手腕,“你當我愿意送親侄女入宮?可你看看這米鋪!”她指著窗外,
幾個公差正用封條糊米倉,“你舅在大牢里跪著,你表弟才十歲,總不能讓他去頂罪吧?
”靈月望著窗外晃動的皂隸服,突然想起上個月替舅父記賬時,
賬冊里那筆對不上的“官糧調運”。她攥緊帕子,帕角的并蒂蓮刺著掌心:“我若入了宮,
便再不是蘇家的人。”王氏的手猛地松開。她盯著靈月泛白的指節,突然笑了:“好,
好個不是蘇家的人!你娘當年跟你爹私奔時也說過這話,結果呢?
”她抓起詔書拍在靈月懷里,“明日卯時三刻,州府派車來接。
你若是敢跑——”她掃了眼里屋的竹床,“你表弟的藥錢,我可出不起。
”靈月捏著詔書的手在發抖。后堂穿堂風掀起門簾,吹得她額前碎發亂飛。
她望著墻上母親的畫像,畫里的人穿著藍布衫,正低頭繡帕子。
那是母親最后一次清醒時畫的,嘴角還沾著藥漬。“阿娘,”靈月輕聲說,
帕子上的并蒂蓮被淚水洇開,“你說女子要活成自己的傘,
可如今……”她望著詔書上“蘇靈月”三個字,突然想起前日在河邊洗衣時,
看見的那只被網住的白蝶。它撲棱著翅膀,尾翼上的金粉簌簌掉在水面,
最后還是被漁夫裝進了竹簍。“姑娘,藥涼了。”小桃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這個跟靈月一起長大的小丫頭,此刻正攥著藥碗,眼睛紅得像兩顆櫻桃,
“夫人說……說您該準備行裝了。”靈月接過藥碗,藥汁的苦從舌尖漫到喉嚨。
她望著小桃發頂的歪辮——那是今早她親手梳的,突然想起母親常說:“阿月,
這世上最靠得住的,是你自己的手。”她摸了摸帕子上的并蒂蓮,將詔書疊好塞進衣襟里。
“小桃,”靈月轉身去翻木箱,“把我那套月白衫子找出來,再把阿娘的木簪包好。
”她的聲音很輕,卻像釘子釘進木頭里,“我們明日,該去新地方了。”后堂的蟬鳴還在叫,
可靈月突然覺得,這悶熱的空氣里,有什么東西“咔嗒”一聲,裂開了。
第2章 掖庭泥簪大昭宮的掖庭比靈月想象中更逼仄。青石板路被雨水泡得泛著青苔,
兩側的偏殿檐角垂著褪色的紅綢,像失血的傷口。她跟著引路的老宮人走過回廊,
粗布裙角掃過墻根的野薔薇,刺兒勾住了布邊。“哎喲,這是哪家的秀女?
”嬌滴滴的女聲從拐角處傳來。靈月抬頭,見三個華服女子站在廊下,
中間那個戴著珍珠步搖,耳垂上的翡翠墜子晃得人眼暈——是舒嬪,她在州府聽人說過,
舒家是吏部侍郎嫡女,最是眼高于頂。“瞧這粗布裙,倒像是灶房燒火的。
”舒嬪身邊的侍女掩嘴笑,“也不照照鏡子,就這模樣也配參選?”靈月攥緊懷里的包袱。
包袱最里層是母親的木簪,用藍布裹了三層。她垂眸行福禮:“嬪妾蘇靈月,見過舒娘娘。
”“蘇靈月?”舒嬪繞著她轉了一圈,指尖挑起她的裙角,“蘇記米鋪的?
怪不得穿得這么寒酸。”她突然提高聲音,“麗貴妃說了,這屆秀女要挑得精神些,
別什么歪瓜裂棗都往宮里塞!”“舒姐姐說的是。”左側穿湖藍宮裝的女子笑起來,
正是麗貴妃的貼身侍女春桃,“前日我替娘娘送茶,見御膳房的小丫頭都比這位體面。
”她退后半步,鞋尖悄悄勾住靈月的裙角。靈月突然踉蹌。她想穩住身形,
可春桃的力道比她想象中狠。青石板“砰”地撞在額頭上,疼得她眼前發黑。
有溫熱的液體順著眉骨往下淌,滴在青布裙上,洇開朵小紅花。“哎呀,手滑了。
”春桃假惺惺來扶,卻在碰到靈月胳膊時猛地一推,“您當心些。”靈月重重摔在地上。
她聽見周圍響起細碎的笑聲,有秀女用帕子掩著嘴,有宮人交頭接耳。她想爬起來,
卻發現發間一輕——那支母親留下的木簪,不知何時滾進了泥坑里。“小桃!
”靈月喊了一聲。小桃剛要沖過來,春桃的侍女已橫在中間,“賤蹄子也配碰主子的東西?
”一記耳光甩在小桃臉上,脆得像打在靈月心口。小桃捂著臉退到墻邊,嘴角滲出血。
靈月望著泥里的木簪,突然覺得喉嚨發緊。那支簪子是母親用邊角木料磨的,
簪頭刻著朵半開的蓮,是母親的名字“蓮娘”。她伸手去夠,泥水里的青苔滑得她指尖發顫。
“夠不著?”舒嬪蹲下來,涂著丹蔻的手指捏起木簪,“這破木頭也值得你拼命?
”她指尖一松,木簪“啪”地落回泥里,“給本宮撿起來。”靈月的指甲陷進掌心。
她望著舒嬪眼里的戲謔,突然想起米鋪后堂的那只白蝶——它被網住時,
也是這樣被人捏著翅膀把玩的。可白蝶最后掙斷了翅膀,她呢?“嬪妾的東西,
自然要自己撿。”靈月說著,慢慢俯下身。額角的血滴在泥里,和著雨水暈開。她捏起木簪,
用袖口擦了擦,木頭上的泥漬混著血,倒像是蓮瓣上的晨露。“倒有幾分骨氣。
”舒嬪站起身,“不過這宮里,骨氣可換不來飯吃。”她甩著帕子往前走,
裙裾掃過靈月的手背,“春桃,記著,這位蘇姑娘的月例,扣一半給御膳房買糖霜。
”春桃應了聲“是”,高跟鞋跟敲著青石板走遠了。小桃終于撲過來,
用帕子替靈月擦額角的血:“姑娘,疼不疼?
她們太欺負人了……”靈月望著廊下斑駁的陽光,突然笑了。她摸出懷里的并蒂蓮帕子,
輕輕擦去木簪上的泥:“小桃,你看。”木簪上的蓮瓣在陽光下泛著溫潤的光,“阿娘說過,
蓮長在泥里,才開得最干凈。”小桃的眼淚掉在她手背上。靈月抬頭望向掖庭的天空,
那片被宮墻切得方方正正的藍,像塊洗得發白的舊帕子。她把木簪重新別進發間,
泥點在發尾晃著,倒像是墜了顆褐色的星子。“走,”靈月拉著小桃起身,
“去掌事房領鋪蓋。”她的聲音輕得像風,卻帶著股子硬氣,“這宮墻再高,
總不能把人困死在泥里。”第3章 太子駐足七月的掖庭難得放晴。靈月蹲在廊下,
用小桃的舊帕子擦著木簪上的泥漬。帕子是月白色的,沾了泥倒像幅水墨,倒比新的更耐看。
小桃蹲在她身邊,正用碎布縫著新帕子,針腳歪歪扭扭,像群迷路的螞蟻。“姑娘,
您看這帕子。”小桃舉著布角,“我繡了朵蓮,雖然不好看……”“好看。
”靈月笑著摸她的頭,“比御繡房的都好看。”“啪!”清脆的耳光聲驚得兩人抬頭。
隔壁偏殿的臺階上,一個小宮女正捂著臉跪在地上,掌事嬤嬤舉著戒尺,
手腕上的翡翠鐲子晃得人眼暈:“讓你偷拿主子的胭脂!賤蹄子,再敢碰主子的東西,
打折你的手!”小桃的手突然抖了。靈月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臺階下的泥坑里,
躺著支和她那支幾乎一模一樣的木簪。小桃猛地站起來,卻被靈月拽住:“小桃,
別……”“那是我的簪子!”小桃喊著沖過去,“嬤嬤,
那是我阿娘給我的……”掌事嬤嬤的戒尺“唰”地掃過來:“放肆!
主子的東西也是你能碰的?”“砰!”戒尺結結實實打在小桃背上。靈月只覺血往頭上涌,
她沖過去護住小桃,后背挨了一記。疼得她倒抽冷氣,卻死死攥住小桃的手:“嬤嬤,
這是小桃的私物,您弄錯了。”“私物?”嬤嬤冷笑,“掖庭里的宮女,哪有資格有私物?
”她蹲下來撿起木簪,“就這破木頭,也配叫私物?”她指尖一用力,
木簪“咔”地斷成兩截。小桃的哭聲像被掐住了脖子。靈月望著地上的斷簪,
突然想起昨日舒嬪踩碎的木簪。原來這宮里的人,都愛把別人的心肝寶貝踩進泥里,
看它碎成渣子才痛快。“夠了!”清冽的男聲從廊口傳來。靈月抬頭,
見一列宮人正沿著回廊走來。為首的男子著玄色云紋錦袍,腰間玉佩叮咚,眉峰如刃,
正是太子趙景桓。掌事嬤嬤瞬間跪伏在地:“太子殿下萬安。”太子的目光掃過地上的斷簪,
落在靈月臉上。靈月跪著替小桃擦嘴角的血,抬頭時,兩人的目光撞在一起。
她眼里沒有求饒,只有被踐踏尊嚴的不甘,像團燒不旺的小火苗。太子的腳步頓住。
他盯著靈月的眼尾——那里有顆淺褐色的淚痣,和早逝的母妃一模一樣。
記憶突然涌上來:母妃臨終前,也是這樣望著他,眼里沒有恐懼,只有未說出口的牽掛。
“你叫什么名字?”太子問。靈月的心跳漏了半拍。她行大禮:“嬪妾蘇靈月,
見過太子殿下。”太子走近兩步,玄色袍角掃過她的手背:“蘇靈月……”他彎腰撿起斷簪,
“這是你的?”“回殿下,是小桃的。”靈月說,“她阿娘臨終前給的。
”太子的指腹摩挲著斷簪的裂痕。陽光透過廊下的葡萄架,在他臉上投下斑駁的影。
他突然笑了,嘴角勾起若有若無的弧度:“掌事嬤嬤,”他聲音輕得像風,“這宮里的規矩,
是管人,不是殺人。”掌事嬤嬤渾身發抖:“奴、奴婢知錯。”“小桃,
”太子將斷簪遞給靈月,“去尚服局領套新衣裳,再挑支銀簪子。”他轉身要走,
又回頭看了靈月一眼,“蘇采女,明日辰時,來承乾宮給本宮磨墨。
”靈月攥著斷簪的手在發抖。小桃的哭聲突然響起來,帶著哭腔喊:“姑娘,
他、他叫您采女!”靈月這才想起,昨日掌事房的公公說過,秀女入宮后,
未封位前統稱采女。可太子剛才,
分明用了“采女”的稱謂——那是有位份的宮人才有的稱呼。她望著太子遠去的背影,
玄色錦袍在風里蕩開,像片壓不垮的云。小桃還在哭,可靈月突然覺得,
額角的傷沒那么疼了。她把斷簪收進帕子,系在腰間。“小桃,”靈月輕聲說,“你看,
這宮里的泥,有時候也能養出花來。”風掀起她的裙角,露出帕子上的并蒂蓮。
那朵蓮在陽光下泛著溫柔的光,像母親的手,輕輕撫過她的脊梁。
第4章 碎絲成蝶入秋的掖庭添了幾分涼意,靈月蹲在青石板上,
借著廊下的天光翻撿舅母塞給她的包袱。所謂"賀禮用絲",
不過是幾團褪色的紅絨、半卷金箔邊角,還有些墨綠的碎緞——都是繡娘裁剩下的下腳料。
小桃捧著陶碗湊過來:"姑娘,喝口姜茶吧,您這兩日沒合眼了。"茶氣氤氳中,
她看見靈月眼下青黑,指尖被繡針戳得泛紅。靈月將金箔對著光比了比,
碎金在指縫間流轉如星子:"太后壽辰要的是新意。御繡房的繡品再精致,
也不過是按規矩來的。"她想起母親生前繡的百蝶圖,"阿娘說,好繡品要活,
像蝴蝶要從錦上飛出來。"深夜的景福宮偏殿漏風,燭芯"噼啪"爆響。靈月跪在矮幾前,
將金箔剪成指甲蓋大的蝶翼,用魚鰾膠黏在繡樣上。小桃舉著燭臺,見她針腳細得像蛛絲,
百只蝴蝶的翅膀竟沒有兩片是重樣的——有的舒展如舞,有的半斂似歇,
連觸須都帶著顫巍巍的弧度。"姑娘,這得繡多少夜?"小桃打著哈欠,眼皮直打架。
"三夜。"靈月將最后一只蝶的尾翼縫緊,"太后生辰是初八,今日初五,趕得及。
"她揉了揉發酸的脖頸,窗外的月亮像枚被揉皺的銀箔,"小桃,你說太后會喜歡嗎?
"小桃盯著繡面上的金蝶,在燭火下泛著流動的光:"太后要是不喜歡,
那御繡房的都得扔了。"初八清晨,靈月捧著裹在藍布里的繡品站在慈寧宮階下。
朱漆大門"吱呀"打開時,她聽見里面傳來瓷器相碰的脆響——是各宮娘娘在給太后獻茶。
"蘇采女,該你了。"引禮女官的聲音像根細針。靈月掀開藍布,
《百蝶朝鳳》在晨光里展開。百只金蝶繞著中央的鳳凰,
尾翼上的金箔隨著她的動作輕輕顫動,竟真似有活物在錦緞上撲棱翅膀。
"這是......"太后放下茶盞,扶著宮女的手湊近。她指尖拂過蝶翼,"金箔?
竟沒刺手的毛邊。"麗貴妃捏著翡翠念珠的手緊了緊:"到底是寒門出身,
用這么些金箔倒顯得市儈。""市儈?"太后轉頭笑,"當年哀家做皇后時,
御繡房用金箔得按兩領,哪有這孩子的巧思?"她指腹摩挲著鳳冠上的紅寶石,
"這鳳凰的眼尾,倒像哀家年輕時戴的點翠步搖。"殿內霎時靜得能聽見燭芯燃燒的聲音。
靈月跪在地上,額頭沁出細汗——她想起母親臨終前拉著她的手,
指著床頭的《繡譜》說:"阿月,繡人要繡心,繡物要繡魂。"此刻,她的魂兒正隨著金蝶,
飄到了太后的心尖上。"景福宮偏殿太潮,"太后拍了拍靈月的手背,
"搬去景福宮正院東廂吧。"她轉頭對掌事嬤嬤道,"采女位分,月例按從八品算。
"麗貴妃的念珠"啪"地散了一地,翡翠珠子滾到靈月腳邊。靈月垂眸盯著那抹綠,
突然想起昨日在御花園看見的苔衣——再鮮亮的翡翠,也比不過陽光下會飛的金蝶。
回景福宮的路上,小桃抱著繡品蹦蹦跳跳:"姑娘,您看那麗貴妃的臉,比醋泡的楊梅還酸!
"靈月摸了摸發間的木簪,泥漬早已被她用軟布擦得發亮:"小桃,這宮里的路,
才剛開頭呢。"風掀起她的裙角,繡品上的金蝶在風里閃著光,像一串被串起來的星子。
第5章 死鴿之誣三皇子出痘的第七日,靈月正蹲在檐下給小桃補繡帕子。
突然"撲棱"一聲,一只灰鴿子從梁上掉下來,摔在她腳邊——脖頸扭曲,爪尖還沾著血。
小桃尖叫著躲到她身后:"姑娘,這、這是......""詛咒!
"麗貴妃的聲音像把淬了毒的刀。她帶著兩個嬤嬤撞開殿門,珠釵亂顫,"三皇子出痘,
你房里就掉死鴿子?當哀家不知道這是厭勝之術?"靈月的手猛地收緊,
帕子上的蓮瓣被針戳出個洞。她望著死鴿腳環上的銀飾——刻著極小的"麗"字,
心下突然清明。"麗貴妃這是要教臣妾規矩?"靈月站起身,將死鴿捧在掌心,
"可這腳環......"她指著銀環上的刻痕,"臣妾前日在御花園,
見貴妃娘娘的信鴿也戴著這樣的環。"麗貴妃的臉"刷"地白了。她盯著那枚銀環,
突然拔高聲音:"你、你血口噴人!""傳太醫院正!"殿外傳來皇帝的聲音。靈月抬頭,
見皇帝扶著崔尚宮的手跨進門檻,龍袍上的金線在陽光下泛著冷光,"看看這鴿子的死因。
"太醫院正捏著鴿爪翻看片刻:"回陛下,這鴿子是被鶴頂紅毒死的,
毒發時間不超過半個時辰。"他指了指鴿腹的針孔,"像是用細針灌的毒。
"麗貴妃踉蹌兩步,扶住桌角:"陛下明鑒,
臣妾絕無此意......""麗貴妃私養信鴿,"崔尚宮突然開口,
"按《內廷典制》第三章,后妃不得豢養飛禽擾亂宮禁。"她望著靈月手里的死鴿,
"這鴿子腳環上的'麗'字,倒是比臣妾當年管尚宮局時,貴妃娘娘遞的牌子還清楚。
"皇帝的目光像把刀,割過麗貴妃的臉:"麗貴妃,你這是嫌朕的宮不夠熱鬧?
"麗貴妃"撲通"跪下,鬢邊的珍珠釵掉在地上:"陛下,
臣妾是被人誤導......""退下。"皇帝揮了揮手,轉向靈月時語氣軟了些,
"蘇采女,你且安心住著,朕會給你個公道。"靈月捧著死鴿的手在發抖。
她望著麗貴妃被嬤嬤架出去的背影,突然想起母親常說的"因果"——麗貴妃撒的網,
終究網住了自己。"姑娘,"小桃遞來帕子,"您手都涼了。"靈月接過帕子,
擦了擦鴿爪上的血:"小桃,以后再遇到這種事,先看對方的破綻。
"她望著窗外飛過的信鴿,"就像看賬本,錯了的數,總會冒頭。"晚膳時,
崔尚宮派人送來盞青瓷盅:"尚宮說,這是安神湯,姑娘喝了好睡覺。"盅底壓著張紙條,
寫著"宮闈生存,先保自身"八個小字。靈月捧著湯盅,熱氣熏得眼眶發酸。她突然明白,
崔尚宮教她的不是討好,是讓自己成為別人不敢輕易動的棋——而她,終于在這局里,
有了自己的棋子。第6章 湖底驚瀾十月的御池結了層薄冰,靈月蹲在池邊,
看著小桃用木勺舀水澆花。突然身后傳來"哎呀"一聲,春桃的手"不小心"撞在她背上。
刺骨的寒意瞬間浸透全身。靈月在冰水里掙扎,只覺喉嚨被冷水灌得發疼,
眼前的天光像塊破碎的玉。她想抓住池邊的石頭,指尖卻滑過青苔,整個人又往下沉了半尺。
"抓住我!"熟悉的男聲穿透水聲。靈月恍惚看見道玄色身影躍入池中,
有力的手臂環住她的腰。她嗆著水昏過去前,最后一絲意識是——霍明淵的鎧甲好涼,
可他的體溫,比江南的春陽還燙。再睜眼時,靈月躺在景福宮的暖閣里。
小桃正用熱帕子擦她的手,見她醒了,哇地哭出聲:"姑娘,您可算醒了!
霍將軍把您救上來時,臉都白了......""霍將軍?"靈月聲音啞得像破鑼。
"鎮北將軍霍明淵。"崔尚宮端著藥碗走進來,"他救你時,直接用嘴渡氣,
說你嗆水太厲害。"她把藥碗遞給小桃,"喝了這碗姜湯,別落下病根。
"靈月摸著自己的嘴唇,想起昏迷前那片溫熱。她望著窗外的御池,冰面被砸出個大洞,
像只睜著的眼睛——原來這宮里,真的有人會拼了命來救她。"姑娘,霍將軍留了東西。
"小桃從案幾上拿起個錦盒,"說是給您壓驚的。"盒里是塊羊脂玉牌,刻著"平安"二字。
靈月摸著玉牌上的刻痕,想起昨日在御花園聽見的傳聞——霍將軍兩年前北境救駕,
左眉尾被箭劃了道疤,卻連哼都沒哼一聲。"小桃,"靈月攥著玉牌,
"去把我那盒繡線拿來。"她望著窗外的枯梅,"我要繡個平安結,還他的救命之恩。
"小桃眨眨眼:"姑娘的繡活,比玉牌金貴多了。"靈月低頭穿針,
紅線在指間繞出個"∞"字。她想起霍明淵救她時,箭疤在冰水里泛著淡粉,
像道未愈合的傷。她突然明白,原來這世上的英雄,不是不會疼,是疼了也咬著牙往前走。
深夜,靈月摸著頸間的玉牌,聽見窗外的更漏敲了三下。她望著案頭未繡完的平安結,
突然笑了——這宮里的冬天雖冷,可總有些暖意,能把凍硬的骨頭焐軟。
第7章 遺落的結平安結繡了七日,靈月用了母親留下的最后一縷紅線。
結上的"安"字是她照著霍明淵玉牌的筆跡描的,針腳密得像要把心意都縫進去。"姑娘,
太子殿下的人來了!"小桃掀開門簾,臉漲得通紅,"說讓您即刻去承乾宮。"靈月手一抖,
平安結掉在地上。她慌忙撿起塞進袖袋,卻撞翻了妝匣,螺子黛撒了一地。
等她跟著小太監跑到承乾宮時,鬢發已散了大半,裙角還沾著黛粉。太子坐在書案后,
正翻著本《貞觀政要》。見她進來,他放下書,指了指旁邊的繡墩:"坐吧。
"靈月規規矩矩跪坐在繡墩上,盯著自己絞在一起的手指。太子的目光掃過她發間的木簪,
突然笑了:"蘇采女,你這簪子倒別致。""是母親留下的。"靈月聲音發緊。
"本宮的母妃也愛用木簪。"太子起身,玄色錦袍掃過她的手背,"她總說,
木頭比金玉貼心。"他伸手替她理了理亂發,"你和她,連淚痣的位置都像。
"靈月猛地后退半步,撞在繡墩上。她望著太子眼里的暗色,
突然想起崔尚宮的話:"太子的好,是要還的債。""殿下,"靈月福了福身,
"嬪妾該回去了。"太子的手指在書案上敲了敲:"明日太后要聽《女戒》,
你替本宮抄一份。"他從案頭拿起個錦盒,"這是西域的月中桂,送你熏屋子。
"靈月接過錦盒,袖袋里的平安結硌著胳膊。她行完禮轉身時,結子突然滑了出來,
"啪"地掉在地上。"這是......"太子彎腰要撿。"是嬪妾的東西!
"靈月搶先撿起,攥得指節發白。太子直起身子,眼里閃過絲興味:"蘇采女,
你藏著什么寶貝?""沒什么。"靈月福身退下,心跳快得像擂鼓。她路過御花園時,
看見霍明淵穿著鎧甲站在梅樹下,左眉尾的箭疤在陽光下泛著淡粉。"蘇采女。
"霍明淵叫住她,"你的東西掉了。"靈月低頭,見平安結不知何時又從袖袋里滑了出來,
正躺在他腳邊。她的臉瞬間紅到耳尖,正要去撿,卻見霍明淵彎腰拾起,
指腹摩挲著結上的"安"字:"這是......送我的?
"靈月望著他鎧甲上的血漬(聽說是前日演武時受的傷),輕聲道:"謝將軍救命之恩。
"霍明淵將平安結收進鎧甲內袋,嘴角勾起抹極淡的笑:"蘇采女,這宮里的路不好走,
你且記著——我霍明淵,從不欠人情。"靈月望著他離去的背影,
鎧甲上的鱗片在陽光下閃著冷光。她摸了摸自己發燙的臉,突然覺得,這宮里的冬天,
好像沒那么冷了。第8章 月中桂香太子賜的月中桂被靈月收在妝匣最底層。
小桃捧著香爐要去點,被她攔住:"這香太甜,像裹著蜜的刀。""姑娘怎么知道?
"小桃歪著頭。靈月想起太子替她理發時,袖中飄來的同款香氣:"崔尚宮說過,
太容易得到的恩寵,都是帶刺的。"她打開妝匣,望著那盒香料,"太子讓我抄《女戒》,
是要我做個規矩的棋子。"三日后,靈月捧著抄好的《女戒》去承乾宮。太子接過時,
指尖有意無意擦過她的手背:"字倒是秀氣得很。"他指了指窗外的景福宮,
"景福宮偏殿太潮,你搬去承乾宮東閣吧。"東閣比景福宮寬敞三倍,
窗臺上擺著新鮮的綠梅,案幾是烏木鑲銀的。小桃摸著雕花床柱直咂舌:"姑娘,
這比采女的屋子好多了!"靈月站在窗前,望著承乾宮的紅墻——離太子的寢殿,
不過半盞茶的路。她轉身對小桃道:"把月中桂燒上。""姑娘不是說......""燒。
"靈月打斷她,"要讓太子知道,我領他的情。"香霧裊裊升起時,
靈月翻開崔尚宮送的《內廷典制》,在"承乾宮規制"那頁做了個記號。
她望著香灰落在書頁上,突然想起霍明淵鎧甲內袋里的平安結——那是她在這宮里,
唯一不帶算計的溫暖。"姑娘,霍將軍派人送東西來了!"小桃舉著個油紙包跑進來,
"說是南疆的蜜餞,給您潤嗓子的。"靈月剝開蜜餞,酸甜的滋味漫過舌尖。
她望著窗外的梅樹,想起霍明淵說的"不欠人情"——或許,這宮里的路雖然難走,
但只要有人肯和她并肩,就算踩著刀尖,也能走出條血路。深夜,
靈月摸著頸間的玉牌(霍明淵送的),聽著東閣外的更漏。月中桂的香氣裹著蜜餞的甜,
在空氣里織成張網。她望著妝匣里太子送的香料,突然笑了——這張網,
她偏要掙破給他們看。"小桃,"靈月輕聲道,"把《內廷典制》再抄一遍,
明日替我送給崔尚宮。"小桃迷迷糊糊應了聲,翻了個身。靈月望著窗外的月亮,
想起初入宮時說的"這宮里的月亮比江南冷",可此刻,她卻覺得那月光里,
似乎有了絲暖意——像霍明淵鎧甲內袋里的平安結,像崔尚宮遞來的安神湯,
像小桃替她擦血時的溫度。她摸了摸發間的木簪,想起母親的話:"阿月,
你要活成自己的傘。"現在的她,終于有了傘骨——雖然還細弱,但足夠替她擋擋風雨了。
第9章 啞女掌燈承乾宮東閣的窗紙剛泛起魚肚白,靈月就著燭火繡最后一只蝶翼。
金線在她指尖翻飛,映得眼尾的淚痣忽明忽暗。小桃蹲在炭盆前熱粥,
袖口沾著星點粥漬——這是她昨夜替靈月補繡時蹭上的。“姑娘,喝口熱粥吧。
”小桃端著藍邊瓷碗湊過來,“您都熬了三夜,再繡下去,眼睛要熬壞了。”靈月放下繡繃,
接過碗時觸到小桃冰涼的指尖。這丫頭總愛把熱乎的先給她,自己卻裹著舊棉袍縮在角落。
“小桃,你也喝一碗。”她舀了一勺吹涼,“這是御膳房新得的香米,熬得稠。
”小桃卻把碗往靈月懷里推:“奴婢不餓,姑娘快喝,涼了該胃疼了。”她轉身去收繡線,
發頂的銀簪子晃了晃——那是太子前日賞的,說是替她補那支斷了的木簪。
靈月望著小桃的背影,喉頭突然發緊。這丫頭自小跟她在米鋪長大,
被王氏罵“吃白飯的”時,總把靈月的剩飯扒拉到自己碗里;入了宮被舒嬪的侍女推搡,
也只護著靈月的包袱。她舀起一勺粥,米香混著點若有若無的苦,
像極了從前在米鋪熬的藥粥。“姑娘!”小桃突然轉身,“這粥……”話音未落,
小桃的臉“刷”地漲得通紅。她踉蹌兩步扶住桌角,喉嚨里發出“嗬嗬”的怪聲,
手里的繡繃“哐當”掉在地上。“小桃!”靈月撲過去接住她,瓷碗摔在地上,
粥汁濺濕了兩人的裙角。她托起小桃的下巴,見她瞳孔微微發散,
舌尖泛著不正常的紫——這是中毒了!“小桃,你怎么了?”靈月拍她的背,
“是不是吃了什么?”小桃指著地上的粥碗,又指向自己的嘴,眼淚大顆大顆掉下來。
靈月這才反應過來——小桃搶先嘗了粥!她抓起地上的勺子,舔了舔殘留的粥汁,
舌尖立刻泛起灼燒般的麻。是“百日醉”!她在醫書里見過,這毒初時啞喉,
百日發作時全身潰爛,無藥可解。“來人!傳太醫!”靈月抱著小桃往床上放,
手忙腳亂地解她的衣領。小桃卻攥住她的手腕,指甲幾乎掐進肉里。她張著嘴,
用另一只手在靈月掌心一筆一畫寫:“姑…娘…小…心…”靈月的眼淚砸在小桃手背上。
她想起昨夜小桃替她揉肩時說:“姑娘的手都起繭了,等咱們出了頭,
我給您買塊羊脂玉的手爐焐著。”可現在,這雙總替她整理繡線的手,
正因為中毒而不受控制地抽搐。“小桃,你別怕,我這就去求崔尚宮找解藥。”靈月要起身,
小桃卻拽得更緊。她望著靈月的眼睛,拼命搖頭——這宮里的太醫,未必肯替宮女解毒。
靈月突然冷靜下來。她摸出帕子替小桃擦嘴角的涎水,帕子上的并蒂蓮被淚水洇開,
像團化不開的血。“小桃,你信我嗎?”她輕聲說,“我一定讓害你的人,
把這疼十倍還回來。”小桃的手指在她掌心畫了個“信”字,便昏了過去。
靈月望著她青白的臉,突然想起初入掖庭時,這丫頭替她撿木簪被掌嘴的模樣。
那時小桃也這樣望著她,眼里沒有怨,只有“咱們一起熬”的倔強。她起身關緊門窗,
用銀簪挑起粥碗里的殘渣。在晨光里,
她看見幾星細碎的褐色粉末——那是“百日醉”的藥末,混在米香里根本聞不出來。
是誰下的毒?麗貴妃?舒嬪?還是太子?靈月的指甲陷進掌心。她望著昏迷的小桃,
第一次在銅鏡里看見自己發紅的眼——那里面沒有恐懼,只有燒得噼啪作響的恨意。“小桃,
”她輕聲說,“從今天起,我再也不會讓你替我擋刀了。”窗外傳來打更聲,
靈月突然想起霍明淵送她平安結那日,他說:“這宮里的惡犬,你越退,它們越咬得狠。
”她摸了摸袖袋里的并蒂蓮帕子,把粥碗碎片收進妝匣最底層。“小桃,
”她替小桃掖好被角,“等天亮了,咱們就該讓那些人,嘗嘗被咬的滋味了。
”第10章 反咬咽喉靈月在床前守了小桃整夜。天剛亮,她就著銅鏡擦去眼下的青黑,
把自己收拾得素凈體面。小桃還在昏迷,喉嚨里偶爾發出嘶啞的嗚咽,像只受傷的幼獸。
“柔主子,麗貴妃的春桃姑娘來了。”門外的小宮女掀簾稟報。靈月的指尖在帕子上頓了頓。
她理了理月白衫子,聲音放得軟和:“請她進來。”春桃扭著腰肢進來,
手里端著個描金漆盒:“我們娘娘聽說靈月姑娘病了,特意讓御膳房熬了燕窩粥。
”她掃了眼床上的小桃,“這丫頭怎么了?莫不是染了時疫?”“不過是吃壞了肚子。
”靈月接過漆盒,“有勞春桃姐姐替我謝過麗貴妃。”春桃的目光在妝匣上停了停,
笑著退了出去。靈月望著她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麗貴妃派她來,
分明是探毒發了沒。她轉身掀開小桃的被角,見她的指尖已恢復些血色,這才松了口氣。
“崔尚宮到——”隨著尖細的通傳聲,崔尚宮帶著掌事嬤嬤走了進來。她掃了眼床上的小桃,
又看了看靈月手里的漆盒,輕聲說:“昨兒夜里,尚宮局的人在御膳房看見了麗貴妃的親信。
”靈月攥緊帕子:“尚宮,我想裝病。”崔尚宮的眼底閃過贊許:“好,就說你毒發昏迷,
我帶著嬤嬤來查。”她拍了拍靈月的手,“這宮里的規矩,從來都是勝者定的。
”靈月躺上床,讓小桃替她蓋上錦被。她閉眼前最后一眼,
看見崔尚宮對嬤嬤使了個眼色——那是要她們守在門外,等麗貴妃的人自投羅網。
不知過了多久,靈月聽見門外傳來細碎的腳步聲。“主子說,等這毒發了,
她那張臉就得爛成蜂窩!”春桃的聲音壓得很低,“到時候太子爺也嫌她丑,
看她還怎么爬高!”“啪!”崔尚宮的茶盞重重落在桌上:“好個‘爬高’!春桃,
你可知私入承乾宮是何罪?”靈月猛地睜開眼,從床上坐起來。春桃嚇得踉蹌兩步,
手里的藥瓶掉在地上——正是裝“百日醉”的青瓷瓶!“麗貴妃好手段!
”靈月掀開被子下床,“我不過是個寒門女子,她竟要毀我容貌,壞皇家體面!
”崔尚宮撿起藥瓶,對著光看了看:“這是‘百日醉’,專毀容的毒。春桃,
你主子教你做這等惡事,可知會牽連滿門?”春桃“撲通”跪在地上,
眼淚鼻涕糊了一臉:“奴婢錯了!是娘娘說蘇常在得寵,要給她點教訓……”靈月盯著她,
突然想起小桃中毒時扭曲的臉。她轉身跪在崔尚宮面前:“尚宮,求您帶奴去見陛下。
奴雖出身寒門,卻知皇家體面不容踐踏!”御書房里,皇帝正在批折子。靈月跪在青磚上,
聲音帶著哭腔:“陛下,奴的早膳里被下了毒,連貼身宮女都啞了。若奴今日被毀了容,
傳出去,豈不是說大昭后宮容不得賢良?”皇帝的筆“啪”地摔在案上。他盯著春桃,
眼里冒著火:“麗貴妃呢?讓她來見朕!”麗貴妃趕到時,鬢發散亂。她剛要辯解,
崔尚宮已呈上藥瓶和春桃的口供。皇帝拍案而起:“朕待你不薄,
你竟連個寒門女子都容不下?降為麗妃,禁足景陽宮!”他轉向靈月,語氣軟了些,
“蘇常在護主有功,晉為從六品貴人。”靈月謝恩時,指尖還在發抖。
她望著麗貴妃發白的臉,突然想起小桃寫在她掌心的“姑娘小心”。原來這宮里的反擊,
從來不是求饒,而是把刀捅進對方的軟肋。“貴人,該回承乾宮了。”崔尚宮輕聲提醒。
靈月起身時,瞥見皇帝腰間的玉佩——和太子的玉佩是一套。她垂眸掩住眼底的冷光,
跟著崔尚宮往外走。風掀起她的裙角,露出繡在里層的并蒂蓮——那是母親的帕子改的,
針腳里藏著她的誓言:“阿娘,我要活成自己的傘,還要替小桃討回所有疼。
”第11章 清毒與信靈月回承乾宮時,小桃已經醒了。她靠在床頭,見靈月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