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九月的陽光斜斜地照進初二(3)班的窗戶,林淼咬著筆桿盯著黑板上的幾何題,
余光里是朱健握筆時凸起的指節。他的草稿紙上已經寫滿公式,
鉛筆尖在晨光里泛著銀亮的光。"借我塊橡皮唄。"她用手肘碰了碰同桌,
虎牙在唇間若隱若現。朱健的耳朵立刻染上薄紅,從筆袋里摸出半塊藍色橡皮,
上面還殘留著體溫。這是他們成為同桌的第三周,林淼已經數不清這是第幾次借文具,
就像數不清自己為什么總要找借口跟他說話。課間操的鈴聲突兀地響起,
朱健起身時帶翻了椅子。林淼眼疾手快扶住,指尖擦過他校服袖口的瞬間,
少年像觸電般后退半步。"謝、謝謝。"他低頭快步走向走廊,
留下林淼望著他后頸翹起的短發發怔。窗外梧桐樹沙沙作響,
她突然發現朱健走路時肩膀會微微左傾。數學月考成績出來的下午,林淼趴在課桌上哀嚎。
卷子右上角鮮紅的68分刺痛眼睛,而旁邊那份滿分的試卷安靜得刺眼。
"這道題輔助線應該畫在這里。"朱健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帶著薄荷糖的清涼。
他的食指劃過她凌亂的演算過程,在錯處輕輕點了點。林淼轉頭時鼻尖差點蹭到他的下巴,
呼吸間都是少年校服上干凈的肥皂味。朱健猛地向后仰,后腦勺撞在窗框上發出悶響。
兩人同時笑出聲,陽光恰好穿過他顫動的睫毛,在林淼的課桌上投下細碎的金斑。
周五的體育課總是躁動不安。林淼和女生們在樹蔭下跳皮筋,馬尾辮隨著動作高高揚起。
朱健抱著物理習題集經過操場,聽見她銀鈴般的笑聲混在風里:"小皮球,香蕉梨,
馬蘭開花二十一..."有男生起哄著往林淼手里塞礦泉水,
她笑著推拒時虎牙閃著瓷白的光。習題集的邊角被攥出褶皺,朱健轉身走向圖書館。
經過籃球場時,有人故意把球砸向他后背。"書呆子!"哄笑聲中,
他彎腰撿球的動作被定格——林淼正朝這邊張望,發絲黏在汗濕的額頭,
眼睛比任何時候都亮。期中考試前的晚自習,教室彌漫著風油精的味道。
林淼第無數次戳了戳朱健的胳膊,把畫滿問號的練習冊推過去。這次他沒急著講解,
而是抽出一張淡綠色便簽紙,工整地寫下解題思路。遞回來時,
紙角粘著片半透明的櫻花書簽。"明天帶棗泥糕給你。"林淼在草稿本上寫道,
畫了個歪歪扭翹的虎牙笑臉。朱健盯著那個笑臉直到眼眶發酸,把便簽夾進詞典最深處,
那里已經攢了十七張帶著草莓香味的紙條。梅雨季來得猝不及防。放學時暴雨傾盆,
林淼縮在教學樓門口看天。忽然有把黑傘塞進手里,轉身只看到朱健沖進雨幕的背影。
傘柄還殘留著溫度,她打開時發現內側用透明膠帶粘著張卡片,
少年工整的字跡寫著:雨天路滑。體測那天朱健在醫務室門口徘徊。
林淼跑完八百米臉色煞白,扶著墻根干嘔時,眼前突然出現瓶擰開的礦泉水。
抬頭對上少年閃爍的眼神,他校服第二顆紐扣系錯了位置,露出鎖骨處一小片緋紅。
"我...我帶了薄荷糖。"朱健的聲音比蚊子還輕,掌心躺著兩顆快要融化的綠色糖果。
林淼接過時指尖擦過他滾燙的掌心,突然發現他右手中指有塊墨漬,
和她昨天不小心甩在他作業本上的墨痕形狀一模一樣。中考倒計時一百天的黃昏,
他們在空教室補課。夕陽把朱健的側臉鍍上金邊,他正專注地講解電路圖,
喉結隨說話輕輕滑動。林淼突然伸手戳他臉頰:"你這里有鉛筆灰。"觸感比想象中柔軟,
兩人同時僵住,窗外玉蘭花撲簌簌落了一地。填報志愿那天,
林淼把表格拍在朱健面前:"我要考一中。"少年筆尖頓了頓,
在"第一志愿"欄工整寫下相同的校名。后桌男生探頭偷看時吹起口哨,
朱健慌忙用胳膊遮住表格,卻遮不住林淼眼底躍動的星光。放榜日蟬鳴震耳欲聾。
林淼擠在紅榜前找名字時,有人輕輕拽她馬尾辮。轉身看見朱健站在梧桐樹下,
白襯衫被汗水浸透貼在背上,手里攥著兩張錄取通知書。風掠過他翹起的短發,
捎來遠處梔子花的甜香。2深秋的晨霧還未散盡,朱健握著單詞本站在121班隊尾。
當廣播操進行到體轉運動時,他的脖頸會繃成僵硬的弧度——只要偏移15度角,
就能看見120班第三排那個跳躍的馬尾辮。林淼今天系了寶藍色發繩,
轉身時發梢掃過身后男生的練習冊。朱健的拇指無意識摩挲著單詞本扉頁,
那里有個被橡皮擦毛邊的虎牙涂鴉。昨夜繼母摔碎的陶瓷碗還在掌心留著隱痛,
此刻卻被陽光曬成輕飄飄的甜。食堂蒸騰的熱氣里,朱健數著第27個排隊的女生。
當那抹淺紫色毛衣出現時,他手中的不銹鋼餐盤突然變得燙手。
林淼正踮腳張望糖醋里脊的窗口,后頸碎發被汗黏成絨絨的金邊。
上周三她曾對著他餐盤里的排骨眼睛發亮,今天他特意多打了份藏在保溫桶里。
"這不是咱們年級第一嗎?"隔壁班男生突然撞他肩膀,"又給女朋友占位呢?
"番茄湯在餐盤里晃出漣漪,朱健的耳膜嗡嗡作響。等林淼終于排到窗口時,
他早已縮在柱子后的陰影里,看著保溫桶的熱氣在石柱上凝成水珠。
周末的補課邀約被朱健推辭了三次,直到林淼抱著習題集出現在他家樓下。
老式居民樓鐵門吱呀作響,五樓傳來瓷器碎裂的聲響。
"這道立體幾何..."朱健的話頭被尖利的罵聲切斷,林淼看見他瞬間蒼白的臉色,
和陽臺上那件被衣架抽變形的校服。梧桐葉鋪滿公園長椅的那個下午,
朱健第一次說起母親離家那夜的場景。他機械地轉著鉛筆:"當時我在解二元一次方程,
聽見行李箱輪子碾過地板的聲音,突然發現設錯了未知數。"林淼的虎牙咬破千紙鶴翅膀,
才發現折紙用的是他月考滿分的數學卷。高考倒計時五十天的晚自習,林淼在走廊堵住朱健。
月光透過安全出口的玻璃,在她睫毛下投出顫動的陰影:"生日禮物。
"玻璃罐里的星星閃著幽藍的光,每顆都裹著從作業本撕下的紙片。填報志愿的深夜,
朱健盯著電腦屏幕泛藍的光。父親鼾聲從隔壁傳來,他悄悄點開林淼的空間,
最新動態是珠江夜游的照片。當光標從"北京郵電大學"移到"廣州大學"時,
繼母的冷笑突然在耳畔炸響:"你以為陪公主讀書就能改變你媽不要你的事實?
"報道日的地鐵站,林淼的行李箱撞上朱健的帆布包。他扶住她時,
指腹擦過她后頸的星月吊墜——和那天他在公園長椅縫隙找到的易拉環是相同弧度。
"我在華工計算機系。"他說完就后悔了,卻看見林淼眼睛倏然亮起:"我在廣外,
就隔兩站路!"深秋的大學城飄著紫荊花,朱健總在實驗樓天臺看見珠江對岸的燈火。
某個電路板燒焦的深夜,手機突然彈出林淼的消息:"你記不記得高三那道磁場題?
"照片里是攤開的筆記本,泛黃紙頁上除了洛倫茲力公式,
還有他少年時代偷偷描摹的虎牙輪廓。3紫荊花紛飛的十月,朱健在實驗室收到那條短信時,
正在顯微鏡下觀察果蠅的染色體。林淼的頭像突然彈出來,
是初三那年他偷拍的側臉——她正踮腳夠圖書館頂層的《時間簡史》,
馬尾辮掃過書脊驚起塵埃。"你記不記得高三那道磁場題?"緩沖液打翻在實驗報告上,
洇濕了昨天才畫好的洛倫茲力示意圖。朱健的拇指懸在鍵盤上方,
看見窗外飄進來半片紫荊花瓣,恰好落在他們高中畢業合照的手機殼上。
凌晨三點的男生宿舍,朱健蜷縮在床角反復點開對話框。
林淼朋友圈最新動態是外語學院的迎新舞會,她穿著香檳色禮服站在水晶燈下,
鎖骨處的星月項鏈折射著令他窒息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