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林瀟雨。從高二以來,一直在用錄音筆,收集“被校園霸凌”的證據。現在,
我的校服裙擺上,紅墨水暈染開來,像一朵朵猙獰的曼珠沙華……十分鐘前,
周婷和她的跟班王麗,張悅"不小心"撞翻了我課桌上的墨水瓶,暗紅色的液體傾瀉,
潑灑在我淺藍色的校裙上。暗紅變成刺目的猩紅,液體在布料纖維中快速滲入,
絲絲冷意也滲進我的心……"哎呀,真不好意思~"周婷夸張地捂住嘴,
新做的美甲在陽光下閃閃發亮。她今天又涂的迪奧最新款口紅,
烈焰般的紅色襯得她膚色更加白皙,美人在骨在皮,說出來的話卻毫不留情:"林老鼠,
你這下更像實驗室里的小白鼠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周圍爆發出一陣哄笑。我低著頭,
手指緊緊攥住裙角,指節因用力而發白。我能感覺到墨水正順著小腿往下流,
觸感讓我回想起上周被潑在頭上的草莓醬,黏膩,發稠。"看啊,
林老鼠又要去她的老鼠洞了!"周婷的聲音像一把鋒利的刀,精準地刺進我的耳膜。
我感到無盡冷意,快要暈眩,這像個無底洞,將我拉入無盡、無助、骨感的深淵。
就像快要溺水一般,在沉浮中大口呼救,又大口呼吸,路過的卻沒一個人停下駐足,
對我伸出援手,救救我……所以,我只能在絕望的世界自渡,希望有一天能夠破開天光,
讓陽光傾瀉在我這艘漂泊許久的小舟身上。教學樓最角落的衛生間常年無人打掃,
墻角的霉斑像一幅抽象畫。我擰開水龍頭,冰冷的水流沖刷著發燙的臉頰。
鏡中的女孩有著蒼白的臉色,眼眶周圍是長期失眠留下的青黑,
下巴上還有昨天被指甲劃出的傷痕,已經結了一層薄薄的痂。"呵!
"我望著鏡子中狼狽的自己,無聲自嘲,世人皆醉我獨醒,清醒弱小就是原罪嗎?
這是本學期第十七次被霸凌。我在心里默數著,
綠色筆記本上整整齊齊記錄著每一次欺凌的日期、地點和細節:上周三,
數學作業被撕碎;上個月15號,
體育課后發現運動鞋里被放了圖釘;還有那次被鎖在器材室的六小時,黑暗中,
我數了自己的心跳,有12147下。"躲在這里啊?"門被猛地踢開,
撞擊在墻上發出巨響。沉悶逼仄的空間又是一場沒有盡頭的硝煙,一場溺斃人心的海嘯。
周婷倚在門框上,唇角的弧度像是精心計算過的。王麗和張悅站在她身后,像兩尊門神。
"聽說你在數學競賽中拿了第一?很了不起嘛。"周婷的聲音甜得發膩,
手指卷著自己新燙的卷發,"李老師可是在全校大會上表揚你呢。
"我的背緊緊貼在冰冷的瓷磚上,寒意透過單薄的校服滲入肌膚。
她知道這種"夸獎"意味著什么——上周李雯因為英語演講比賽獲勝,
第二天她的課本就被扔進了男廁所的小便池。"只是...運氣好。
"我試圖從她們身邊擠過去,卻被周婷突然伸出的腳絆倒。膝蓋重重磕在地磚上,
疼痛讓眼前一陣發黑。"運氣?"周婷蹲下來,精心修剪的指甲掐進她的下巴,
"那讓我也沾沾你的好運如何?"她從校服口袋里掏出一把銀色美工刀,
刀片彈出的"咔嗒"聲在寂靜的衛生間格外刺耳像是一張張催命符,我感覺自己生命的鐘擺,
仿佛快要停滯。瞳孔劇烈收縮,我的呼吸開始變得急促。刀片反射的冷光在眼前晃動,
像一條吐信的銀蛇。這一刻我突然想起小時候看過的動物紀錄片,
被蛇盯住的青蛙就是這樣僵硬的。"叮鈴鈴——"上課鈴突然響起,這對我來說,
真的是“救命及時雨”,如同天籟。周婷撇撇嘴,刀片在我臉上輕輕拍了拍:"放學后,
天臺見。不來..."她湊近耳邊,呼出的熱氣讓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你知道后果的。
"放學后,我沒有去天臺。放學鈴聲響起的那一刻,我直接抓起書包沖出了后門。
腳步聲在空蕩的走廊上發出急促的回響,仿佛我身后有什么可怕的東西在追趕。
轉過樓梯拐角時,我不小心踩到了自己松開的鞋帶,整個人重重地摔在了水泥臺階上。
膝蓋傳來鉆心的疼痛,但顧不上查看傷勢,我只是胡亂地把鞋帶塞進鞋子里,
繼續跌跌撞撞地往下跑。走出校門時,天空陰沉得可怕。我把校服外套的領子豎起來,
試圖遮住下巴上青紫的指痕。公交站臺前,幾個同校的女生正在說笑,生怕她們看見我,
立刻低下頭,繞道走向了相反的方向。老舊公寓的電梯里貼滿了各式小廣告,
從疏通管道到私家偵探,層層疊疊地覆蓋了原本就不太光潔的斑駁墻面。
按鍵"5"已經磨損得幾乎看不清數字,我機械地按下它,靠在電梯角落里,
聽著纜繩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呀聲。推開門,撲面而來的是熟悉的泡面味道。
母親加班留下的便條貼在冰箱上:"飯在鍋里,自己熱了吃。"字跡潦草得幾乎難以辨認。
我把便條揉成一團扔進垃圾桶,徑直走向了浴室。跪在馬桶前,我干嘔了整整十分鐘,
直到胃里空空如也,只能吐出苦澀的膽汁。抬起頭時,
鏡中的人吧自己也嚇了一跳——蒼白的臉上,下巴處留著青紫色的指痕,
在燈光下呈現出詭異的色澤,像是某種怪異的紋身。冷水拍在臉上,
卻怎么也洗不掉那種被觸碰的惡心感。洗手臺下的抽屜里堆滿了過期的化妝品和發卡,
我撥開這些雜物,從最深處取出那本綠色筆記本。筆記本的皮質封面已經有些磨損,
但扉頁上用銀色鋼筆寫著的"證據"二字,依然清晰可見。
這是去年生日時父親送的禮物——那時他還沒被調去外地工作,
一家人還會圍在一起吃生日蛋糕。翻開內頁,密密麻麻的記錄像一份殘酷的日記。
每一頁都按照日期整齊排列,字跡時而工整時而潦草,取決于當時記錄時的心情和狀態。
"3月12日,周婷和王麗把我的書包扔進噴水池,手機進水損壞。維修店說主板燒了,
修不好。里面有奶奶住院的照片...""5月8日,體育課后,
更衣室里被張悅用手機拍裸照威脅。趁她不注意刪除了,但不確定有沒有備份。
已提前將重要照片上傳云端。""7月3日,午餐被倒進垃圾桶,
周婷說'減肥的人不需要吃飯'。餓到第三節化學課胃痛,
被老師罵注意力不集中..."最新一頁上,我用力寫下:"9月14日,開學第二周,
衛生間,周婷持美工刀威脅,目標天臺。未赴約。"墨水在紙上暈染開來,
像校服裙擺上那些已經干涸的斑駁的紅墨水。手指撫過這些文字時,
我突然想起上周在班主任劉老師辦公室里的對話。那天我鼓起勇氣,帶著筆記本去找劉老師,
希望能得到幫助。"女孩子之間的小摩擦很正常。"劉老師頭也不抬地說,
手里的紅筆在作業本上劃出一道道刺目的痕跡,"周婷父親是教育局領導,你多忍讓些。
"辦公室里的其他老師聞言交換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卻沒有人說話。
辦公室驟然變成了低氣壓的臺風眼中心。窗外傳來一聲悶雷,
雨點開始噼里啪啦地敲打臥室的玻璃。我拉開書桌抽屜,取出藏在課本下的備用手機。
這部老舊的智能手機是用壓歲錢偷偷買的,連父母都不知道它的存在。登錄一個匿名論壇后,
我將上周偷錄的音頻上傳到了云端。點擊播放鍵時,
周婷尖銳的聲音從手機揚聲器里傳出:"信不信我劃花你的臉?
讓你永遠沒臉見人..."錄音里還能聽到王麗和張悅的竊笑,
以及美工刀片彈出的"咔嗒"聲。我把臉埋進掌心,深深吸了一口氣。
電腦屏幕的藍光映在她臉上,將未干的淚痕照得發亮。我點開一個新的帖子,
標題寫著:"校園暴力實錄(持續更新)",然后將部分錄音和照片上傳到了網上。
做完這一切,我癱坐在椅子上,望著窗外的雨幕出神。雨滴在玻璃上蜿蜒而下,
像一道道透明的傷痕。明天會發生什么?周婷會怎么報復我?這些問題在腦海中盤旋,
卻找不到答案。唯一確定的是,這場戰爭,
才剛剛開始……清晨的陽光透過教室的玻璃窗斜射進來,
在展示欄和榮譽墻上投出一片明亮的光斑。我比平時早到了半小時,教室里空無一人。
仿佛暴風雨前的平靜,大廈將傾的虛假安寧。手指微微發抖,我將那份打印好的文件,
別在了周婷獲獎作文的旁邊——那是一篇從網絡小說上抄襲來的文章,
連"的地得"的錯誤都原封不動。"快看后面!"第一個進教室的女生突然驚呼出聲。
她的聲音像一顆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面,激起一圈圈擴散的漣漪。同學們三三兩兩地圍攏過去,
竊竊私語聲越來越大。"這不是周婷得獎的那篇嗎?
""連標點符號都一樣...""我就說嘛,
她怎么可能寫出這種水平的作文..."我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低頭翻著語文課本,
耳朵卻豎得老高。指甲無意識地摳著書頁邊緣,留下一道道細小的折痕。書包里,
那支錄音筆正在無聲地運轉,記錄著教室里的一切聲響。教室門被猛地推開,
撞在墻上發出"砰"的一聲巨響。周婷今天化了比平時更濃的妝,
Dior999的口紅鮮艷得刺眼,卻遮不住眼下那兩片明顯的烏青。
她手里拎著的奶茶隨著她急促的步伐晃動著,冰塊碰撞杯壁發出清脆的聲響。
"都圍在這干什么?"周婷的聲音像一把鋒利的刀,瞬間劃破了教室里的嘈雜。
人群自動分開一條路,露出展示欄上并列的兩份文稿。周婷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
她精心描畫的眉毛擰成一團,涂著指甲油的手指緊緊攥住奶茶杯,
塑料杯發出不堪重負的"咔咔"聲。她猛地轉頭,目光如箭般射向我的座位。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相撞。我第一次沒有躲閃,平靜地迎上那道恨不得將她燒穿的視線,
甚至微微抬了抬下巴。這個細微的動作讓周婷的瞳孔驟然收縮,嘴唇抿成一條緊繃的直線。
"上課了。"班主任劉老師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打破了這一觸即發的對峙。整個上午,
我都能感覺到后腦勺上那道灼熱的視線,于是后背繃得筆直,像一張拉滿的弓。課間時,
我注意到周婷和王麗、張悅湊在一起竊竊私語,時不時朝這邊投來陰冷的目光。
放學鈴聲響起時,我故意磨蹭了一會兒,注意周邊動向,裝作在慢條斯理地收拾書包,
余光卻瞥見周婷一行人站在走廊上等她。當教室里最后一個人離開后,我終于背上書包,
走向那個沒有監控的樓梯轉角。奇怪的是,我反而走得很平靜,像是烈士奔赴刑場的淡然,
我知道,快了,想要看見勝利的黎明,這不是癡心妄想……"你以為你很聰明?
"周婷的聲音從背后傳來,緊接著是一陣劇痛——我的頭發被狠狠揪住,
整個人被摜在冰冷的墻面上。王麗手里那杯奶茶直接潑在臉上,冰涼的液體順著劉海往下滴,
黏稠的珍珠粘在我的睫毛上,模糊了視線。我護住頭部,在心里默數著:第一下踢在左肋,
第二下踹在膝蓋骨......這些疼痛都將成為呈堂證供。校服口袋里,
那支錄音筆仍在忠實地工作著。"賤人!"周婷的聲音因為憤怒而扭曲,"敢陰我?
"她揪著我的頭發往墻上撞,一下,兩下......我的眼前開始發黑,耳邊嗡嗡作響。
當周婷用力推她的瞬間,我故意向后倒去。在翻滾下樓梯的過程中,
我聽見自己右臂發出"咔嚓"一聲脆響——以一種不自然的角度彎曲著。劇痛如潮水般襲來,
但在失去意識前的最后一刻,分明在周婷臉上,看見一閃而過的、真實的驚恐。
"我...我不是故意的..."周婷的聲音突然變得顫抖,她后退兩步,
撞到了身后的王麗。我的嘴角在無人看見的角度微微上揚。這場戲,
終于開始按照我的劇本走了。刺鼻的消毒水氣味鉆入鼻腔,我皺了皺鼻子。
右臂傳來的劇痛讓意識,時而清醒,時而模糊,白色的天花板在視野里旋轉。
我試著動了動手指,一陣尖銳的疼痛立刻順著神經竄上肩膀。"醒了?
"母親的聲音從右側傳來。我艱難地轉過頭,看見母親紅腫的眼睛和凌亂的頭發。
我從未見過總是妝容精致的母親,這副模樣。"醫生說你的右臂尺骨骨折,需要打石膏六周。
"母親的聲音哽咽著,"還有輕微腦震蕩...小雨,為什么不早點告訴媽媽?
"我張了張嘴,卻發現喉嚨干澀得發不出聲音。床頭柜上的水杯被一只顫抖的手拿起,
吸管湊到唇邊,溫水滋潤了灼燒般的喉嚨,我這才注意到父親站在窗邊,手機緊貼著耳朵,
聲音壓得很低卻充滿怒意。"劉校長,我女兒在學校被人推下樓梯導致骨折,
這已經構成故意傷害了!...什么?'同學間的玩鬧'?...監控壞了?
真是巧啊..."父親轉身時,我看見他太陽穴上暴起的青筋。他走到病床前,
輕輕握住我沒受傷的左手:"小雨,警察要來做筆錄,你可以嗎?
"穿著制服的年輕女警趙天青,走進病房時,我注意到她胸前的警號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散發這金色的光澤。女警的目光,在觸及我纏滿繃帶的右臂時,明顯柔和了下來。
"能說說發生了什么嗎?"趙天青翻開筆記本,聲音比想象中溫柔。我看向父親,
得到肯定的眼神后,用左手示意母親從書包里取出那本綠色筆記本。趙天青接過筆記本,
眉頭隨著閱讀逐漸皺起。當她翻到最新一頁——記錄著天臺威脅的那頁時,
手指明顯頓了一下。"這些記錄很詳細。"趙天青合上本子,與身旁的同事交換了一個眼神,
"但是..."她的聲音突然變得謹慎,"周婷未滿16歲,
而且她父親......""是教育局周副局長。"我接過話,止痛藥讓聲音有些含糊,
"我知道。"我艱難地撐起身體,繼續說道:"我不需要她坐牢,只想要一個公開道歉。
"趙天青的表情變得復雜。她輕輕嘆了口氣,在筆記本上寫了什么:"我們會立案調查,
但處理結果可能..."她沒有說完,但病房里的每個人都明白那個未盡之意。三天后,
我執意要返校。右臂上的石膏引來不少好奇的目光,
但更多的是刻意避開這些烏合之眾的視線。周婷的座位空著,桌面上積了一層薄灰。
"聽說被停學一周。"前桌的李雯趁下課偷偷告訴她,"她爸爸動用了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