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政局門口，顏書瑤低頭看著手中墨綠色的離婚證，陽光照在上面反射出刺眼的光。
她沒想到周言真的會簽字。過去三個月里，每次她提出離婚，他總是沉默地看她一會兒，
然后說"再考慮考慮"。她以為這次也會一樣。"書瑤。"周言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依然溫和得像他們第一次約會時那樣，"你的東西我已經收拾好了，放在客臥。
如果你今天不方便拿，可以改天。"顏書瑤轉身，看見他站在臺階下，
白襯衫的袖口卷到手肘，露出那塊她去年送他的手表。
陽光穿過梧桐樹葉在他身上投下斑駁的光影，讓他整個人看起來像一幅褪了色的老照片。
"不用了，我今天就帶走。"她聽見自己冷淡的聲音，"反正也沒什么重要的。
"周言的眼睛暗了一下，很快又恢復平靜。"好。"他點點頭，"那我先走了，
醫(yī)院還有臺手術。"看著他轉身離去的背影，顏書瑤突然感到一陣煩躁。七年婚姻，
就這樣結束了？他甚至沒有再多說一句挽留的話。她攥緊手中的包帶，指甲幾乎要嵌入掌心。
"周言！"她忍不住喊住他。他停下腳步，回頭看她，眼神平靜得像一潭深水。
"你...沒什么要說的了嗎？"她問。他靜靜看了她幾秒，
嘴角微微揚起一個苦笑："該說的，這三個月我都說過了。祝你幸福，書瑤。"這一次，
他真的走了。顏書瑤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胸口像堵了一團棉花。
這不是她想要的嗎？自由，新鮮感，逃離這段讓她窒息的婚姻。可為什么心里空落落的？
回到家，推開門，屋里安靜得可怕。餐桌上擺著她最愛吃的藍莓蛋糕，
旁邊是一張字條："記得吃完放冰箱。——周言"她嗤笑一聲，把字條揉成一團扔進垃圾桶。
都要離婚了，還裝什么體貼？客臥里整齊地碼著幾個紙箱，
上面細心地貼著標簽："冬季衣物""工作文件""護膚品"。顏書瑤隨意翻檢著，
心里那股無名火越燒越旺。他總是這樣，把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條，
連離婚都這么...周到。最下面的箱子露出一角紅色，她拽出來一看，
是那件她找了很久的紅色羊絨衫。去年冬天她隨口提過一句喜歡，第二天周言就買回來了。
當時她什么反應來著？哦，她說"顏色太艷了，不適合我"，然后隨手塞進了衣柜深處。
顏書瑤把羊絨衫緊緊抱在胸前，突然聞到上面淡淡的雪松香氣——是周言衣柜里的味道。
她的眼眶毫無預兆地濕潤了。三個月前，她坐在這個客廳里，
對剛下夜班的周言說："我們離婚吧。"他當時正在換鞋，聞言動作頓了一下，
然后繼續(xù)把皮鞋放進鞋柜，擺得整整齊齊。"為什么？"他問，聲音很輕。"因為我受夠了！
"她站起來，聲音不自覺地提高，"受夠了這種一成不變的生活，受夠了你的完美，
受夠了每天回來看到的都是同樣的一張臉！"周言沉默了很久，最后只說："你累了，
先去休息吧。"后來她又提了幾次，每次他都用那種平靜的眼神看著她，說再考慮考慮。
直到上周，她和閨蜜林菲去酒吧玩到凌晨，周言打來第十二個電話時，
她當著所有人的面說："你能不能別管我了？我們已經完了！"第二天回家，
周言坐在沙發(fā)上等她，眼下有明顯的青黑。"如果你真的想好了，"他說，
"我尊重你的選擇。"現在回想起來，顏書瑤才意識到，
那是他第一次沒有說"再考慮考慮"。離婚后的日子比顏書瑤想象中難熬。
她以為自己會享受自由，卻發(fā)現沒有周言的生活像缺了一塊拼圖，怎么都不對勁。
第三個月的一個雨夜，她在儲物間找傘時，發(fā)現一個落滿灰塵的紙箱，
上面寫著"周言的舊物"。出于好奇，她打開了它。最上面是一部老款手機，她長按開機鍵，
沒想到還能啟動。手機沒有密碼，她隨手點開備忘錄，里面只有一個文件夾，
命名為"瑤瑤"。第一條記錄是七年前的："今天瑤瑤說想吃城東那家生煎，
早上六點去排隊買到了最后一份。她吃的時候眼睛都亮了，像只滿足的小貓。
"第二條："瑤瑤加班到十點，我去接她，她說想散步回家。走了三公里，
她一路上都在說新項目的創(chuàng)意，眼睛閃閃發(fā)光。我愛她神采飛揚的樣子。
"顏書瑤的手指開始發(fā)抖。她一條條往下翻，
每一條都是關于她的瑣碎小事：她喜歡的咖啡口味，她經期會肚子痛，
她下雨天容易心情低落...翻到最后，最新的一條是三個月前的："瑤瑤說要離婚。
我不知道哪里做錯了。可能我給她的不是她想要的。如果離開我能讓她快樂，我愿意放手。
"手機從顏書瑤手中滑落，她蹲在地上，淚水模糊了視線。原來在她抱怨生活平淡的時候，
周言一直在用他的方式愛著她；在她嫌他無趣的時候，
他默默記著她的每一個喜好；在她向往外面的世界時，他給了她最安穩(wěn)的港灣。而她，
親手推開了這一切。第二天一早，顏書瑤站在市立醫(yī)院門口，
手里捧著兩杯咖啡——一杯美式，一杯拿鐵加雙份糖，正是周言喜歡的口味。
她不確定自己為什么要來，只知道必須見他一面。"顏小姐？"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她轉身，看見周言穿著白大褂站在那里，陽光下他的輪廓清晰而挺拔。三個月不見，
他瘦了些，眼下有淡淡的陰影，但依然干凈清爽。"我...路過，順便給你帶了咖啡。
"她遞出那杯美式，聲音有些發(fā)抖。周言看了看咖啡，又看了看她，眼神復雜。"謝謝，
但我現在不喝咖啡了。"他輕聲說，"胃不太好，改喝茶了。"顏書瑤的手僵在半空，
胸口像被重擊一拳。她竟然不知道他胃不好。以前都是他記得她的所有習慣，
而她從未真正了解過他。"那...那你現在喜歡喝什么茶？我明天...""書瑤。
"周言溫和地打斷她，"不用這樣。你還好嗎？"這句簡單的問候擊垮了她。他還在關心她，
即使在她傷害他之后。"不好。"她哽咽著說，"我看了你的舊手機，
那些備忘錄...我不知道你..."周言的表情變了，他后退一步，
聲音依然平靜但多了分疏離："那些都過去了。我還有病人，先走了。""周言！
"她抓住他的袖子，"我們能談談嗎？就十分鐘。"他輕輕抽回手，
眼神疲憊："現在不合適。你...保重。"看著他快步離去的背影，顏書瑤站在醫(yī)院門口，
手中的咖啡漸漸變涼。她終于明白了什么叫"追夫火葬場"——當你醒悟時，
那個曾經深愛你的人，已經不愿再回頭了。但她不甘心就這樣放棄。
如果周言曾經用七年時間默默愛她，那么她也可以用余下的時間，
一點一點找回那份丟失的愛。哪怕前路是火葬場，她也要走一遭。
醫(yī)院的走廊上彌漫著消毒水的氣味，顏書瑤站在轉角處，遠遠望著周言查房的背影。
自從那天被他拒絕后，她已經連續(xù)一周來醫(yī)院，卻再沒有勇氣上前搭話。"又來了??？
"護士站的張護士沖她笑了笑，"周醫(yī)生今天有臺大手術，估計要下午三點才能結束。
"顏書瑤臉一熱，沒想到自己這么明顯。她遞上一個保溫袋："這是我做的午餐，
麻煩轉交給他。他胃不好，我煮了山藥排骨湯...""又是你！
"一個尖銳的聲音打斷了她。林菲踩著高跟鞋走過來，一把拽住顏書瑤的手腕，"你瘋了嗎？
天天跑來醫(yī)院丟人現眼！"顏書瑤掙開她的手："我只是...""只是什么？后悔離婚了？
"林菲冷笑，"前天我還看到周言和心內科的陳醫(yī)生一起吃飯，人家郎才女貌，
你在這演什么深情前妻？"顏書瑤耳邊嗡的一聲。陳醫(yī)生她知道，是醫(yī)院有名的美女醫(yī)生，
年輕有為。"真的嗎？"她聲音發(fā)顫。"我騙你干什么？"林菲翻了個白眼，"走啦，
陪我去逛街，別在這浪費時間。"張護士突然插話："周醫(yī)生和陳醫(yī)生是討論病例，
我們全科室都知道。"她把保溫袋接過去，"湯我會轉交的，周醫(yī)生這幾天確實沒好好吃飯。
"林菲臉色變了變，拽著顏書瑤就往外走。出了醫(yī)院大門，
顏書瑤甩開她的手："你為什么要撒謊？""我這是為你好！"林菲拔高聲音，
"當初不是你說他無趣、沒激情嗎？現在裝什么癡情？
"顏書瑤盯著林菲涂著鮮艷口紅的嘴唇，突然意識到，
過去慫恿她離婚、帶她去酒吧玩到凌晨的，不都是林菲嗎？"我想自己靜一靜。
"她轉身就走，不顧林菲在身后叫嚷。傍晚下起了雨，顏書瑤撐著傘站在周言公寓樓下。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來，只是突然很想看看他。雨越下越大，周言遲遲沒有回來。
顏書瑤的雙腳已經濕透，正要離開時，一輛出租車停在小區(qū)門口。周言從車上下來，沒打傘，
白襯衫瞬間被雨水打濕。他沒有直接回家，而是走向小區(qū)中央的小公園，坐在一張長椅上，
任由雨水淋濕全身。顏書瑤的心揪成一團。她悄悄走近，躲在樹后。
雨水順著周言的發(fā)梢滴落，他低頭看著手機，屏幕的光映在他蒼白的臉上。顏書瑤瞇起眼，
隱約看到手機上是他們的結婚照。她的眼淚奪眶而出，和雨水混在一起。他還在想她，
卻選擇在雨中獨自承受。她剛要上前，周言卻突然站起身，朝公寓走去。顏書瑤站在原地，
任憑雨水打濕全身。第二天，顏書瑤發(fā)起了高燒。她躺在床上，手機屏幕亮起，
是張護士發(fā)來的消息："周醫(yī)生把保溫盒洗干凈了，說謝謝你的湯。
"后面跟著一個笑臉表情。顏書瑤把手機貼在胸口，眼淚浸濕了枕巾。
她想起昨晚雨中那個孤獨的身影，做了一個決定。病一好，顏書瑤就去了市立圖書館，
借了十幾本醫(yī)書和養(yǎng)胃食譜。她開始每天研究營養(yǎng)搭配，變著花樣做養(yǎng)胃餐。周言喜歡清淡，
她就學做粵菜；他討厭香菜，她一點不放。每天中午，她準時出現在護士站，
放下保溫盒就走。起初周言會原封不動退回。一周后，
張護士告訴她："周醫(yī)生今天把湯喝完了。"顏書瑤高興得差點跳起來。
"不過他讓我轉告你，別再送了。"張護士補充道，"他說...這樣對你不好。
"顏書瑤搖搖頭："你告訴他，這是我的選擇。"那天之后，她不僅送午餐，還開始送晚餐。
周言經常加班到深夜，她就等到他辦公室燈滅，遠遠看著他疲憊地走出醫(yī)院大門。
一個月過去，醫(yī)院里的小護士們都認識她了。
有時她們會偷偷告訴她周敘言的行程："周醫(yī)生今天門診，
中午只吃了半個面包""周醫(yī)生昨晚值夜班，今早臉色很差"。這天清晨，
顏書瑤照例帶著早餐來到醫(yī)院，卻感覺氣氛不對。護士站圍滿了人，個個神色凝重。
"怎么了？"她拉住一個眼熟的小護士。"周醫(yī)生出車禍了！"小護士紅著眼睛說，
"凌晨下班回家，過馬路時被一輛闖紅燈的車撞了，
現在在ICU..."顏書瑤的世界瞬間天旋地轉。保溫盒從手中滑落，熱粥灑了一地。
她抓住護士臺才沒癱軟在地："他...他怎么樣了？""顱內有出血，已經做了手術，
但還沒脫離危險..."顏書瑤不記得自己是怎么跑到ICU門口的。透過玻璃窗，
她看到周言躺在病床上，頭上纏著厚厚的紗布，臉色慘白得像紙，各種管子連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