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祁安站在衣帽間前，手指劃過一排排職業套裝。她最終停在了一件深藍色連衣裙上。
「太保守了。」她自言自語，又往旁邊挪了一步。
手指勾出一件酒紅色的絲質襯衫和黑色包臀裙。「這樣又太明顯了。」她咬了咬下唇，
目光繼續搜尋。手機震動起來，屏幕上顯示「杜巖」。祁安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起來。
「今晚我要加班，可能很晚回去。」杜巖的聲音透過話筒傳來，帶著疲憊。「知道了。」
祁安簡短地回答，眼睛仍盯著衣柜。「你那邊怎么那么安靜？不在家嗎？」
杜巖似乎察覺到了異常。「在衣帽間。」祁安隨手拿起一件墨綠色的連衣裙在身上比了比。
「哦...那先這樣，我掛了。」電話突然斷掉，祁安盯著手機屏幕看了幾秒。
她深吸一口氣，把手機扔到床上。最終她選擇了一件藏青色的修身連衣裙，既不過分張揚，
又能勾勒出她保持得當的身材。祁安坐在梳妝臺前，仔細地畫著妝。
她比平時多涂了一層睫毛膏，眼線也拉長了一些。「只是去認識新朋友而已。」
她對鏡子里的自己說。鏡子里的女人有一張輪廓分明的臉，眼角已經有了幾絲細紋，
但整體仍散發著成熟女性的魅力。祁安拿起香水，在手腕和耳后輕輕噴了兩下。
她看了看表——六點四十，該出發了。拿起包時，她猶豫了一下，
還是把婚戒摘下來放進了首飾盒。心跳突然加快了一些。「只是為了避免不必要的解釋。」
她這樣告訴自己。電梯下到地下車庫，祁安的高跟鞋在空曠的車庫里發出清脆的回響。
她開的是那輛白色奧迪，結婚三周年時杜巖貸款給她買的。
導航設定的目的地是「云頂花園餐廳」，城中有名的約會圣地。路上堵車，
祁安的手指在方向盤上輕輕敲打。收音機里播放著經濟新聞，
某大型科技公司即將進行新一輪裁員。她皺了皺眉，換了個音樂頻道。
云頂花園餐廳位于市中心一棟高樓的頂層。祁安停好車，在電梯里又檢查了一遍妝容。
電梯門打開，柔和的燈光和輕柔的鋼琴聲迎面而來。
「請問是參加'城市精英邂逅'活動的嗎？」一位穿著黑色禮服的接待員微笑著詢問。
祁安點點頭。「請跟我來。」接待員引領她穿過大廳，來到一個半封閉的露臺區域。
大約有二十多位男女已經三三兩兩地站著交談。每個人都衣著光鮮，舉止得體。
祁安接過侍者遞來的香檳，找了個不太顯眼的位置站定。她小口啜飲著香檳，
目光掃過在場的人。「第一次來？」一個溫厚的男聲在身旁響起。祁安轉頭，
看到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正對她微笑。他穿著深灰色西裝，沒打領帶，
襯衫最上面的扣子解開，顯得隨性又不失體面。「很明顯嗎？」祁安回以微笑。「只是猜測。
我是程越。」男人伸出手。「祁安。」她輕輕握了握他的手。「做什么工作的，祁安？」
程越站到她旁邊，兩人一起看著露臺外的城市夜景。「金融行業，做投資分析。你呢？」
祁安沒有說出公司的名字。「巧了，我也是金融圈的。在科林集團做管理。」
程越的回答讓祁安的手指突然收緊，香檳杯差點滑落。科林集團。杜巖的公司。「怎么了？」
程越注意到她的異常。「沒什么，酒有點涼。」祁安勉強笑了笑。她仔細打量著程越的臉，
試圖回憶是否在杜巖的公司活動上見過他。杜巖偶爾會提起他的上司，一個姓程的總監。
難道就是眼前這個人？「冷的話我們可以進去坐。」程越體貼地說。「不用，外面風景好。」
祁安穩住心神，決定先不露聲色。「你經常參加這種活動嗎？」她轉移話題。「第一次。
朋友硬拉來的，說我這把年紀還單身是社會的損失。」程越自嘲地笑了笑。
「你看起來不像需要相親的人。」祁安說的是實話。程越長相端正，談吐得體，事業有成，
按理說應該很受歡迎。「工作太忙，耽誤了。你呢？看起來也不像需要來這種場合。」
程越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幾秒。祁安感到一陣心虛。「想拓展一下社交圈。」
她含糊地回答。「各位嘉賓，請到這邊集合，我們要開始第一個互動環節了。」
主持人的聲音打斷了他們的談話。祁安暗自松了一口氣。互動環節是一個簡單的破冰游戲，
要求每個人分享一個關于自己的有趣事實。輪到程越時，
他說：「我曾經連續工作72小時不睡覺，就為了完成一個并購案。」眾人發出贊嘆聲。
祁安注意到他說這話時表情有些復雜。輪到祁安時，
她說：「我能背出過去十年所有主要股指的漲跌幅。」
這個專業特長引來幾位男士欣賞的目光。程越對她眨了眨眼，似乎在說「不愧是同行」。
游戲結束后是自由交流時間。祁安刻意避開了程越，和其他幾位男士交談。
但她能感覺到程越的目光時不時落在她身上。八點半，晚餐正式開始。
主辦方安排了隨機座位。祁安發現自己被安排在程越對面時，心跳漏了一拍。
「看來我們很有緣分。」程越幫她拉開椅子。「看來是的。」祁安努力保持鎮定。
餐桌上大家聊著各自的工作和生活。一位女士問程越：「作為高管，工作壓力應該很大吧？」
「確實。最近公司準備裁員，每天都要做艱難的決定。」程越的話讓祁安猛地抬頭。
「科林要裁員？」她脫口而出。「你知道我們公司？」程越敏銳地看向她。
「行業新聞有報道過。」祁安迅速掩飾。「市場環境不好，每個公司都在收縮。
我們市場部可能要裁掉三分之一。」程越嘆了口氣。市場部。杜巖就在市場部。
祁安感到一陣眩暈，手中的叉子碰在盤子上發出清脆的聲響。「你還好嗎？」程越關切地問。
「可能有點低血糖。」祁安勉強笑了笑。「要不要去休息區坐會兒？」程越已經站起身。
「不用，我吃點東西就好。」祁安強迫自己吃了幾口沙拉。晚餐后是舞會環節。
程越走到祁安面前，微微鞠躬。「能請你跳支舞嗎？」祁安猶豫了。理智告訴她應該拒絕，
但某種奇怪的情緒驅使她伸出了手。程越的舞步很熟練，手臂有力地引導著她。
「你跳得很好。」祁安說。「大學時參加過國標舞社團。」程越微笑。
「你剛才說市場部要裁員...具體是什么時候？」祁安忍不住問。「下周就會公布名單。
怎么，你有朋友在我們公司？」程越的目光變得探究起來。「只是好奇行業動態。」
祁安移開視線。「你今晚問了很多關于科林的問題。」程越的聲音低了下來。
音樂突然變得激烈，祁安趁機拉開距離。「我去下洗手間。」她匆匆離開舞池。
洗手間的鏡子里，祁安看到自己臉色蒼白。她用冷水拍了拍臉。「冷靜點，他不可能知道。」
她對自己說。回到活動現場時，程越正在露臺上打電話。
祁安無意中聽到他說：「...杜巖的評估報告明天必須給我...」她的血液瞬間凝固。
杜巖。她的丈夫。程越真的是杜巖的上司。而且他正在決定杜巖是否會被裁員。
祁安轉身想走，卻撞到了侍者，托盤上的酒杯摔在地上，發出清脆的碎裂聲。程越回頭，
看到了站在碎片旁的祁安。他們的目光在空氣中相遇。
祁安知道他一定看到了自己臉上的震驚。程越掛斷電話，向她走來。「你認識杜巖？」
他直截了當地問。祁安的大腦飛速運轉。否認？承認？編造一個關系？「他是我...表哥。
」最終她選擇了一個折中的謊言。「真巧。他是我的下屬。」程越的表情難以捉摸。
「世界真小。」祁安干笑兩聲。「他最近工作狀態不太好，家里有什么事嗎？」
程越的問題像一把刀插進祁安胸口。「我不太清楚，我們不是很親近。」她移開視線。
「是嗎？他桌上可是放著和你的合影。」程越的話讓祁安徹底僵住。
「可能...是其他親戚吧。」她的聲音幾乎微不可聞。程越沒有繼續追問，
但眼神變得銳利起來。「活動快結束了，要不要交換下聯系方式？既然都認識杜巖，
以后可以一起吃飯。」他拿出手機。祁安進退兩難。拒絕會顯得可疑，
同意則可能帶來更多麻煩。最終她還是給了程越工作用的電話號碼。「期待下次見面，祁安。
」程越把手機放回口袋，語氣意味深長。活動正式結束，祁安幾乎是逃也似地離開了餐廳。
電梯里，她顫抖著雙手給杜巖發了條信息：「加班結束了嗎？」沒有回復。回到車上，
祁安終于崩潰地趴在方向盤上。她做了什么？
道她參加了聯誼...如果裁員名單上有杜巖的名字...無數可怕的假設在她腦海中盤旋。
手機突然震動，是一條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今晚很愉快。PS：杜巖是個不錯的員工，
但公司需要做出艱難的決定。——程越」祁安盯著屏幕，感到一陣天旋地轉。
2.祁安盯著那條短信看了足足一分鐘。手指懸在屏幕上方，卻不知道該如何回復。
她深吸一口氣，把手機扔到副駕駛座上，發動了車子。回家的路上，
霓虹燈在車窗上拉出長長的光痕。祁安的思緒比這燈光還要凌亂。杜巖會被裁員嗎？
程越到底猜到了多少？如果杜巖失業了，那套還在還貸的房子怎么辦？車子駛入小區時，
祁安看了眼手機——晚上十一點二十。家里的燈亮著，杜巖已經回來了。
祁安在車里又坐了幾分鐘，才拎著包上樓。鑰匙轉動的聲音在安靜的樓道里格外清晰。
「回來了？」杜巖從沙發上抬起頭，眼睛里布滿血絲。「嗯，跟同事聚餐。」
祁安把包掛在玄關，避開他的目光。「怎么不提前說一聲？我打了好幾個電話。」
杜巖的聲音里帶著疲憊和不滿。「手機靜音了，沒聽到。」祁安走進廚房，給自己倒了杯水。
她的手微微發抖，水灑了一些在臺面上。「公司可能要裁員。」杜巖突然說。
祁安的后背僵直了。「聽說了，整個行業都不景氣。」她盡量讓聲音聽起來平靜。
「我們部門要裁掉三分之一。程總監今天找我談話了。」杜巖揉了揉太陽穴。
祁安的手指緊緊攥住玻璃杯。「他...說什么了？」「說我的表現中等，要看最終名單。」
杜巖苦笑一聲，「中等，就是危險的意思。」祁安走到沙發旁坐下，與杜巖保持著一段距離。
「如果...我是說如果，被裁了怎么辦？」「賠償金大概有十幾萬，能撐一段時間。
但房貸...」杜巖沒說完，嘆了口氣。祁安看著他疲憊的側臉，突然感到一陣煩躁。
這個男人，這個家，突然變成了一艘正在下沉的破船。「我去洗澡。」她站起身，
逃離了客廳。熱水沖刷著身體，祁安卻感覺越來越冷。程越知道。他一定知道她在撒謊。
那個意味深長的眼神，那條短信...她關掉水龍頭，浴室瞬間安靜下來。隔著門，
她聽到杜巖在打電話。「...我知道...正在想辦法...」聲音壓得很低，
像是在跟誰借錢。祁安擦干身體，看著鏡子里的自己。三十三歲，事業小有成就，
卻嫁了一個可能即將失業的男人。她突然想起程越邀請她跳舞時，那只放在她腰上的手，
溫暖而有力。一種奇怪的念頭在她心里滋長。臥室里，杜巖已經躺下了，背對著她這邊。
祁安輕手輕腳地拿起手機，躲進衛生間。她打開搜索引擎，輸入「程越 科林集團」。
頁面上立刻彈出大量信息。程越，38歲，科林集團市場運營高級總監，
年薪保守估計百萬以上。照片上的男人西裝革履，眼神銳利。祁安咬了咬嘴唇，點開通訊錄，
找到那條陌生號碼的短信。「什么樣的艱難決定？」她猶豫再三，還是發了出去。幾乎立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