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 27 歲的社畜林微在加班中猝然離世,她最后悔的,
是高中那年藏在日記本里、從未說出口的名字 —— 江嶼。再次睜眼,
她竟重回高二開學日,成了那個怯懦自卑、躲在教室角落的十七歲自己。1痛。
像是被塞進滾筒洗衣機里攪了三天三夜,每一寸骨頭都在叫囂著抗議,
連帶著太陽穴也突突地跳,仿佛有無數根細針在里面穿梭。林微呻吟一聲,
費力地掀開沉重的眼皮,入目卻不是熟悉的出租屋天花板,而是……泛黃的吊扇?
「吱呀——吱呀——」老舊的風扇有氣無力地轉著,
卷起的風帶著夏末特有的、混雜著粉筆灰和陽光味道的熱氣,撲在臉上,黏膩得讓人皺眉。
這不是她的出租屋。林微猛地坐起身,環顧四周。斑駁的綠色黑板,
上面用白色粉筆寫著「歡迎新同學,高二(三)班」,字跡略顯潦草。掉了漆的木質講臺,
堆著幾摞泛黃的課本。課桌是深棕色的,桌面上刻著不知哪個學長留下的歪歪扭扭的字跡,
還有用修正液涂蓋過的痕跡。窗外,是一排高大的香樟樹,葉子綠得發亮,
間或有幾只蟬在聲嘶力竭地叫著,一聲高過一聲,吵得人耳膜發疼。教室里鬧哄哄的,
穿著藍白相間校服的少年少女們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興奮地討論著暑假的趣聞,
或是新學期的安排。陽光透過窗戶,在地上投下明明滅滅的光斑,灰塵在光柱里歡快地舞蹈。
這場景……也太熟悉了。林微僵硬地低下頭,看向自己的手。那是一雙屬于少女的手,
手指纖細,掌心甚至還帶著點未脫稚氣的圓潤,指甲修剪得整整齊齊,
沒有因為常年敲擊鍵盤而留下的薄繭。她又摸了摸自己的臉,光滑,緊致,
帶著年輕肌膚特有的彈性,沒有熬夜留下的暗沉和細紋。她顫抖著抬手,
課程表—— 上面用熟悉的、屬于她自己的字跡寫著日期:20XX 年 9 月 1 日。
高二開學的第一天。「林微?你發什么呆呢?魂被勾走啦?」
一個咋咋呼呼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伴隨著肩膀被輕輕拍了一下。林微猛地回神,
對上一張熟悉又年輕的臉——張彤,她高中時最要好的閨蜜,此刻正一臉好奇地看著她,
「傻樂什么呢?看到帥哥了?」張彤?她不是已經在國外定居了嗎?還有這張臉,
膠原蛋白滿滿,哪里有半分后來職場女性的精明干練?林微的心臟狂跳起來,
一種荒謬卻又無比真實的預感攫住了她。她猛地轉頭,視線越過前排同學的腦袋,
直直地投向斜前方那個靠窗的位置。那里坐著一個男生。他穿著干凈的白色 T 恤,
外面套著藍白校服的外套,拉鏈隨意地拉到一半。身形清瘦挺拔,脊背挺得筆直,
像是一株生長在陽光下的白楊樹。他微微側著頭,側臉的線條干凈利落,鼻梁高挺,
下頜線清晰流暢。陽光勾勒出他柔和的發梢,幾縷不聽話的碎發垂在額前,
隨著他輕微的動作輕輕晃動。他似乎正在專注地看著窗外那棵香樟樹,眼神平靜無波,
帶著一種少年人少有的疏離感。只是一個背影,卻讓林微瞬間如遭雷擊,
血液仿佛在剎那間凝固,又在下一秒瘋狂地沖上頭頂。江嶼。
這個名字像一顆深埋在心底多年的種子,在看到他的瞬間,
帶著尖銳的疼痛和失而復得的狂喜,破土而出,藤蔓般緊緊纏繞住她的心臟,
讓她幾乎無法呼吸。怎么會……怎么可能?她不是應該在加班到凌晨,然后倒在電腦前了嗎?
心臟驟停的劇痛仿佛還殘留在胸腔里,怎么一睜眼,就回到了……十年前?
她真的回到了十七歲?回到了這個讓她無數次在午夜夢回時,既懷念又痛悔的年紀?「喂,
林微,你沒事吧?臉色怎么這么白?」張彤擔憂地探了探她的額頭,「沒發燒啊。」
「我……」林微張了張嘴,聲音干澀得厲害,她清了清嗓子,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我沒事,
可能……可能是剛開學有點緊張。」她低下頭,不敢再看那個方向,
生怕自己眼中洶涌的情緒會泄露分毫。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疼痛讓她混亂的思緒稍微清明了一些。是的,她真的回來了。
回到了這個充滿了蟬鳴、汗水和無盡遺憾的夏天。
回到了她人生中最晦暗、也最小心翼翼的一段時光。上一世(或者說,原本的人生),
她就是林微,一個在班級里毫無存在感的女生。成績中等,長相普通,性格怯懦,
像個小透明,默默地坐在教室的角落,看著屬于江嶼和蘇曼妮們的耀眼世界。江嶼,
是那時班里的焦點。他是老師眼中的寵兒,同學口中的學霸,籃球場上的明星。他話不多,
總是淡淡的,卻偏偏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而她,林微,只能像個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孩子,
躲在無人注意的角落里,貪婪地描摹著他的輪廓,把他的名字寫滿整個日記本,
卻從不敢讓任何人知道。她記得自己是如何在每一次月考后,偷偷計算著和他的分數差距,
然后在發現遙不可及后,默默紅了眼眶。記得自己是如何在體育課自由活動時,假裝看書,
目光卻始終追隨著籃球場上那個跳躍的身影。記得自己是如何在畢業紀念冊上,
看著他寫下「前程似錦」,然后在他轉身離開后,對著那四個字發呆了很久很久。
最深刻的記憶,是畢業那天的謝師宴。他穿著白襯衫,站在人群中,依舊是那個耀眼的存在。
蘇曼妮端著飲料走到他身邊,笑著和他說話,他微微頷首,
嘴角似乎也揚起了一個極淡的弧度。那個畫面,像一根細針,
輕輕巧巧地刺破了她整個青春期的幻想,留下一個無法愈合的空洞。
她以為自己會帶著這份遺憾,老死在 996 的社畜生涯里,沒想到……「這一次……」
林微咬住下唇,指甲幾乎要嵌進肉里,「這一次,我不能再像以前那樣了。」她深吸一口氣,
努力壓下翻騰的情緒。不就是回到十七歲嗎?不就是再次面對江嶼嗎?
她已經是經歷過社會毒打的成年人了,難道還會被一個高中生給嚇倒?她抬起頭,
目光再次投向那個方向。這一次,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江嶼似乎察覺到了什么,
微微側過頭,視線不經意地掃了過來。四目相對。他的眼睛很漂亮,
是那種清澈的、帶著點冷意的深棕色,像浸在山澗里的黑曜石,干凈得沒有一絲雜質。此刻,
那雙眼睛里沒有任何情緒,只是淡淡地落在她臉上,停留了不到半秒,
便如同掃過一件無關緊要的物品般,移開了。沒有驚訝,沒有好奇,
甚至沒有一絲多余的波動。就像他上一世,以及上上輩子(如果有的話),
對待她的態度一樣,疏離、淡漠,仿佛她只是空氣。可就是這短暫的一瞥,
卻讓林微瞬間如遭電擊。所有的豪言壯語、所有的自我鼓勵,在那雙清澈眼眸的注視下,
土崩瓦解。她像被燙到一樣,猛地低下頭,額前的碎發垂下來,
遮住了她瞬間燒得通紅的臉頰。心臟在胸腔里瘋狂地跳動,幾乎要沖破喉嚨。
她能清晰地聽到自己如鼓的心跳聲,還有窗外不知疲倦的蟬鳴,以及教室里隱約的談笑聲。
一切都和記憶中一模一樣。而她,
還是那個面對他就會手足無措、心跳加速、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的膽小鬼。「喂,
你看什么呢?臉怎么這么紅?」張彤好奇地湊過來,順著她剛才的視線望過去,
「哦——看江嶼啊?嘖嘖,我們班草就是帥,不過你也不至于看一眼就臉紅成這樣吧?」
「我沒有!」林微慌忙否認,聲音因為緊張而有些拔高,引得旁邊的同學看了她一眼。
她更加窘迫,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我、我就是有點熱……」「熱?」
張彤伸手摸了摸教室的墻壁,「這墻還冰涼呢,你熱?林微,你老實交代,
是不是對江嶼有意思啊?」「你胡說什么!」林微的聲音陡然變低,
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別瞎說……」嘴上反駁著,心里卻像被扔進了一顆小石子,
蕩起圈圈漣漪。是啊,她怎么可能對他沒意思呢?那是她整個青春里,
唯一敢想卻不敢說的秘密,是藏在日記本最后一頁、用密碼寫下的心事,是午夜夢回時,
想起就會微微發酸的遺憾。「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張彤見她真的緊張了,
便笑著轉移了話題,「話說回來,這個暑假你都干嘛了?我給你打電話你都沒接。」
林微含糊地應著,心思卻完全不在對話上。她的余光不受控制地飄向斜前方,
那個清瘦的背影依舊挺直,仿佛周遭的喧囂都與他無關。她真的回來了。
這個認知讓她既興奮又惶恐。興奮的是,她有機會彌補過去的遺憾,
有機會離那個少年更近一點;惶恐的是,她真的能做到嗎?上一世二十年的自卑和怯懦,
如同附骨之疽,早已深入骨髓,豈是一句「勇敢一點」就能輕易改變的?
第一節課是班主任的班會,講了些新學期的注意事項,林微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她的大腦高速運轉著,消化著「穿越」這個荒謬的事實,
也在反復描摹著坐在不遠處的那個少年。他比記憶中更清瘦一些,側臉的線條也更硬朗了點,
大概是長高了些。他寫字的姿勢很好看,手指修長,骨節分明,
握著筆在筆記本上快速地寫著什么。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在他身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像一幅安靜美好的油畫。林微看得有些出神,直到他似乎要翻頁,手腕輕輕動了一下,
她才像驚醒般猛地收回目光,心臟砰砰直跳。她拿出嶄新的筆記本,想了想,在扉頁的角落,
用極小的字,寫下了兩個字:江嶼。寫完后,她有些懊惱地抿了抿唇,
覺得自己像個沒長大的小姑娘。可指尖觸碰到紙張的觸感,
卻真實地讓她感受到了心臟的悸動。這一世,
她不想再做那個只敢在角落里偷偷觀望的小透明了。她要努力學習,考上好的大學,
擺脫上一世平庸的軌跡。她也要……試著靠近他一點點。哪怕只是讓他知道,
有她這樣一個同學存在,也好過無聲無息地消失在他的青春里。下課鈴響了,
像是一場漫長拉鋸戰的開始。同學們陸續走出教室去透氣,江嶼也站起身,
和同桌說了句什么,便準備往外走。林微的心跳瞬間漏了一拍。他要經過她的座位。
幾乎是下意識地,她低下了頭,假裝整理著桌面上根本不需要整理的書本,
手指卻因為緊張而微微顫抖。她能感覺到那個身影越走越近,
帶著一股淡淡的、像是陽光曬過的皂角清香。近了,更近了。林微的呼吸都快停止了,
她能聽到自己如雷的心跳聲,甚至能感覺到他走過時帶起的微風。就在他即將走過她身邊時,
林微鬼使神差地抬起了頭。恰好,江嶼也微微側了下頭。又是一次短暫的對視。
他的眼神依舊是淡淡的,沒有任何停留,仿佛只是隨意一瞥。而林微,卻在那瞬間,
清晰地看到了自己在他眼中的倒影——一個低著頭、臉頰通紅、眼神慌亂的普通女生。
像被施了定身咒,林微僵在原地,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教室門口,才猛地松了口氣,
后知后覺地發現,自己的手心已經全是冷汗。她懊惱地拍了拍自己的額頭。看吧,林微,
你還是這么沒用。只是一個眼神,就讓你方寸大亂。窗外的蟬還在不知疲倦地叫著,
空氣里彌漫著夏末特有的、帶著點燥熱的青草氣息。林微看著江嶼消失的方向,
心里五味雜陳。有失而復得的慶幸,有近鄉情怯的惶恐,有想要靠近的渴望,
更有害怕重蹈覆轍的膽怯。她像一個懷揣著絕世珍寶的小偷,小心翼翼地守護著自己的秘密,
既渴望有人發現,又害怕被人窺見。這種矛盾而擰巴的心情,讓她感到一陣無力。
但她沒有放棄。她翻開筆記本,在剛才寫下的「江嶼」二字旁邊,
鄭重地寫下了一行字:「這一次,至少,讓他知道你的名字。」陽光透過窗戶,落在紙頁上,
映出少年清秀的側臉輪廓。林微握緊了筆,指尖微微用力。十七歲的夏天,才剛剛開始。
而她的故事,也該有一個不同的開頭了。哪怕前路依舊充滿未知和膽怯,但至少,
她不想再讓遺憾重演。2九月的陽光漸漸褪去了盛夏的暴戾,透過香樟樹的縫隙,
在課桌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林微趴在桌子上,假裝打盹,
眼角的余光卻牢牢鎖定在斜前方那個身影上。江嶼正在低頭解一道數學題,
陽光勾勒出他挺直的鼻梁和微抿的唇線,側臉的絨毛在光線下顯得格外柔和。
他握筆的姿勢很穩,指尖骨節分明,偶爾停下筆,用指關節輕輕叩擊著桌面,
像是在思考什么。林微的心跳又開始不受控制地加速,她趕緊埋下頭,把臉埋在臂彎里,
只露出一雙眼睛,偷偷從縫隙中看他。自從開學那天「重逢」后,
她就像一個設定好了程序的機器人,開始不動聲色地規劃著與他「偶遇」的路線。清晨,
她會提前半小時到學校,假裝路過籃球場,只為看他穿著背心練投籃時,
汗水順著手臂線條滑落的樣子;午休時,她會抱著一本永遠看不完的習題冊,
悄悄坐在圖書館三樓靠窗的位置——那是他常坐的區域,隔著幾排書架,
她能看到他專注看書的側影;放學路上,她會特意繞到那條有梧桐樹的林蔭道,
期待能「偶遇」他推著自行車慢慢走的身影,哪怕只是遠遠地跟在后面,
聽著車輪碾過落葉的沙沙聲,也覺得安心。張彤早就看出了她的不對勁,
好幾次在她對著窗外發呆時突然出聲,嚇得她差點把筆扔出去。「我說林微,
你最近魂不守舍的,到底在想什么呢?」張彤撐著下巴,一臉八卦地湊過來,「老實交代,
是不是看上哪個帥哥了?」林微的臉「騰」地一下紅了,像被戳中了心事的小偷,
慌忙搖頭:「沒、沒有啊,你胡說什么呢。」「沒胡說?」張彤挑眉,指了指窗外,
「剛才江嶼從走廊過,你的眼睛都快黏在人家身上了。」林微猛地回頭,窗外早已空空如也,
只有幾片落葉被風吹起。她窘迫地低下頭,
手指無意識地摳著課桌邊緣的木紋:「我……我就是看看外面的風景。」「是嗎?」
張彤顯然不信,拖著長音道,「我們班的風景,數江嶼最養眼了,這我倒是承認。」
林微不再說話,心里卻像被投入了一顆小石子,蕩起圈圈漣漪。是啊,
江嶼就是她青春里最美的風景,可這風景,卻從來不屬于她。改變是從一次小組作業開始的。
高二的物理課難度陡然提升,老師為了促進同學們的交流,
破天荒地讓大家自由組隊完成一個課題報告。林微向來不擅長社交,正準備找張彤組隊時,
卻聽到物理老師念出了她的名字,后面跟著的,是「江嶼」。「……林微和江嶼一組,嗯,
就這樣。」林微感覺自己的大腦「嗡」的一聲,像是被重錘敲了一下。她僵硬地轉過頭,
看向江嶼的方向。他似乎也有些意外,微微蹙了下眉,但很快就恢復了平靜,
只是淡淡地朝她這邊看了一眼,那眼神里沒有任何情緒,像一潭深不見底的湖水。
「完了完了,林微,你跟江大學霸一組,這是祖墳冒青煙了啊!」張彤在旁邊興奮地戳她,
「加油啊姐妹,近水樓臺先得月!」林微哪里還聽得進她的調侃,只覺得手心全是汗,
連筆都快握不住了。和江嶼一組?這簡直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上一世,
她和他說過的話加起來不超過十句,每一次開口都需要鼓足畢生的勇氣。下課鈴一響,
江嶼就拿著課本走了過來,在她旁邊的空位坐下。
他身上有股淡淡的、像是陽光曬過的皂角味,混合著紙張的油墨香,一點點鉆進林微的鼻腔,
讓她瞬間緊張得屏住了呼吸。「課題內容,你有什么想法?」他的聲音很低,
帶著少年人特有的清冽,像山澗里的泉水,流過耳畔,卻讓林微的心跳漏了一拍。
林微猛地抬起頭,撞進他清澈的眼眸里。那里面沒有絲毫的不耐煩,只有平靜的詢問。
她慌亂地移開視線,
結結巴巴地說:「我、我還沒想好……可能……可能從經典力學那塊入手?」
說完她就想咬掉自己的舌頭,這個方向爛大街了,他肯定早就想到了。
沒想到江嶼卻點了點頭:「可以,這個方向比較穩妥。不過需要找一些新的案例來支撐論點。
」他翻開課本,指著其中一個公式,「這里的推導過程,你覺得有沒有更簡化的方式?」
林微順著他指的地方看去,大腦卻一片空白,只看到他修長的手指停留在書頁上,
指甲修剪得干凈整齊。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集中精神,可腦子里還是亂哄哄的,
只能勉強說出自己的思路,說到一半就卡殼了,急得臉頰發燙。
「這里你可能混淆了變量的關系。」江嶼沒有絲毫不耐,反而拿起筆,
在草稿紙上重新推演起來,他的字跡干凈利落,帶著一種獨特的力道,「你看,
把這個公式代入進去,是不是就清晰多了?」他的聲音很近,帶著一種安撫人心的力量。
林微看著他專注的側臉,聞著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心臟像揣了只兔子,砰砰直跳。原來,
江嶼不是冷漠,他只是不善言辭。原來,他講解題目時,眼神會變得格外認真。那一節課,
林微幾乎是用盡全力才維持住表面的平靜。她能感覺到周圍若有似無的目光,
也能聽到張彤在后面偷偷戳她后背的聲音,但她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身邊這個少年身上。
下課后,江嶼把寫滿了推導過程的草稿紙推給她:「這個你先看看,有問題明天再討論。」
「謝、謝謝!」林微連忙接過,指尖不小心觸碰到他的指尖,
那瞬間的微涼讓她像觸電般縮回手,臉頰燒得更厲害了。
她把那張草稿紙小心翼翼地夾進筆記本里,像收藏一件稀世珍寶。紙上還殘留著他的溫度,
以及淡淡的墨水香氣。以為這就是關系進展的信號,林微的心里像灌了蜜一樣甜。
可這份甜還沒持續多久,就在第二天午休時,被徹底打翻了。
她抱著作業本去辦公室問老師問題,路過走廊拐角時,看到了江嶼和蘇曼妮。
蘇曼妮穿著潔白的連衣裙,襯得她皮膚更加白皙,笑容燦爛得像午后的陽光。
她正仰著頭和江嶼說話,手里拿著一個粉色的文件夾。江嶼微微低著頭,聽著她說,
雖然臉上依舊沒什么表情,但林微卻看到,他的眼神里沒有了平時對旁人的疏離,
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柔和。「江嶼,這道數學題我想了好久都不會,
你能不能幫我看看?」蘇曼妮的聲音清脆悅耳,帶著一點點撒嬌的意味。「嗯。」
江嶼接過文件夾,認真地看了起來,然后開始低聲講解。林微站在原地,
感覺渾身的血液都冷了下去。她手里的作業本被攥得死緊,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蘇曼妮,
班花,家境優越,成績優異,性格開朗,是老師眼中的得意門生,也是男生們心中的女神。
她和江嶼,站在一起那么般配,一個耀眼奪目,一個清俊挺拔,像一幅精心描繪的畫卷。
而自己呢?相貌平平,成績中等,性格怯懦,像路邊的一顆不起眼的小草。
「我怎么可能比得上她呢?」自卑的念頭如同潮水般涌來,
瞬間淹沒了她剛剛升起的那一點點竊喜。原來,他昨天的耐心講解,
不過是對待同學的基本禮貌。原來,他那看似溫和的眼神,從來都不是給她的。
她像個做錯事的孩子,慌忙低下頭,轉身躲進了旁邊的樓梯間,
直到那對身影消失在走廊盡頭,才敢扶著冰冷的墻壁,緩緩滑坐下來。
心口像是被什么東西堵住了,又酸又澀,像喝了一口未成熟的青檸汁,從舌尖苦到心底。
回到教室,張彤看到她失魂落魄的樣子,擔憂地問:「微微,你怎么了?臉色這么差?」
林微勉強扯出一個笑容,搖了搖頭:「沒事,可能是有點中暑。」
她不想讓任何人知道她的心事,那是她藏在心底最卑微的秘密,一旦說出口,
就像剝光了衣服站在陽光下,難堪又脆弱。她拿出日記本,翻開嶄新的一頁,
卻一個字也寫不出來。腦海里反復回放著剛才看到的畫面:蘇曼妮燦爛的笑容,
江嶼低頭時柔和的側臉,他們站在一起時般配的模樣。眼淚毫無預兆地涌了上來,
她趕緊低下頭,假裝整理書包,用袖子偷偷擦去眼角的濕意。「林微,發什么呆呢?」突然,
一個聲音在頭頂響起。林微猛地抬頭,心臟差點跳出胸腔——是江嶼。他站在她的課桌旁,
手里拿著一支筆,指了指她的作業本:「這道題的輔助線,你剛才好像沒聽懂,
我再給你講講?」陽光從窗戶照進來,落在他微垂的眼睫上,投下一小片陰影。
他的表情很平靜,眼神清澈,看不出任何情緒。林微愣住了,看著他手里的筆,
又看了看他干凈的白襯衫領口,剛才在走廊看到的畫面還在腦海里盤旋,
讓她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反應。他是特意來給她講題的嗎?還是……只是順便?
「不、不用了,」她下意識地拒絕,聲音有些發緊,「我、我剛才聽懂了,謝謝你。」
江嶼似乎有些意外,挑了挑眉,沒再說什么,只是把筆放在她的桌上:「這支筆你上次借過,
忘記還了。」林微這才發現,那是一支很普通的黑色中性筆,是她上周向他借過的,
后來忘記還了。原來他一直記得。「對、對不起!」她慌忙拿起筆遞還給他,
手指觸碰到他的指尖,依舊是微涼的觸感,卻讓她莫名地一陣心慌,「我忘了……」「沒事。
」江嶼接過筆,轉身離開,背影依舊挺拔清瘦。林微看著他的背影,心里五味雜陳。
他是真的來給她講題的嗎?還是僅僅為了還一支筆?她拿起桌子上的水杯,猛灌了一口冷水。
冰涼的液體滑過喉嚨,卻壓不下心底翻涌的酸澀。就像此刻嘴里殘留的青檸汽水味,
剛入口時帶著一絲微甜的期待,可咽下去之后,留下的全是化不開的苦澀。她打開筆記本,
看著里面偷偷記下的關于他的碎片信息:喜歡喝冰的礦泉水,討厭香菜,
數學作業本總是寫得一絲不茍,
笑起來的時候右邊嘴角會有一個淺淺的梨渦……這些都是她花了很長時間才觀察到的,
每一條都小心翼翼地珍藏著,像捧著一捧易碎的玻璃珠。可這些,他都知道嗎?他不知道。
他可能永遠都不會知道,有一個叫林微的女生,像個小偷一樣,偷偷收集著關于他的一切,
把他的名字寫滿整個筆記本,在每一次看到他和別的女生說話時,心里都會泛起酸澀的苦意。
林微趴在桌子上,把臉埋進臂彎里,不讓任何人看到她泛紅的眼眶。
窗外的蟬鳴不知何時變得有些嘶啞,像是在為這個無疾而終的夏天,奏響一曲悲傷的前奏。
而她的心事,就像這夏日里的青檸,還未成熟,就已經嘗到了滿口的酸澀。她知道,
靠近他的每一步,都像是在走鋼絲,既渴望看到不一樣的風景,又害怕摔得粉身碎骨。
可即便如此,她還是忍不住,想要再靠近一點點,哪怕只是聞一聞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
也好。這大概就是青春吧,充滿了小心翼翼的試探,和求而不得的擰巴,
像一杯加了冰的青檸汽水,微甜微苦,卻讓人忍不住,想一口飲盡。3十月的風帶著秋意,
將教學樓前的梧桐樹吹得沙沙作響。金黃的葉片打著旋兒落下,鋪了一地碎金。
林微抱著一摞作業本走過,鞋尖碾碎一片枯葉,發出輕微的脆響。
她抬頭望了眼那棵枝繁葉茂的梧桐樹,想起上一世,她也曾在這樣的秋日里,
偷偷撿拾起江嶼無意中掉落的草稿紙,上面只有幾道數學公式,卻被她夾在日記本里,
珍藏了許多年。運動會的通知貼在公告欄上,紅色的紙張在秋風中微微顫動。林微路過時,
目光下意識地在參賽名單上搜尋,
很快就在男子 1500 米的項目里看到了那個熟悉的名字——江嶼。
心臟像是被什么輕輕撞了一下,她慌忙移開視線,假裝不在意地走開,指尖卻微微蜷縮起來。
1500 米,是最耗體力的項目。她想起上一世,江嶼似乎也報了這個項目,
最后拿了第一名,只是臉色蒼白得嚇人。「喂,林微,發什么呆呢?」
張彤從后面拍了她一下,「看你家江嶼的名字看傻了?」「你胡說什么!」
林微的臉瞬間紅了,伸手去打張彤,卻被她靈活地躲開。「還不承認?」張彤擠眉弄眼,
「我可都看見了,你剛才那眼神,恨不得把公告欄盯出個洞來。」林微不再理會她的打趣,
快步走進教室,心里卻像被投入了一顆小石子,蕩起圈圈漣漪。她拿出筆記本,
在最后一頁寫下:「他報了 1500 米。」字跡很輕,仿佛怕被人看見。接下來的日子,
林微總是忍不住在課間望向操場。江嶼會在放學后去跑步,
白色的校服在跑道上劃出一道清瘦的影子。她不敢靠得太近,只敢躲在教學樓的陰影里,
遠遠地看著。他跑步的姿勢很舒展,背脊始終挺得筆直,汗水浸濕了他的額發,
貼在光潔的額頭上,偶爾會抬手用手臂擦一下汗。每一次看到,林微的心跳都會漏掉半拍,
然后又因為他看不到自己而感到一陣失落。她像個笨拙的跟蹤者,
小心翼翼地收集著關于他的每一個瞬間,卻從不敢讓他察覺。運動會那天,天氣格外晴朗,
藍天上飄著幾朵白云。操場上人聲鼎沸,彩旗飄揚。林微跟著班級隊伍來到指定區域,
眼睛卻不受控制地在人群中搜尋著那個身影。江嶼穿著簡單的運動服,站在檢錄處旁邊,
和幾個男生說著話。陽光灑在他身上,給他鍍上了一層柔和的金邊。林微看著他,
覺得心臟像是被什么東西填滿了,又脹又暖,可下一秒,
看到蘇曼妮拿著一瓶水走過去遞給他時,那點暖意又瞬間被冰冷的酸澀取代。她低下頭,
假裝整理書包,手指卻緊緊攥住了書包帶。「別緊張嘛,」
張彤以為她在擔心自己等會兒的項目,拍了拍她的肩膀,「不就是個廣播操比賽嗎?
重在參與。」林微勉強笑了笑,沒說話。她緊張的,從來都不是自己的項目。
1500 米比賽開始了。隨著發令槍響,運動員們如離弦之箭般沖了出去。
江嶼被分在第二組,他站在起跑線上,做著簡單的熱身運動,神情平靜,
似乎對這場比賽胸有成竹。林微站在人群后面,雙手緊緊握在一起,手心全是汗。
她看著江嶼站在起跑線上,看著他彎腰,看著他擺出起跑的姿勢,心臟幾乎要跳出胸腔。
「各就各位——跑!」槍聲響起,江嶼如同一道閃電沖了出去。他的起步很快,
迅速占據了領先位置。林微的目光緊緊追隨著他,看著他一圈又一圈地跑過,
看著他的身影在陽光下逐漸縮小,又逐漸放大。跑到第三圈時,江嶼依舊保持著領先,
但林微敏銳地發現,他的腳步似乎有些沉重了,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
她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恨不得沖上去替他跑。「江嶼,加油!」
也不知道是哪個班的女生先喊了起來,緊接著,加油聲此起彼伏,匯成一片聲浪。
林微張了張嘴,也想跟著喊,可話到了嘴邊,卻又不好意思喊出來。她怕自己的聲音太小,
他聽不到,又怕被別人聽到,看出她的心事。就在江嶼跑過她所在的區域時,
看著他略顯疲憊的側臉,林微不知從哪里來的勇氣,
終于忍不住跟著人群大喊了一聲:「江嶼,加油!」聲音不大,甚至有些發顫,
很快就淹沒在嘈雜的加油聲中。但她清楚地看到,江嶼似乎聽到了,
他側頭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雖然隔著一段距離,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但那一瞬間的停頓,
讓她的心跳驟然加速。然后,他咬緊牙關,加快了腳步,朝著終點沖刺而去。「贏了!
江嶼贏了!」人群爆發出一陣歡呼。林微看著他沖過終點線,身體晃了一下,差點摔倒,
被旁邊的同學扶住。她的心還在狂跳,剛才他那一眼,是看到她了嗎?
他是不是聽到了她的加油聲?喜悅像氣泡一樣在心底升騰,她忍不住想立刻跑過去,
把早就準備好的紙巾和水遞給他。可腳步剛邁出去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