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鐘響起的那一刻,程默猛地睜開眼睛,冷汗浸濕了后背。他盯著天花板,
熟悉的裂紋圖案映入眼簾——那條從墻角延伸出來,形似閃電的細縫。他眨了眨眼,
喉嚨發(fā)緊。"又是這個夢?"他喃喃自語,伸手摸向床頭柜上的手機。屏幕亮起,
日期赫然顯示:5月25日,星期三。"不可能..."程默的手指顫抖著,點開日歷應用,
再次確認。5月25日,星期三,他的生日。和昨天一樣。和前天一樣。
和過去不知道多少天一樣。他翻身下床,雙腿發(fā)軟地走向窗前,拉開窗簾。
陽光刺痛了他的眼睛,
樓下小區(qū)的景象與記憶中的每一個"今天"分毫不差——穿紅色運動服晨跑的李大爺,
遛著博美犬的張阿姨,還有那輛總是停在同一個位置的銀色轎車。"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程默抓亂了自己的頭發(fā),轉身沖向浴室。鏡子里的男人面色蒼白,眼下掛著濃重的黑眼圈,
下巴上冒出了胡茬。他用冷水狠狠洗了把臉,試圖讓自己清醒。三天前——或者說,
他記憶中的三天前——程默像往常一樣度過了自己29歲的生日。一個人在家吃了外賣,
看了部老電影,早早睡覺。第二天醒來,卻發(fā)現(xiàn)時間回到了生日當天。
起初他以為是手機出了問題,直到他走出家門,發(fā)現(xiàn)整個世界都在重復同一天。
第一次循環(huán)時,他以為只是幻覺;第二次,他去了醫(yī)院,醫(yī)生說他壓力太大;第三次,
他嘗試告訴最好的朋友陳昊,對方卻以為他在開玩笑;第四次,他干脆請了假,
在酒吧喝到爛醉...而現(xiàn)在,程默已經(jīng)記不清這是第幾個"5月25日"了。每一次醒來,
所有的痕跡都被抹去,只有他的記憶保留著這無盡的重復。"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程默對著鏡子中的自己說。他決定今天要嘗試些不同的東西。穿戴整齊后,
程默沒有像往常一樣直接去公司。他開車來到城郊的一座小山,那里有一座小小的寺廟。
這是他小時候常跟奶奶來的地方,后來工作忙了,就再沒來過。寺廟比記憶中更加破舊,
香火稀少。程默跪在佛像前,雙手合十,心中默念:"我不知道為什么會陷入這樣的循環(huán),
如果您能聽到,請給我一個指引。"靜默中,只有香燭燃燒的輕微噼啪聲回應他。
"施主心中有結。"一個蒼老的聲音在身后響起。程默回頭,
看見一位眉毛花白的老和尚正看著他。"師父,您能幫我嗎?"程默急切地問,
"我好像被困在了同一天里。"老和尚的眼睛渾濁卻深邃,他緩緩道:"時間如流水,
看似向前,實則循環(huán)往復。施主為何執(zhí)著于打破它?""因為...這不是正常的生活!
"程默聲音提高,"每天醒來都是同一天,做同樣的事,見同樣的人,沒有任何改變,
沒有任何進展!""或許,"老和尚輕輕地說,"這正是施主需要的。
"程默愣住了:"什么意思?""老衲見過許多像施主這樣的人。
"老和尚轉身走向佛堂深處,"時間循環(huán)不是詛咒,而是禮物。
它給你機會去發(fā)現(xiàn)那些被忽略的東西。"程默想追上去問個明白,
但老和尚已經(jīng)消失在簾幕之后。他在寺廟里又等了兩個小時,卻再沒見到那位老和尚,
其他僧人也說寺里沒有這樣一位老師父。沮喪的程默回到市區(qū),
路過一家從未注意過的咖啡館。"時光咖啡館",招牌上寫著。鬼使神差地,他走了進去。
咖啡館內部裝潢復古,墻上掛滿了各式各樣的鐘表,卻都停在了不同的時間。角落里,
一個穿深藍色連衣裙的女人獨自坐著,面前攤開一本書。程默點了杯咖啡,
坐在了離女人不遠的位置。他注意到她手腕上戴著一塊很特別的表,表盤上沒有數(shù)字,
只有一些他看不懂的符號。"你的表很特別。"程默忍不住開口。女人抬起頭,
露出一張清秀的臉龐,眼睛卻像是看透了太多東西。"謝謝,"她微笑道,
"它記錄的不是時間,而是時機。""時機?""人生中那些重要的轉折點。
"女人的手指輕撫表面,"有些人會錯過,有些人會抓住。
"程默心跳加速:"你...你知道時間循環(huán)嗎?"女人的表情變得嚴肅:"你被困住了,
對嗎?""你怎么知道?"程默幾乎從座位上跳起來。"因為我也曾經(jīng)歷過。"女人合上書,
封面上寫著《永恒回歸的神話》,"我叫蘇雨。"接下來的兩個小時里,蘇雨告訴程默,
她曾經(jīng)被困在2018年6月12日長達七個月。"直到我找到了那個關鍵。""什么關鍵?
"程默急切地問。"每個人都不一樣。"蘇雨的眼神飄向遠處,"對我來說,
是我沒有勇氣向父親坦白我的性取向。對你...可能是任何被你忽略或逃避的事情。
"程默的思緒翻涌。他想起前天——或者說上一個循環(huán)——他路過前女友林夏工作的醫(yī)院,
卻沒有進去;想起上周——在正常時間流中的上周——母親打來電話,
他卻因為加班匆匆掛斷;想起去年生日,他一個人喝悶酒,
拒絕了所有朋友的聚會邀請..."我該怎么找到它?那個'關鍵'?"程默問。
蘇雨從包里拿出一支鋼筆,
在餐巾紙上寫下一個地址:"明天——對你來說還是今天——下午三點去這個地方。
帶上對你最重要的東西。"程默接過餐巾紙,上面寫著一個老小區(qū)的地址。"這是哪里?
""我的一個朋友家。他研究這類現(xiàn)象。"蘇雨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裙子,"記住,程默,
時間循環(huán)不是懲罰,而是機會。它給你無限的時間去面對那些你一直逃避的事情。
"程默驚訝地看著她:"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我還沒告訴你。
"蘇雨神秘地笑了笑:"我在醫(yī)院工作,見過你的體檢報告。
"她指了指程默放在桌上的藥盒,"抗焦慮藥物,上面有你的名字。
"程默低頭看了看自己隨身攜帶的藥盒,確實如此。
但為什么蘇雨會記得一個陌生病人的名字?"明天見。"蘇雨說完,轉身離開了咖啡館,
留下程默一人坐在原地,手中緊握著那張餐巾紙。窗外,天色漸暗,
程默看著街燈一盞盞亮起。他突然意識到,在無數(shù)個重復的日子里,
他從未真正注意過黃昏時分這座城市的樣子——金色的余暉灑在玻璃幕墻上,
行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長,空氣中飄著不知從哪里傳來的鋼琴聲。或許老和尚是對的,
這真的是一個禮物。程默掏出手機,撥通了一個五年沒有聯(lián)系的號碼。電話響了很久,
最終轉入語音信箱。那個熟悉的聲音讓他胸口發(fā)緊。"林夏,
是我..."他的聲音有些哽咽,"我想...我們需要談談。"掛斷電話后,
程默深吸一口氣。明天——無論有多少個明天——他都會去那個地址,找出打破循環(huán)的方法。
但今晚,他決定做一件五年都沒敢做的事:面對自己最大的遺憾。
咖啡館的鐘表們依然靜止在不同的時刻,仿佛在提醒他:時間可以停止,但生活必須繼續(xù)。
程默站在林夏公寓樓下,雨水順著他的臉頰滑落,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五年了,
這棟米黃色的公寓樓絲毫未變,連門廳那盞總是閃爍的燈都一如既往。他握緊拳頭又松開,
始終沒有勇氣按下門鈴。上一次——在正常時間流中的上一次——他站在這里,
是來取走自己留下的最后幾件物品。那天林夏紅腫著眼睛對他說:"程默,
如果你現(xiàn)在走出去,我們就真的結束了。"而他頭也不回地走進了雨中。手機在口袋里震動,
程默掏出來,是蘇雨發(fā)來的短信:"別忘了今天下午三點的約定。"雨勢漸大,
程默最后望了一眼三樓那個亮著燈的窗戶,轉身離開。他鉆進車里,渾身濕透,
卻感覺不到冷。車載收音機正在播放一首老歌,恰好是五年前他和林夏常聽的那首。
"又是巧合嗎?"程默苦笑著搖頭。在這個無限循環(huán)的世界里,巧合似乎成了常態(tài)。
他看了眼時間,下午兩點二十分。足夠他去蘇雨給的地址看看了。程默發(fā)動車子,
雨水在擋風玻璃上形成蜿蜒的小溪。導航將他帶到城北一個老舊小區(qū)。
這里大多是上世紀八十年代的紅磚樓房,墻面上爬滿了常春藤。程默停好車,
對照著蘇雨寫的地址找到了7號樓3單元。樓道里彌漫著陳舊的氣息,程默爬上五樓,
停在一扇墨綠色的鐵門前。門牌已經(jīng)銹蝕,但仍能辨認出"502"的字樣。他深吸一口氣,
按下門鈴。門開了,站在門口的卻是一個十來歲的男孩,戴著厚厚的眼鏡,
手里拿著一本《時間簡史》。"你是程默?"男孩直接問道。程默愣住了:"你怎么知道?
""蘇雨姐說你會來。"男孩讓開身子,"進來吧,我哥在等你。
"公寓內部出乎意料地寬敞明亮,與破舊的外表形成鮮明對比。
客廳里擺滿了各種科學儀器和書籍,墻上貼滿了復雜的圖表和公式。
一個三十出頭的男人正站在白板前寫著什么,聽到腳步聲才轉過身來。"程默,
終于見到你了。"男人放下馬克筆,伸出手,"我是周遠,理論物理研究員,
也是時間異常現(xiàn)象的...業(yè)余愛好者。"程默與他握手,
注意到周遠的手腕上也戴著一塊與蘇雨類似的手表,只是表盤上的符號略有不同。
"蘇雨說你能幫我擺脫時間循環(huán)?"程默直截了當?shù)貑枴V苓h示意他坐下,
男孩——周遠的弟弟周近——已經(jīng)端來了三杯茶。"首先,
我們需要確認你是否真的處于時間循環(huán)中。"周遠翻開一個筆記本,"告訴我,
今天是第幾個5月25日?"程默搖頭:"記不清了,至少十幾次。
""每次循環(huán)都會保留全部記憶?""是的,就像...重啟電腦但硬盤數(shù)據(jù)還在。
"周遠在筆記本上快速記錄著:"睡眠時發(fā)生循環(huán)?有沒有嘗試過不睡覺?""試過,
"程默苦笑,"在酒吧喝到凌晨四點,結果在廁所隔間里暈過去,醒來還是在自己的床上,
5月25日早上七點。"周遠和周近交換了一個眼神。"經(jīng)典的時間錨點設定。
"周遠喃喃道。"什么意思?"程默追問。周近推了推眼鏡:"理論上,
時間循環(huán)需要一個'錨點'——通常是睡覺或失去意識的狀態(tài),作為循環(huán)的起點和終點。
""就像電子游戲的存檔點。"周遠補充,"但關鍵在于,為什么是你?為什么是這一天?
"程默沉默了片刻:"今天是我生日。""啊,"周遠眼睛一亮,
"生命中的里程碑日期往往具有更強的時空粘性。
但還不夠...這一天一定對你有著特殊意義,某種...未完成的事項。
"程默的思緒不由自主地飄向林夏。五年前的生日,林夏為他準備了驚喜派對,
而他卻因為一個重要客戶臨時取消會議而大發(fā)雷霆,
當著所有朋友的面指責她"不懂事業(yè)的緊迫性"。那是他們關系破裂的開始。"想起什么了?
"周遠敏銳地注意到程默表情的變化。"沒什么,"程默下意識地防御,"只是工作上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