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清晨六點，鬧鐘還沒響，彭勇明就睜開了眼睛。雜物間改造成的臥室不足八平米，
一張單人床、一個簡易衣柜就占去了大半空間。天花板上的霉斑像一張嘲笑的臉，
俯視著他每日的狼狽。彭勇明摸出枕頭下的手機，屏幕亮起的瞬間，幾條未讀消息跳出來。
最上面的是醫院的通知："彭女士的醫藥費已拖欠兩周，請盡快繳清，否則將調整治療方案。
"他點開銀行APP，余額顯示：3271.58元。這個數字刺痛了他的眼睛。
三十二歲的人了，連母親的醫藥費都付不起。門外傳來腳步聲，彭勇明立刻關閉手機，
迅速穿衣。作為張家的上門女婿，他比傭人起得還早是一種不成文的規定。"彭勇明！
粥煮好了沒有？菲菲七點就要出門！"岳母李金花的聲音穿透薄薄的門板。"馬上好，媽。
"他應著，快速洗漱完畢，小跑進廚房。張家別墅的廚房寬敞明亮，
全套德國進口廚具閃閃發光。彭勇明熟練地淘米下鍋，又從冰箱取出昨晚準備好的配菜。
結婚三年，他從一個連雞蛋都不會煎的職場新人，
變成了能應付張家挑剔口味的"家庭主夫"。"太咸了！你想齁死我們嗎？"餐桌上，
李金花剛喝了一口粥就皺起眉頭。張雨菲頭也不抬地刷著手機："我今天要和劉總談項目，
穿那套白色西裝，幫我熨好了嗎？""熨好了，就掛在衣柜最外面。"彭勇明低聲回答，
同時接過岳母推回來的碗，"我給您重新盛一碗淡點的。"連襟周成業大搖大擺地走進餐廳，
拍了拍彭勇明的肩膀："哎，聽說你們公司又裁員了？你沒被裁吧？
"語氣里的幸災樂禍藏都藏不住。彭勇明的手指微微收緊："暫時還沒有。""哈！要我說，
你那工作還不如不做，一個月掙那點錢，連菲菲的一個包都買不起。"周成業坐下，
自己倒了杯鮮榨果汁，"不如專心在家伺候好菲菲，說不定爸一高興，
給你在公司安排個閑職。"張雨菲終于抬眼看了丈夫一眼，
眼神冷漠得像看一件家具："下午去超市把這些買了。"她推過來一張便簽紙，
"記得要有機蔬菜，上次買的農藥殘留超標，媽拉了兩天肚子。""好。"彭勇明接過清單，
默默折好放進口袋。早餐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結束。張雨菲上樓換衣服，
周成業跟著岳父去公司，李金花約了牌友做SPA。彭勇明收拾完餐桌，
才有時間吃自己那碗已經涼透的粥。九點整，他騎電動車出門采購。超市十點才開門，
他先去了附近的ATM機，把卡里僅有的三千元轉了兩千五給醫院。剛走出銀行，手機響了。
來電顯示是公司HR。"彭勇明，很抱歉通知你，由于公司業務調整，
你的崗位被取消了......"后面的話像隔著一層毛玻璃，聽不真切。
彭勇明站在初夏的陽光下，卻感覺渾身發冷。這份月薪六千的工作是他最后的尊嚴，
現在連這個也沒了。"......補償金會按N+1計算，明天來辦離職手續吧。
"HR的聲音帶著公式化的同情。掛斷電話，彭勇明在原地站了五分鐘，
然后機械地走向超市。他按清單挑選商品，比對著價格和品質，就像什么都沒發生過一樣。
結賬時，收銀員多看了他兩眼："先生，您沒事吧？"彭勇明這才意識到自己的眼眶發熱。
他勉強笑了笑："沒事，謝謝。"回程路上，他在紅燈前停下。對面五星級酒店門口，
一輛熟悉的黑色奔馳緩緩停下。車門打開，岳父張建國走出來，
隨后是一位二十出頭的年輕女性。兩人舉止親密，張建國的手自然地搭在女孩腰上，
一起走進了酒店。彭勇明下意識掏出手機，連拍了幾張照片。綠燈亮起時，
一個念頭在他腦海中閃現：也許，這就是改變命運的突破口。第二章周六晚上，
張家別墅燈火通明。彭勇明站在廚房里，額頭上的汗珠不斷往下淌。他面前擺著十二個茶杯，
必須按照岳母嚴格的要求——七分滿，溫度60度左右，茶葉不能浮在水面。"勇明，
客人到了，快上茶！"李金花尖細的聲音從客廳傳來。"馬上好。"彭勇明用袖子擦了擦汗，
小心翼翼地將茶杯放在托盤上。今天張建國的幾個商業伙伴來家里聚餐，
他從前一天就開始準備，光是菜單就被李金花改了三次。他端著托盤走進客廳，
六七個中年男人正圍坐在真皮沙發上談笑風生。張建國坐在主位，手里夾著一根雪茄，
看到彭勇明進來，連眼皮都沒抬一下。"老張，你這女婿真是越來越能干了。
"一個禿頂男人笑著說，語氣里的揶揄不言而喻。張建國吐出一口煙圈："廢物一個，
也就端茶倒水的本事。"彭勇明低著頭，將茶杯一一放在客人面前。他的手指微微發抖，
但臉上保持著恭敬的微笑。三年了，這種羞辱早已是家常便飯。"對了，老張，
城東那個項目批文下來了嗎？"禿頂男人壓低聲音問道。張建國擺擺手："小點聲。
批文是下來了，但補償標準還得再壓一壓。那些釘子戶要價太高，按他們的要求，
我們賺什么？""可政府規定的補償標準......""規定是死的，人是活的。
"張建國冷笑一聲，"老劉那邊已經打點好了，評估報告我們自己做。那些窮鬼懂什么？
給他們個三瓜兩棗就打發了。"彭勇明放慢動作，豎起耳朵聽著。
他注意到張建國說到"打點"兩個字時，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攏，做了個隱蔽的塞錢動作。
"還是張總有辦法。"另一個男人奉承道，"聽說這次拆遷涉及兩百多戶，能壓低補償標準，
利潤至少多出三成。""不止。"張建國得意地說，"那塊地旁邊就是規劃中的地鐵口，
等政府消息一公布，地價至少翻兩番。現在趁消息沒出來，趕緊把拆遷搞定，
省得那些刁民坐地起價。"彭勇明退到角落，假裝整理茶幾上的水果，
實則用手機備忘錄快速記下關鍵詞：城東項目、壓低補償、評估報告作假、地鐵規劃。
他的心跳加速，手心滲出汗水。這些信息如果屬實，足夠讓張建國喝一壺的。
"你杵在那兒干什么？"李金花突然出現在他身后，"去廚房看看湯好了沒有！""好的，
媽。"彭勇明迅速鎖上手機屏幕，快步走向廚房。廚房里，保姆王姨正在嘗湯的咸淡。
看到彭勇明進來，她同情地嘆了口氣："小明啊，還沒吃飯吧？我給你留了碗湯，趁熱喝。
""謝謝王姨。"彭勇明感激地接過碗。在這個家里，只有保姆和王姨對他還算友善。
"聽說菲菲的妹妹今天回國？"王姨一邊攪動湯鍋一邊問。
彭勇明點點頭："飛機應該快到了，雨菲去接了。"正說著，門外傳來一陣喧鬧聲。
彭勇明放下碗走出去，看到張雨菲和一個年輕女孩站在門口。女孩約莫二十四五歲，
一頭利落的短發，穿著簡單的白T恤和牛仔褲，與張家奢華的裝修風格格格不入。"爸，媽，
雪瑩回來了。"張雨菲淡淡地宣布。李金花立刻變了一副面孔，
小跑過去抱住小女兒："寶貝女兒，想死媽媽了！怎么又瘦了？國外吃的不好嗎？
"張雪瑩笑著回抱母親，目光卻越過她的肩膀，落在彭勇明身上："這位就是姐夫吧？
終于見到真人了。"彭勇明愣了一下。他和張雨菲結婚時，張雪瑩正在英國留學，
三年來從未見面，連視頻通話都沒打過招呼。他沒想到對方一眼就認出了自己。"你好，
我是彭勇明。"他拘謹地點點頭。張雪瑩大步走過來，主動伸出手："久仰大名，
我是張雪瑩。姐姐在電話里沒少提起你。"彭勇明暗自苦笑，
不知道張雨菲是怎么"提起"自己的。他輕輕握了握張雪瑩的手："歡迎回家。
"張雪瑩的手溫暖干燥，握力堅定。她上下打量著彭勇明，
眼神里帶著好奇和某種他讀不懂的情緒。"雪瑩，別理他了，來看看爸爸給你帶的禮物。
"張雨菲皺眉，拉著妹妹往客廳走。張雪瑩被拉走前，回頭對彭勇明眨了眨眼："回頭聊，
姐夫。"晚餐時，彭勇明照例沒有上主桌的資格。他在廚房和王姨一起吃飯，
聽著客廳傳來的歡聲笑語。透過玻璃門，他看到張雪瑩坐在主位旁邊，
正繪聲繪色地講述留學見聞，逗得全桌人哈哈大笑。與張雨菲的冷艷不同，張雪瑩活潑開朗，
笑起來眼睛彎成月牙。彭勇明注意到她幾次試圖把話題引向自己，
但都被張雨菲或李金花巧妙地岔開了。飯后，客人們告辭，彭勇明忙著收拾餐桌。
張建國喝得滿臉通紅，摟著兩個女兒在沙發上說話。周成業不知何時溜走了，
估計又是去哪個夜店鬼混。"姐夫，需要幫忙嗎？"張雪瑩突然出現在廚房門口。
彭勇明嚇了一跳，差點摔了手中的盤子："不用，你快去陪爸媽吧。""他們喝多了，
正回憶往昔呢。"張雪瑩走進來，自然地拿起一塊抹布擦盤子，
"我在英國都是自己做飯洗碗，沒那么嬌氣。"彭勇明不知該如何接話。三年來，
從沒有張家人主動幫他做家務。"姐姐說你在一家IT公司做項目經理？"張雪瑩問。"嗯。
"彭勇明含糊地應了一聲，沒提自己剛被裁員的事。"那挺好的啊。我學的是計算機金融，
以后有機會向你請教。"張雪瑩笑著說，"對了，聽說你媽媽身體不好？
需要幫忙聯系醫生嗎？我在倫敦的導師認識不少國內醫學專家。
"彭勇明手上的動作頓了一下："謝謝，暫時不用。""別客氣嘛。"張雪瑩壓低聲音，
"我知道在這個家你不容易。姐姐性格就那樣，從小被寵壞了。"彭勇明驚訝地看著她。
張雪瑩眼里沒有嘲諷，只有真誠。他突然鼻子一酸，趕緊低下頭繼續洗碗。收拾完廚房，
彭勇明借口倒垃圾溜出了令人窒息的主屋。夜晚的花園很安靜，他深吸一口氣，
感覺胸口的悶痛稍稍緩解。回到屋內時，大部分燈已經關了。
他輕手輕腳地走向自己的小房間，經過張建國書房時，發現門縫里透出一線光亮。這么晚了，
張建國還在工作？彭勇明本想直接回房，卻聽到里面傳來爭執聲。"...我說了多少次，
這些文件必須鎖好！"是張建國的聲音，壓得很低但怒氣沖沖。"我檢查過了，
都在保險柜里。"另一個聲音回答，彭勇明辨認出是公司財務總監陳明。
"那個評估報告絕對不能泄露，明白嗎？
要是讓那些拆遷戶知道我們做低了補償標準...""張總放心，所有文件都處理干凈了。
評估公司那邊也打點好了，他們知道該怎么說。"彭勇明屏住呼吸，貼在門邊。
他聽到金屬柜門關閉的聲音，然后是電子鎖的"滴滴"聲。"對了，老劉那邊再加五十萬。
最近風聲緊，他壓力很大。"張建國說。"好的。城東項目二期什么時候啟動？
""等一期拆遷完就動手。記住，一定要快，
在地鐵規劃公布前把地都拿到手..."腳步聲接近門口，彭勇明趕緊閃身躲進陰影處。
書房門打開，張建國和陳明走出來，徑直上了樓。等他們的腳步聲消失，
彭勇明盯著書房那扇厚重的實木門，心跳如鼓。他從未被允許進入那個房間，但現在，
一個大膽的想法在他腦海中形成。第二天一早，趁著張家人都沒起床，彭勇明借口打掃衛生，
拿到了書房的鑰匙。他的手抖得厲害，試了三次才把鑰匙插進鎖孔。
書房里彌漫著雪茄和皮革的味道。寬大的紅木辦公桌后是一排書柜，
角落里立著一個黑色的金屬文件柜，上面裝著電子密碼鎖。彭勇明輕輕拉開辦公桌抽屜。
第一個抽屜里是些日常文具；第二個抽屜上了鎖；第三個抽屜里堆滿了文件。他快速翻看著，
大多是些普通合同和報表。正當他準備放棄時，一個棕色的文件夾引起了他的注意。
標簽上寫著"城東項目-內部"，里面是一份拆遷補償協議和評估報告。
彭勇明迅速用手機拍下關鍵頁面，然后原樣放回。他剛合上抽屜，就聽到樓梯上傳來腳步聲。
彭勇明趕緊退出書房，鎖好門，閃進隔壁衛生間。鏡子里，他的臉色慘白，額頭上全是冷汗。
但手機相冊里的照片，卻像一把利劍，靜靜等待出鞘的時機。第三章周日晚上，
張家慣例的家庭聚餐。彭勇明站在廚房里，機械地切著蔥花。案板旁放著他的筆記本，
家庭成員的飲食習慣：岳父不吃香菜、岳母討厭蒜味、連襟周成業對海鮮過敏...三年來，
這些細節早已刻在他腦子里，但他還是習慣性地記錄下來，仿佛在收集某種情報。"姐夫，
需要幫忙嗎？"張雪瑩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彭勇明手一抖，差點切到手指。
他迅速合上筆記本，轉身擠出微笑："不用了，你去休息吧。
"張雪瑩今天穿了件淡藍色連衣裙，比剛回來時那身休閑裝扮正式許多。她靠在料理臺邊，
拿起一根黃瓜把玩著："聽說你今天被媽叫去擦了一下午的銀器？""嗯。
"彭勇明繼續切著蔥花，刀起刀落，蔥段整齊劃一。"那些銀器一年用不了兩次，
她就是想折騰你。"張雪瑩撇撇嘴，"我剛回來那會兒還以為你是家里的傭人。
"彭勇明的手停頓了一瞬，又繼續切菜："習慣了。""不應該這樣。
"張雪瑩的聲音突然低了下來，"我查了公司的賬。"這句話讓彭勇明徹底停下了手中的活。
他抬頭看向張雪瑩，對方眼里閃爍著某種他讀不懂的光芒。"什么賬？""過去三年，
公司每個月都有一筆固定支出，打到一個叫'勇明咨詢'的空殼公司。
"張雪瑩直視著他的眼睛，"名義上是咨詢費，實際上...是姐姐給你的'生活費'，
對吧？"彭勇明的喉嚨發緊。這筆錢確實是張雨菲給他的"零花錢"，每月五千，
條件是"別在外面丟張家的臉"。他沒想到張雪瑩會去查這個。
"你知道為什么這筆錢要走公司賬嗎？"張雪瑩不等他回答，繼續道，"因為這樣可以避稅。
而且..."她湊近一步，聲音壓得更低，"爸用同樣的手法轉移了至少兩千萬資金。
"彭勇明的心臟劇烈跳動起來。他放下菜刀，假裝去拿調料瓶，
趁機深呼吸平復情緒："你為什么要告訴我這些？""因為我討厭虛偽。
"張雪瑩拿起他切好的蔥花，撒進一旁的沙拉碗里，"英國三年，我看清了很多事。
這個家外表光鮮，內里早就爛透了。"彭勇明不知該如何回應。
張雪瑩的直白讓他既驚訝又警惕。這是試探嗎？還是某種陷阱？"對了，
"張雪瑩突然轉變話題，"明天晚上華商協會的晚宴，姐姐要你一起去。""我？
"彭勇明皺眉。張雨菲從未帶他出席正式場合，嫌他"上不了臺面"。"嗯，
我剛聽她在電話里說的。"張雪瑩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好像是因為劉總要帶夫人出席，
姐姐需要個'道具丈夫'。"原來如此。彭勇明苦笑。只有當需要維持表面和諧時，
他才會被記起。晚餐時，彭勇明照例坐在最末位，默默吃飯，聽著家人們高談闊論。
張建國正在訓斥周成業。"...跟你說過多少次，別在夜店撒錢！
還被人拍了視頻傳到網上，你知道影響多壞嗎？"張建國拍著桌子，臉色鐵青。
周成業滿不在乎地晃著紅酒杯："爸，那是我朋友開的店，捧個場怎么了？再說了，
花的是我自己的錢。""你的錢？"張建國冷笑，"你那個皮包公司一年賠多少，心里沒數？
要不是看在菲菲面子上，我早讓你滾蛋了！"周成業臉色變了變，偷瞄了一眼張雨菲。
彭勇明注意到這個小動作，若有所思。他一直以為周成業在張家很得寵，現在看來并非如此。
"好了好了，吃飯呢，吵什么吵。"李金花打圓場，"成業啊，你也收斂點，
你爸最近血壓高。"周成業哼了一聲，不再說話。但彭勇明看到他握著餐刀的手指關節發白，
顯然在強忍怒氣。"對了，爸，"張雨菲突然開口，"城東項目二期什么時候啟動？
我們銀行那邊需要提前準備資金。"張建國擺擺手："不急，先把一期釘子戶解決了。
老劉說有幾個刺頭鬧到市里去了，得壓一壓。""要我說，直接強拆得了。"周成業插嘴，
"找幾個人半夜過去，等他們反應過來，推土機都推平了。
"張建國瞪了他一眼："你懂個屁！現在自媒體這么發達，一個視頻上網就能鬧翻天。
做事要用腦子！"他敲了敲自己的太陽穴，"先讓評估公司把房價做低，
再找幾個'榜樣戶'簽低價協議，其他人看拿不到高價，自然就妥協了。"彭勇明低頭喝湯，
掩飾眼中的光芒。這正是他需要的信息。"對了，勇明。"張雨菲突然叫他，
聲音罕見的溫和，"明天晚上華商晚宴，你陪我去吧。六點出發，記得穿那套深藍色西裝。
"餐桌上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都驚訝地看著張雨菲，包括彭勇明自己。"啊...好。
"彭勇明點點頭，心跳加速。反常即有妖，張雨菲突然的"恩寵"讓他本能地警惕。"菲菲，
你帶他去干嘛？"李金花皺眉，"他又不懂商業上的事。""劉總夫人也去，
我一個人應付不來那些太太們的八卦。"張雨菲優雅地擦了擦嘴角，"再說了，
勇明是我丈夫，出席正式場合不是應該的嗎？"彭勇明差點被湯嗆到。三年來，
這是張雨菲第一次在公開場合承認他們的夫妻關系。晚飯后，彭勇明主動收拾餐桌。
張雪瑩幫著他一起收拾，趁沒人注意時小聲說："看來姐姐終于發現你的價值了。
"彭勇明不置可否。他太了解張雨菲了，這突然的態度轉變背后一定有別的原因。
收拾完廚房，彭勇明借口倒垃圾來到后院。夜晚的空氣清新涼爽，他深吸一口氣，
掏出手機查看白天拍下的文件照片。雖然有些模糊，
但關鍵信息清晰可見：城東項目的評估報告被明顯篡改，
實際補償標準不到政府規定的60%。"證據收集得怎么樣？
"張雪瑩的聲音突然在背后響起。彭勇明手一抖，手機差點掉進垃圾桶。他猛地轉身，
看到張雪瑩倚在門框上，月光下她的表情晦暗不明。"什么證據？"彭勇明強作鎮定。
"別裝了。"張雪瑩走過來，"我看到你從爸書房偷拍的文件。我也在查那個項目。
"彭勇明的大腦飛速運轉。這是攤牌還是試探？他決定以退為進："我不明白你在說什么。
""隨你便。"張雪瑩聳聳肩，"不過如果你想查更多，明天爸要去打高爾夫，家里沒人。
"說完，她轉身回了屋，留下彭勇明一人在月光下消化這個信息。第二天一早，
張家人都出門后，彭勇明再次潛入書房。這次他直奔那個黑色金屬文件柜。
電子密碼鎖閃著微弱的紅光，六位數字，他不知道密碼。
彭勇明試了張建國的生日、電話號碼后四位、公司成立日期...都不對。
正當他準備放棄時，突然想起張雨菲曾無意中提過，
她父親所有密碼都是她母親的生日加上"666"。他輸入李金花的生日加上三個六，
綠燈亮起，鎖開了。文件柜里整齊地排列著幾十個文件夾，按項目分類。
彭勇明迅速找到標有"城東項目"的那一疊，翻看起來。
員的賄賂記錄、威脅拆遷戶的錄音文字稿...張建國的違法行為就這樣赤裸裸地擺在眼前。
他快速用手機拍下關鍵頁面，突然聽到車庫門開啟的聲音。有人回來了！
彭勇明趕緊把文件放回原處，關上柜門，閃到窗簾后。腳步聲越來越近，書房門被推開。
彭勇明屏住呼吸，透過窗簾縫隙看到周成業走了進來。周成業徑直走向辦公桌，
拉開第二個抽屜——彭勇明昨天沒能打開的那個——取出一把車鑰匙。臨走前，他環顧四周，
目光在文件柜上停留了幾秒，眉頭微皺，似乎察覺到了什么異常。但最終他什么也沒做，
轉身離開了。彭勇明等車庫門再次關閉后才敢出來，后背已經被冷汗浸透。他不敢久留，
迅速退出書房。下午五點，彭勇明換上那套深藍色西裝。這是張家給他買的最貴的一套衣服，
只穿過兩次。鏡中的男人瘦削但挺拔，眉眼間藏著幾分銳利，
與平日里唯唯諾諾的形象判若兩人。張雨菲推門而入，看到他時明顯愣了一下，
隨即恢復冷淡："準備好了就走吧，別磨蹭。"車上，
張雨菲罕見地主動開口："今晚少說話，有人問起，就說你在創業。具體做什么，
就說商業機密，不方便透露。"彭勇明點點頭，心中疑惑更深。
張雨菲這是在...維護他的面子？晚宴在五星級酒店的宴會廳舉行。水晶吊燈下，
衣香鬢影，觥籌交錯。彭勇明跟在張雨菲身后，像個影子。"雨菲！這位就是你丈夫吧？
終于見到了。"一個珠光寶氣的中年女人迎上來，上下打量著彭勇明。"劉夫人好。
"彭勇明禮貌地點頭。張雨菲挽上他的手臂，這個親昵動作讓他渾身僵硬。
"聽雨菲說你創業很忙，今天總算抽空陪夫人了。"劉夫人笑著說，"做什么行業的？
""互聯網相關，還在起步階段。"彭勇明按照張雨菲的劇本回答，
同時注意到妻子挽著他的手緊了緊。"年輕人有闖勁好啊！"劉總走過來拍拍他的肩，
"不像我家那小子，整天就知道玩。"彭勇明微笑應酬，
余光卻瞥見張雨菲和劉總交換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劉總的手在張雨菲腰間停留了一秒，
快得幾乎像是錯覺，但足夠讓彭勇明明白自己被帶來的是什么場合——他是張雨菲的遮羞布。
晚宴進行到一半，彭勇明借口去洗手間逃離了令人窒息的應酬。走廊拐角處，
他無意中聽到兩個中年男人的對話。"...張家那項目太黑了，
補償款連市場價一半都不到。""噓，小聲點。張建國手眼通天，
聽說連副市長都...""我就是氣不過！我那老房子地段多好，硬被評估成危房。
要不是老母親還在世，我非得..."彭勇明認出說話的是兩個小企業主，
曾經在張家聚會中見過，都是被張建國看不起的"小角色"。他整理了一下領帶，
裝作剛經過的樣子："王總，李總，好巧。"兩人立刻噤聲，警惕地看著他。"別緊張，
"彭勇明壓低聲音，"我岳父的項目，我也覺得太過分了。
"王總——一個禿頂的中年男人——冷笑一聲："怎么，張家女婿也敢說張總不是？
""上門女婿而已，比傭人強不了多少。"彭勇明自嘲地笑笑，
"我聽說您的房子在拆遷范圍內？""不止我，這一片十幾家都被壓價。
"王總眼中燃起怒火，"老李的餐館開了二十年，補償款連裝修費都不夠！
"彭勇明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如果...有人能提供張建國違規操作的證據，
你們敢不敢聯名舉報？"兩個男人震驚地看著他。李總率先反應過來："你有證據？
""也許。"彭勇明看了看手表，"改天詳談。這是我的私人號碼。"他遞過一張名片，
上面只有一個電話號碼。回到宴會廳，彭勇明發現張雨菲不在原位。環顧四周，
他看到妻子和劉總站在露臺上，兩人靠得很近，
張雨菲笑得花枝亂顫——那是一種她從未對丈夫展現過的明媚笑容。
彭勇明靜靜地看著這一幕，心中竟沒有憤怒，只有一種奇怪的釋然。
他終于明白了今晚自己真正的用途：一塊體面的遮羞布，一個用來掩護婚外情的道具。
但這也給了他一個機會——既然張雨菲需要他扮演恩愛夫妻，
那么他也可以利用這個身份做更多事。第四章露臺上的張雨菲背對著宴會廳，
劉總的手搭在她的腰際，兩人靠得極近。彭勇明站在落地窗前，香檳杯在他手中微微顫動。
他應該憤怒嗎？應該沖出去給那個男人一拳嗎？但三年的贅婿生活早已磨平了他的沖動。
更何況，這段婚姻從一開始就是場交易——張家的金錢和地位，換他的尊嚴和自由。
彭勇明抿了一口香檳，氣泡在舌尖炸開，帶著微苦的甜。他掏出手機，調整焦距，
連拍了十幾張照片。鏡頭里，張雨菲仰頭大笑，劉總湊近她耳邊說著什么，
嘴唇幾乎碰到她的耳垂。"拍得挺清晰嘛。"一個聲音在耳邊響起，彭勇明手一抖，
差點摔了手機。轉頭看見張雪瑩不知何時站在了他身旁，手里同樣端著一杯香檳。
"你...你怎么在這兒？"彭勇明慌忙鎖上手機屏幕。"劉夫人邀請我來的。
"張雪瑩晃了晃酒杯，"她和我媽是牌友。"她的目光投向露臺，又回到彭勇明臉上，
"你早就知道了？"彭勇明搖搖頭："猜過，今天是第一次確認。""姐姐一直這樣。
"張雪瑩語氣平淡，像在討論天氣，"從高中起，她就需要身邊圍著男人，越多越好。
劉總至少是第三個我知道的。"彭勇明胸口發悶。他知道張雨菲不愛他，
但沒想到自己的角色如此可悲——不僅是張家的傭人，還是妻子婚外情的擋箭牌。
"你不生氣？"張雪瑩好奇地打量他。"生氣有用嗎？"彭勇明反問，聲音低沉，
"在這個家，我連生氣的資格都沒有。"張雪瑩沉默了一會兒，突然說："跟我來。
"她領著彭勇明穿過人群，來到宴會廳另一側。這里有幾個中年男人正圍在一起說話，
看到他們走近，立刻停止了交談。"王叔叔，李伯伯。"張雪瑩甜甜地打招呼，
"這是我姐夫，彭勇明。"彭勇明認出了這兩人正是他之前在走廊遇到的拆遷戶。
王總——王建強——警惕地看著他，李總——李國富——則表情復雜。"你們...認識？
"彭勇明小聲問張雪瑩。"王叔叔是我初中同學的父親，李伯伯的餐館我從小就常去。
"張雪瑩微笑著，但眼神銳利，"他們最近遇到些麻煩，和我們家的城東項目有關。
"王建強的臉色變了："雪瑩，這事你別摻和...""王叔，"張雪瑩打斷他，
"我姐夫剛才是不是給了你他的電話號碼？"王建強和李國富交換了一個眼神。
彭勇明心跳加速——張雪瑩到底知道多少？她站在哪一邊？"明天下午三點，悅來茶館。
"張雪瑩從手包里拿出一張名片塞給王建強，"找陳律師，就說是我介紹的。
他會免費幫你們看看那些拆遷文件。"王建強接過名片，
猶豫地看向彭勇明："你...真是站在我們這邊的？"沒等彭勇明回答，
張雨菲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勇明，雪瑩，你們在這兒干嘛？"彭勇明轉身，
看到妻子挽著劉總的手臂走來，兩人臉上都帶著微醺的紅暈。
張雨菲的目光在彭勇明和王建強之間來回掃視，眉頭微蹙。"姐姐！
"張雪瑩歡快地打破沉默，"我剛碰到王叔叔，正聊我初中時的糗事呢！"張雨菲顯然不信，
但她只是淡淡地說："劉總想認識你姐夫。
"劉總——一個五十出頭、肚子微凸的男人——伸出手："久仰大名啊，小彭。
雨菲常提起你。"彭勇明握了握那只肥厚的手掌，
強忍著一拳砸向對方笑臉的沖動："劉總好。""聽說你自己創業？年輕人有魄力！
"劉總拍拍他的肩，一副長輩姿態，"有什么需要幫忙的盡管開口，
我和雨菲...關系很好。"他說最后三個字時，意味深長地看了張雨菲一眼。
彭勇明感到一陣惡心。他注意到劉總的無名指上戴著婚戒，
而劉夫人就在不遠處和其他太太們聊天。"謝謝劉總關心。"彭勇明機械地回答，
"小本經營，不敢勞您大駕。"晚宴結束后，張雨菲讓彭勇明開車。她一上車就脫了高跟鞋，
把座椅放倒半躺著。"你今天和王建強說什么了？"她突然問道。
彭勇明握方向盤的手緊了緊："沒什么，就是寒暄幾句。""離他遠點。"張雨菲閉著眼睛，
聲音冰冷，"那老東西是城東項目最大的釘子戶，爸正想辦法收拾他。"彭勇明沒有回應。
車窗外，霓虹燈在雨后的路面上投下斑斕倒影，像一幅扭曲的抽象畫。"對了，
"張雨菲睜開眼，側頭看他，"下周爸生日，你準備個禮物。不用太貴，但要顯得用心。
""好。"彭勇明點頭。張建國生日...那將是個絕佳的機會。家族成員齊聚，
幾杯酒下肚后，什么秘密都可能泄露。回到家已近午夜。張雨菲徑直上樓洗澡，
彭勇明則去了廚房找水喝。經過書房時，他聽到里面有動靜。門虛掩著，透出一線光亮。
他輕輕推開門縫，看到周成業正在翻找文件。奇怪的是，周成業戴著手套，動作小心翼翼，
顯然不想留下痕跡。彭勇明屏住呼吸，看著周成業從抽屜里取出一份文件，用手機拍了幾頁，
又原樣放回。周成業轉身時，彭勇明趕緊閃到陰影處。等書房門關上，他才長出一口氣。
看來對張家秘密感興趣的，不止他一個。第二天一早，彭勇明借口買菜出門，
直奔城東拆遷區。這片老城區破舊但充滿生活氣息，與張家的豪宅形成鮮明對比。
他按照王建強名片上的地址，找到了一家五金店。"買什么？"王建強從柜臺后抬頭，
認出彭勇明后臉色一變，"你怎么來了？""談談合作。"彭勇明環顧四周，
確認店里沒別人，"我有張建國違規的證據。"王建強盯著他看了幾秒，
然后走到門口掛上"暫停營業"的牌子，拉下卷簾門："跟我來。"他領著彭勇明穿過店鋪，
來到后面的小辦公室。墻上貼滿了拆遷公告和地圖，桌上堆著文件。
李國富和另外三個男人正在喝茶，看到彭勇明都站了起來。"坐吧。"王建強指了指空椅子，
"你說你有證據？"彭勇明掏出手機，調出他拍的文件照片："評估報告作假，
補償標準被壓低至少40%。還有..."他劃到下一張照片，
"這是張建國給規劃局劉副局長的轉賬記錄，備注是'咨詢費'，但金額明顯超出合理范圍。
"幾個男人湊過來看，臉色越來越凝重。"媽的！我就知道！
"一個滿臉胡茬的男人拍桌而起，"我家那棟樓市場價至少三百萬，他們只給八十萬！
""這些證據足夠舉報嗎？"李國富問彭勇明。"還不夠。"彭勇明搖頭，
"需要更多實質性證據，比如內部會議記錄、原始評估數據。另外..."他猶豫了一下，
"你們敢不敢聯名舉報？張建國不是好惹的。"辦公室陷入沉默。
最后王建強開口："如果我們退縮，就不會坐在這里了。"他拉開抽屜，取出一沓文件，
"這是我們收集的資料，包括威脅電話錄音、評估公司前后矛盾的報告...加上你的證據，
應該夠了。"彭勇明翻看著這些文件，心跳加速。這些比他想象的還要全面，
如果能和張建國保險柜里的文件結合起來..."還有一件事。"李國富壓低聲音，
"上個月有個評估公司的小伙子來找我，說良心不安，給了我一份原始評估數據。
但他第二天就出車禍了，現在還在重癥監護室。"彭勇明背后一涼。
他早聽說張建國手段狠辣，但沒想到真會下死手。"我們需要更謹慎。"他環視眾人，
"張建國生日快到了，那天他們全家都會在。我想辦法拿到更多證據，你們聯系更多受害者，
但一定要保密。""為什么幫我們？"王建強直視他的眼睛，"你是張家女婿，
舉報你岳父對你有什么好處？"彭勇明笑了，那笑容里沒有溫度："我在張家三年，
過得比你們想象的還要慘。這不是幫忙，是報復。"離開五金店，
彭勇明繞了幾圈確認沒人跟蹤，才打車回家。剛進門，就聽見客廳里傳來爭吵聲。
"...你算什么東西？也敢質疑我的決定？"是張建國的咆哮。"爸，
我只是說那個項目風險太大！現在政策收緊，
銀行都在查貸款流向..."周成業的聲音里帶著不服。"閉嘴！要不是看在你爸面子上，
你這種廢物連我公司大門都進不了！滾出去！"彭勇明悄悄探頭，
看到周成業鐵青著臉從書房沖出來，差點和他撞個正著。周成業瞪了他一眼，摔門而去。
"勇明？進來！"張建國突然叫他。彭勇明心頭一跳，硬著頭皮走進書房。
張建國坐在辦公桌后，臉色陰沉，面前擺著一堆文件。"下周我生日，你準備一下演講稿。
"張建國扔給他一個文件夾，"這是公司今年的亮點項目，重點宣傳城東開發的社會效益。
寫得好點，有媒體在場。""好的，爸。"彭勇明接過文件夾，
目光不經意掃過那個黑色文件柜。它緊閉著，但此刻在他眼中，仿佛散發著誘人的光芒。
"還有，"張建國點燃雪茄，"菲菲說昨晚你和王建強說話了？
"彭勇明后背滲出冷汗："是的，雪瑩介紹的，就寒暄幾句。""離那些刁民遠點。
"張建國吐出一口煙圈，"城東項目馬上收尾，別節外生枝。""明白了。"回到自己房間，
彭勇明鎖上門，仔細翻看張建國給的文件。里面全是公關宣傳材料，
把城東項目包裝成"民生工程""舊城改造典范"，與他看到的真實情況天差地別。
手機震動，一條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證據已交給陳律師。小心，周在調查你。——S」
彭勇明盯著短信看了幾秒，反應過來"S"是張雪瑩。周成業在調查他？
難怪今天在書房外撞見時，周成業看他的眼神充滿敵意。他刪掉短信，走到窗前。夕陽西下，
張家的花園籠罩在金色的余暉中，美得不真實。就像這個家族光鮮亮麗的外表下，
隱藏著多少骯臟秘密。而他，這個被所有人輕視的上門女婿，正一步步揭開這些秘密。
張建國生日那天，將是一個轉折點。在此之前，他需要更多證據，更需要一個完美的計劃。
彭勇明打開電腦，新建了一個加密文件夾，標題只有一個字：「局」。第五章凌晨三點，
手機鈴聲劃破寂靜。彭勇明從混沌中驚醒，摸索著按下接聽鍵。
電話那頭傳來護士急促的聲音："彭先生，您母親突然高燒不退，肺部感染嚴重，
已經轉入ICU..."他猛地坐起，額頭撞到低矮的儲物架也渾然不覺："我馬上過來。
"掛斷電話，彭勇明雙手發抖地穿好衣服。銀行卡里只剩七百多塊，
連ICU一天的費用都不夠。但他必須去，現在就去。走廊里漆黑一片，他躡手躡腳地下樓，
生怕驚動張家人。剛摸到門把手，客廳燈突然亮了。"大半夜的，去哪？
"張雨菲穿著絲綢睡袍站在樓梯口，聲音里滿是不悅。彭勇明喉嚨發緊："我媽病情惡化，
我得去醫院。"張雨菲皺眉："現在？明天不行嗎？""她在ICU。
"彭勇明每個字都像從牙縫里擠出來的。"哦。"張雨菲沉默了幾秒，"需要多少錢？
"這個簡單的問題讓彭勇明如鯁在喉。三年了，每次母親醫藥費不夠，
他都得像乞丐一樣向妻子開口。而此刻，張雨菲居高臨下的語氣更讓他胸口發悶。
"先...先拿兩萬吧。"他艱難地說。"這么多？"張雨菲挑眉，
"上次不是剛給過五千嗎？""那是兩周前的事了。現在進了ICU，
一天就要四五千..."彭勇明聲音越來越低。張雨菲嘆了口氣："你等等。"她轉身上樓，
幾分鐘后拿著一張支票下來，"這里有一萬五。記著，下個月生活費里扣。
"支票輕飄飄地落在彭勇明腳邊。他彎腰撿起，紙張邊緣割得指腹生疼。"謝謝。
"他低聲說，轉身推開門。夜風撲面而來，帶著初夏的潮濕。"對了，
"張雨菲在背后叫住他，"明天爸要討論生日宴的事，別遲到。"彭勇明沒有回頭，
只是點了點頭，大步走向車庫。他的電動車安靜地停在那里，像一匹忠實的瘦馬。
醫院ICU外的走廊慘白明亮。彭勇明趕到時，主治醫師正在和護士交代什么。"王醫生，
我媽怎么樣了？"王醫生推了推眼鏡："肺部感染引發呼吸衰竭，已經上了呼吸機。
情況不太樂觀..."他翻開病歷，"按照治療計劃，應該用進口抗生素，
但考慮到費用問題...""用最好的藥。"彭勇明打斷他，遞出那張支票，"先交一萬五，
剩下的我明天補上。"王醫生欲言又止，最終點點頭去了。
彭勇明隔著玻璃窗看向里面的母親。她瘦小的身體插滿管子，臉色灰白得像一張舊報紙。
三年前他入贅張家時，母親還勉強能走路，現在卻被病痛折磨得不成人形。"媽，
對不起..."他額頭抵著冰冷的玻璃，淚水模糊了視線。天亮時分，
彭勇明的手機震動起來。是張雨菲："爸讓你十點前到家。"他看了看手表，已經九點二十。
母親暫時穩定下來，但醫生說要準備至少十萬后續治療費。一萬五連三天都撐不到。
回到張家，客廳里已經坐滿了人。張建國坐在主位，李金花和張雨菲分坐兩側，
周成業正殷勤地給岳父倒茶。只有張雪瑩不在場。"終于回來了。"李金花撇嘴，
"等你半天了。"彭勇明低著頭走到最末位的椅子坐下："媽情況不太好，
我剛從醫院...""先說正事。"張建國不耐煩地揮手，"生日宴定在周五晚，帝豪酒店。
菲菲負責嘉賓名單，成業安排媒體，勇明..."他瞥了彭勇明一眼，"你寫發言稿，
重點突出城東項目的民生意義。"彭勇明機械地點頭，腦子里全是醫藥費的事。發言稿？
他連母親能不能活過這周都不知道。"對了，"張建國突然想起什么，"雪瑩呢？
""她說學校有事，晚點回來。"張雨菲回答。張建國哼了一聲："留學回來不好好進公司，
非要去大學當什么老師，沒出息！""爸，我覺得雪瑩挺適合學術的..."周成業插嘴。
"你懂個屁！"張建國突然拍桌，"你看看你負責的城南地塊，拆遷拖了三個月！再搞不定，
滾蛋！"周成業臉色瞬間變得鐵青："爸，那些釘子戶背后有人撐腰...""借口！
"張建國打斷他，"我當年創業時，哪有這么多廢話！不服就干！
"彭勇明冷眼旁觀這場爭吵。周成業負責的城南項目，正是王建強告訴他的另一個違規工程。
如果能挑撥周成業和張建國的關系..."爸，"他小心翼翼地開口，
"我聽說城南那邊有人要聯名舉報，說補償標準不透明...""舉報？"張建國冷笑，
"讓他們告去！法院、政府哪個沒有我的人？""可是..."彭勇明故作猶豫，
"聽說他們找了省電視臺的記者..."這句話像冷水入油鍋。
張建國猛地轉向周成業："怎么回事？不是讓你打點好媒體嗎？
"周成業慌了："我、我都安排好了啊！
省臺的王主任上月才收了我們二十萬...""蠢貨！收錢不代表閉嘴！"張建國暴怒，
"立刻去查清楚，如果有記者介入，不管花多少錢都要壓下來！"周成業連連點頭，
匆匆離席。彭勇明低頭掩飾嘴角的笑意。省電視臺的事是他編的，但看周成業的反應，
城南項目果然有問題。會議結束后，彭勇明回到自己房間，從床底下拖出一個鞋盒。
里面是他珍藏多年的三雙限量版AJ，大學時省吃儉用買的，也是他僅存的個人財產。
他撫摸著鞋面，想起曾經那個熱愛籃球、意氣風發的自己。那個彭勇明，
早已死在入贅張家的那一天。手機響了，是醫院催繳費用的短信。彭勇明深吸一口氣，
拍了幾張照片發到球鞋交易群："急出，可小刀，今天面交。"傍晚時分，
他帶著三萬現金回到醫院。球鞋賣了二萬八，加上早上剩下的一些，勉強夠一周費用。
剛交完錢，身后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姐夫？"彭勇明轉身，看到張雪瑩站在走廊里，
身邊是一位穿白大褂的年輕醫生。"你怎么在這？"兩人異口同聲地問。
張雪瑩先反應過來："我帶朋友來查房。這是徐醫生，心肺科專家，我大學同學。
"她轉向同伴，"徐妍，這是我姐夫。"徐醫生友好地點頭："你好。聽說伯母在ICU？
"彭勇明局促地握了握她的手："是的，肺部感染...""我剛看了病歷。
"徐醫生嚴肅地說，"普通抗生素效果不好，建議換成美羅培南。
不過費用...""錢不是問題。"彭勇明脫口而出，隨即意識到自己說了多可笑的話。
在張家眼里，他最大的問題就是沒錢。張雪瑩看了他一眼，突然說："徐妍，
能幫忙申請個專家會診嗎？費用走科研項目。"徐醫生會意地點頭："我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