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寒城邂逅寒江城被暴雪掩埋的第七日,
整座城仿佛被時間凍結在一片死寂的白色之中??耧L如同一頭肆虐的猛獸,
在大街小巷間呼嘯穿梭,將暴雪攪得更加狂亂。霜華蜷縮在酒肆后廚那破舊不堪的草席上,
周圍彌漫著一股潮濕、腐朽的氣味,那是歲月與苦難交織的味道。前堂傳來的喧鬧聲,
夾雜著人們的哄笑、猜拳聲以及酒杯碰撞的聲音,與后廚的清冷形成鮮明對比。
她緊緊地將半柄斷刃貼在胸口,仿佛那是她在這冰冷世間僅存的一絲溫暖與力量。
冰涼的金屬透過粗糙的布衫,刺痛著她的心臟,也刺痛著她心底那道無法愈合的傷口。
窗外的北風裹挾著雪粒,如同一支支利箭,猛烈地拍打窗欞,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響,
像極了父親頭顱滾落時,朱雀門前百姓那無情的噓聲。那一幕,
如同一場永遠無法醒來的噩夢,日夜縈繞在她的心頭,讓她的靈魂不得安寧?!鞍⒔悖?/p>
該你上場了?!毙∶盟螺p輕掀開簾子,她那鵝蛋臉上還帶著未褪去的稚氣,
眼神中卻透露出與年齡不符的憂慮與恐懼。她腰間別著的銀鈴隨著動作輕輕作響,
那清脆的聲音在這壓抑的氛圍中顯得格外突兀。這銀鈴是三個月前她們被賣到這里時,
老鴇賞的見面禮,然而在霜華眼中,這不過是束縛她們自由的枷鎖。霜華緩緩睜開雙眼,
眼神中閃過一絲決絕。她攥緊斷刃,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留下一道道月牙形的痕跡,
仿佛這樣就能將心中的仇恨與痛苦牢牢鎖住。“把胭脂抹濃些,遮住我眼下的青黑。
”她的聲音沙啞而疲憊,卻又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酒肆二樓的紅紗帳在風中輕輕搖晃,
仿佛隨時都會被這狂風扯碎。霜華抱著琵琶,邁著沉重而又堅定的步伐走上臺。瞬間,
三十七道目光如同三十七把利刃,齊刷刷地射向她。她垂眸,
試圖避開那些充滿淫邪與貪婪的打量,然而,就在她轉身的瞬間,
角落的一抹玄色身影卻如同一道閃電,擊中了她的視線。那男人身著鎧甲,
鎧甲上凝結著未化的雪粒,在昏暗的燈光下閃爍著冰冷的光。他腰間的玉牌折射出幽藍冷光,
那獨特的龍鱗紋,與她藏在衣襟下的玉佩如出一轍。霜華的心跳陡然加快,
一種復雜的情緒涌上心頭,有驚訝,有疑惑,更有一絲難以言喻的期待?!肮媚锟墒潜狈饺耍?/p>
”男人的聲音低沉而有力,像一把破冰的利斧,瞬間劈開酒肆里那渾濁、沉悶的濁氣。
霜華的指尖猛地一顫,原本輕輕搭在琵琶弦上的手指下意識地用力,琵琶弦應聲而斷,
發出一聲尖銳而刺耳的聲響,仿佛是她內心深處被觸動的悲鳴。三個月來,
她刻意壓低自己的嗓音,試圖隱藏自己的身份與過往,然而此刻,她的聲音卻異常清晰,
帶著一種無法掩飾的慌亂:“公子說笑了,奴家是土生土長的寒江人。
”老鴇的咳嗽聲從幕后傳來,那聲音中帶著明顯的警告與催促。霜華強作鎮定,深吸一口氣,
再次撥動琴弦。然而,指尖剛觸到絲弦,腰間的玉佩突然被一股力量扯住。她驚愕地低頭,
只見男人不知何時已悄然站在臺下,鎧甲上的冰碴簌簌掉落,在地面上濺起小小的雪花。
“此物從何而來?”男人的語氣中帶著不容抗拒的威嚴,他掌心的溫度透過布料傳來,
那熱度卻燙得霜華渾身發抖。霜華的腦海中瞬間一片空白,
心中的恐懼與慌亂如同決堤的洪水般泛濫。她下意識地想要掙脫,
袖中的斷刃卻在慌亂中滑落。寒光一閃,利刃劃破男人的虎口,鮮血瞬間涌出,
滴落在玉佩上,竟與龍鱗紋完美契合,仿佛這一切都是命運的安排。霜華踉蹌著后退,
身體不受控制地撞翻了案上的酒壺。琥珀色的液體如同一股清泉,傾瀉而出,
浸透男人的衣襟。然而,這酒液卻掩不住他眼底翻涌的驚濤駭浪。
“我父...我父...”霜華的聲音被嗚咽徹底撕碎,三個月來積壓在心底的屈辱與仇恨,
如同一座積蓄已久的火山,在此刻如決堤的洪水般噴涌而出。
男人的眼神瞬間變得柔和而堅定,他突然單膝跪地,鎧甲與地面碰撞發出的聲響,
驚飛了梁上棲息的寒鴉?!澳⒘铚Y,見過折家軍遺孤?!彼穆曇舻统炼f重,
仿佛在向天地宣告著一種誓言。他迅速解下披風,輕輕裹住霜華顫抖的雙肩,
血腥味混著松脂香撲面而來,讓霜華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心?!傲钭鹪诒本尘冗^末將性命,
今日特來踐諾。”后堂突然傳來瓷器碎裂的脆響,
緊接著是老鴇尖銳的咒罵聲與霜月驚恐的哭聲交織在一起。霜華透過淚眼,
看見男人那寬闊而堅實的背影護在身前。他鎧甲上的裂痕里滲著鮮血,
那是他在戰場上奮勇殺敵留下的痕跡,此刻卻仍將她牢牢護在身后,
如同守護著世間最珍貴的寶物。雪光透過雕花窗欞,在兩人交握的手上投下細碎的光斑,
仿佛宿命的鎖鏈就此緊緊扣緊,再也無法分開。是夜,霜華獨自站在客棧頂樓,
凜冽的寒風如刀割般刮過她的臉頰,卻無法刺痛她此刻復雜而又忐忑的內心。
她望著窗外紛紛揚揚的大雪,那漫天的白色仿佛要將整個世界吞噬。
懷中的玉佩還帶著凌淵的體溫,仿佛是他溫暖的懷抱仍環繞在身邊。而那半柄斷刃,
卻已染上陌生的血跡,仿佛在訴說著命運的無常與殘酷。樓下傳來陣陣馬蹄聲,
那有節奏的聲響仿佛是命運的鼓點。她知道,凌淵正在精心布置撤離事宜,
為她們的未來開辟一條希望之路。忽然,一支響箭劃破夜空,暗紅的火光如同一顆流星,
瞬間映亮了客棧匾額。那是叛軍來襲的信號,如同死神的鐮刀,
無情地斬斷了他們短暫的安寧。“快走!”凌淵的聲音從樓下傳來,
那聲音中帶著焦急與堅定,緊接著是兵器相交的清脆聲響,那是戰斗的號角已然吹響。
霜華毫不猶豫地抱起霜月,朝著樓下沖去。然而,在轉角處,她卻被一只手狠狠扼住咽喉。
她驚恐地望去,只見老鴇那張扭曲而猙獰的臉出現在眼前,她的金指甲深深掐進霜華的皮肉,
仿佛要將她的生命一點點掐滅。“小賤人,想跟著將軍飛黃騰達?做夢!
”老鴇的聲音充滿了嫉妒與怨恨,如同一條毒蛇在嘶嘶作響。就在霜華感到呼吸困難,
意識逐漸模糊之時,一道刀光閃過,老鴇的頭顱瞬間滾落塵埃。滾燙的鮮血濺射到霜華臉上,
帶著一種令人作嘔的溫熱。凌淵握著滴血的長劍,靜靜地站在血泊中,
他的鎧甲上布滿了刀痕,仿佛是歲月與戰爭留下的勛章。“帶她先走,我斷后。
”他的聲音帶著隱忍的痛意,霜華這才發現他的左胸插著半截箭矢,鮮血正源源不斷地涌出,
染紅了他的衣衫。三人不顧一切地逃至城門口時,晨霧正濃。
那厚重的霧氣如同一塊巨大的幕布,將整個世界都隱藏在它的背后。
霜華回頭望向燃燒的酒肆,那熊熊燃燒的大火仿佛要將她的過去徹底焚毀。突然,
她想起三年前那個血色黎明,父親也是這樣渾身浴血地將她推出府門,眼中滿是決絕與不舍。
“活下去,為折家留后?!备赣H說這話時,手中的斷刃還在滴血,
與此刻凌淵手中的劍如出一轍。那一幕,如同電影般在她腦海中不斷回放,
讓她的心中充滿了痛苦與堅定?!傲鑼④?,保重。”霜華將玉佩塞進凌淵掌心,
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她轉身,毅然躍入霧中,懷中的霜月突然啼哭起來,
那哭聲在這寂靜的晨霧中顯得格外響亮。她這才驚覺小妹的手臂已被流箭貫穿,
鮮血正順著手臂緩緩滴落,在雪地上留下一串觸目驚心的血滴。身后傳來凌淵焦急的呼喊,
卻被叛軍如雷般的馬蹄聲無情淹沒。霜華咬著牙,抱緊霜月,在霧中拼命奔跑。每一步,
都帶著堅定的信念與對未來的渴望。晨霧散盡時,霜華在雪地里停下腳步。
她望著四周一片潔白的世界,心中涌起一股悲涼。她蹲下身子,
用手指在雪地里寫下“折”字。隨后,她咬破指尖,將血珠滴在字旁,
那殷紅的血跡在潔白的雪地上顯得格外刺眼,仿佛是對那個消逝王朝的沉痛祭奠。
遠處傳來隱隱的馬蹄聲,如同死神的腳步聲,正一步步逼近。她知道,危險并未遠去,
但她已無所畏懼。她抱起霜月,再次踏上征程,腰間的斷刃在走動中輕輕作響,
似是對往昔的告別,又像是對未來的誓言。她的眼神堅定而決絕,仿佛在向整個世界宣告,
無論前方有多少艱難險阻,她都將為了家族的榮耀與尊嚴,勇敢地走下去。
第二章:危城救主乾元三年臘月初七,云蒼山巔被厚厚的積雪覆蓋,足有三尺之厚,
仿佛是大自然為這座山脈披上了一層潔白的毛毯。然而,在這看似寧靜的白色之下,
卻隱藏著無盡的危機與緊張。北風如同憤怒的野獸,在山間肆虐呼嘯,吹得人臉上生疼。
霜華裹著凌淵的舊戰袍,靜靜地站在帥帳外,聽著北風那如鬼哭狼嚎般的呼嘯聲。
帳內突然傳來瓷器碎裂的脆響,緊接著是丈夫凌淵壓抑的怒吼:“三十萬石糧草困在虎峪口?
”那聲音中充滿了憤怒與焦急,仿佛一座即將爆發的火山。她低頭看向懷中的襁褓,
六個月大的孩子正攥著她一縷青絲,甜甜地酣睡。孩子那粉嫩的小臉在襁褓的映襯下,
顯得格外可愛,他的嘴角微微上揚,似乎正在做著一個甜美的夢。
霜華輕輕將斷刃從襁褓底抽出來,冰涼的刀鋒映出帳內搖曳的燭火,
那閃爍的光影如同她此刻復雜的心情。這是三日前凌淵擊退匈奴前鋒時,
從敵將胸口拔出來的匕首,刀刃上還凝著暗褐色的血痂,在火光下泛著詭異的幽光。
每一道血痕,都仿佛在訴說著那場激烈戰斗的殘酷與慘烈?!胺蛉?,將軍請您進去。
”親衛掀開帳簾,一股濃重的鐵銹味撲面而來。霜華走進帳內,只見凌淵的鎧甲碎成十幾片,
散落在地,宛如一只被肢解的巨獸殘骸,見證著主人所經歷的生死考驗。
他裸露的左臂纏著滲血的繃帶,上面繡著的鴛鴦戲水圖案被血色暈染,
原本鮮艷的色彩此刻已變得模糊不清,仿佛一幅被暴雨沖刷的水墨畫。那細密的針腳,
是霜華上個月親手縫的,每一針每一線都飽含著她對丈夫的深情與牽掛,如今卻被鮮血浸透,
讓人心如刀絞。“傅將軍說...說...”老將的聲音帶著哭腔,仿佛一個無助的孩子,
“說咱們若不退兵,就要屠了杭州城?!彼A看見他腰間的虎符在劇烈地發抖,
那是當年凌淵送給他的生辰禮物,虎目上的紅寶石此刻黯淡無光,
仿佛也在為即將到來的災難而哀傷哭泣。帳外突然傳來戰馬嘶鳴,聲如裂帛,
仿佛在向人們宣告著戰爭的殘酷與無情。霜華抱著宣告,緩緩走到地圖前,
她的眼神專注而堅定,指尖劃過云蒼山蜿蜒的山道,仿佛在尋找著一線生機。“走密道。
”她的聲音堅定而有力,像冰錐刺入雪地,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
“去年咱們在鷹嘴崖埋的火藥還剩多少?”她深知,這或許是他們唯一的機會,
一場與時間和命運的較量已經拉開帷幕。凌淵猛地轉身,眼中布滿了血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