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雨水像被刺破的水袋般傾瀉而下，在玻璃幕墻上蜿蜒出扭曲的水痕。
許曉云揉了揉酸脹的太陽穴，電腦屏幕的藍光在深夜的辦公室里格外刺眼。23:47，
她保存了第七版設計方案，指尖在觸控板上懸停片刻，最終還是點擊了"另存為"。
"又白忙一場。"她喃喃自語，聲音在空蕩的辦公區里產生輕微的回響。窗外一道閃電劈過，
瞬間照亮了她眼下的青黑。手機屏幕亮起，三條未讀消息。
母親的頭像上那個刺眼的紅色數字"3"讓她的胃部一陣緊縮。
不用點開就知道內容——王阿姨的女兒要結婚了，李叔叔的兒子升職了，還有，
永遠少不了的是周琳琳的最新"捷報"。許曉云將手機反扣在桌面上，
金屬外殼撞擊木桌的聲音在寂靜中格外清脆。她伸了個懶腰，
脊椎發出不堪重負的"咔噠"聲。辦公桌角落里，那盆多肉植物已經枯萎了大半，
棕黃色的葉片蜷縮著，像極了此刻她皺巴巴的心情。"許總監，又加班啊？
"保安老張的聲音從背后傳來，嚇得她差點打翻咖啡杯——杯底只剩下些褐色的殘渣。
"張叔，別這么叫我。"她苦笑著收拾背包，"早就不是總監了。"電梯下行的過程中，
鏡子里的女人讓她恍惚。三十二歲，眼角已經有了細紋，
頭發因為連續加班沒時間洗而油膩地貼在額頭上。曾經明亮的杏眼下垂著，
像兩片被雨水打濕的花瓣。大堂的玻璃門一推開，潮濕的冷風就灌了進來。
許曉云把單薄的風衣裹緊，這衣服是兩年前的款式，袖口已經有些起球。
雨水順著她的劉海滴進眼睛里，刺痛得讓她眨了眨眼。街對面的7-11亮著慘白的燈光，
像黑暗中的一座孤島。她小跑著穿過馬路，積水濺濕了她的褲腳，涼意立刻滲透到皮膚。
自動門"叮咚"一聲打開，暖氣撲面而來，帶著關東煮和速食面的味道。
許曉云搓了搓凍僵的手指，徑直走向冷藏柜。"歡迎光臨。"收銀員頭也不抬地說道，
聲音機械得像是錄音。許曉云拿起一個金槍魚飯團，指尖觸到冰涼的包裝，
猶豫了一下又加了個梅子飯團。轉身時，余光瞥見冷藏柜另一側站著一個女人。
穿著皺巴巴的Max Mara大衣——許曉云在時尚雜志上見過這款價值上萬的秋冬新款，
但現在它像塊抹布一樣掛在那人身上。女人的手指在貨架上神經質地敲打著，
指甲上的紅色甲油剝落得斑駁不堪。當那人抬起頭，許曉云的呼吸停滯了一秒。"琳琳？
"那張臉——盡管憔悴得不成樣子，眼窩深陷，嘴角下垂——但許曉云永遠認得出來。
周琳琳，她大學時代形影不離的閨蜜，后來成為母親口中"別人家的孩子"的標桿，
跨國公司的精英，社交媒體上的寵兒。女人的瞳孔驟然收縮，手中的酸奶"啪"地掉在地上，
白色液體濺在她昂貴的Jimmy Choo高跟鞋上。"曉...曉云？
"周琳琳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干澀得像是砂紙摩擦，"你不認識我了對嗎？
他們成功了？"許曉云聞到她身上濃重的香水味下掩藏的酒精氣息。"琳琳，你喝醉了？
"周琳琳突然撲過來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讓許曉云疼得皺眉。近距離看，
閨蜜的狀況更令人心驚：眼球布滿血絲，皮膚上覆蓋著一層不健康的灰白色，
像是很久沒見過陽光。"聽著，"周琳琳湊近她耳邊，呼吸急促，
"他們用我的臉偷走了你的人生。"她的聲音壓得極低，每個字都帶著顫抖，
診所...他們在對更多人做同樣的事..."許曉云感到一個冰涼的金屬物體被塞進手心。
那是一個銀色U盤，邊緣已經有些氧化發黑。"別看任何鏡子..."周琳琳突然噤聲，
眼睛瞪大看向便利店門口。許曉云順著她的視線望去，
只看到一個穿黑雨衣的人影站在門外抽煙，紅亮的煙頭在雨幕中忽明忽暗。
周琳琳像是觸電般松開她，后退時撞倒了貨架上的薯片。"我得走了，
他們會發現的..."她的聲音突然拔高，帶著歇斯底里的尖銳，"記住！7月15日！
那天你摔斷了手腕！"說完這句莫名其妙的話，周琳琳沖出門去，黑色大衣很快被雨水吞沒。
許曉云站在原地，手中的U盤像塊冰一樣冷。收銀員咳嗽了一聲："女士，您要結賬嗎？
"走出便利店時，雨小了些。許曉云把U盤緊緊攥在手心，金屬邊緣硌得她生疼。
7月15日...那是大二那年，她和周琳琳去爬山時發生的事。當時只有她們兩個人，
周琳琳怎么會突然提起這件事？回到公寓，許曉云把濕衣服扔進洗衣機，倒了杯威士忌。
琥珀色的液體在杯中晃動，就像她此刻不安的思緒。
那臺多年不用的舊筆記本電腦啟動時發出老邁的嗡鳴，她斷開了所有網絡連接后才插入U盤。
文件夾里有一個命名為"蛻變"的視頻文件和數十個文檔。許曉云點開視頻，
畫面里是周琳琳的臉——但比今天見到的要精神許多，背景像是什么醫療機構的診室。
"測試錄像，第47天。"視頻里的周琳琳對著鏡頭說，聲音平靜得不自然，
"眼角間距縮小0.3毫米，鼻梁弧度調整完成。"她停頓了一下，嘴角抽搐著，
像是在強忍什么，"今天開始使用新配方藥劑，醫生說...很快我就能完全變成她了。
"畫面突然晃動，周琳琳的臉湊近鏡頭，壓低聲音："他們不知道我在記錄。許曉云，
如果你看到這個...我簽協議時不知道會這樣。這不是整形，這是...替換。
"視頻到此中斷。許曉云的手不受控制地發抖，酒杯被打翻，威士忌在桌面上蔓延開來，
像一條金色的蛇。她點開名為"目標資料"的文件夾，
時如墜冰窟——里面是她過去十年的照片、社交媒體動態、甚至還有她公司門禁卡的掃描件。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一個Excel表格，詳細記錄著她每天的生活軌跡：幾點上班，
常去哪家咖啡店，甚至包括她月經周期。文檔最后修改日期：昨天。窗外的雨又大了起來，
敲打著玻璃，像是無數手指在抓撓。許曉云沖到洗手間，盯著鏡子里的自己，
突然不確定那是否真的是她的倒影。鏡中人臉色慘白，
嘴唇顫抖著問出一個可怕的問題： "我到底是誰？
"第二章U盤里的最后一個視頻文件播放完畢，屏幕跳回文件夾界面，
慘白的光映在許曉云臉上。凌晨三點十七分，公寓里靜得能聽見冰箱的嗡嗡聲。
她伸手去摸酒杯，卻碰倒了空瓶子，玻璃與木質地板碰撞發出沉悶的聲響。
許曉云盯著自己的手掌，燈光下皮膚下的青色血管清晰可見。
周琳琳視頻里那句話在腦海中回蕩："這不是整形，這是...替換。"她突然沖向洗手間，
干嘔起來，卻只吐出幾口酸水。鏡子里的女人雙眼通紅，額前的碎發被冷汗浸濕。
許曉云伸手觸碰鏡面，冰涼的觸感讓她打了個寒顫。"這真的是我嗎？"她輕聲問，
聲音嘶啞得不像自己的。回到電腦前，她再次瀏覽那些文件。
一個命名為"觀察日志"的文件夾引起了她的注意。點開后，是數百個按照日期命名的文檔，
最早可以追溯到十年前——她和周琳琳還是大學室友的時候。"2013年4月12日，
目標偏好：咖啡加兩份糖，但不加奶。穿衣風格偏向森女系，
尤其喜歡淺藍色..."許曉云的指尖在觸控板上顫抖。這些記錄精確到令人發指的程度，
包括她每天穿什么衣服，喜歡哪個食堂窗口的飯菜，甚至記錄了她每次例假的時間。
最近的文檔更新到上周，詳細描述了她每天從家到公司的路線，常去的便利店，
以及——她倒吸一口冷氣——她獨自在家時的生活習慣。"她在監視我。"許曉云喃喃自語，
隨即又搖頭，"不，這太詳細了，
不可能是遠程觀察..."她點開另一個名為"新顏計劃"的加密文件夾，
電腦提示需要密碼。許曉云試了周琳琳的生日、電話號碼都不對。她咬著指甲思考片刻，
輸入了自己的生日——0503。文件夾打開了。里面是一份PDF文檔，
封面印著"新顏診所：面容共享計劃"的字樣，下方還有一行小字"未來生物科技子公司"。
文檔內容大部分被涂黑，僅剩的幾頁中，
"人格鏡像"、"面部微調"、"記憶覆蓋"等詞匯反復出現。
最令人不安的是附錄里的照片——十幾組女性面部對比圖，
每組都顯示一個人的臉逐漸變成另一個人的過程。
許曉云突然注意到其中一組照片的背景很眼熟。放大后，
她認出了那是城市另一端的高端住宅區"星河灣"，
她大學時曾開玩笑說等有錢了要在那里買套房，要能看到江景的頂層，
裝修成北歐極簡風格...一個可怕的念頭擊中了她。
許曉云打開瀏覽器搜索"周琳琳 星河灣"，
立刻跳出一篇兩個月前的家居雜志專訪：《跨國企業高管周琳琳的極簡主義豪宅》。
照片上的公寓赫然是她當年描述的樣子：純白主色調，原木家具，
整面落地窗外是黃浦江的壯麗景色。
更可怕的是角落里的書架——上面擺放的書目和她家里的一模一樣，連排列順序都相同。
許曉云的手機突然響起，嚇得她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屏幕上顯示"媽媽"兩個字，
她深吸一口氣才接聽。"曉云，你睡了嗎？"母親的聲音透過話筒傳來，
背景音里還有電視節目的聲音。"媽，現在是凌晨三點多。""哦，我忘了時差。
"母親的聲音聽起來異常興奮，"你跟琳琳聯系了嗎？她媽媽今天在群里說，
琳琳要接她去瑞士定居了！"許曉云的手指緊緊攥住手機："什么群？
""我們老年大學同學群啊。周太太還發了琳琳的近照，那孩子越來越漂亮了，
聽說找了個外國富豪..."母親的聲音突然壓低，"曉云啊，你跟琳琳關系那么好，
她有沒有合適的對象介紹給你？你都三十二了...""媽！"許曉云打斷她，
"你最近見過周琳琳嗎？""上周在商場碰見過，怎么了？
"許曉云的心跳加速："她看起來...正常嗎？"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
"你這話什么意思？琳琳好得很，還給我看了她新買的鉆戒。"母親的聲音突然變得警惕，
"曉云，你是不是又嫉妒人家了？從小就這樣，
見不得琳琳比你..."許曉云直接掛斷了電話。她打開社交媒體，搜索周琳琳的賬號。
最新一張照片發布于昨天，周琳琳站在機場出發大廳，配文"新生活，新起點"。
照片里的女人妝容精致，對著鏡頭微笑，
看起來光彩照人——完全不像便利店那個歇斯底里的瘋女人。
但許曉云注意到一個細節：周琳琳右手無名指上確實戴著一枚鉆戒，
款式和她三年前在珠寶店櫥窗前駐足良久的那款一模一樣。
"這不可能..."許曉云放大照片，
突然發現更可怕的地方——照片中周琳琳的耳垂上有一顆小小的黑痣，
位置和她自己左耳上的一模一樣。但她清楚地記得，大學時代的周琳琳耳垂上沒有任何痣。
窗外，東方已經泛起魚肚白。許曉云關上電腦，將U盤藏在了書架最里側的一本舊相冊后面。
她需要去上班，需要表現得一切如常——至少在她搞清楚狀況之前。公司電梯里，
許曉云不斷回放昨晚的遭遇。周琳琳憔悴的面容，顫抖的聲音，
還有那句"他們用我的臉偷走了你的人生"...如果那不是醉話或精神失常，
如果"新顏診所"真的在進行某種可怕的身份替換實驗..."許老師？您還好嗎？
"一個男聲將她拉回現實。許曉云這才發現電梯已經到了公司樓層，
門口站著新來的實習生張磊，正用關切的目光看著她。"我沒事，只是沒睡好。
"她勉強笑了笑，走出電梯。張磊跟在她身后，
聲音壓低："您的電腦昨晚是不是插過一個來源不明的U盤？
公司內網監控顯示有異常數據傳輸。"許曉云猛地停住腳步，轉身時差點撞上張磊。
年輕人比她高半個頭，穿著程序員標配的格子襯衫，鏡片后的眼睛卻出奇地銳利。
"你怎么知道？"她脫口而出，隨即后悔自己的失言。
張磊推了推眼鏡："我輪崗到IT部幫忙，看到安全警報。許老師，"他聲音更低了，
"那個U盤可能被植入了監控程序，您最好別在公司設備上查看敏感內容。
"許曉云盯著他看了幾秒，試圖找出破綻，但張磊的表情只有真誠的擔憂。
"你是計算機專業的？""嗯，交大信息安全系，去年畢業。"張磊笑了笑，
"如果您需要幫忙...分析什么特殊文件，我可以提供技術支持。"許曉云正想追問，
創意總監林娜的聲音從背后傳來："曉云，來得正好，會議室等你呢。
"她轉身前最后看了張磊一眼，年輕人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一整天，許曉云都心不在焉。
會議上林娜否決了她的方案，同事們討論著周末聚餐，一切都像往常一樣進行著，
但她的思緒不斷飄回那個U盤，那些照片，以及周琳琳驚恐的眼神。下班時，
天空又下起了雨。許曉云站在公司門口猶豫是打車還是冒雨去地鐵站，
一把黑傘突然出現在頭頂。"我送您去地鐵站吧。"張磊不知何時站在了她身旁，
"順便...如果您想聊聊那個U盤的事。"雨點敲打在傘面上的聲音密集得像鼓點。
許曉云聞到了張磊身上淡淡的薄荷須后水味道，
莫名地讓她想起大學時和周琳琳擠一把傘的日子。"你知道'新顏診所'嗎？"她突然問。
張磊的腳步微不可察地頓了一下："那個高端醫美機構？聽說背后有科技巨頭投資，
做微整形很厲害。""不只是微整形。"許曉云盯著前方的水洼，"他們在做更可怕的事。
"地鐵站入口近在眼前，張磊收起傘，水珠濺落在他的球鞋上。"許老師，
如果您決定調查這件事，"他遞來一張紙條，上面寫著一串數字，"這是我的私人號碼。
用非智能機打，智能手機太容易被監控。"許曉云接過紙條，指尖碰到張磊的手掌，
溫暖干燥。"為什么幫我？
張磊鏡片后的眼睛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我姐姐...去年在一家類似機構做了整形手術，
后來整個人都變了。"他咬了咬下唇，"不只是外貌，連性格、習慣都變了。三個月前，
她跳樓自殺了。"許曉云倒吸一口冷氣，想說什么，卻被地鐵進站的廣播打斷。"小心鏡子。
"張磊最后說道，轉身消失在雨中，背影很快被雨幕模糊。回到家，
許曉云立刻檢查了所有鏡子，甚至拆下了浴室墻上的那面。她翻出大學時代的相冊，
一張張比對和周琳琳的合影。那些年里，周琳琳的臉確實在微妙地變化——鼻梁逐漸變挺，
下巴線條越來越精致，越來越像...她自己？手機突然震動，
一條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查查你母親最近的通話記錄。小心未來生物。——K」
許曉云盯著那條信息看了許久，突然想起什么，沖向書架抽出那本藏有U盤的相冊。翻開后，
她的血液凝固了——U盤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張照片，上面的周琳琳對著鏡頭微笑，
面容已經與她有七分相似。照片背面用紅筆寫著一行字："我們很快就會見面了，曉云。
"第三章咖啡杯在許曉云手中顫抖，滾燙的液體濺到虎口處，她卻感覺不到疼。手機屏幕上，
周琳琳發來的消息還在閃爍：「明天下午三點，翠湖公園西側長椅。別告訴任何人，
他們可能在監視你。」窗外的雨已經下了整整一天，雨滴順著玻璃滑落，像無數透明的蠕蟲。
許曉云把手機反扣在桌面上，起身拉上窗簾。自從U盤失蹤后，
她總覺得公寓里有什么東西在暗處窺視著她。第二天，
陰云密布的天空像一塊臟抹布壓在頭頂。許曉云特意繞了三趟地鐵，中途換了兩次出租車，
最后步行二十分鐘才到達翠湖公園。公園里游人稀少，西側的長椅旁，
一棵老柳樹的枝條低垂，形成天然的遮蔽。長椅上已經坐了一個人。女人穿著寬大的風衣，
戴著口罩和鴨舌帽，正在翻閱一本雜志。許曉云走近時，那人抬起頭，
露出的雙眼讓許曉云瞬間確認——那是周琳琳，盡管她的眼神比便利店那晚更加疲憊。
"你來了。"周琳琳的聲音沙啞，"沒被人跟蹤吧？"許曉云環顧四周，搖搖頭坐下。
柳枝在風中輕擺，投下變幻的影子。"到底怎么回事？那個U盤——""先看這個。
"周琳琳打斷她，從包里掏出一個iPad，調出一張照片。畫面上是兩個女孩的合影，
大學時代的許曉云和周琳琳，兩人摟著肩膀，笑容燦爛。"記得這張照片嗎？
大四畢業旅行在青島拍的。"許曉云點頭，這張照片就貼在她大學日記本的扉頁上。
周琳琳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動，調出另一張照片——同樣的場景，同樣的姿勢，
但照片里兩個人的臉卻變得驚人地相似，像是經過PS處理的雙胞胎。"這不是合成的。
"周琳琳摘下口罩，"這是上個月拍的。"許曉云的呼吸停滯了。
眼前的這張臉——曾經屬于她最好的閨蜜的臉——正在變成她的模樣。鼻子更挺了，
下巴線條更柔和了，連左眼角那顆幾乎不可見的小痣都被完美復刻。最可怕的是，
當陽光穿過柳枝的縫隙，在周琳琳臉上投下斑駁光影時，
那張臉幾乎與許曉云自己的臉重合了。"天啊..."許曉云向后退去，
長椅發出刺耳的摩擦聲。"還不止這些。"周琳琳的聲音突然帶上哭腔，她卷起左袖，
露出手腕內側的一道疤痕，"記得這個嗎？大二那年你切水果時不小心劃傷的。
現在我也有一道，連走向都一模一樣。"許曉云感到一陣眩暈。那道疤她再熟悉不過，
當時周琳琳還笑話她笨手笨腳。"新顏診所...他們不只是給我整形。
"周琳琳重新戴好口罩，聲音悶在里面，"每次'治療'后，我都會夢見你的記憶。
上周我醒來，突然記得你六歲時從秋千上摔下來的情景，
記得每一個細節——但那根本不是我經歷過的事！"一只烏鴉落在附近的草地上，
歪頭看著她們，黑豆般的眼睛閃著詭異的光。"他們對你做了什么？
"許曉云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周琳琳的身體前傾，風衣領口隨著動作敞開，
露出鎖骨下方一個拇指大小的紋身——條形碼下面是一串數字。
"他們叫它'面容共享計劃'。簽協議時我以為只是高級微整形，
后來才發現..."她的聲音突然哽住，眼睛瞪大看向許曉云身后，"該死，
他們找到這里了！"許曉云轉頭，看見兩個穿黑色西裝的男子站在公園入口處，
正在掃視人群。其中一人拿起對講機說了什么。"跟我來！"周琳琳抓起許曉云的手腕，
拉著她彎腰穿過灌木叢。柳枝抽打在臉上，留下細小的劃痕。她們沿著湖邊小路狂奔，
身后傳來沉重的腳步聲。"我的車停在北門！"周琳琳氣喘吁吁地說。轉過一個彎，
兩人沖進停車場。周琳琳按響鑰匙，一輛紅色MINI Cooper的車燈閃爍。
她們剛跳上車，那兩個黑衣人就出現在后視鏡里。"坐穩了！"周琳琳猛踩油門，
車子像離弦之箭般沖出停車場。后視鏡里，黑衣人上了一輛黑色SUV。"他們是誰？
"許曉云死死抓住車門上方的扶手。"新顏的安全部門。"周琳琳猛打方向盤，
車子拐上主路，"我偷了內部文件，他們不會讓我活著交出去的。"雨水開始敲打擋風玻璃，
周琳琳打開雨刷器。雨刷有節奏地擺動，讓許曉云想起老式鐘表的擺錘。
她偷偷打量駕駛座上的閨蜜——不，這個正在變成自己的人。
周琳琳的側臉線條在雨幕中顯得如此熟悉，仿佛在看鏡中的自己。"我們去哪？"許曉云問。
"我家。證據都在那里。"周琳琳瞥了一眼后視鏡，臉色突然變得慘白，"他們追上來了！
"黑色SUV如幽靈般出現在后方，距離不斷縮短。周琳琳猛踩油門，
車子在濕滑的路面上打滑，她勉強控制住方向。十字路口的黃燈開始閃爍，
周琳琳咬牙沖了過去，SUV被一輛轉彎的卡車暫時擋住。十分鐘后，
車子駛入一個高檔小區。許曉云認出這就是雜志上周琳琳的"極簡主義豪宅"所在的地方。
地下車庫空蕩蕩的，腳步聲在混凝土結構中產生詭異的回音。電梯里，
周琳琳按下28樓的按鈕，手指不停顫抖。"記住，不管看到什么都別害怕。"她說，
聲音像繃緊的弦。門開了，許曉云倒吸一口冷氣。
眼前的公寓與她無數次幻想中的"夢想之家"一模一樣——純白的墻面，原木家具，
整面落地窗俯瞰城市天際線。連茶幾上擺放的馬克杯都是她喜歡的那個北歐品牌。
"這...太詭異了。"許曉云的聲音發顫。
周琳琳苦笑："每個細節都是按照你的喜好布置的。他們甚至..."她走向書架，
抽出一本相冊，"...復制了你所有的照片。"許曉云翻開相冊，
里面全是她的照片——從大學到現在，
有些甚至是她從未見過的私人瞬間：她獨自在公寓陽臺上喝咖啡，
她在公司加班時疲憊地揉眼睛，她在超市選購水果...這些照片被精心排列，
像某種病態的收藏。"他們一直在監視你。"周琳琳走向臥室，"來，
我給你看最重要的東西。"主臥的衣柜后有一個隱蔽的保險箱。周琳琳輸入密碼，
取出一疊文件和幾個U盤。"這些是新顏的內部文件，證明他們在進行非法實驗。
面容共享不只是整形，他們通過藥物和催眠，讓接受手術的人逐漸...變成目標對象。
"許曉云翻閱文件，密密麻麻的醫學術語中，"記憶覆蓋"、"人格重塑"等詞匯反復出現。
一張圖表顯示，經過12個階段的"治療"，實驗對象的腦波會與目標對象趨于一致。
"他們選擇目標的標準是什么？"許曉云問。
周琳琳的眼神變得復雜："高潛力但未完全發揮的人。他們認為這類人的社會關系簡單，
容易被替代，同時又具備發展空間。"她苦笑，"你完全符合標準，曉云。
"窗外傳來刺耳的剎車聲。周琳琳沖到窗邊，臉色大變："他們找到這里了！
"她迅速將文件塞回保險箱，拉著許曉云沖向門口，"我們得從消防通道走！
"兩人剛跑到門口，門鈴突然響起。周琳琳僵在原地，驚恐地看向貓眼，隨即后退兩步。
"是物業打扮，但我認得那個保安，他是新顏的人！
"后門的消防通道也被堵住了——透過門上的小窗，能看到有人影晃動。
周琳琳拉著許曉云退回客廳，從抽屜里取出一把車鑰匙塞給她："陽臺有逃生梯，你先走！
""那你呢？""我拖住他們。這些證據必須交出去！
"周琳琳將一個U盤塞進許曉云的口袋，"去找張磊，他能幫你破解加密。
"門鎖傳來金屬碰撞聲，有人在撬鎖。周琳琳推著許曉云走向陽臺，落地窗外，
逃生梯銹跡斑斑，向下延伸至二十多層的高空。"等等，"許曉云抓住周琳琳的手腕，
"為什么是我？為什么他們要你變成我？"周琳琳的眼中突然涌出淚水："因為五年前，
我簽協議時選擇的模板...就是你啊。"門被撞開了。兩個穿物業制服的男人沖進來，
后面跟著穿黑西裝的司機。周琳琳猛地將許曉云推出陽臺，反手鎖上了落地窗。
許曉云最后看到的畫面是周琳琳被按倒在地，
一個黑衣人朝陽臺走來...逃生梯在腳下搖晃，許曉云強迫自己不要往下看。下到十樓時，
一聲巨響從上方傳來，接著是金屬扭曲的刺耳聲音。她抬頭，
看見逃生梯的頂部結構松動了——有人在上方破壞！許曉云加快速度，但已經來不及了。
隨著一聲金屬斷裂的巨響，逃生梯從十二樓左右的位置斷開。失重感瞬間襲來，
許曉云尖叫著墜落————然后重重落在消防氣墊上。模糊的視線中，
她看到消防員和警察圍過來，遠處停著幾輛新聞采訪車。原來早有鄰居報警，
說28樓有異常響動。"周女士！您能聽到我說話嗎？"一個消防員湊近她，
"您從陽臺上摔下來了！"許曉云想解釋自己不是周琳琳，但一陣劇痛從肋骨處傳來，
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再次醒來時，刺鼻的消毒水味道告訴她這里是醫院。
許曉云試圖起身，卻被手腕上的束縛帶限制了行動。"周女士，您終于醒了。
"一個護士走進來，調整著點滴速度，"您從高處墜落，有三根肋骨骨折和輕微腦震蕩，
請盡量不要移動。""我不是周琳琳！"許曉云掙扎著說，"我是許曉云，
你們可以核對身份證..."護士露出憐憫的表情："周女士，
我們知道您最近有身份認知障礙。Dr.李一會兒會來看您。
"許曉云這才注意到床尾的病歷卡上寫著"周琳琳"的名字。她轉向床頭柜，
上面擺著一個相框——周琳琳和父母的合影。但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
照片中周琳琳的臉正在逐漸變化，從最初的她自己的模樣，慢慢過渡到與許曉云相似的樣子，
仿佛某種詭異的漸變動畫。病房門再次打開，一個穿白大褂的中年男人走進來，
胸牌上寫著"Dr.李 精神科"。"周女士，"他微笑著說，"很高興看到您醒了。
新顏診所的同事們都很擔心您。"許曉云的血液瞬間凝固——這個Dr.李，
正是周琳琳偷拍的文件中提到的主治醫師之一。第四章"鎮靜劑起效很快，周女士。
"Dr.李的聲音像是從水下傳來，"我們會確保您得到最好的...照顧。
"許曉云的眼皮像灌了鉛一樣沉重，但她的意識仍在掙扎。針頭刺入靜脈的瞬間，
她咬住舌尖，用疼痛保持清醒。模糊的視線中，Dr.李將一支注射器交給護士，
然后俯身檢查她的瞳孔。"瞳孔反應正常，三十分鐘后開始第一階段記憶調節。
"他對護士說，聲音冷靜得可怕，"通知新顏那邊，樣本A已經控制住了。"護士點頭離開，
Dr.李最后看了許曉云一眼，也跟著走出病房。門鎖發出輕微的咔噠聲。
許曉云強迫自己深呼吸，對抗藥物的昏沉感。她緩緩轉頭，看向束縛帶——標準的醫院設計，
塑料扣帶用一根細繩固定在床架上。她試著活動右手，指尖剛好能碰到繩結。
窗外的天色已經暗了下來，病房里只剩下監護儀器發出的微弱光芒。許曉云一點點拉扯繩結，
同時側耳傾聽門外的動靜。走廊上偶爾有腳步聲經過，但沒有人停在她的門前。繩結松動了。
她屏住呼吸，輕輕抽出手腕，然后是另一只。束縛帶無聲地滑落。許曉云慢慢坐起身，
一陣眩暈襲來，她抓住床欄等待它過去。床頭的病歷卡上除了"周琳琳"的名字外，
還標注著"嚴重身份認知障礙"和"被害妄想癥"。許曉云冷笑一聲，拔掉手背上的針頭，
血珠立刻冒了出來。她用病號服袖子按住傷口，輕手輕腳地下床。
門上的小窗突然暗了下來——有人站在外面。許曉云僵在原地，心跳如擂鼓。幾秒鐘后，
陰影移開了。她躡手躡腳地走到門邊，透過小窗看到走廊空無一人。門鎖從內部可以打開。
許曉云悄悄拉開門縫，確認安全后溜了出去。走廊盡頭的護士站有兩個值班護士，
正背對著她聊天。她轉向相反方向，尋找出口標志。轉過一個拐角，
許曉云差點撞上一個推著藥品車的護工。她迅速閃進旁邊的衛生間，貼在門后等腳步聲遠去。
鏡子里的自己臉色慘白，病號服松松垮垮地掛在身上，確實像個精神病人。
口袋里有東西硌了她一下。許曉云掏出來——是周琳琳塞給她的U盤，居然還在。
她將它藏進內衣里，繼續尋找出路。消防通道的門就在走廊盡頭，標著綠色出口標志。
許曉云推開門，冰冷的金屬樓梯盤旋而下。她開始往下跑，腳步聲在空蕩的樓梯井中回蕩。
七層樓后，她到達了地下停車場。一輛送貨的面包車正在卸貨，司機背對著她整理推車。
許曉云趁機溜到出口處，混入街道上的人群中。深夜的冷風讓她打了個哆嗦。
許曉云裹緊病號服，招手攔下一輛出租車。"小姐，你還好嗎？
"司機透過后視鏡擔憂地看著她。"家里突發狀況，沒來得及換衣服。"許曉云勉強笑笑，
"去星河灣小區。"司機欲言又止，最終只是點點頭。車子駛入夜色中。許曉云靠在車窗上，
看著霓虹燈在雨中變成模糊的色塊。周琳琳最后被按倒在地的畫面不斷閃回，
還有那句"我簽協議時選擇的模板...就是你啊"。星河灣的門禁森嚴，
但許曉云記得周琳琳說過她住在28棟。她編了個忘帶門禁卡的故事，
聲稱自己是來看望姑媽的訪客。保安狐疑地打量她的病號服，最終還是放行了。
28棟的大堂金碧輝煌，電梯需要刷卡。許曉云正發愁，
一個遛狗回來的住戶好心幫她刷了卡。"去幾樓？"那人問。"28樓，謝謝。"許曉云說，
心跳加速。電梯平穩上升。許曉云走出電梯，28層只有兩戶，
她很快認出了周琳琳的公寓門——門把手上還殘留著警方封條被撕掉的痕跡。她按響門鈴，
等待，再按。無人應答。許曉云蹲下身，掀起門口的地墊——鑰匙果然在那里，
周琳琳大學時就習慣這樣藏備用鑰匙。門開了，
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混合著清潔劑的味道撲面而來。公寓里一片狼藉，明顯經歷過一場搏斗。
茶幾翻倒，地毯上有一大片可疑的深色污漬，落地窗的玻璃裂成了蛛網狀。
許曉云小心翼翼地走進去，關上門。月光透過裂紋的玻璃照進來，在地板上投下扭曲的光影。
她摸索著打開燈，眼前的景象讓她胃部抽搐——墻上的照片全被撕了下來，
只留下孤零零的掛鉤；書架上的書散落一地，有幾本被撕得粉碎。
"證據...證據在哪里..."許曉云喃喃自語，回憶著周琳琳提到的保險箱。
她走向主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鎮靜劑的效力還未完全消退。主臥的衣柜門半開著，
里面一片混亂。許曉云撥開衣物，露出后面的墻壁——保險箱的門大敞四開，里面空空如也。
"該死！"她一拳砸在衣柜上，指關節傳來尖銳的疼痛。轉身時，
她的余光瞥見床底下露出一角金屬。許曉云跪下來，伸手去夠——是一個小型的防火保險盒，
可能是從大保險箱里掉出來的。盒子上了鎖，但結構簡單，她用發卡鼓搗了幾下就打開了。
里面只有一個U盤和一張照片。
照片上是五個穿白大褂的人站在"未來生物科技"的logo前，其中就有Dr.李。
背面用筆寫著"面容共享計劃核心團隊"。許曉云將U盤插入周琳琳床頭的筆記本電腦。
電腦居然還能開機，而且沒有密碼。U盤里只有一個視頻文件，她雙擊打開。
畫面中出現了一個會議室，長桌周圍坐著十幾個人，大部分面孔被打了馬賽克，
只有坐在主位的人清晰可見——那是未來生物的CEO趙明遠，科技媒體上的常客。
"第一階段臨床試驗結果超出預期。"一個女聲說，畫面切到一個PPT，
上面顯示著幾組面部對比圖，"經過12個月的微調和行為訓練，
87%的實驗對象能夠通過目標人物親友的識別測試。"畫面跳轉，顯示一個實驗室場景。
幾個穿防護服的人正在操作一臺類似MRI的機器，只是開口更小，似乎專為頭部設計。
"神經鏡像技術已經可以復制目標人物的基礎行為模式和語言習慣。"女聲繼續道，
"配合面部微調手術，一個合格的'面容共享者'可以在六個月內完成基礎替換。
"許曉云的手不自覺地捂住嘴。這比周琳琳說的還要可怕——不只是整形，
而是全方位的復制。視頻突然中斷，跳出一個密碼輸入框。許曉云試了幾個常用密碼都不對。
她沮喪地合上電腦，環顧四周，突然想起周琳琳說過"證據都在這里"，但沒說具體位置。
她開始系統地搜索公寓。客廳、廚房、陽臺...一無所獲。最后她來到書房，
這里也被翻得亂七八糟。
許曉云的目光落在墻上的世界地圖上——有幾個城市被紅筆圈了出來，
都是她和周琳琳曾經一起旅行過的地方。她走近地圖，
發現巴黎那個紅圈里有一個幾乎不可見的小凸起。許曉云揭開地圖，
后面墻上嵌著一個微型保險箱，只有巴掌大。密碼鎖上是四位數字，
她輸入自己的生日——鎖開了。里面是一把鑰匙和一張紙條："B2儲藏室117號，
全部都在那里。"公寓樓的地下儲藏室？許曉云拿起鑰匙，
上面確實貼著"B2117"的標簽。她正準備離開，
突然聽到門口有動靜——鑰匙插入鎖孔的聲音。許曉云迅速關掉電腦，躲到書房門后。
大門開了，腳步聲在客廳里回蕩。"檢查每個房間。"一個男聲說，
"趙總要的東西必須找到。"腳步聲逼近書房，許曉云屏住呼吸。
門把手轉動了——她的手機突然在口袋里震動起來。許曉云暗罵一聲，
來電鈴聲在寂靜中格外刺耳。書房門被猛地推開，一個穿黑西裝的男人出現在門口。
許曉云抓起桌上的臺燈砸過去，趁對方躲閃的空隙沖出門外。客廳里還有兩個人，
她改變方向，沖向陽臺——逃生梯還在那里！"攔住她！"身后有人大喊。
許曉云拉開落地窗，冷風灌了進來。她跨過欄桿，抓住銹跡斑斑的梯子。上方傳來打斗聲，
有人抓住了她的手腕。"放手！"她尖叫著掙扎。"許老師！是我！
"熟悉的聲音讓她抬頭——張磊的臉出現在上方，他一手抓著欄桿，一手拉著她，"快上來！
"許曉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現在沒時間思考。她攀著梯子爬回陽臺，
看到兩個黑衣人倒在地上呻吟，第三個正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走！
"張磊拉著她的手沖向門口。他們一路狂奔到電梯，張磊瘋狂按著下行鍵。
電梯門緩緩打開時，身后傳來黑衣人的怒吼。張磊推著許曉云進去，迅速關門。
"你怎么會在這里？"許曉云氣喘吁吁地問。"你一直不接電話，我查到醫院說你逃走了。
"張磊按下B2按鈕，"猜到你會來這里。"電梯到達地下車庫，兩人謹慎地探頭查看，
確認安全后快步走向張磊的車——一輛不起眼的灰色大眾。車門剛關上，
許曉云就癱在座椅上，渾身發抖。張磊遞給她一瓶水，她一口氣喝了半瓶。
"周琳琳...她在地下儲藏室留了東西。"許曉云說，"我們必須去看看。"張磊點點頭，
發動車子。他們繞到28棟的貨物入口，這里的保安正在打瞌睡。許曉云亮出鑰匙，
輕松進入了儲藏室區域。B2117號儲藏室在走廊盡頭，比其他單元大一些。
鑰匙插入鎖孔時發出清脆的咔噠聲。門開了，
張磊用手機照亮內部——許曉云的尖叫聲卡在喉嚨里。
整個儲藏室被布置成了一個關于她的紀念館。墻上貼滿了照片、剪報、打印的社交媒體動態，
時間跨度超過十年。一個架子上整齊排列著幾十本筆記本，標簽上寫著日期。
另一個架子上是各種物品——她用過的咖啡杯，大學時代的圍巾，
甚至還有幾縷頭發裝在密封袋里。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中央的一個人體模型，
穿著和她一模一樣的衣服，戴著她的照片做成的面具。"這...這太變態了。
"張磊低聲說，聲音里充滿震驚。許曉云顫抖著走向那些筆記本，
隨手翻開一本——里面詳細記錄了她某一天的所有活動，包括情緒變化和飲食習慣。
另一本則是關于她的社交關系分析，連大學時暗戀過她的學長都被列在其中。
"他們監視了我整整十年..."許曉云感到一陣眩暈，扶住墻壁才沒有跌倒。
張磊已經在檢查角落里的一個文件柜。"許老師，你看這個。"他抽出一份文件，
"新顏診所的客戶名單。"名單上有幾十個名字，
每個名字旁邊都標注著一個"模板人物"的名字和照片。許曉云很快發現了周琳琳的名字，
對應的模板人物正是她自己。更可怕的是，名單上有近半數的人已經被標記為"替換完成"。
"這個計劃比我們想象的更大。"張磊翻到文件最后，露出震驚的表情，
"未來生物準備上市這項服務，
目標客戶是富豪和政要——他們可以購買'面容共享者'來分擔公開露面和安全風險。
"許曉云的手機突然響起，來電顯示"未知號碼"。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起來。
"許小姐。"一個機械化的女聲說，"您今天下午3點17分離開醫院，
4點03分到達星河灣小區，6點48分進入地下儲藏室。您的時間不多了。
"許曉云的血液凝固了："你是誰？""新顏客服中心。"聲音依然平靜得可怕，
"溫馨提示：您母親非常期待明天與您的午餐約會。為了她的安全，請務必準時出席。
"電話掛斷了。許曉云看向張磊，對方的表情說明他也聽到了內容。
"他們監視著我的一舉一動。"許曉云的聲音嘶啞，"還拿我母親當人質。
"張磊快速收集了幾份關鍵文件，拉著她往外走："我們先離開這里，再想辦法。
"回到車上，許曉云翻出手機查看未接來電——母親確實打過三個電話，
最后一個是一小時前。她回撥過去，母親幾乎是立刻接了起來。"曉云！
"母親的聲音異常興奮，"琳琳媽媽剛告訴我你們和好了？明天一起吃飯？太好了！
媽媽一直希望你們能恢復以前的感情！"許曉云握緊手機："媽，
你什么時候和琳琳媽媽聯系的？""就今天下午啊，她突然打電話來，
說你和琳琳重歸于好了。"母親的聲音突然壓低，"曉云啊，琳琳現在條件這么好，
你多跟她走動走動，說不定能認識些優質男性..."許曉云閉上眼睛，感到一陣惡心。
母親完全不知道自己被當成了棋子。"明天見，媽。"她簡短地說，掛斷了電話。
張磊啟動車子，駛入夜色中。"我們先去我那里。"他說，"我有設備可以分析這些文件。
"許曉云看向窗外，雨水又開始落下。在模糊的玻璃上，她似乎看到無數張臉正在變形，
逐漸變成同一個模樣——她的模樣。第五章雨水敲打在咖啡館的玻璃窗上，形成蜿蜒的水痕。
許曉云坐在角落的位置，手指不停地轉動咖啡杯。已經過了約定時間二十分鐘，
周琳琳的母親仍未出現。手機震動，一條來自張磊的消息：「我在街對面書店，
有情況立刻打電話。」許曉云回了個"OK"，抬頭時看到一位老婦人推門而入。
周母比記憶中蒼老了許多，曾經精致的卷發現在灰白干枯，但依然穿著講究，
手里拎著愛馬仕的限量款包包。"曉云！"周母快步走來，臉上帶著夸張的笑容，
"好久不見，阿姨都想死你了！"許曉云站起身，被周母緊緊抱住，
濃重的香水味嗆得她差點咳嗽。近距離看，周母的眼角布滿細紋，但皮膚卻異常緊繃，
顯然是做過拉皮手術。"阿姨，您最近見過琳琳嗎？"許曉云直接切入主題。
周母的笑容僵了一瞬，隨即更加燦爛："當然啦！她現在可忙了，昨天才從瑞士打來電話。
"她從錢包里掏出一張照片，"你看，這是她上周拍的。"許曉云接過照片，胃部一陣絞痛。
照片上的女人站在雪山背景前微笑，那張臉——完全就是許曉云自己的臉，
連左眼下方那顆幾乎不可見的小痣都完美復刻。只有發型和妝容與許曉云平時的風格不同，
更加精致奢華。"她...看起來變了不少。"許曉云艱難地說，將照片推回去。
周母卻將照片塞進她手里："留著吧！琳琳說你最近工作不順，特意讓我多關心你。
"她壓低聲音，"其實啊，琳琳可以幫你介紹工作，她現在認識好多大公司的老板。
"許曉云盯著咖啡杯，努力控制面部表情："阿姨，您真的覺得照片上的人是琳琳嗎？
""你這話什么意思？"周母的笑容消失了，"不是我女兒還能是誰？""她的臉，
難道您不覺得...""曉云，"周母突然抓住她的手，指甲陷入皮膚，"琳琳現在過得好，
阿姨很高興。你作為她最好的朋友，應該替她開心才對。"她的聲音變得冰冷，
"別像小時候一樣，總是嫉妒她。"許曉云抽回手，皮膚上留下幾道月牙形的紅痕。
她終于明白了——周母不是沒發現女兒的變化，而是選擇接受，甚至可能從一開始就知情。
"阿姨，您聽說過'新顏診所'嗎？"周母的表情瞬間凝固，眼中閃過一絲恐懼。
她迅速拿起包包："我突然想起還有事。曉云，記住阿姨的話——珍惜你現在的生活。
"她起身離開前，最后看了許曉云一眼，"有些事，不知道反而比較幸福。
"看著周母匆匆離去的背影，許曉云感到一陣惡寒。她將那張照片翻過來，
背面用金色鋼筆寫著一行字："親愛的媽媽，很快我們就能永遠在一起了。
——琳琳"永遠在一起？這是什么意思？手機再次震動，張磊的消息：「有人跟蹤周母，
穿灰色風衣戴墨鏡的男人。你還好嗎？」許曉云抬頭看向窗外，
果然看到一個高個子男人站在街對面，正對著手機說話。她低頭回復：「馬上從后門離開，
老地方見。」咖啡館的后門通向一條小巷。許曉云快步走著，雨水打濕了她的肩膀。
轉過兩個街角后，她攔下一輛出租車。二十分鐘后，