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房里的光線總是特別柔和。韓雨晴纖細的手指在黑白琴鍵上跳躍,
肖邦的《雨滴前奏曲》從她指尖流淌而出。窗外確實下著雨,細密的雨絲打在玻璃上,
與琴聲奇妙地融為一體。這是她最喜歡的時刻——空無一人的琴房,只有她和音樂的世界。
"彈得真好。"一個陌生的聲音突然闖入,韓雨晴的手指猛地僵住,音樂戛然而止。
她像受驚的小鹿般轉過頭,看到一個扎著高馬尾的女孩倚在門框上,
陽光般的笑容讓她不自覺地往琴凳里縮了縮。"對不起,嚇到你了嗎?"女孩走進來,
運動鞋在地板上發出輕*微的聲響,"我是林暖陽,今天剛轉學來的。"韓雨晴低下頭,
手指無意識地絞在一起。她知道應該回答些什么,但喉嚨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社交對她而言永遠是道難題,尤其是面對這樣陽光四射的人。"你是韓雨晴對吧?
我聽說你是鋼琴系最厲害的學生。"林暖陽似乎不在意她的沉默,
自顧自地坐在旁邊的椅子上,"我剛才在走廊就聽到你的琴聲了,好美。""謝...謝謝。
"韓雨晴終于擠出兩個字,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林暖陽歪著頭看她,
眼睛里閃爍著好奇的光芒:"你彈琴的時候和現在完全不一樣呢。琴聲那么自由,
那么有感情。"這句話像一把鑰匙,輕輕轉動了韓雨晴心中的某道鎖。她抬起頭,
第一次認真打量這個陌生女孩。林暖陽有著健康的小麥色皮膚,眼角微微上揚,
整個人散發著一種溫暖的氣息,就像她的名字一樣。"我...我不太會說話。
"韓雨晴輕聲說,"音樂...更容易些。
"林暖陽笑了:"那我能聽你彈完剛才那首曲子嗎?我保證安靜得像只小老鼠。
"韓雨晴猶豫了一下,點點頭。她深吸一口氣,手指重新落在琴鍵上。這一次,
她彈得比之前更加投入,仿佛要把所有無法用語言表達的情感都傾注在音樂里。
她能感覺到林暖陽專注的目光,但奇怪的是,那目光并不讓她感到緊張。
最后一個音符消散在空氣中,韓雨晴的手指輕輕離開琴鍵。"太美了,"林暖陽輕聲說,
眼睛里閃著光,"我聽到了雨聲,還有...孤獨,但最后又有一絲希望。
"韓雨晴驚訝地看著她。很少有人能真正聽懂她音樂中隱藏的情感。"我爸爸是小提琴老師,
"林暖陽解釋道,"從小耳濡目染,對音樂還算敏感。"她的笑容突然黯淡了一瞬,
但很快又明亮起來,"對了,你要去食堂嗎?我剛來還不熟悉路。"韓雨晴本能地想拒絕。
她習慣了獨來獨往,習慣了在人群邊緣安靜地吃飯。但看著林暖陽期待的眼神,
她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太好了!"林暖陽跳起來,"我聽說這里的糖醋排骨特別好吃。
"走在去食堂的路上,韓雨晴保持著半步的距離。她偷偷觀察著身邊這個活潑的女孩,
不明白為什么有人能如此自然地與陌生人交談。林暖陽似乎察覺到她的不自在,
體貼地放慢了腳步。"你知道嗎,"林暖陽突然說,"我剛轉學來,一個人都不認識。
能第一個認識你,我覺得特別幸運。"韓雨晴的心輕輕顫動了一下。幸運?
從來沒有人用這個詞形容過與她的相識。食堂嘈雜的聲音讓韓雨晴的腳步不自覺地慢了下來。
人群、噪音、各種氣味混雜在一起——這些對她來說都是挑戰。"我們找個安靜點的角落吧?
"林暖陽善解人意地建議,仿佛能讀懂她的心思。她們最終選了一個靠窗的位置。
韓雨晴小口吃著飯,聽林暖陽講述她原來學校的故事。林暖陽說話時總是眉飛色舞,
手勢豐富,讓人不自覺地被她的熱情感染。"...然后那個蛋糕就整個糊在了校長臉上!
"林暖陽講到一個滑稽的校園趣事,自己先笑了起來。韓雨晴的嘴角微微上揚,
這是她今天第一個接近微笑的表情。"嘿,你笑起來很好看啊。"林暖陽驚喜地說。
韓雨晴立刻低下頭,耳尖微微發紅。她還不習慣這樣的直白贊美。"對不起,
我是不是話太多了?"林暖陽突然問道,聲音里帶著一絲韓雨晴沒察覺到的緊張,
"我媽媽總說我太吵了。"韓雨晴搖搖頭:"不...挺好的。"她停頓了一下,
鼓起勇氣補充道,"我平時...沒什么朋友。"林暖陽的眼睛亮了起來:"那現在你有了。
"這句話像一股暖流涌入韓雨晴的心房。她不知道該如何回應,只好低頭繼續吃飯,
但心里有什么東西正在悄然改變。下午的課程結束后,韓雨晴習慣性地走向琴房,
卻在拐角處聽到了小提琴的聲音。那是一段憂傷的旋律,技巧嫻熟但情感克制,
與她上午彈奏的肖邦有著奇妙的共鳴。她悄悄走近,看到林暖陽站在空教室里,
閉著眼睛拉琴。與白天活潑的形象完全不同,此刻的林暖陽眉頭微蹙,整個人沉浸在音樂中,
流露出一種韓雨晴熟悉的孤獨感。琴聲突然中斷,林暖陽睜開眼睛,看到了門口的韓雨晴。
"啊,被你發現了。"她試圖用笑容掩飾什么,但韓雨晴看到了她眼中的濕潤。
"你拉得很好。"韓雨晴輕聲說。林暖陽低頭看著手中的琴:"好久沒認真練了。
這把琴是我爸爸在我十歲生日時送的。"韓雨晴注意到琴身上有一道細小的裂痕,
被精心修補過。"要...一起合奏嗎?"韓雨晴自己都驚訝于這個提議。林暖陽抬起頭,
眼中的陰霾一掃而空:"真的嗎?太好了!我知道隔壁琴房有架鋼琴。"就這樣,
兩個女孩在那個雨后的下午,用音樂進行了一場無需言語的對話。
鋼琴與小提琴的聲音交織在一起,時而和諧,時而對抗,最終融合成一段全新的旋律。
當最后一個音符落下,林暖陽放下琴弓,眼中閃爍著光芒:"這太神奇了!
我從沒和別人這樣合奏過。"韓雨晴點點頭,心中涌起一種前所未有的滿足感。
她突然意識到,這是她第一次與人分享她最私密的情感表達方式。"明天還能一起嗎?
"林暖陽期待地問。韓雨晴點點頭,這一次,她的嘴角浮現出一個真實的微笑。
走出音樂樓時,夕陽已經西沉。雨后的空氣格外清新,天邊還掛著一道淡淡的彩虹。"看,
雨晴和暖陽,"林暖陽指著天空笑道,"我們倆的名字都在那里呢。
"韓雨晴仰頭望著那道彩虹,突然覺得,也許她漫長的雨季終于要迎來陽光了。
1 雨晴心弦連續一周的陰雨天后,陽光終于穿透云層灑在校園里。韓雨晴站在音樂樓前,
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書包帶,目光不時瞥向路口。自從那天合奏后,
她和林暖陽約定每天下午四點在這里碰面。四點零五分,林暖陽還沒出現。韓雨晴咬著下唇,
腦海中閃過無數可能性:林暖陽后悔了?覺得她太無聊了?還是——"雨晴!
"熟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韓雨晴轉身,看到林暖陽小跑過來,馬尾辮在陽光下跳躍,
手里還拿著兩杯飲料。"對不起遲到了!"林暖陽氣喘吁吁地停在她面前,
臉頰因為奔跑泛著紅暈,"食堂新出的芒果冰沙,排隊的人超多,但我覺得你一定會喜歡。
"韓雨晴接過冰涼的杯子,指尖不小心碰到林暖陽的手,一股暖意從接觸點蔓延開來。
她小聲說了句謝謝,聲音幾乎被吸管插入杯子的聲音蓋過。"今天想彈什么?"走進琴房,
林暖陽一邊取出小提琴一邊問,"我昨晚聽了一段超美的鋼琴小提琴二重奏,
是..."她的話突然停住,因為韓雨晴已經坐在鋼琴前,
彈奏起一段旋律——正是她剛才想推薦的曲子。"你怎么知道我想說這個?
"林暖陽睜大眼睛。韓雨晴的手指沒有停下,只是微微側頭:"昨天...你手機響了,
鈴聲是這首的前奏。"林暖陽愣了一秒,隨即笑出聲:"天啊,你太厲害了!
我用了這個鈴聲三個月,連我爸媽都沒注意到。"她架起琴,"來吧,從第三小節開始,
我拉小提琴部分。"音樂聲響起,韓雨晴感到一種奇妙的默契。不需要言語,
她能從林暖陽的呼吸節奏、肩膀的微小動作預判她進入的時機。
當鋼琴與小提琴的聲音交織在一起時,韓雨晴第一次感受到音樂不只是逃避世界的港灣,
也可以是連接彼此的橋梁。曲終時,林暖陽興奮地跳起來:"太完美了!我們簡直心靈相通!
"她突然想到什么,從包里掏出一張傳單,"看,下個月有校園音樂節,我們報名吧?
"韓雨晴的手指猛地僵在琴鍵上。在人前演奏?光是想象臺下無數雙眼睛,
她的后背就滲出冷汗。"我...我不行。"她搖頭,聲音發緊。林暖陽蹲下身,
與坐在琴凳上的韓雨晴平視:"為什么不行?你彈得那么好。
""人太多...我會..."韓雨晴攥緊裙擺,
那些被嘲笑的記憶如潮水般涌來——小學音樂課上彈錯音符時同學們的哄笑,
中學時獨自吃飯被故意撞翻的餐盤。"沒關系,"林暖陽輕聲說,"如果你真的不想,
我們就不去。但如果你只是害怕..."她猶豫了一下,
"我們可以先試試在小一點的地方表演?比如,明天合奏時我把琴房門開著?
"韓雨晴抬起頭,對上林暖陽期待的目光。拒絕的話到了嘴邊,卻變成輕微的點頭。"真的?
太棒了!"林暖陽歡呼起來,隨即又壓低聲音,"就開一點點門,可能根本沒人會注意。
我們慢慢來,好嗎?"第二天,琴房的門如約開了一條縫。韓雨晴全程背對著門,
卻能感覺到走廊偶爾經過的人影。她的手指幾次險些彈錯,但每當這時,
林暖陽就會用眼神或一個加重的音符將她拉回來。結束后,韓雨晴的后背都濕透了,
但心底涌起一絲奇異的成就感。"你做到了!"林暖陽關上門,興奮地說,"知道嗎,
剛才至少有五個人在門外停下來聽。"韓雨晴的心跳加速,
但這次不全是因為恐懼——還有一絲她從未體驗過的,被認可的喜悅。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
琴房的門越開越大。兩周后的下午,當她們結束演奏時,門口竟然響起了掌聲。
韓雨晴驚慌地轉頭,看到幾個音樂系的同學站在門外。"太美了,"一個女生說,
"你們配合得真好。"韓雨晴的臉燒了起來,不知如何回應。
林暖陽自然地接過話茬:"謝謝!我們還在練習,準備參加音樂節。"等其他人離開,
韓雨晴小聲抗議:"我還沒答應音樂節...""但你在進步啊,"林暖陽笑著說,
"今天面對陌生人,你沒有彈錯一個音。"韓雨晴愣了一下,
這才意識到剛才自己確實沒有因為緊張而失誤。這個發現讓她心里泛起微小的喜悅,
像初春的第一朵花苞。周五下午,她們照例在琴房合奏。林暖陽的手機突然響起,
她看了一眼屏幕,臉色瞬間變了。"我得接這個,"她匆忙說,"我爸的電話。
"她快步走出琴房,門沒有完全關上。韓雨晴本想繼續練習,
壓抑的聲音:"...我知道...但我不想轉學...求你了爸爸..."聲音突然中斷,
接著是一陣抽泣。韓雨晴僵在原地,
從未聽過林暖陽這樣的語氣——那個總是陽光燦爛的女孩,此刻聲音里滿是破碎的無助。
幾分鐘后,林暖陽回來了,眼睛紅腫卻強顏歡笑:"抱歉,家里有點事。我們繼續吧?
"她拿起琴,但第一個音就拉錯了。琴弓在弦上發出一聲刺耳的摩擦聲。
"暖陽..."韓雨晴輕聲喚道。林暖陽的肩膀垮了下來,
眼淚突然奪眶而出:"對不起...我..."韓雨晴不知所措地站起來,笨拙地遞過紙巾。
林暖陽接過紙巾,卻哭得更厲害了。"我爸...生意失敗了,"她斷斷續續地說,
能要賣掉房子...我甚至不能繼續學音樂了...這把琴..."她撫摸著琴身上的裂痕,
"這是我唯一能留下的..."韓雨晴的心揪成一團。
她從未想過總是鼓勵別人的林暖陽也背負著這樣的重擔。猶豫片刻,
她輕輕將手放在林暖陽顫抖的肩上。"我...我明白那種感覺,
"韓雨晴艱難地組織著語言,
"被奪走...最重要的東西..."林暖陽抬起淚眼:"你的鋼琴?
"韓雨晴搖搖頭:"不是...是相信別人的勇氣。"她停頓了一下,
"小學時因為一次演出失誤,全班嘲笑我...后來就沒有朋友了...直到遇見你。
"林暖陽的眼淚仍在流,但嘴角微微上揚:"看來我們都在假裝堅強。"韓雨晴點點頭,
突然走向鋼琴:"我...我想彈一首曲子給你聽。"她沒有說這是她自己創作的,
一首從未給別人聽過的曲子。當她的手指落在琴鍵上時,流淌出的旋律起初如泣如訴,
漸漸轉為溫柔的撫慰,最后變成堅定的支持——所有她無法用言語表達的情感,
都傾注在了音樂里。林暖陽安靜地聽著,眼淚無聲滑落。曲終時,她輕聲說:"謝謝你,
這是我聽過最美的音樂。"兩人沉默地坐了一會兒,夕陽透過窗戶將琴房染成金色。"雨晴,
"林暖陽突然說,"我想參加音樂節,在我還可能擁有這把琴的時候。"她深吸一口氣,
"但我需要你的鋼琴陪我一起。"韓雨晴的指尖發涼。
舞臺、燈光、人群——所有她最恐懼的事物。但看著林暖陽紅腫的眼睛,她點了點頭。
"我會...和你一起。"林暖陽緊緊抱住她:"謝謝你。我保證,
我會一直在你視線范圍內。如果你受不了了,我們就停下來。
"韓雨晴僵硬地接受了這個擁抱,慢慢放松下來。她聞到了林暖陽身上淡淡的橙子香氣,
溫暖而安心。"我們該給我們的組合起個名字,"林暖陽松開手,恢復了少許活力,
"叫'雨陽'怎么樣?雨天和陽光的結合。"韓雨晴輕輕點頭,
嘴角浮現一絲微笑:"就像彩虹。"接下來的日子,她們更加刻苦地練習。韓雨晴發現,
當注意力完全集中在音樂和林暖陽身上時,對人群的恐懼會減輕許多。
林暖陽也漸漸從家庭陰霾中暫時走出,在音樂中找回了一些快樂。音樂節前一周,
她們被通知去禮堂彩排。站在空蕩蕩的舞臺上,韓雨晴的雙手冰涼出汗。"看著我,
"林暖陽站到她面前,"只看著我,就像在琴房一樣。"韓雨晴深吸一口氣,點點頭。
當音樂響起,她確實只看著林暖陽——她拉琴時微微蹙起的眉頭,隨節奏輕輕擺動的馬尾,
還有那雙永遠含著鼓勵的眼睛。彩排結束后,
音樂系的李教授叫住她們:"你們的配合很有感染力,特別是情感的表達。韓雨晴,
我從不知道你有這樣的才華。"韓雨晴低著頭,但心里泛起一絲暖意。離開禮堂時,
她主動牽住了林暖陽的手。"怎么了?"林暖陽驚訝地問。
"謝謝你...讓我重新找到音樂的意義。"韓雨晴輕聲說。林暖陽握緊她的手:"不,
是我要謝謝你。因為有你,我才有勇氣再次站在舞臺上。"夕陽下,
兩個女孩的影子拉得很長,卻再不是孤獨的一條。音樂節即將到來,
她們都知道那不會容易——對韓雨晴是克服恐懼的挑戰,對林暖陽可能是告別夢想的演出。
但此刻,手握著手,她們都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力量:當兩個人一起面對時,
再大的困難似乎也不再那么可怕。音樂節當天,后臺擠滿了準備表演的學生。
韓雨晴縮在角落,雙手緊握成拳,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周圍嘈雜的人聲像無形的浪潮,
一波波沖擊著她的神經。她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快得不正常,
耳邊血液奔流的聲音幾乎蓋過了一切。"雨晴?"林暖陽的聲音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看著我,只看著我。"一雙溫暖的手覆上她冰冷的手指,輕輕掰開她緊握的拳頭。
韓雨晴抬起眼,看到林暖陽蹲在她面前,眼睛里盛滿了擔憂。"呼吸,跟著我。
"林暖陽做了個夸張的吸氣動作,"吸氣——呼氣——"韓雨晴努力跟隨這個節奏,
但胸口依然像被鐵箍緊緊勒住。再過二十分鐘,她們就要登上那個燈光刺眼的舞臺,
面對數百雙陌生的眼睛。這個念頭讓她的視野邊緣開始發黑。"聽我說,
"林暖陽的聲音突然變得堅定,"如果實在不行,我們現在就離開。
你的感受比演出重要一百倍。"這句話像一根救命稻草,韓雨晴緊緊抓住它。
但當她看到林暖陽眼中一閃而過的失落,以及她下意識撫摸琴盒的動作,
某種陌生的情緒從心底升起。"不...我要演。"韓雨晴聽見自己說,聲音顫抖卻堅定,
"為了你...也為了我自己。"林暖陽的眼睛亮了起來,她張開嘴想說什么,
卻被廣播打斷了:"下一組表演者,'雨陽'組合,請準備。"韓雨晴的雙腿像灌了鉛,
幾乎無法站立。林暖陽一手提著琴盒,一手緊緊握住她的手。"記住,"她低聲說,
"臺上只有你和我,還有我們的音樂。其他人都不存在。"舞臺的燈光比想象中更刺眼。
韓雨晴低著頭快步走到鋼琴前坐下,視線不敢離開黑白琴鍵。她能感覺到臺下無數雙眼睛,
聽到竊竊私語的聲音,胃部絞成一團。然后,林暖陽站到了她身邊,小提琴抵在下巴下。
"看著我,"她用只有韓雨晴能聽到的聲音說,"只看著我。"韓雨晴抬起頭,
對上那雙熟悉的、充滿鼓勵的眼睛。林暖陽微微點頭,琴弓落在弦上。第一個音符響起時,
奇跡發生了。韓雨晴的手指自動找到位置,就像她們練習過無數次的那樣。
鋼琴的聲音加入小提琴的旋律,起初有些猶豫,但很快變得堅定。漸漸地,
韓雨晴忘記了臺下的觀眾,忘記了刺眼的燈光,甚至忘記了自己的恐懼。
她的世界里只剩下音樂,和與她共同創造這音樂的林暖陽。曲子進行到三分之二時,
意外發生了。一聲刺耳的斷裂聲劃破空氣——林暖陽的琴弦斷了。音樂戛然而止。
觀眾席傳來驚訝的竊竊私語。林暖陽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她低頭看著那把琴,
眼神像是目睹了一場災難。韓雨晴的手指懸在琴鍵上方,不知所措。后臺的老師快步走來,
似乎準備中止演出。就在這時,韓雨晴做了一個令所有人驚訝的動作——她繼續彈奏起來,
不是原來的曲目,而是一段即興的旋律,溫柔而堅定,仿佛在說:沒關系,我在這里。
林暖陽抬起頭,眼中的驚慌漸漸平息。
她看到韓雨晴用眼神示意舞臺側面的備用小提琴——那是音樂教室為意外情況準備的。
當林暖陽拿起備用琴回到舞臺中央時,韓雨晴的即興演奏剛好過渡到她們原曲的最后部分。
林暖陽的琴聲重新加入,兩件樂器再次交織在一起,比之前更加深情,更加澎湃。
斷弦的意外反而讓她們的演奏多了一層未經雕琢的真實情感。最后一個音符消散在空氣中,
禮堂里先是一片寂靜,隨后爆發出熱烈的掌聲。
韓雨晴這才真正注意到臺下的觀眾——他們全都站著,許多人臉上帶著感動的表情。下臺后,
林暖陽的雙腿突然一軟,韓雨晴及時扶住她。一到后臺無人的角落,林暖陽就崩潰了,
眼淚大顆大顆地滾落。"那是爺爺留給我的...最后一樣東西..."她抽泣著說,
緊緊抱著斷了弦的琴,
他去世前一周親手修好了那道裂痕...說這把琴會代替他陪著我..."韓雨晴僵在原地,
不確定該如何安慰。從小到大,她總是被安慰的一方,從未試過去安撫別人。猶豫片刻,
她做了一個從未做過的動作——張開雙臂,輕輕將林暖陽擁入懷中。
"會修好的..."她笨拙地拍著林暖陽的背,
"琴弦...可以換新的..."林暖陽在她肩頭哭得更厲害了,但雙臂緊緊回抱住她。
韓雨晴能感覺到溫熱的淚水浸透了自己的衣襟,卻奇異地不覺得難受。
"對不起..."林暖陽終于平靜些,擦著眼淚說,"我本該高興的,
我們表演得那么好...""你可以...同時感到高興和難過。"韓雨晴輕聲說,
這是她從心理輔導書上看來的,第一次真正理解它的含義。
林暖陽破涕為笑:"什么時候輪到你來安慰我了?
"韓雨晴也微微笑了:"朋友...就是這樣,對嗎?""沒錯。"林暖陽緊緊握住她的手,
"謝謝你今天的救場。我從來不知道你還會即興演奏。
"韓雨晴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指:"我也不知道...我只是...不想讓你失望。
""你永遠不會讓我失望。"林暖陽的聲音柔軟而堅定。她們收拾好樂器準備離開時,
李教授攔住了她們。"精彩的表演,"他說,特別看向韓雨晴,"尤其是那段即興演奏,
展現了真正的音樂天賦。"他遞過一張名片,"韓雨晴,下個月有個國際青年音樂家比賽,
我認為你應該參加。"韓雨晴驚訝地接過名片,手指微微發抖。國際比賽意味著更大的舞臺,
更多的觀眾——光是想象就讓她呼吸困難。"謝謝您,"林暖陽替一時語塞的韓雨晴回答,
"她會認真考慮的。"李教授點點頭,又轉向林暖陽:"至于你,我聽說你在找兼職?
我的工作室需要一個助理,工作內容包括整理樂譜和偶爾的小提琴示范。有興趣嗎?
"林暖陽的眼睛瞪得溜圓:"真的嗎?我當然有興趣!"回家的路上,
夕陽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林暖陽蹦蹦跳跳地說個不停,
計劃著如何用兼職收入修琴和補貼家用。韓雨晴安靜地聽著,心中泛起一種奇特的滿足感。
"對了,那個比賽,"林暖陽突然轉向她,"你真的不考慮嗎?
"韓雨晴咬著嘴唇:"我...害怕。""我知道。"林暖陽溫柔地說,
"但今天你面對了恐懼,而且做得那么棒。不管你做什么決定,我都會支持你。
"韓雨晴望著遠處逐漸沉落的夕陽,第一次覺得,也許恐懼不一定要完全克服,
而是可以與之共處。"如果我...參加,"她慢慢地說,"你會和我一起嗎?
"林暖陽的笑容比夕陽還要燦爛:"當然!我們說好的,一起面對。"回到家,
韓雨晴坐在鋼琴前,手指輕輕撫過琴鍵。今天在舞臺上,當音樂從她指尖流淌而出時,
有那么一瞬間,她忘記了害怕。那種感覺——自由、連接、被理解——值得她再次嘗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