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林晚睜開眼,身側(cè)依舊冰冷。空曠的大床,另一半沒有絲毫睡過的痕跡,
平整得像從未有人躺過。顧晏城昨晚又沒有回來。這已經(jīng)是這個月的第幾次了?她懶得去記。
她掀開被子,赤腳踩在冰涼的羊絨地毯上,沒有半分猶豫。梳洗完畢,
換上一身素凈的家居服,她下樓。餐廳里,顧晏城已經(jīng)坐在了主位上,
慢條斯理地翻閱著財經(jīng)報紙。晨光透過落地窗,在他輪廓分明的側(cè)臉上投下淡淡的光影,
卻驅(qū)不散他周身的疏離。林晚在他對面坐下,傭人恭敬地端上她的那份早餐:一份蔬菜沙拉,
一杯溫水。這是她維持身材的標配,也是顧家眼中“顧太太”應(yīng)有的自律。兩人之間,
一如既往的沉默,空氣仿佛凝固。“奶奶生日宴,晚上七點。”顧晏城放下報紙,
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輕輕敲了敲桌面,發(fā)出沉悶的聲響,“別遲到。”他的聲音沒有起伏,
像是在下達一個不容更改的指令。他頓了頓,補充,“記得戴我送你的那套【晨曦之露】。
”那套珠寶是他們結(jié)婚一周年時,他“送”的禮物。璀璨的鉆石項鏈、耳環(huán)和手鐲,
光芒耀眼,卻也冰冷刺骨,像極了他們這段婚姻。“知道了。”林晚垂眸,
用叉子撥弄著盤中的幾片生菜葉。又是演戲的一天。那套【晨曦之露】倒是價值不菲,
每一顆鉆石都經(jīng)過精心挑選與切割,工藝頂級。離婚后應(yīng)該能賣個好價錢,
為她的工作室再添一筆可觀的啟動資金。她甚至已經(jīng)盤算過,是委托蘇富比還是佳士得。
顧晏城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視線落在窗外不知名的某處,語氣平淡無波,
像是在陳述一件與天氣無異的小事,“蘇曼今天回國,下午我去接機。
”林晚握著餐叉的手幾不可查地頓了一下,金屬餐具與瓷盤碰撞,發(fā)出一聲輕微的響動,
在這過分安靜的餐廳里顯得有些突兀。蘇曼,蘇曼!這個名字像一根細密的針,五年來,
時不時就冒出來,在她心上不輕不重地扎一下,提醒著她這段婚姻的本質(zhì)。他終于要回來了。
顧晏城心心念念的白月光,終于要從國外鍍金歸來了。顧晏城,你的“真愛”回來了。
那他們之間這份荒唐的、僅靠一紙合約維系的五年婚姻,是不是也快走到盡頭了?她巴不得。
合約期滿,一拍兩散,她拿錢走人,從此海闊天空。林晚抬起頭,目光不經(jīng)意地掠過顧晏城。
他今天系了一條暗紋的深藍色領(lǐng)帶。這條領(lǐng)帶,還是她剛嫁入顧家不久,有一次陪顧母逛街,
在一家男士精品店無意中買下的。當時只覺得顏色沉穩(wěn)大氣,暗紋低調(diào)奢華,很配他的氣質(zhì),
想著他或許會在一些不那么嚴肅的商務(wù)場合用上。買回來后,她隨手放在了他的衣帽間。
他一次也沒有用過。她甚至以為他早就忘了,或者根本沒注意過。今天,卻系上了。
是因為蘇曼嗎?為了迎接他魂牽夢縈的白月光,所以特意挑選了這條她買的領(lǐng)帶?
是想表達什么?還是純粹的巧合?林晚覺得胃里一陣翻攪,盤中的蔬菜沙拉也變得索然無味。
真是可笑至極。午后,林晚以上街購物為由,甩掉了顧家派給她的司機。黑色轎車七拐八繞,
最后停在市區(qū)一棟毫不起眼的舊式公寓樓下。這棟樓外觀陳舊,
與周圍林立的現(xiàn)代化高樓格格不入,卻是她精心挑選的隱秘之所。她走進略顯昏暗的電梯,
按下頂樓的數(shù)字。這里是她的秘密基地,一個完全屬于林晚,而非“顧太太”的空間。
推開那扇厚重的隔音門,一股混合著花香、木香、柑橘與青草的復(fù)雜而和諧的香氣撲面而來。
房間里,陽光透過百葉窗的縫隙,在空氣中切割出明暗交錯的光帶,
照亮空氣中漂浮的細微香料塵埃。工作臺上、墻邊的架子上,
密密麻麻擺滿了各種深色避光玻璃瓶、精密電子秤、恒溫攪拌器、各式燒杯、滴管,
來自世界各地的珍稀香料原材——格拉斯的五月玫瑰、印度的晚香玉、馬達加斯加的香草莢。
林晚換上熨燙平整的白色絲質(zhì)工作服,戴上醫(yī)用級別的口罩和手套,
整個人的氣質(zhì)都沉靜下來,眼神專注而明亮。她正在調(diào)制一款名為【自由】的香水。
基調(diào)選用了清冽凜冽的北大西洋海風與雨后初生的青草,試圖捕捉掙脫所有有形無形束縛后,
奔向廣闊未知天地的第一口呼吸。前調(diào)她用了佛手柑與葡萄柚的微酸,
中調(diào)則大膽嘗試了冷杉與白麝香的交織。只有在這里,在這些奇妙的香氣分子之間,
她才感覺自己是林晚,是那個對世界充滿好奇、對未來懷抱熱忱的調(diào)香師林晚,
而不是那個需要在顧家、在顧晏城面前時刻端莊得體、扮演完美妻子的顧太太。
顧晏城以為她每天的生活就是穿梭于各大奢侈品店,流連于頂級美容SPA會所,
或者和那些表面光鮮內(nèi)心空虛的豪門太太們喝著下午茶,
聊著無關(guān)痛癢的名牌包包和珠寶首飾。他永遠不會知道,
她正利用“顧太太”這個身份帶來的便利和資源,悄悄為自己真正的未來,
為她熱愛的事業(yè)鋪平道路。手機在工作服口袋里震動起來,屏幕上顯示著“莉莉”。
她接通電話,用肩膀夾住手機,手上的動作卻沒停,
正小心翼翼地用微量移液器吸取著一種色澤如同融化琥珀的鳶尾花浸膏。“莉莉,
上次讓你幫忙搜集的那幾家歐洲獨立香水沙龍展的資料,還有幾個小眾調(diào)香師的背景,
整理好了發(fā)我郵箱。”電話那頭傳來莉莉略帶夸張的驚呼:“晚晚我的大小姐!
你還真打算離婚后就一頭扎進這香水瓶瓶罐罐里,當個苦哈哈的創(chuàng)業(yè)者啊?
顧家這棵參天大樹多好乘涼,你現(xiàn)在可是名正言順的顧太太,多少人羨慕都羨慕不來,
何必自己出去折騰,去風吹雨淋?
”林晚將那滴珍貴的鳶尾花浸膏精確地滴入面前盛放著基酒的燒杯中,
唇邊泛起一絲幾不可見的自信弧度。“莉莉,靠山山會倒,靠人人會跑。”她拿起玻璃棒,
以一種獨特的韻律輕輕攪拌著燒杯內(nèi)的液體,感受著不同香氣分子的碰撞、沖突,
直至最終的和諧與升華。這過程,像極了人生。“只有自己真正強大起來,
把命運握在自己手里,才是唯一的出路。況且,調(diào)香是我真正熱愛的事情,不是嗎?
”下午四點,城東國際機場。林晚的車“碰巧”從VIP通道出口附近緩緩駛過。
當然不是碰巧。她甚至為此推掉了一個重要的香料供應(yīng)商的視頻會議。她就是想親眼看看,
那個被顧晏城藏在心尖上多年,被顧母視為眼中釘肉中刺,
卻依然能讓顧晏城不惜與家族冷戰(zhàn)也要維護的蘇曼,究竟是何方神圣,有何等魅力。
一輛黑色的賓利歐陸停在不遠處最顯眼的位置,車牌號她認得,是顧晏城的常用座駕之一,
低調(diào)但奢華。顧晏城斜倚在車門邊,平日里總是冷峻的面龐,
此刻竟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期待。很快,一個穿著剪裁合體的米白色香奈兒套裝長裙的女人,
推著一個銀色行李箱,從出口款款走出。身姿高挑勻稱,
一頭海藻般的長卷發(fā)隨意披散在肩頭,氣質(zhì)優(yōu)雅自信,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微笑,
既不過分熱情,也不顯得疏離。即便是隔著一段距離,
戴著墨鏡的林晚也能感受到對方身上那種屬于知名藝術(shù)家的獨特光環(huán)與從容氣場。
顧晏城立刻站直了身體,快步上前,自然而然地接過她手中的行李箱,
然后極有紳士風度地為她拉開了后座車門,手臂還虛虛地護在車頂,防止她上車時碰到頭。
每一個動作都流暢而體貼。蘇曼微微側(cè)頭,對他嫣然一笑,那笑容明媚動人,
帶著一絲久別重逢的親昵,然后優(yōu)雅地鉆進了車里。兩人隔著深色的車窗,
似乎又說了幾句什么,顧晏城也笑了。那笑容,是林晚從未在他臉上見過的柔和與輕松,
仿佛卸下了所有防備與重擔。默契,自然,旁若無人,仿佛整個世界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林晚只覺得那畫面像一把鋒利的刀,狠狠刺痛了她的眼,也刺穿了她努力維持的平靜。
果然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璧人。她林晚,算什么?一個多余的、滑稽的背景板,
一個在他們愛情故事里負責客串的、名存實亡的顧太太。林晚腳下油門一踩,
方向盤猛地一打,輪胎摩擦著地面發(fā)出刺耳的聲響,迅速駛離了這個讓她窒息的地方。哼,
顧晏城,你最好祈禱你的白月光能讓你那位強勢精明、注重門楣的母親滿意。否則,
顧家的門,可不是那么好進的。還有的好戲看。就在她準備加速匯入主干道的車流時,
眼角的余光不經(jīng)意地瞥見了蘇曼手中似乎拿著一個東西。
那是一個小巧但看起來十分精致的木質(zhì)【音樂盒】,盒蓋上似乎鑲嵌著什么圖案,
在夕陽的余暉下泛著溫潤的光澤。蘇曼正低頭看著那個音樂盒,手指輕輕摩挲著,
臉上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溫柔笑意,似乎在跟身旁的顧晏城說著與音樂盒有關(guān)的往事或秘密。
顧晏城也微微傾身,專注地聽著,神情是她從未見過的專注與耐心。那是什么?
他們之間刻骨銘心的信物?還是承載著他們年少時未盡情緣的舊物?
是蘇曼帶回來宣示主權(quán)的武器,還是顧晏城藕斷絲連的證明?林晚的心,
又控制不住地往下沉幾分。她猛地一打方向盤,匯入了主路的車流,
將那刺眼的畫面遠遠拋在身后。第二章:顧奶奶的生日宴,一如既往的盛大而沉悶。
林晚挽著顧晏城的手臂,臉上是無可挑剔的微笑,扮演著恩愛夫妻的角色,每一個眼神交流,
每一次舉杯示意,都精準得如同排練過無數(shù)次。蘇曼也來了,以“顧晏城好友”的身份。
她穿著一襲酒紅色曳地長裙,優(yōu)雅得體,與顧晏城并肩而立時,的確般配。
顧母張嵐的臉色算不上好看,但礙于場合,也只是淡淡地與蘇曼寒暄了幾句,
目光卻時不時落在林晚身上,帶著幾分審視與警告。宴會終于在午夜前結(jié)束。
林晚幾乎是逃離般地回了自己的房間,連那套【晨曦之露】都懶得取下,只覺得渾身不自在。
她換了身衣服,抓起車鑰匙,徑直走向車庫。“迷霧”爵士酒吧,
隱藏在城市喧囂角落的一處靜謐之地。幽暗的燈光,慵懶的薩克斯風,
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威士忌和雪茄混合的味道。林晚獨自坐在吧臺角落,
煩躁地攪動著杯中的冰塊。“美女,看你心情不佳。”一個清朗的男聲在身側(cè)響起。
林晚側(cè)頭,一個年輕帥氣的調(diào)酒師正對著她笑,露出一對可愛的小虎牙,眼睛亮晶晶的。
他將一杯色彩絢爛的雞尾酒推到她面前,“這杯‘破曉’,愿它能為你帶來一絲光明。
”這小子,嘴還挺甜。林晚心想,他這過分的熱情,讓她有些招架不住。她端起酒杯,
抿了一口,辛辣中帶著一絲奇異的甜香,直沖味蕾。“謝謝。”“我叫蕭然。
”他用擦杯布擦拭著一個高腳杯,動作嫻熟,“能知道姐姐芳名嗎?
”林晚看著他年輕而真誠的臉,鬼使神差地,沒有說出“顧太太”這個讓她厭煩的稱謂。
“林晚。”蕭然的出現(xiàn),像一束意外的光,短暫地照亮了她此刻被壓抑得有些窒息的心。
他年輕,熱烈,身上洋溢著一種她久違了的、近乎莽撞的生命力。
這和顧晏城那種深不見底的城府與冷漠,截然不同。凌晨兩點,
林晚帶著一身酒氣回到顧家大宅。客廳一片漆黑,只有二樓書房的門縫里透出些許光亮。
顧晏城還沒睡。她推開書房的門,顧晏城正坐在巨大的紅木書桌后,面前攤著幾份文件,
眉頭微蹙。蘇曼回國的消息,已經(jīng)在財經(jīng)圈和名媛圈里掀起了不小的波瀾。
各種捕風捉影的報道層出不窮。剛才在路上,顧母張嵐還特意打來電話,語氣雖溫和,
話里話外的意思卻很明確:讓她“看好”顧晏城,別在這個時候出什么岔子,
影響顧家的聲譽。真是可笑。林晚走到書桌前,將車鑰匙隨意地丟在桌面上,
發(fā)出清脆的響聲。“顧晏城。”她開口,聲音因為酒精的緣故帶著一絲沙啞,“蘇曼回來了,
我們的合約是不是可以提前終止了?”顧晏城頭也沒抬,
手中的鋼筆在文件上迅速簽下自己的名字。“合約期未到,你想都別想。”他將文件合上,
丟到一旁,“安分守己做好你的顧太太,別給我惹麻煩。尤其是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
公司有個重要并購案正在進行。”林晚被他這理所當然的語氣氣笑了。“呵,我惹麻煩?
”她上前一步,雙手撐在冰涼的桌面上,身體微微前傾,
“你和蘇曼小姐在奶奶的生日宴上‘深情對望’,現(xiàn)在又整天出雙入對,就不怕記者亂寫,
影響你那個重要的并購案?”顧晏城終于抬起頭,鏡片后的目光冷淡。“那是我的事。
”他身體向后靠在椅背上,雙手交疊放在腹部,“你管好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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