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皇城,春意正濃。御花園里,桃花灼灼,牡丹吐艷。
一年一度的皇家春日宴正熱鬧非凡地舉行著。王公貴族們錦衣華服,笑語盈盈,舉杯共飲。
忽然,園中談笑聲漸漸低了下來。眾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投向同一個方向,
只見一襲紅衣的長公主蔣清歌正緩步而來。她眉如遠山,眼若秋水,肌膚勝雪。
那一身大紅織金鳳紋裙裝襯得她愈發(fā)艷麗奪目,發(fā)間一支金鳳步搖隨著她的步伐輕輕晃動,
在陽光下熠熠生輝。“長公主今日真是美得驚人啊。”幾位貴女小聲議論著,眼中滿是艷羨。
蔣清歌對周遭的目光早已習以為常。她漫不經(jīng)心地掃視著園中眾人,忽然,
視線在一處停了下來。涼亭角落里,一個身著靛藍色長袍的男子正獨自飲酒。他劍眉星目,
鼻梁高挺,輪廓分明的臉上沒有絲毫笑意,與周圍熱鬧的氛圍格格不入。“那是誰?
”蔣清歌問身旁的侍女。“回公主,那是今年的新科探花沈知硯,寒門出身,
據(jù)說才華橫溢但性情孤傲,連宰相大人的拉攏都拒絕了。”蔣清歌挑了挑眉,
眼中閃過一絲興味。她端起一杯酒,徑直朝涼亭走去。“沈探花獨自飲酒,不覺得無趣嗎?
”蔣清歌站在沈知硯面前,笑意盈盈。沈知硯抬眼,看到是長公主,
立刻起身行禮:“微臣參見長公主。”“免禮。”蔣清歌在他對面坐下,
“本宮聽說沈探花殿試時作的《論治國之道》連皇兄都贊不絕口,今日有緣一見,
果然氣度不凡。”沈知硯神色淡淡:“長公主過獎了。微臣不過僥幸中第,不足掛齒。
”蔣清歌微微傾身:“沈探花何必自謙?來,本宮敬你一杯。”沈知硯舉杯,
卻只是輕輕抿了一口便放下。蔣清歌注意到他的疏離,卻不以為意,
反而覺得這男子與眾不同。宴會結(jié)束后,蔣清歌立刻命人詳細調(diào)查沈知硯的一切。“沈知硯,
二十四歲,祖籍青州,父親早逝,由母親獨自撫養(yǎng)長大。家境貧寒卻勤奮好學,
去年鄉(xiāng)試中舉,今年連中兩元成為探花。性格清冷,不喜交際,
目前租住在城南一處小院...”侍女將打探來的消息一一稟報。蔣清歌聽著,
眼中光芒越來越盛。她忽然起身:“備轎,本宮要進宮見皇兄。”御書房內(nèi),
皇帝蔣清瀾正在批閱奏折。“皇兄!”蔣清歌風風火火地闖了進來。蔣清瀾抬頭,
無奈地笑道:“又怎么了,朕的寶貝妹妹?”“我要沈知硯做我的駙馬。
”蔣清歌直截了當?shù)卣f。皇帝手中的朱筆一頓:“胡鬧!婚姻大事豈能兒戲?
更何況那沈知硯不過是個寒門學子...”“我不管,我就要他。”蔣清歌固執(zhí)地說,
“皇兄最疼我了,就答應(yīng)我吧。”在蔣清歌的軟磨硬泡下,
皇帝最終勉強同意次日早朝時提出此事。翌日朝堂上,
皇帝剛說出欲將長公主許配給沈知硯的旨意,滿朝嘩然。沈知硯站在殿中,
面色瞬間變得蒼白。他上前一步,跪地叩首:“陛下,微臣出身寒微,不敢高攀長公主。
懇請陛下收回成命!”皇帝臉色一沉:“沈愛卿這是要抗旨?”“微臣不敢,
只是...”沈知硯額頭抵地,聲音卻堅定,“微臣實在配不上長公主。
”蔣清歌在屏風后聽得一清二楚,氣得攥緊了拳頭。她不顧禮儀沖了出來:“沈知硯,
本宮看上你是你的福氣,你竟敢拒絕?”沈知硯抬頭,與蔣清歌四目相對。
他的眼中沒有畏懼,只有一片冰冷:“長公主厚愛,微臣承受不起。”“你!
”蔣清歌氣得臉頰通紅。皇帝見狀,怒拍龍案:“沈知硯抗旨不尊,罰跪?qū)m門外三個時辰,
以儆效尤!”烈日當空,沈知硯挺直腰背跪在宮門外,汗水浸透了衣衫,他卻紋絲不動。
蔣清歌站在城樓上望著他倔強的背影,心中又氣又惱又有一絲說不清的情緒。三個時辰后,
沈知硯幾近虛脫,卻仍堅持自己走回家。剛到家門口,卻發(fā)現(xiàn)一隊禁軍已將小院團團圍住。
“你們做什么?”沈知硯厲聲問道。為首的將領(lǐng)拱手:“沈大人,奉陛下之命,
請沈老夫人入宮一敘。”沈知硯臉色大變,沖進屋內(nèi),只見年邁的母親已被"請"上了轎子。
“硯兒...”老婦人驚慌地喚道。沈知硯雙手緊握成拳,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他深吸一口氣,轉(zhuǎn)身大步走向皇宮。御書房內(nèi),皇帝正在賞畫,蔣清歌在一旁泡茶。
“微臣參見陛下。”沈知硯跪地行禮,聲音沙啞,“請陛下放過微臣的母親。
微臣...愿意迎娶長公主。”蔣清歌眼睛一亮,手中的茶壺差點打翻。
皇帝滿意地點頭:“這才對。三日后便是吉日,你們完婚后,沈老夫人自然能安享晚年。
”大婚之日,十里紅妝,滿城歡慶。公主府內(nèi)張燈結(jié)彩,賓客如云。沈知硯一身大紅喜袍,
面容俊朗卻毫無喜色,只是機械地完成各項禮儀。夜深人靜,新房內(nèi)紅燭高燒。
蔣清歌自己掀了蓋頭,看著站在門口不肯靠近的沈知硯,心中一陣刺痛。她倒了兩杯合巹酒,
走到沈知硯面前:“駙馬,該喝交杯酒了。”沈知硯接過酒杯,一飲而盡,
然后后退一步:“長公主早點休息,微臣去書房睡。
”蔣清歌一把拉住他的衣袖:“今夜是我們的洞房花燭夜,你要去哪里?
”沈知硯面無表情:“微臣不敢冒犯長公主。”“你!”蔣清歌氣急,突然踮起腳尖,
吻上沈知硯的唇。沈知硯如遭雷擊,猛地推開她,力道之大讓蔣清歌踉蹌幾步差點摔倒。
“沈知硯!”蔣清歌眼中含淚,“你就這么討厭我嗎?”沈知硯閉了閉眼,
聲音冰冷:“長公主何必強求?這樁婚事本就不是微臣所愿。”說完,轉(zhuǎn)身離去,
留下蔣清歌一人站在新房中,淚如雨下。……晨光透過雕花窗欞灑進寢殿,蔣清歌睜開眼,
身側(cè)的錦被平整如新,毫無睡過的痕跡。這已是婚后第七日,沈知硯未曾踏入過寢殿一步。
“公主,該梳洗了。”貼身侍女春桃捧著銅盆進來,見蔣清歌盯著空蕩蕩的床榻出神,
不由得嘆了口氣。蔣清歌猛地掀被下床,赤足踩在冰涼的地板上:“沈知硯呢?
”“駙馬爺天未亮就去書房了,說是要整理典籍。”春桃小心翼翼地回答,“公主,
地上涼...”蔣清歌充耳不聞,徑直走向妝臺。銅鏡中映出一張憔悴的臉,
眼下泛著淡淡的青黑。她抓起玉梳狠狠地梳理著長發(fā),
仿佛要將滿腔怒火都發(fā)泄在這頭青絲上。“去,把早膳送到書房。”她突然停下動作,
對春桃吩咐道,“就說是本宮特意讓廚房準備的。”春桃欲言又止,最終還是領(lǐng)命而去。
不到半盞茶時間,她就端著絲毫未動的食盒回來了。“駙馬爺說...說不餓。
”春桃聲音越來越小。蔣清歌一把掀開食盒蓋子,精致的點心完好無損地躺在里面。
她抓起一塊蓮蓉酥捏得粉碎,酥皮簌簌落下,如同她此刻碎了一地的自尊。“好你個沈知硯!
”她咬牙切齒,“本宮倒要看看你能硬氣到幾時!”書房外,蔣清歌抬手欲推門,
卻聽見里面?zhèn)鱽淼统恋恼f話聲。“這些銀兩你拿去,城南那幾個孩子的束脩不能再拖了。
”是沈知硯的聲音,卻比平日溫和許多。“大人,您已經(jīng)幫襯許多了,
這...”另一個陌生的男聲推辭道。“無妨。告訴他們好好讀書,若有不懂的,
每月初五我可抽空指點。”蔣清歌貼在門邊,聽得入神。
她從未聽過沈知硯用這般溫柔的語氣說話。腳步聲突然逼近,她慌忙退開幾步。
門吱呀一聲打開,一個身著粗布衣衫的中年男子走了出來,見到蔣清歌立刻跪地行禮。
“起來吧。”蔣清歌擺擺手,目光卻越過他看向屋內(nèi)。沈知硯站在書案后,一襲靛青長衫,
俊朗的面容在看到她瞬間冷了下來。他拱手行禮:“長公主。”那疏離的稱呼像一把小刀,
扎得蔣清歌心口生疼。她強撐著高傲的姿態(tài)走進書房:“駙馬好大的架子,
連本宮送的早膳都不屑一顧。”沈知硯垂眸:“微臣不敢。只是公務(wù)繁忙,無心用膳。
”“公務(wù)?”蔣清歌冷笑,掃視著書案上攤開的書籍,
“《詩經(jīng)》《論語》什么時候成了駙馬的公務(wù)?”她隨手拿起一本書翻看,
卻發(fā)現(xiàn)書中夾著一張紙條,上面寫著“初五,西城,米三斗,油一斤,藥兩副。
”沈知硯快步上前奪回紙條,動作之急甚至碰到了蔣清歌的手指。
那一觸即分的接觸卻讓他像被燙到般迅速縮回手。“駙馬這是...”蔣清歌瞇起眼睛。
“微臣的私事,不勞長公主費心。”沈知硯將紙條收入袖中,聲音恢復(fù)了往日的冰冷。
蔣清歌氣得胸口劇烈起伏:“好,很好!沈知硯,你以為本宮稀罕管你的事嗎?
”她轉(zhuǎn)身大步離去,裙裾翻飛如蝶。走出不遠,她卻突然停下腳步,
對身后的春桃低聲道:“去查查,駙馬每月初五都去何處,見了什么人。”初五這日,
蔣清歌換上一身素凈衣裙,悄悄跟在沈知硯身后出了府。沈知硯騎馬出了城,
來到西城一處偏僻的小院前。他下馬時,一個約莫六七歲的男孩歡呼著撲上來:“沈先生!
”沈知硯彎腰接住男孩,臉上竟露出一絲蔣清歌從未見過的笑容。
他從馬背上取下米糧和藥包,牽著男孩走進院子。蔣清歌躲在遠處的大樹后,看得目瞪口呆。
那個在她面前冷若冰霜的沈知硯,此刻正溫柔地撫摸著一個瞎眼老婦人的手,
輕聲細語地說著什么。“那是誰?”她問身旁的侍衛(wèi)。“回公主,據(jù)查是駙馬的同鄉(xiāng),姓陳。
那老婦人眼睛不好,孫子叫小寶,父母雙亡。駙馬每月都會來送些生活所需。
”蔣清歌皺眉:“只是同鄉(xiāng)?”“這...”侍衛(wèi)猶豫了一下,“有傳言說,
那老婦人可能是駙馬的...”“是什么?”“生母。”蔣清歌如遭雷擊。
沈知硯的生母不是被皇兄"請"在宮中榮養(yǎng)嗎?為何會在這破舊小院里?
她正欲上前問個明白,卻見沈知硯已起身告辭。蔣清歌慌忙躲回樹后,
看著他騎馬離去的背影,心中百味雜陳。……“皇兄,沈知硯的母親究竟在何處?
”蔣清歌一進宮就直奔主題。皇帝正在批閱奏折,聞言筆鋒一頓:“怎么突然問這個?
”“我今日看見...”蔣清歌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總之,我要知道真相。
”皇帝放下朱筆,嘆了口氣:“那老婦人是沈卿的乳母。他生母早逝,
朕不過是用這個由頭讓他答應(yīng)婚事罷了。”蔣清歌將信將疑:“當真?”“朕何時騙過你?
”皇帝笑著搖頭,“倒是你,婚后如何?沈卿待你可好?”蔣清歌別過臉去:“很好。
”皇帝目光深邃:“清歌,邊關(guān)近來不穩(wěn),北狄屢犯邊境。
若有必要...朕可能會派沈卿去前線督軍。”“什么?”蔣清歌猛地站起,
“他才入朝多久?憑什么...”“就憑他是長公主駙馬。”皇帝語氣轉(zhuǎn)冷,
“朝中派系復(fù)雜,多少人盯著你們。沈卿若想站穩(wěn)腳跟,必須有所建樹。
”蔣清歌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她突然明白了沈知硯每月接濟的那些孩子,
多半是陣亡將士的遺孤。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戰(zhàn)爭的殘酷。“皇兄,我...”“好了,
朕還有政務(wù)要處理。”皇帝擺擺手,“你且回府吧。”……是夜,蔣清歌做了一個可怕的夢。
夢中,沈知硯一身戎裝,手持滴血的長劍站在她面前。他的眼神冰冷刺骨,再無半分溫度。
“蔣清歌,你強求來的婚姻,今日該償還了。”他舉起劍,寒光映在她慘白的臉上。
“沈知硯,我...”她想辯解,卻發(fā)現(xiàn)喉嚨像被扼住般發(fā)不出聲音。劍鋒落下的一瞬,
蔣清歌驚醒了。她渾身冷汗淋漓,心臟狂跳不止。窗外,一彎殘月冷冷地掛在空中。
她赤腳下床,跌跌撞撞地奔向書房。推開門,沈知硯正伏案而眠,燭火將熄未熄,
在他俊朗的側(cè)臉上投下?lián)u曳的光影。蔣清歌輕輕走近,伸手想觸碰他的臉,
卻在即將接觸時停住了。她怕驚醒他,更怕看到他眼中的冷漠。
“沈知硯...”她低聲呢喃,“你恨我嗎?”仿佛回應(yīng)她的問題,沈知硯在夢中皺了皺眉,
低聲囈語:“不可...不能...”蔣清歌的心揪了起來。即使在夢里,他也在抗拒她嗎?
她轉(zhuǎn)身欲走,卻聽見沈知硯又喃喃道:“不能連累她...”這句話讓蔣清歌如遭雷擊。
她回頭看向沈知硯,只見他額上滲出細密的汗珠,似乎正陷入什么可怕的夢境。“沈知硯?
”她輕輕推了推他的肩膀。沈知硯猛然驚醒,看到近在咫尺的蔣清歌,下意識地往后一仰,
差點從椅子上摔下去。他迅速站起身,拉開距離:“長公主?有何吩咐?
”那戒備的姿態(tài)刺痛了蔣清歌。她深吸一口氣,直視著他的眼睛:“沈知硯,你愛我嗎?
”沈知硯明顯愣住了,眼中閃過一絲復(fù)雜的情緒。他垂下眼簾,沉默良久,
最終幾不可察地點了一下頭。那敷衍的動作比直接拒絕更讓蔣清歌心碎。
她苦笑著后退兩步:“我明白了。”轉(zhuǎn)身離去的瞬間,她仿佛聽見沈知硯輕聲喚了她的名字,
但那一定是錯覺。因為當她回頭時,沈知硯仍站在原地,面無表情。……三日后,
一紙休書震驚了整個皇城。長公主蔣清歌以"性情不合"為由,休了駙馬沈知硯。“公主,
您這是...”春桃看著正在收拾行裝的蔣清歌,急得直搓手。“不必多言。
”蔣清歌將最后一件衣裳塞進箱子,“備馬,我要去別院住一段時日。
”“那駙馬...”“從此再無瓜葛。”蔣清歌聲音冰冷,眼眶卻微微發(fā)紅。
她最后環(huán)顧了一圈寢殿,目光落在那個從未有第二個人睡過的枕頭上。強求來的姻緣,
終究是一場空。那個夢是警示,她不能再執(zhí)迷不悟了。為了一個不愛自己的男人丟掉性命,
不值得。蔣清歌不知道的是,當她策馬離開公主府時,沈知硯正站在遠處的閣樓上,
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街角。他的手中緊攥著一枚玉佩,那是大婚之夜,蔣清歌掉落的。
這些日子,他一直帶在身邊。……休書一出,滿朝嘩然。蔣清歌斜倚在別院的軟榻上,
聽著春桃匯報外頭的風言風語。“禮部侍郎說公主任性妄為,
有損皇家顏面;太學那群書生聯(lián)名上書,說駙馬品性高潔,
定是公主驕縱所致;還有...”春桃的聲音越來越小。“還有更難聽的?
”蔣清歌把玩著一縷青絲,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但說無妨。
”“有人說...說公主嫌棄駙馬出身寒微,另有所愛才...”蔣清歌猛地坐直身子,
手中的琉璃杯重重砸在案幾上,發(fā)出"砰"的一聲脆響。“好你個沈知硯!本宮給他自由,
他倒成了受委屈的那個?”她胸口劇烈起伏,眼眶卻不受控制地發(fā)熱。
春桃連忙跪下:“公主息怒!駙馬...沈大人并未對外說過半句不是。
這些謠言都是從趙衍公子那邊傳出來的。”“趙衍?”蔣清歌瞇起眼睛。
那個三年前被她退婚的鎮(zhèn)北侯世子?“是,趙世子近來頻頻出入各大酒樓茶肆,
逢人便說公主...”“備轎。”蔣清歌突然站起身,“本宮倒要看看,這廝長了幾個膽子!
”……醉仙樓是京城最負盛名的酒樓,平日里達官貴人絡(luò)繹不絕。
蔣清歌一身素雅男裝踏入大堂時,還是引起了一陣小小的騷動。
“那位小公子生得好生俊俏...”“噓!那是長公主!”蔣清歌充耳不聞,
徑直上了二樓雅座。她點了一壺烈酒,自斟自飲起來。三杯下肚,喉嚨火辣辣的,
卻壓不住心頭那股郁結(jié)之氣。“這不是清歌妹妹嗎?”一個輕佻的男聲從身后傳來。
蔣清歌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趙衍,她那油頭粉面的前未婚夫。“趙世子認錯人了。
”她冷冷道,又灌了一杯。趙衍不請自來地坐到對面,
一雙桃花眼在她身上來回打量:“妹妹何必男裝出行?可是那寒門駙馬不懂憐香惜玉,
讓妹妹受了委屈?”蔣清歌"啪"地放下酒杯:“趙衍,你再叫一聲'妹妹',
信不信本宮割了你的舌頭?”趙衍不怒反笑,
伸手就要去握蔣清歌的手:“清歌妹妹何必動怒?那沈知硯不識抬舉,
我可一直惦記著你...”蔣清歌猛地抽回手,卻因酒意上頭一個踉蹌。趙衍趁機湊近,
身上濃重的熏香味道熏得她頭暈?zāi)垦!!胺砰_!”她厲聲喝道,聲音卻因醉意軟了幾分。
“清歌妹妹醉了,我送你回府...”趙衍的手已經(jīng)攬上了她的腰。蔣清歌正欲發(fā)作,
一只骨節(jié)分明的手突然扣住了趙衍的手腕。“趙世子,請自重。”這個聲音……蔣清歌抬頭,
對上了一雙如墨般深沉的眼睛。沈知硯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她身側(cè),面色冷峻如冰。
他穿著普通的靛青色長衫,卻比滿堂華服更顯清貴。趙衍吃痛松手,臉色陰沉:“沈大人,
哦不,現(xiàn)在該叫沈前駙馬了?我與公主的私事,輪不到你插手。
”沈知硯不動聲色地擋在蔣清歌面前:“公主既已休了沈某,自然與沈某無關(guān)。
但光天化日之下,趙世子對皇室成員不敬,沈某身為朝廷命官,不得不管。”他的聲音不大,
卻字字鏗鏘。蔣清歌望著他挺直的背影,心頭莫名一顫。趙衍冷笑:“好個冠冕堂皇的理由!
沈知硯,你以為...”“滾。”蔣清歌突然出聲,聲音冷得像冰,“趙衍,
別逼本宮當眾給你難堪。”趙衍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最終甩袖而去:“沈知硯,咱們走著瞧!
”雅間內(nèi)一時寂靜無聲。蔣清歌又倒了杯酒,卻被沈知硯按住了手腕。“公主醉了。
”他低聲道。蔣清歌甩開他的手:“我醉不醉與你何干?”沈知硯收回手,
沉默片刻后深深一揖:“是沈某唐突。公主保重,沈某告退。”見他轉(zhuǎn)身要走,
蔣清歌不知哪來的沖動,一把抓住他的衣袖:“站住!”沈知硯停步,卻沒有回頭。
“你...為何在此?”蔣清歌問出口就后悔了。這問題聽起來多像還在乎他似的。
“只是恰巧路過。”沈知硯的回答滴水不漏。蔣清歌冷笑:“從吏部衙門到醉仙樓,
可一點都不順路。”沈知硯終于轉(zhuǎn)過身,
眼中閃過一絲難以捉摸的情緒:“公主既知沈某辦公所在,為何還要問?
”這一反問倒把蔣清歌噎住了。她松開他的袖子,別過臉去:“你走吧。”沈知硯站著沒動。
窗外突然響起雷聲,緊接著豆大的雨點砸在窗欞上。“下雨了。”他輕聲道,
“公主如何回府?”蔣清歌賭氣道:“淋著回去!”沈知硯嘆了口氣,
解下自己的外袍遞過來:“至少披上這個。”蔣清歌看著那件熟悉的靛青色長衫,
鼻尖似乎還能聞到上面淡淡的松墨香氣。她突然覺得眼眶發(fā)熱,
猛地推開那件衣服:“我說了不用你管!”衣服落在地上,沈知硯彎腰拾起,不再多言,
只是默默站在一旁。蔣清歌搖搖晃晃地站起身,大步走出雅間。下樓時一腳踩空,險些摔倒,
一只溫熱的手及時扶住了她的腰。“公主小心。”那聲音近在耳畔,
溫熱的呼吸拂過她的耳垂。蔣清歌心頭一顫,慌忙掙開:“別碰我!”她沖進雨里,
冰涼的雨水瞬間打濕了衣衫。沒走幾步,一把油紙傘撐在了頭頂。蔣清歌轉(zhuǎn)身,
沈知硯半身淋在雨中,執(zhí)傘的手穩(wěn)如磐石。雨水順著他的下頜滑落,長睫上掛著水珠,
卻依然固執(zhí)地舉著傘。“你...”蔣清歌喉頭哽住。“公主千金之軀,不宜淋雨。
”沈知硯的聲音在雨聲中顯得格外清晰,“沈某送公主回府便走。”就這樣,
兩人一前一后走在雨中,誰也沒有再說話。
蔣清歌能感覺到身后那人始終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既不會讓她淋到雨,
又不會靠得太近。到了別院門口,蔣清歌突然轉(zhuǎn)身:“沈知硯,你恨我嗎?”雨幕中,
沈知硯的表情看不真切。良久,他輕聲道:“從未。”“那你...”“公主,
”沈知硯打斷她,“到了。”蔣清歌這才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站在別院大門前。
沈知硯將傘柄遞到她手中,后退一步深深一揖:“沈某告退。”說完,他轉(zhuǎn)身走入雨中,
背影很快被雨簾吞沒。蔣清歌站在原地,手中的傘柄還殘留著他的溫度。“公主?
”春桃撐著傘迎出來,“您怎么淋濕了?快進去更衣!”蔣清歌如夢初醒,
低頭看著手中的油紙傘,那是沈知硯的,傘面上繪著幾枝墨竹,清雅如他本人。“去查,
”她突然說道,“查清楚沈知硯每月探望的那個老婦人到底是誰。”……三日后,
春桃?guī)Щ亓艘粋€驚人的消息。“公主,那老婦人確實是沈大人的生母。”春桃壓低聲音,
“二十年前沈老將軍戰(zhàn)死沙場后,沈家被抄,沈夫人帶著幼子流落民間,
后來...”“沈老將軍?”蔣清歌手中的茶盞差點打翻,“哪個沈老將軍?
”“就是...先帝時期的鎮(zhèn)北將軍沈墨啊。”蔣清歌如遭雷擊。沈墨!
那個被先帝以通敵罪處死的鎮(zhèn)北將軍?若那老婦人是沈夫人,那沈知硯就是...沈家遺孤?
“為何沒人認出他?”春桃小聲道:“沈夫人當年帶著孩子隱姓埋名,
沈大人入仕用的也是化名。聽說...聽說沈大人入京趕考前,沈夫人哭瞎了眼睛,
就是怕連累兒子...”蔣清歌胸口一陣刺痛。她突然明白了沈知硯為何對她如此抗拒,
因為他是罪臣之后,若身份暴露,不僅前程盡毀,更會牽連九族。而娶了長公主,
等于時刻活在皇家眼皮底下...“他現(xiàn)在住在哪里?”蔣清歌突然問。“還在原來的小院。
公主,您要去...”蔣清歌搖搖頭,走到窗前。雨已經(jīng)停了,
院中的海棠被雨水打落了一地花瓣,像極了那日沈知硯離去的背影。她忽然想起新婚之夜,
自己強吻他時,沈知硯眼中閃過的不是厭惡,而是...恐懼。他在害怕,
怕自己的身份會連累她。“傻瓜...”蔣清歌輕聲呢喃,
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那把油紙傘的傘柄。……天剛蒙蒙亮,蔣清歌就換上了一身粗布男裝,
將長發(fā)高高束起,戴上一頂寬檐帽。銅鏡中映出一個俊秀的少年郎,
只是那過于精致的眉眼依舊惹眼。“公主,您真要...”春桃抱著一件灰撲撲的外衫,
欲言又止。“叫我公子。”蔣清歌接過外衫套上,又在臉上抹了點灰,“今日我要親眼看看,
沈知硯平日里到底在做些什么。
”春桃嘆了口氣:“萬一被駙...被沈大人認出來...”“認出來又如何?
”蔣清歌挑眉,“本宮...本公子想去哪兒就去哪兒。”她翻身上馬,
遠遠跟在沈知硯的馬車后面。馬車沒有去吏部衙門,而是徑直出了城,
來到西城一處破舊的巷子前停下。沈知硯下車時已換了一身樸素的青衣,手里提著個布包。
他熟門熟路地拐進一條窄巷,蔣清歌連忙下馬跟上。巷子盡頭是個簡陋的院子,
十幾個衣衫襤褸的孩子正蹲在地上用樹枝寫字。見到沈知硯,孩子們歡呼著圍上來。
“沈先生!”“先生今天教我們什么?”“我把我爹的兵牌帶來了,
您說要看...”沈知硯臉上浮現(xiàn)出蔣清歌從未見過的溫柔笑容。他蹲下身,
與孩子們平視:“一個一個來。小虎,你的字進步了。”蔣清歌躲在墻角,屏住了呼吸。
那個在她面前永遠冷若冰霜的沈知硯,此刻正耐心地糾正一個孩子握筆的姿勢,
眼神柔和得像春日的湖水。“誰在那里?”沈知硯突然抬頭,
銳利的目光直射向蔣清歌藏身之處。她慌忙縮回墻后,心跳如擂鼓。“孩子們,先自己練習。
”沈知硯的聲音越來越近。蔣清歌轉(zhuǎn)身就跑,卻不料這是個死胡同。腳步聲已到身后,
她急中生智,翻身上墻,躍入了隔壁院子。“啊呀!”一個老婦人正在院里曬衣服,
被突然從天而降的"少年"嚇了一跳。蔣清歌連忙作揖:“婆婆莫怕,我...我走錯路了。
”老婦人瞇著渾濁的眼睛打量她:“你是...沈小子的學生?”沈小子?
蔣清歌心頭一跳:“您說的是沈知硯沈大人?”老婦人突然警惕起來:“你找他做什么?
”蔣清歌正欲回答,院門被推開,沈知硯大步走了進來。四目相對,他明顯愣了一下,
隨即皺眉:“閣下何人?為何跟蹤沈某?”蔣清歌壓低帽檐,粗著嗓子道:“大人誤會了,
小的只是路過...”“路過?”沈知硯冷笑一聲,突然伸手去摘她的帽子。
蔣清歌急忙后退,卻不慎踩到晾衣繩,整個人向后仰去。一只有力的手臂及時環(huán)住了她的腰。
慣性作用下,帽子飛落,如瀑青絲傾瀉而下。“公...主?
”沈知硯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蔣清歌臉頰發(fā)燙,掙扎著站穩(wěn):“放開我!
”沈知硯如觸電般松手,后退兩步,深深一揖:“微臣冒犯。
”老婦人突然激動起來:“硯兒,這位是...?”蔣清歌心頭一震。硯兒?
這老婦人果然是...“娘,這位是長公主。”沈知硯低聲道,隨即轉(zhuǎn)向蔣清歌,“公主,
這是...”“我知道。"”蔣清歌打斷他,向老婦人福了福身,“沈夫人。
”沈夫人渾濁的眼中涌出淚水,
顫抖著就要下跪:“民婦參見...”蔣清歌連忙扶住她:“不必多禮。”沈知硯站在一旁,
面色復(fù)雜。院中一時寂靜無聲,只有晾曬的衣物在微風中輕輕擺動。“先生!小豆子暈倒了!
”一個孩子慌慌張張地跑進來。沈知硯臉色一變,箭步?jīng)_了出去。蔣清歌猶豫片刻,
也跟了上去。隔壁院子里,一個約莫五六歲的男孩躺在地上,小臉通紅,呼吸急促。
沈知硯單膝跪地,摸了摸孩子的額頭:“高熱。”“我去請大夫!
”一個稍大的孩子轉(zhuǎn)身就要跑。“來不及了。”沈知硯解開孩子的衣領(lǐng),“去打盆涼水來。
”蔣清歌蹲下身,接過孩子。那小小的身體燙得像塊火炭,讓她心頭一緊:“得先降溫。
”她取下自己的絲帕,沾了涼水輕輕擦拭孩子的額頭和脖頸。沈知硯詫異地看了她一眼,
隨即從布包中取出幾味藥材。“需要黃芩...”他翻檢著藥材,眉頭緊鎖,“缺了一味。
”蔣清歌毫不猶豫地摘下腰間的玉佩遞給一個大點的孩子:“拿去當鋪,換最好的黃芩,
剩下的錢買些米面回來。”孩子遲疑地看向沈知硯,后者深吸一口氣,點了點頭。
藥很快買回來了。沈知硯熟練地研磨煎煮,蔣清歌則一直抱著孩子,輕聲哼著兒歌。
那孩子在她懷里漸漸安穩(wěn)下來,滾燙的小手緊緊抓著她的衣襟。
“沒想到公主會...”沈知硯遞過藥碗,欲言又止。“會照顧孩子?”蔣清歌接過藥碗,
小心地喂給孩子,“我皇兄小時候體弱,都是我照顧的。
”沈知硯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片刻,又迅速移開:“公主與傳聞不同。
”“傳聞?wù)f我驕縱任性?”蔣清歌輕笑,“也沒錯。”藥效漸漸發(fā)作,孩子的呼吸平穩(wěn)下來。
沈知硯探了探脈搏,松了口氣:“無礙了。”夕陽西下,院子里只剩下他們二人。
孩子們都被沈夫人安置去休息了,蔣清歌卻執(zhí)意要等孩子醒來再走。“公主為何跟蹤微臣?
”沈知硯突然問道。蔣清歌撥弄著孩子的衣角:“好奇。”“好奇什么?
”“好奇...”她抬頭直視沈知硯的眼睛,“那個在我面前冷若冰霜的沈知硯,
為何對陌生人卻能如此溫柔。”沈知硯垂下眼簾:“公主身份尊貴,微臣不敢逾矩。
”“不敢?”蔣清歌冷笑,“你拒絕賜婚時,可沒見你有什么不敢的。”“那不一樣。
”“哪里不一樣?”沈知硯沉默良久,才低聲道:“公主值得更好的。
”蔣清歌心頭一刺:“什么是更好的?趙衍那樣的?”“趙衍配不上公主。
”沈知硯的聲音突然冷了下來。“哦?”蔣清歌挑眉,“那誰配得上?”沈知硯又不說話了。
暮色中,他的側(cè)臉線條分明,長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陰影。孩子在他們中間翻了個身,
小手下意識地抓住了沈知硯的衣袖。沈知硯輕輕握住那只小手,動作輕柔得不可思議。
蔣清歌突然覺得眼眶發(fā)熱。這樣的沈知硯,與她想象中的判若兩人。夜風漸涼,
沈知硯脫下外袍輕輕披在蔣清歌肩上。他的手指不經(jīng)意擦過她的脖頸,
那一觸即分的接觸卻讓兩人都僵了一瞬。“謝謝。”蔣清歌低聲道,
攏了攏帶著他體溫的衣袍。沈知硯只是輕輕"嗯"了一聲,
目光卻一直沒離開那個熟睡的孩子。三更時分,孩子終于醒了。
蔣清歌和沈知硯同時松了口氣。“沈先生...”孩子虛弱地喚道,
看到蔣清歌又怯生生地住了口。“這是...蔣公子。”沈知硯介紹道,“多虧他救了你。
”孩子眨了眨大眼睛:“謝謝蔣公子。”蔣清歌摸了摸他的小腦袋:“好好休息。
”離開時已是深夜。沈知硯堅持送蔣清歌回府,兩人并肩走在寂靜的街道上,誰也沒有說話。
轉(zhuǎn)過一個街角,蔣清歌突然停下腳步:“沈知硯,你每日都去教那些孩子?”“嗯。
”“他們都是...陣亡將士的遺孤?”沈知硯的腳步微不可察地頓了一下:“是。
”“所以你才不愿與我...”蔣清歌咬了咬唇,“你怕身份暴露,連累他們?
”沈知硯沒有回答,但緊繃的下頜線已經(jīng)說明了一切。“我明白了。”蔣清歌輕聲道,
“我不會告訴任何人的。”“多謝公主。”沈知硯的聲音有些沙啞。到了別院門口,
蔣清歌脫下肩上的外袍還給他:“今日...謝謝你。”沈知硯接過衣袍,
指尖又碰到了她的。這一次,兩人都沒有立即縮回手。月光下,
蔣清歌能清晰地看見他眼中的掙扎與克制。“公主...”他低聲道,“近日朝中或有變故,
請多保重。”蔣清歌心頭一緊:“什么意思?”沈知硯卻已經(jīng)后退一步,
深深一揖:“微臣告退。”……三日后,宮中傳出消息,皇帝有意為長公主另擇駙馬。
春桃慌慌張張地跑進內(nèi)室:“公主!聽說皇上看中了鎮(zhèn)北侯世子趙衍!
”蔣清歌手中的梳子"啪"地掉在地上:“荒謬!
”“還有人說...說沈大人要被派去北疆賑災(zāi)...”蔣清歌猛地站起身:“備轎,
我要進宮!”與此同時,吏部衙門內(nèi),沈知硯正在聽下屬匯報賑災(zāi)事宜。“大人,
北疆災(zāi)情嚴重,暴民作亂,已有三位欽差遇害...”沈知硯面色如常:“準備一下,
三日后出發(fā)。”“可是大人...”“沈大人!”一個同僚匆匆進來,
“聽說皇上要為長公主另擇駙馬了?您...”沈知硯手中的茶杯突然掉落,碎了一地。
瓷片劃破了他的手掌,鮮血混著茶水蜿蜒流下,他卻渾然不覺。“大人!
您的手...”沈知硯低頭看了看血跡斑斑的手掌,輕聲道:“無妨。”窗外,
一只信鴿撲棱棱飛向遠方,帶著不知何人寫就的密信,朝著皇宮的方向飛去。……御書房內(nèi),
熏香裊裊。蔣清歌跪坐在案前,背脊挺得筆直,雙手卻在袖中微微發(fā)抖。“皇兄,
臣妹尚在守孝期,不宜議婚。”她聲音平靜,眼神卻死死盯著案幾上的花紋。
皇帝蔣清瀾放下朱筆,似笑非笑:“守孝?為誰守孝?朕怎么不記得近期有皇室成員薨逝?
”“為先駙馬沈知硯之父。”蔣清歌抬起眼,“沈老將軍雖被先帝定罪,但人死債消。
臣妹既曾為沈家婦,自當盡孝。”皇帝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隨即冷笑:“清歌,
你何時變得這般伶牙俐齒了?”蔣清歌不卑不亢:“臣妹只是依禮行事。”“禮?
”皇帝突然拍案而起,“朕看你是被那沈知硯迷了心竅!他有什么好?一個罪臣之后,
靠著假身份混入朝堂...”“皇兄早就知道?”蔣清歌猛地抬頭。
皇帝瞇起眼睛:“朕若不知,怎會準你休夫?這等欺君之罪,本該誅九族。
”蔣清歌指尖掐入掌心,強自鎮(zhèn)定:“那皇兄為何還留著他?”“因為有用。
”皇帝重新坐下,語氣緩和,“沈知硯才干過人,北疆賑災(zāi)正需他這等能臣。清歌,
你若真對他有意,等他立功歸來,朕或許...”“臣妹只是依禮守孝,別無他意。
”蔣清歌打斷皇帝的話,心跳如鼓,“至于婚事,請皇兄容后再議。”皇帝盯著她看了良久,
終于揮了揮手:“罷了,退下吧。”蔣清歌行禮退出,直到轉(zhuǎn)過回廊才敢大口喘息。
方才那一番對峙,幾乎耗盡了她全部力氣。“公主...”春桃迎上來,遞過一方帕子。
蔣清歌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額頭已布滿細密汗珠。她接過帕子擦了擦,低聲道:“去查查,
沈知硯何時出發(fā)去北疆。”……城南小巷,沈知硯正在收拾行裝。“硯兒,此去兇險,
千萬小心。”沈夫人摸索著將一包藥材塞進兒子的行囊,“這是娘配的傷藥,帶著。
”沈知硯握住母親枯瘦的手:“娘放心,兒子定會平安歸來。
”“那位長公主...”沈夫人欲言又止,“她待你...”“娘,”沈知硯打斷她,
“兒子與她已無瓜葛。”沈夫人嘆了口氣,渾濁的眼中含淚:“娘雖看不見,
但那日她抱著小豆子的樣子...硯兒,那樣的女子,錯過了可惜。”沈知硯沒有回答,
只是將母親的手握得更緊了些。門外傳來馬蹄聲,接著是侍衛(wèi)的通報:“大人,
賑災(zāi)物資已清點完畢,明日卯時出發(fā)。”“知道了。”沈知硯應(yīng)道,轉(zhuǎn)向母親,“娘,
兒子去去就回。”沈夫人摸索著從枕下取出一枚褪色的銅錢,
掛在兒子頸間:“這是你爹當年留下的...保平安。”沈知硯喉頭滾動,
最終只是輕輕抱了抱母親,轉(zhuǎn)身大步離去。次日清晨,城門剛開,一隊人馬便緩緩駛出。
沈知硯騎在馬上,身后是十幾輛滿載糧食和藥材的馬車。行至城外十里亭,
沈知硯突然勒住馬韁,因為亭中站著個熟悉的身影。蔣清歌一身素色衣裙,
發(fā)間只簪了一支白玉簪,在晨光中宛如一幅水墨畫。她身旁的石桌上擺著酒壺和兩個杯子。
沈知硯下馬,上前行禮:“微臣參見長公主。”“免禮。”蔣清歌的聲音比平日低沉,
“沈大人此行兇險,本宮特來相送。”沈知硯垂眸:“多謝公主厚愛,微臣愧不敢當。
”蔣清歌倒了杯酒遞給他:“北疆天寒,這酒可暖身。”沈知硯接過,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
兩人都是一怔。酒杯很小,這一碰,酒液晃出幾滴,落在蔣清歌手背上。
沈知硯幾乎是下意識地伸手,用袖子輕輕擦去。這個動作做完,兩人都愣住了。
沈知硯迅速收回手,耳根微紅:“微臣冒犯。”蔣清歌別過臉去:“無妨。
”兩人默默飲盡杯中酒,氣氛一時有些尷尬。“公主,”沈知硯打破沉默,
“近日京城不太平,請多保重。”蔣清歌挑眉:“沈大人這是關(guān)心本宮?
”沈知硯沒有正面回答:“趙衍此人...不可輕信。”“本宮自有分寸。
”蔣清歌輕哼一聲,又倒了杯酒,“沈知硯,你一定要...平安回來。
”最后四個字說得很輕,卻重重敲在沈知硯心上。他抬頭,對上蔣清歌的眼睛,
那里面盛著他從未見過的柔軟情緒。“微臣...盡力。”他低聲道。
蔣清歌突然從袖中取出一個小包袱:“帶著。”沈知硯接過,入手沉甸甸的。打開一看,
竟是一塊通體碧綠的玉佩,雕著精細的鳳紋,旁邊還有幾瓶精致的藥丸。
“這是...”“玉佩可調(diào)兵,若遇險情,北疆守將見玉佩如見本宮。”蔣清歌語氣平淡,
仿佛在說今日天氣,“藥丸是太醫(yī)院秘制的,可解百毒。”沈知硯喉結(jié)滾動:“公主,
這太貴重...”“拿著!”蔣清歌突然提高聲音,隨即又壓低,
“就當...就當是為了那些孩子。他們不能沒有沈先生。
”沈知硯深深一揖:“微臣...謝公主恩典。”遠處,隊伍已經(jīng)開始騷動,該出發(fā)了。
沈知硯翻身上馬,最后看了蔣清歌一眼,欲言又止。“走吧。”蔣清歌擺擺手,
“別耽誤行程。”沈知硯點頭,策馬而去。走出很遠,他忍不住回頭,
看見那個纖細的身影依然站在亭中,晨風吹起她的衣袂,宛如一只欲飛的鶴。……一月后,
北疆。風雪肆虐,沈知硯裹緊大氅,走進臨時搭建的醫(yī)棚。災(zāi)情比想象的更嚴重,暴雪封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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