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姐是香道傳人。她每天在檀香中沐浴,指尖纖細如玉,調制出來的香料清雅脫俗。
哪家有重要場合了,就得請我姐去主持香道儀式。香道傳人要保持心境純凈,
是圈內公認的規矩。可今天,我給姐姐整理香具時,卻發現她的手在微微顫抖……「林家,
我兒子明天要簽大合同,今晚請你家如煙來主持個香道儀式!」剛過下午,
陳家大少陳少東的專屬助理就打來了電話。我幫姐姐調配香料的手瞬間一頓。——陳少東?
那不就是圈里有名的花花公子嗎?商場里但凡是個女孩兒,就沒有不被陳少東糾纏過的。
我前兩天去香材市場經過他的會所時,還被他攔住,說要包養我。我姐性情淡雅如蘭,
平時都是在香室里靜心制香,要是離了檀香環繞,連路都走不穩,更別說應付這些場合了。
也正因如此,我姐才沒落入陳少東的圈套。這樣的紈绔,
到底怎么能讓家里同意他接手生意的?不管怎樣,我媽對陳少東的品性也了解,
我姐如此純凈,落到陳少東手里,那可絕對不可能完好著回來。我媽應該不會答應陳家的吧?
果然,我媽面露難色,支支吾吾,只推說我姐最近不方便。陳家助理咬了咬牙,
從公文包里掏出一張支票。「行了林姐,圈里誰不知道你們林家的香道最正宗?
「聽說如煙小姐制的香,能讓人心境平和,靈感迸發。「好幾家大公司用了你們家的香,
都簽成了大單子。」陳家助理真會說話,我媽被他哄得眉開眼笑。
助理又借機把支票塞進我媽手里,壓低了聲音:「林姐,你行行好,我們少爺就這一次機會,
以后生意能不能做成全指望今晚了!」我媽捻了捻支票,收進口袋里,
臉色依舊嚴肅:「那你可得看好你家少爺!你也知道,我閨女心境如水,最怕被打擾。」
助理連忙點頭:「哎是的!香道儀式期間不能有雜念,這是圈里的規矩嘛!我們懂的,
我們已經交代過少爺了!」說完,助理往身后一招呼,
緊接著我就看見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快步走了過來。不是陳少東又是誰?「如煙,
還不快來準備香具?」陳少東語氣輕快,動作更是急切。直接就闖進我姐的香室里,
我慌忙把調配的香料收起來。正要把姐姐的香爐收好時,被陳少東狠狠地撞到一邊去。
看到我姐半成品的白檀香,陳少東眼都直了。一雙手直接就沖著香爐抓去。
我姐最珍貴的香料,登時就被他弄得散落一地。我姐心疼,用力抬起頭來看我。
因為長期吸入香煙,我姐說話都很輕,只能微弱地叫著。我看懂了姐姐眼神里的求助,
連忙去阻止陳少東,想把姐姐的香具保護好。可陳少東財大氣粗,
已經把我姐的整套香具都包了起來。我姐就像柔弱的花朵一樣,癱軟在陳少東懷里,
毫無反抗之力。臨走的時候,看著陳少東那雙貪婪的眼睛,我隱隱覺得,
我姐今晚可能不會好過。等陳家人走遠,我忍不住跟我媽抱怨:「媽!
你為什么要把姐姐送去陳家啊?「陳少東是個流氓,我姐要被害慘了!」2我媽正在數錢。
聽到我問話,她數錢的手一頓。而后狠狠往手指頭上啐了一口唾沫,繼續數錢。
「什么叫被害慘了?你姐是個香道傳人,去主持儀式就是她的本分!二十一,二十二……」
我媽還在繼續數錢,我開口打斷:「可是,陳少東和之前的客戶都不一樣啊。
「雖說香道儀式是傳統,但以往有人請我姐,每次都是正規的商務場合。
「有助理和秘書在場,那些老板也不敢太放肆。「就算對我姐有想法,
可頂多也就是言語調戲。「即便如此,每次回來,姐姐都要在香室里靜心好幾天才能恢復。
「但今天,陳少東來的時候根本沒帶助理,并且他風評本來就差,我只怕我姐——」
我媽數完錢,心滿意足地放進口袋里,忽然加大了音量:「行了,你嗶嗶這么久,能耐了你!
「你姐是我用珍貴香料培養出來的,你以為她被男人夸贊自己不開心?「她那技藝,
如醇香美酒,勾人心魄,男人會對你姐有想法本來就是正常的。「更何況你姐天賦異稟,
每日都能制出那么多好香,沒有賞識的人,你以為你姐不難受?」啊?
我每天幫我姐整理香室,自然知道我姐制香時的狀態。整理香具的時候,
總能感受到她內心的波動。我只當我姐心境特殊,可現在回想一下,
姐姐每次制香后都臉色潮紅。我只當是被香煙熏的,難道,是她在想什么?「可是,
香道傳人不能有雜念,這是圈里的規矩呀!」我媽白了我一眼:「你也知道這是圈里的規矩!
「那陳家能不知道嗎?「頂多就是你姐多受點心理壓力,她只要保持住自己的本心,
男人想要亂她心境也沒那么容易!」3雖然媽媽不擔心,但我心里始終惴惴。第二天,
一直等到日頭過午,也沒看見陳家的消息。可陳家是本市最有錢的豪門,
怎么可能不辦慶祝會呢?我趕忙跑到香材市場跟那些商戶們打聽,結果傻了眼。陳家簽的,
居然是外地的大單。「小雨,你可別往外亂說!我送貨的時候正好看見陳家的別墅。
「那個合作方又哭又鬧,脾氣大得很!「看樣子是外地來的!」
難怪……難怪陳少東自己一個人來接我姐,難怪沒有正規的商務助理跟著,
難怪不舉辦慶祝儀式……半晌,想到某個可能性,我忽然瞪大眼睛——這合作,
怕不是有什么見不得人的內幕吧?她要是不懂香道儀式的規矩,我姐不就遭殃了嗎?!
我趕忙跑去市中心的高檔小區,正巧看見陳少東抱著我姐往門外走。我姐身子小小的,
在他懷里縮成一小團,看不見臉色。只見陳少東似乎喝了很多酒,臉紅紅的,神情十分饜足。
看到我過來,他眼睛一亮,分出一只手來作勢要拉我。我立馬躲開,
皺著眉頭冷冷開口:「快把我姐還我!」陳少東嘻嘻笑著,當著我的面,
一只手又伸向我姐的香囊,狠狠捏了一把,惹得我姐「嗯」了一聲。
他又把手放在鼻子底下細細一嗅:「好香啊!「小雨,你曉得不?你嘴巴比你姐做的香都臭,
哈哈哈哈!」我無視陳少東的調笑,趕忙接過我姐。我姐身子柔弱無骨,所以抱著并不費力。
姐姐一進入我的懷里,便像水一樣攤開,饒是已經為我姐整理過無數次香具,
可第一次抱著我姐,還是忍不住感慨她身子香軟。隔著衣衫,
并不能看出我姐身體上有無異樣。但直覺告訴我,我姐和以前不一樣了。
我只好匆匆往家里跑。臨走前,我聽到陳少東沖進屋里的聲音。伴隨著他的低吼,
有個女人發出一陣陣爭執聲。那個女人,或許就是那個外地的合作方吧。4回到家的時候,
天色已微微黑了。我把姐姐放在香室里,小心查看姐姐的狀態。
結果竟然發現——我姐原本白皙如玉的手指上出現了一抹暗沉!我瞬間如同被雷擊中一般,
不可置信地看向我姐。我姐拼命搖頭,她用力張大了嘴巴,想要說什么。不斷「啊啊」
地叫著,好像有什么話要說。同時她的臉上也染上一抹紅色,似乎是有些害羞,
兩只手用力握緊。看到我姐這副怪樣子,我心頭染上一抹怒火。該不會,
該不會真的像我媽說的那樣——她沒有堅守住自己的本心吧?我用力掰開我姐的手,
動作有些粗暴,她的手腕上立刻多了一個紅紅的痕跡。我仔細觀察著她的手指,
竟發現除了暗沉以外,她的手指還有變粗的跡象,身上的香味也不再是好聞的檀香味。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刺鼻的化學香精味道。這一切跡象都表明,我姐似乎真的變了。
姐姐一直輕聲叫著,眼里蓄滿了豆大的淚珠,楚楚可憐,惹人憐愛。可是沒辦法,
她是香道傳人。香道傳人從小就被名香熏陶,心境早已經變得如止水一般。
每日必須在純凈的環境中制香。別說雜念,就算是空氣里的污濁,也會影響香道傳人的技藝。
所以,即便整個圈子里的男人都對我姐有想法,他們也從來不敢對我姐真的下手。因為,
香道傳人要保持純凈,是圈里祖祖輩輩傳下來的規矩。想到這里,我不由攥緊了拳頭。
這個該死的陳少東,他怎敢!5我把姐姐變了色的手指丟開。
原本準備給她調配的香料也一并倒回了盒子里。我得去告訴媽媽。
我姐是我們家唯一一個香道傳人,也是我媽的搖錢樹。如今我姐被陳少東毀了,
依我媽的性子,她肯定不會善罷甘休。豈料,我正準備起身,我姐卻好似十分焦急一般,
用力顫動著雙手。拼盡了全力想要阻攔我。看到我姐這副支棱不起來的樣子,
我簡直是恨鐵不成鋼。索性不理她,轉身跑去了后院。我媽肯定還在處理香材。
我一邊跑一邊大喊:「媽!媽!不好了!我姐被人……害了!」
我媽大老遠地就一嗓子吼過來:「媽什么媽,你叫魂呢!你說你姐咋了?」「我姐,
我姐被陳少東害了!她的手都開始變色了!」聽清我說的話后,我媽臉色瞬間鐵青。
她丟下手里的香材,撞開我就往我姐的香室跑去。我也急忙跟上。等我進屋的時候,
姐姐身上的香囊已經都被我媽扯下來了。更要命的是,姐姐手上的暗沉顏色更深了!
甚至隔著一米遠,都能聞到那股子刺鼻的化學味!我媽皺著眉,
狠狠地訓斥了我姐:「死丫頭!你個不爭氣的東西!「我守寡十六年,
從來都沒做過什么出格的事!「你當了香道傳人,這輩子好吃好喝被人伺候著。
「天天給你準備最好的香材,你還搞出這種出格的事!「你不僅浪費了老娘的心血,
你更是丟了你老娘的臉!」聽到這里,我心里也忿忿然。因為我知道,我媽說的不是實話。
我有半夜整理香室的習慣,光在我家后院,
我都已經撞見我媽好幾次偷偷會見別的男人……然而此刻,說著說著,我媽似乎還是不解氣,
又狠狠瞪了我姐一眼。我姐的小臉已經蒼白如紙。眼淚混著汗水流下來,又慢慢暈染開來,
煞是駭人。眼見我媽作勢又要罵,我趕忙上前攔住她。「媽!這件事也不能全怪我姐,
你應該去找陳少東算賬!」6我媽用力甩開我:「去一邊子,你也是個蠢貨!
「你去陳家接你姐的時候怎么不好好檢查一遍!「現在可倒好,人是在我們家出事的,
你再去陳家討說法,你以為那陳家是吃素的嗎?」「出事?」我瞪大眼睛,
重復了一遍我媽的話:「出事是什么意思?「不過是心境亂了,頂多以后不再做香道傳人,
怎么就——」話沒說完,我媽就狠狠瞪了我一眼:「你個死丫頭吃白飯吃慣了是吧?
「什么叫頂多不做香道傳人,你姐不做香道傳人,老娘下半輩子誰養?
「我在那死丫頭身上花的錢,誰來還?!「她如今心境亂了,過不了多久就會技藝全失。
「到時候連普通的香都做不出來,想瞞過其他人都難!」說完,我媽重重嘆了口氣,
從柜子里掏出一個包袱,直接把我姐的香具都裝了起來。等我回過神來想去阻攔的時候,
我姐的香具已經被打包成了一個大包袱。「喏,給你!天馬上黑了,
你去后山那把這些東西都燒了。」我掂著包袱,心里五味雜陳。我整理了姐姐無數次香具,
唯獨這次,感覺無比沉重。我低垂著頭,抬起手背擦了擦臉。就在這時,
一只粗糙的手用力捏起我的臉。我以為是誰,卻原來是我媽。
她布滿血絲的渾濁眼睛死死地盯著我。半晌,才緩緩轉了轉眼珠子,說出一句話:「死丫頭,
你姐已經是廢了,你再給老娘哭喪著臉試試。」說著,我媽從懷里掏出一張泛黃的紙。
「這東西也燒了,燒一起。」一時被我媽的眼神唬住,我止住了哭聲。接過我媽手里的紙。
那紙我似乎見過。姐姐十八歲正式成為香道傳人的那天,似乎我媽就燒了這樣一張紙。不過,
那東西不是早就燒了嗎?看到我一臉疑惑,
我媽難得有耐心解釋:「這上面寫了你姐的生辰八字,這輩子她投胎到我肚里,沒有出息,
沒能光宗耀祖。「我把她生辰八字燒了,放她自由,讓她死后能盡早投胎。
「爭取下輩子能為娘家爭光吧!」我點點頭,正準備收拾一下,
我媽突然湊近抓住那張紙:「死丫頭,你姐心境已亂,怨念很深。「這紙你可千萬記得燒掉,
別打開!「否則沾了你的人味兒,小心你姐來找你算賬!」7我收拾好眼淚,
將我姐的香具打包成包袱。為了不引人注目,我又在外面罩上了一層黑布。
天色已經黑得濃郁,我刻意從后門繞到后山。尋了個干燥的地兒,
三下五除二悄悄挖了個火坑。把包袱打開,將我姐的香具擺得整整齊齊。
然后才把口袋里的紙掏出來。正要點火,可不知怎的,腦子里又浮現出我媽那雙渾濁的眼睛。
我媽說是放我姐自由,那這紙不應該是燒掉才對嗎?為什么要特意交代不許打開?思前想后,
盡管我媽再三強調不許打開,我還是忍不住想看看紙里的內容。只看一眼,
我姐應該不會把怨氣撒到我身上吧?畢竟,我可是她的親妹妹……腦子還在思考,
身體已經先一步行動。看到紙上的內容,我瞬間傻了眼。紙上紅色的筆跡,清楚明了,
的確是生辰八字不假。可——這分明是我的生辰八字!一時間,我冷汗直冒,身子如墜冰窖。
我媽死盯著我的眼神再次浮現。我還沒回過神來,
冷不防卻聽到一個陌生的聲音:「你現在……心境還好嗎?」8我嚇得一個激靈,
光速將手里的紙收起來。轉身看去,卻見是一個皮膚白皙的女孩子。只是眼睛紅腫著,
看起來剛哭過一場。我福至心靈,開口詢問:「你是陳家今天的合作方?」
那女孩聽我這么一問,臉色瞬間變得不自然。她沒有回答,
卻反過來提問我:「你現在狀態好些了嗎?今天下午……的時候,你動不了,
是不是他給你下藥了?」聽到這,我才反應過來。原來她是把我當成了我姐。也是,
我和我姐本就長得有八分相似。只是我沒有我姐嬌弱而已。她一個外人,認不出來也正常。
她又拿手在我眼前晃了晃,咬了咬唇:「嘿,你能不能告訴我,
這兒怎么離開這個城市啊……」她這一個問題,徹底讓我清醒過來。我盯著她,一言不發,
心里卻感到有些奇怪。陳家是本市有名的豪門,手下總是有外地的合作方。不管什么背景,
是什么來歷,只要進了這個圈子,還沒有一個能輕易脫身的。可眼前這個女人,
有什么能耐能跑到后山?雖然陳家就在市中心附近,可依著陳少東那副德性。
這么重要的合作方剛談成,怎會放她跑出來?「離開的地方在很遠的地方,你偷跑出來,
不怕陳少東發現嗎?」她似乎想到了什么難堪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