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裂痕無聲處暴雨砸在落地窗上的聲響，讓李四握著手機的手微微發顫。屏幕上，
阿英發來的消息安靜地躺在對話框里："臨時要在外地多待三天，冰箱里凍了湯，記得熱。
"他盯著"湯"字，喉結滾動了一下。玄關處傳來高跟鞋清脆的聲響，
染著酒紅色甲油的手指勾住他的領帶，茉莉混著煙草的香氣撲面而來："怎么還站著？
"小美歪著頭，將濕漉漉的卷發蹭在他肩頭，"外面雨好大，人家的裙子都濕透了。
"李四機械地摟住她的腰，余光卻掃過茶幾上那張全家福。照片里，
阿英穿著素雅的淡藍色連衣裙，眉眼溫柔地依偎在他身旁，
七歲的女兒朵朵舉著幼兒園發的小紅花，笑得眉眼彎彎。而此刻，相框邊緣積了層薄灰，
像是被時光遺忘的角落。浴室蒸騰的熱氣里，李四盯著鏡子中自己泛紅的眼尾。
手機在洗手臺上震動，是阿英發來的照片——她站在陌生城市的街角，
身后是霓虹閃爍的商場，配文是："給朵朵買了新書包，等我回去。
"照片里的她穿著熟悉的駝色風衣，笑容卻隔著屏幕都顯得有些蒼白。"親愛的，過來嘛。
"小美裹著浴巾推門而入，水珠順著她白皙的鎖骨滑進浴巾深處。李四移開視線，
伸手關掉了手機屏幕。當肌膚相貼的瞬間，
他忽然想起昨夜阿英在視頻里說的話："朵朵最近總問爸爸什么時候陪她去游樂園。"深夜，
李四躺在自家床上，聽著身旁小美的呼吸聲逐漸平穩。月光透過紗簾灑進來，
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影。他摸黑起身，輕手輕腳走到書房，
打開抽屜最底層——那里躺著阿英的體檢報告，確診日期正是三個月前。
指尖撫過"乳腺癌早期"的字樣，李四的心臟猛地縮成一團。
記憶如潮水般涌來：那天他借口加班，在小美新開的美甲店里消磨了整個下午。
而阿英獨自坐在醫院走廊，接到他電話時，聲音還帶著笑意："公司臨時有事？沒關系，
我自己能回去。"窗外的雨不知何時停了，蟋蟀的叫聲斷斷續續傳進來。
李四將報告塞回抽屜，卻在合上的瞬間，發現夾層里夾著張泛黃的紙條。那是他們大學時，
阿英寫給他的情書："李四，以后我們要養只橘貓，生兩個孩子，住在帶陽臺的房子里，
每天早上一起看日出。"廚房突然傳來輕微的響動，李四心頭一緊。躡手躡腳走出去，
卻只看到微波爐發出的幽藍光線，碗柜里，阿英新買的陶瓷碗整齊地摞在一起，
最上面放著她親手寫的便簽："給朵朵的輔食碗，別混用。"第二天清晨，
小美穿著阿英的真絲睡裙，赤腳踩在廚房地板上："你家那位還挺有品味，
這睡衣料子真舒服。"李四正在煎蛋的手頓了頓，蛋液在鍋里發出刺啦聲響。
手機在餐桌上震動，是幼兒園老師發來的消息："朵朵今天又問爸爸為什么不來接她，
最近孩子情緒不太好。""晚上帶你去新開的日料店？"小美涂著鮮紅唇膏的唇貼上來，
李四偏頭躲過，余光瞥見玄關處阿英的照片——照片里的她抱著朵朵，陽光落在她們身上，
仿佛鍍了層金邊。而此刻，現實中的陽光卻冷得刺骨，照得他眼底一片酸澀。接下來的三天，
李四像是在兩個世界里掙扎。白天，他帶著小美穿梭在城市最繁華的街道，
給她買昂貴的包包和首飾；夜晚，他獨自躺在空蕩的主臥，
盯著天花板上阿英親手貼的星星貼紙。手機相冊里，最新的照片是小美嘟著嘴的自拍，
而阿英的最后一條朋友圈，還停留在轉發的兒童教育文章。出差第五天傍晚，
李四正在哄小美開心，突然接到女兒老師的電話。電話那頭，朵朵帶著哭腔："爸爸，
媽媽怎么還不回來？我發燒了，
奶奶說媽媽在很遠的地方治病......"李四握著手機的手開始發抖，
小美不滿地湊過來："誰??？"他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劃出刺耳的聲響。玄關處，
阿英的行李箱安靜地擺在那里，密碼鎖的數字停在他們的結婚紀念日。就在這時，
門鈴突然響起。李四透過貓眼望去，阿英蒼白的臉出現在門外，她手里提著醫院的檢查報告，
另一只手抱著給朵朵買的書包，雨水順著發梢滴落在褪色的風衣上。屋內，
小美哼著歌從浴室走出來，
身上還掛著阿英去年生日他送的浴巾......2.暴雨中的真相李四的喉結劇烈滾動，
手懸在門把上遲遲不敢轉動。身后傳來小美踩著拖鞋啪嗒啪嗒的腳步聲：“誰呀？
這么晚還來打擾人?！彼焓志鸵_門，李四一把按住她的手腕，
力道大得讓小美倒抽一口冷氣?！八弧惆l什么瘋！”小美甩開他的手，剛要發作，
門外傳來阿英虛弱的聲音：“是我?！笨諝馑查g凝固。
李四看著貓眼外妻子被雨水打濕的睫毛，那上面凝著細小的水珠，像極了他們戀愛時，
她在操場等他跑完步時眼里的光。此刻，那抹光亮卻被疲憊和隱忍取代。“怎么是你？
”小美率先打破沉默，她裹緊身上的浴巾，艷麗的妝容在昏暗的玄關燈下顯得有些猙獰，
“李四不是說你要出差一周？”阿英的目光從她裸露的肩膀掠過，
停在茶幾上東倒西歪的紅酒杯，最后落在李四攥著門把的手上。那雙手指節發白，
像極了他們確診女兒牛奶過敏那晚，他在醫院走廊來回踱步時的模樣?！疤崆盎貋砹恕?/p>
”阿英的聲音很輕，輕得仿佛一陣風就能吹散，“朵朵發燒了，我不放心。
”她舉起手里的書包，卡通小熊的掛墜在晃動，“新買的書包，她念叨好久了。
”李四感覺喉嚨像被塞進團浸了水的棉花。他想起三天前視頻里，
朵朵紅通通的小臉貼著手機屏幕，說做夢夢到媽媽變成了會發光的仙女。而此刻真正的仙女，
正站在門外，被雨水淋得狼狽不堪。小美突然笑出聲，
涂著蔻丹的手指勾住李四的手臂：“既然嫂子回來了，那我就不打擾你們一家三口團聚了。
”她故意拖長尾音，踩著高跟鞋從阿英身邊走過，擦肩時，
茉莉香水味和醫院特有的消毒水味在空氣中相撞。阿英等小美進了電梯，才拖著行李箱進門。
李四這才發現，她走路時右腿有些僵硬——那是上個月她瞞著他去做穿刺活檢留下的后遺癥。
“吃飯了嗎？”阿英彎腰換鞋，發間滑落的碎發掃過頸間的紗布。李四鬼使神差地伸手，
想幫她別到耳后，卻在指尖觸碰到她皮膚的瞬間僵住。阿英直起身，
兩人的距離近得能聽見彼此紊亂的呼吸。“冰箱里有湯?！卑⒂㈠e開視線，往廚房走去，
行李箱滾輪在地板上發出刺耳的聲響，“我熱一下，你去叫朵朵。
”“朵朵......在奶奶家。”李四聽見自己沙啞的聲音。阿英打開冰箱的動作頓了頓，
冷光打在她消瘦的側臉上，映出眼下濃重的青黑。玻璃隔板上，
她精心分裝的輔食盒整整齊齊排列著，最上層的保溫桶貼著便簽：“給李四的醒酒湯，
胃不好別喝涼的?！蔽⒉t開始工作，阿英靠在流理臺前，望著窗外重新落下的雨幕。
雨滴砸在玻璃上，將她的倒影攪得支離破碎。李四注意到她左手無名指上的婚戒不見了，
露出一道蒼白的戒痕，像道未愈的傷口。“檢查結果出來了。”阿英突然開口，
聲音平靜得可怕，“醫生說手術很成功，只要按時化療......”她頓了頓，
從包里掏出張紙推到他面前，“這是離婚協議，財產和撫養權我都列好了。
”李四感覺血液沖上頭頂，眼前的字在晃動：“女兒歸我，
房子......”他猛地抓住她的手腕：“你說什么？”阿英抽回手，
腕間的皮膚被他抓出紅痕：“我說，我們離婚吧?！彼K于轉過頭看他，
眼眶里蓄滿的淚水卻倔強地不肯落下，“李四，你知道嗎？從確診那天起，我就在等這一天。
等你親口承認，等你放過我?！蔽⒉t叮的一聲，驚醒了僵持的兩人。阿英轉身去端湯，
瓷碗碰撞的聲音清脆得像是心碎的聲響。她將湯放在餐桌上，熱氣氤氳中，
那張離婚協議被水汽暈開邊角：“趁熱喝，涼了傷胃?！贝巴怏@雷炸響，
李四望著妻子單薄的背影，突然想起大學時，她也是這樣在暴雨天跑遍整個校園，
只為給他送一把傘。而現在，他親手撕碎了他們的傘，讓她獨自站在狂風暴雨中。
3.碎瓷里的往昔李四的指尖觸碰到溫熱的瓷碗，卻仿佛被燙到般猛地縮回。
阿英站在餐桌旁，垂落的發絲遮住了她眼底翻涌的情緒，
只露出緊抿的嘴角——那是她強撐著情緒時的習慣動作，就像女兒朵朵摔破膝蓋，
卻忍著不哭時一模一樣。"為什么不早說？"李四的聲音像是從胸腔深處擠出來的，
帶著連他自己都沒察覺的顫抖。離婚協議上阿英工整的字跡刺得他眼眶生疼，
那些關于房產、存款和朵朵撫養權的條款，分明是在為他考慮。阿英輕笑一聲，
笑聲里裹著苦澀："說什么？說我得了癌癥？說我每天在醫院看著針管發呆，
想著如果我走了，朵朵會不會被欺負？"她的聲音突然拔高，"還是說，
看著你在我面前拙劣地隱瞞出軌的事實？"餐桌上的湯碗突然劇烈晃動，
李四這才發現自己的手在不受控制地發抖。記憶突然閃回三個月前，那天他借口加班，
其實是陪小美在新開的餐廳約會。手機里不斷彈出阿英發來的消息："今晚有雨，
記得帶傘""冰箱里有新做的醬牛肉"，而他只是隨手回了個"知道了"。
"你以為我什么都不知道？"阿英伸手將散落的頭發別到耳后，露出頸間淡粉色的紗布，
那是術后傷口的痕跡，"從你開始頻繁刪聊天記錄，從你襯衫上沾著不屬于我的香水味，
從你連女兒的生日都能忘......"她的聲音哽咽起來，"我什么都知道，李四。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雨水順著玻璃蜿蜒成一道道淚痕。李四想起上周深夜，
他以為阿英在外地出差，卻在書房發現她偷偷藏起來的止痛藥。當時他只是皺眉看了一眼，
現在想來，那些藥片或許是她獨自對抗病痛的無聲吶喊。"離婚協議你先看看，
有什么不滿意的......"阿英的話被突然響起的手機鈴聲打斷。她摸出手機，
屏幕亮起的瞬間，李四瞥見備注是"主治醫生"。阿英轉身走到窗邊接電話，
背對著他的身影顯得格外脆弱，像是隨時會被風吹散。"好，我明天就去。"阿英掛斷電話，
聲音已經恢復平靜，"醫生說要開始第一輪化療，可能要在醫院住一段時間。
"她拿起桌上的離婚協議，"你簽字吧，等我治療結束，我們就去辦手續。
"李四突然沖上前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讓阿英痛呼出聲："我不簽！"他紅著眼眶，
第一次正視妻子眼中的疲憊與失望，"阿英，給我個機會，我......""機會？
"阿英猛地抽回手，眼眶里蓄滿的淚水終于落下，"你把我們的婚姻、把我的信任，
都丟進垃圾桶的時候，就已經用完所有機會了。"她的聲音里帶著三年來所有的委屈，
"我一個人在手術室里害怕得發抖的時候，
你在陪別的女人逛街；我每次化療吐得昏天黑地的時候，
你在給她送玫瑰花......"客廳突然陷入死寂，只有雨聲和阿英壓抑的抽泣聲。
李四感覺胸口像是被人狠狠剜了一刀，
那些被他選擇性遺忘的細節如潮水般涌來：阿英深夜偷偷在陽臺服藥的身影，
她獨自參加家長會時的落寞，還有她明明身體不適，卻依然堅持給女兒做早餐的模樣。
"朵朵不能沒有媽媽。"李四終于找回自己的聲音，卻虛弱得可怕。阿英擦了擦眼淚，
取出一個精致的小熊存錢罐——那是朵朵最寶貝的東西："我會把所有治療的過程都錄下來，
等她長大了......"她的聲音再次哽咽，"等她想媽媽的時候，就能看到。
"窗外的閃電照亮阿英決絕的側臉，李四突然意識到，這場婚姻里真正被拋棄的人，
從來不是他。當他沉迷于短暫的新鮮感時，阿英早已在病痛和背叛的雙重折磨下，
獨自走完了最艱難的路。而他，連說一句"對不起"的勇氣都沒有。
4.化療室的微光阿英收拾行李時，動作輕緩而有條不紊。
她將化療需要的換洗衣物疊得方方正正，
又往包里塞了幾本兒童繪本——那是準備在住院期間通過視頻給朵朵講故事用的。
李四站在臥室門口，看著妻子消瘦的背影，喉嚨像是被一團浸了鹽水的棉花堵住。
"這些是常用藥，"阿英把藥盒擺在梳妝臺上，聲音平靜得近乎冷漠，"降壓藥在早飯后吃，
胃藥如果化療反應大就......"她突然頓住，攥著藥盒的手指關節發白。
梳妝鏡里映出兩人的倒影，一個滿是疲憊，一個滿臉愧疚。凌晨三點，
阿英的手機在床頭柜震動。是醫院發來的確認短信，提醒她八點前到化療科報到。
李四在黑暗中聽見她輕手輕腳起身，窸窸窣窣的聲音里，混著壓抑的咳嗽。他猛地睜開眼，
看見月光下妻子弓著背，用手捂住嘴，生怕吵醒他。"我送你去醫院。"天還沒亮，
李四站在玄關處，手里緊攥著車鑰匙。阿英正低頭系鞋帶，
露出后頸新生的絨毛——那是因為化療開始脫落的頭發。她直起身子，
目光掃過他布滿血絲的眼睛："不用，你去接朵朵放學吧。"化療室里，
阿英安靜地躺在病床上，看著護士將導管接入靜脈。藥水順著透明的管子緩緩流入體內，
冰涼的觸感讓她下意識縮了縮肩膀。鄰床的老太太正在和兒子視頻，
笑聲透過手機揚聲器傳出來。阿英摸出手機，猶豫再三，點開了女兒的相冊。
朵朵穿著新書包站在幼兒園門口的照片讓她嘴角揚起。
照片備注是老師發來的："朵朵今天又說，等媽媽回來要一起種向日葵。
"阿英的手指輕輕撫過屏幕，突然聽見身后傳來腳步聲。"阿英？
"熟悉的聲音讓她渾身僵硬。小美抱著一束百合站在化療室門口，臉上的驚愕毫不掩飾，
"你......你怎么會在這里？"阿英將手機鎖屏，指甲深深掐進掌心："來看望朋友。
"她不想在這個地方和丈夫的情人對峙，更不想讓任何人看到她脆弱的模樣。
但小美已經踩著高跟鞋走近，香水味混著消毒水的氣息，讓阿英胃部一陣翻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