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鋼筆尖懸在紙面上方，林若雪的手指微微收緊，最后一筆落下時，
力道幾乎要劃破紙張。她將簽字筆往桌上一丟，抬起眼，目光像刀刃般掃向?qū)γ娴哪腥恕?/p>
"簽好了。"她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冷意。周陽盯著那份《非婚生子女撫養(yǎng)協(xié)議》，
喉結(jié)滾動，手指在桌沿無意識地敲擊著，像是想拖延時間。
他的視線落在第四條條款上——"子女姓氏隨母親，男方自愿放棄撫養(yǎng)權(quán)爭議"，
旁邊還有一行手寫補充："每月支付撫養(yǎng)費3000元（注：若逾期，探視權(quán)自動終止）"。
他扯了扯嘴角，想笑，卻只擠出一個難看的表情："三千？你明知道我付不起。
"林若雪沒接話，只是將協(xié)議翻到最后一頁，指尖點了點簽名處："該你了。"周陽盯著她，
忽然覺得陌生。一年前的林若雪，還會在他打游戲時給他泡咖啡，
會在他熬夜時輕聲埋怨"別太累"，
會在他隨口說一句"想吃宵夜"就穿著睡衣下樓給他買燒烤。而現(xiàn)在，她涂著正紅色口紅，
指甲是新做的酒紅貓眼，整個人鋒利得像一把出鞘的刀。他低頭簽字，筆跡歪歪扭扭，
像他此刻搖搖欲墜的自尊。"還有這個。"林若雪從包里抽出一張照片，推到他面前。
照片上是產(chǎn)科住院部的監(jiān)控截圖，時間顯示12月17日，凌晨3:22，
一個模糊的身影拖著行李箱走向電梯。周陽的呼吸一滯。"記得嗎？"林若雪的聲音很平靜，
"那天我剛剖腹產(chǎn)完12小時，上廁所還要人扶。"他當然記得。那天夜里，孩子哭鬧不止，
林若雪傷口疼得臉色慘白，而他躲在衛(wèi)生間抽了三根煙，最后拎著行李走了。——他逃了。
"若雪，我那天……"他想解釋，卻發(fā)現(xiàn)自己無話可說。林若雪已經(jīng)站起身，拎起包，
頭也不回地走向會議室門口。"哦，對了。"她突然停下，回頭看他，
唇角勾起一抹譏誚的弧度，"你落在我家的那瓶'暗夜騎士'，我扔了。"周陽猛地抬頭。
那是他最喜歡的香水，當初她說過討厭這個味道，他卻偏要買，還故意噴得滿屋子都是。
"——就像扔垃圾一樣。"她輕聲說完，推門離開。-2-林若雪第一次見到周陽，
是在母校商學院的櫻花樹下。那天她受邀回校做講座，穿著高跟鞋匆匆穿過校園時，
鞋跟卡進了石板縫里。她踉蹌了一下，差點摔倒，忽然聽見頭頂傳來一聲輕笑。“同學，
你鞋帶散了。”她抬頭，看見一個男生坐在櫻花樹的枝椏間，手里舉著一臺單反相機，
陽光透過花瓣的縫隙落在他身上，像是給他鍍了一層柔光。他跳下來時帶落一陣櫻花雨，
林若雪下意識伸手接住一片花瓣，卻聽見他說：“別動。”咔嚓。快門聲響起，
他低頭查看屏幕，笑得眼睛彎起來：“這張構(gòu)圖絕了。
”林若雪瞥了一眼——照片里的她微微仰頭，指尖拈著櫻花，陽光在她的發(fā)絲間跳躍。
“刪了。”她皺眉，“我沒同意你拍我。”“那加個微信？我發(fā)給你再刪。”他晃了晃手機，
鎖屏是她剛拍的照片，“我叫周陽，攝影系的。”她本該拒絕的。可那天陽光太好，
櫻花太美，少年的笑容太晃眼。——她鬼使神差地掃了他的二維碼。兩周后的深夜，
林若雪加班結(jié)束，走出辦公樓時發(fā)現(xiàn)下雨了。她正猶豫要不要冒雨去打車，
忽然看見周陽撐著一把黑傘站在路燈下，懷里還抱著一個保溫杯。“你怎么在這？”她愣住。
“你朋友圈發(fā)了定位啊。”他理所當然地說，把保溫杯遞給她，“紅糖姜茶，我熬的。
”杯蓋擰開的瞬間，熱氣混著姜味撲面而來。林若雪抿了一口，甜度剛好，
姜味濃郁卻不嗆人。“好喝嗎？”他眼睛亮晶晶地問。“太甜了。”她故意說。“不可能！
”周陽搶過杯子嘗了一口，表情瞬間垮下來，“真的甜了？
我明明按食譜放的糖……”林若雪忽然笑了。雨聲淅瀝，他的肩膀挨著她的，
傘微微向她傾斜。個月后，周陽的畢業(yè)展上，
林若雪在展廳中央看見了自己的照片——櫻花樹下仰頭的瞬間，作品名《驚鴻》。
“這張不賣。”周陽對詢價的人說，“是非賣品。”當晚的慶功宴上，他喝得微醺，
蹭著她的肩膀小聲說：“若雪，我接了個深圳的offer。”“嗯。”她應了一聲，
心里算著異地戀的可行性。“但我不想去。”他忽然抓住她的手，“我想留在有你的城市。
”他的掌心很燙，眼睛比平時更亮。林若雪看著他，
忽然想起辦公室里那些追她的精英——他們送愛馬仕、約米其林，
卻從沒有人會為了一張照片在暗房熬通宵，
也不會因為她隨口提了句“想吃生煎”就跨半個城市去買。“傻子。”她輕聲說，
反手握緊了他。-3-周陽拖著行李箱站在林家別墅門前時，
手指無意識地摳著拉桿上的劃痕。"進來啊。"林若雪回頭看他，
陽光透過門廊在她身后鋪開一片暖色，卻照不到他站的位置。"小周嘗嘗這個，
"林母端上最后一盤地三鮮，"聽說你們南方人愛吃清淡，我少放了鹽。
"周陽夾起一塊茄子，入口的咸味讓他差點吐出來。他強忍著咽下，額頭滲出細汗。
"不合胃口？"林父放下酒杯。"沒...很好吃。"周陽擠出一個笑，
筷子卻再沒伸向那盤菜。林若雪在桌下掐他大腿，小聲說："裝樣子都不會？
""你們北方人味蕾壞死嗎？"他同樣壓低聲音，"這叫少放鹽？"林母起身去廚房時，
周陽聽見她吩咐保姆："煮碗陽春面，別放醬油。"凌晨兩點，林若雪被鍵盤聲吵醒。
書房門縫漏出的藍光里，周陽戴著耳機在游戲里罵隊友："廢物！會不會走位？
"她推門進去，看見顯示器旁邊擺著空啤酒罐，
煙灰缸里堆滿煙頭——那是她爸收藏的紅木書桌。"我媽六點就起床，"林若雪聲音發(fā)抖，
"你能不能...""又來了！"周陽摔下耳機，"住你家連熬夜都不行？
"他轉(zhuǎn)身時手肘撞翻可樂，褐色液體滲進實木紋理。林若雪盯著那片污漬，
突然想起昨天父親默默擦拭桌上水痕的樣子。"醫(yī)生說要補鐵。"林若雪把檢查單遞給母親，
"媽，晚上...""燉牛肉是吧？"林母笑著接過單子，"我讓阿姨去買。
"周陽突然從手機里抬頭："我約了面試，不吃了。""什么面試晚上七點？""你管我？
"他抓起外套往外走，"反正你們林家看不上小公司。"門摔上的瞬間，
林父放下報紙："他昨天收了個深圳的offer。
"林若雪愣在原地——周陽根本沒提這事。窗外傳來引擎聲，
周陽開著她送的生日禮物——那輛寶馬3系，輪胎在石子路上擦出刺耳的聲響。
-4-林若雪扶著酸痛的腰從產(chǎn)科出來時，手機震動了一下。是母親發(fā)來的消息："雪兒，
你爸托人查了那個深圳公司的背景，注冊資金才500萬。"后面跟著三個嘆息的表情。
她抬頭看了眼醫(yī)院走廊的電子鐘——上午11:23。這個時間，
周陽應該還在她家客房睡覺。林家別墅的飯桌上，氣氛比往常更凝重。"小周，
"林父放下筷子，銀質(zhì)筷托發(fā)出清脆的碰撞聲，"聽說你昨天又面試失敗了？
"周陽正把紅燒肉里的肥肉挑出來，聞言手一抖，一塊油亮的肥肉掉在了純白的餐布上，
暈開一小塊油漬。"現(xiàn)在經(jīng)濟不景氣..."他聲音越來越小。"是不景氣，
"林母突然開口，手上給女兒盛湯的動作沒停，"還是你根本沒認真找？
"林若雪看見母親手腕上的翡翠鐲子隨著動作輕晃——那是祖?zhèn)鞯睦峡硬ＡХN，
據(jù)說能買套學區(qū)房。此刻它映著周陽發(fā)白的臉色，像某種無言的嘲諷。"媽！
"林若雪想打斷。"若雪，"林父突然轉(zhuǎn)向她，"王律師下午來，
把婚前協(xié)議...""我們還沒要登記呢。"周陽猛地抬頭。飯桌上瞬間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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